我和詩辰走出鬼界的那一刻，正是人間的午夜，我在飄渺的星空下擡起雙眼，可以看見漫天星宿，那時時隔千年之後再見到的場景，那場景，美得讓人心痛。
“你知道嗎？我曾經很喜歡在這樣的深夜裡看天上的星星。”美若流雲的女子在耳際低低的輕嘆，那聲音裡是滿滿的惆悵與失落，“只是這樣的夜再也不會像曾經那般輕鬆與自在。”
“可是，這樣的夜，也讓我與姐姐還念與歡喜不是麼？”我揚眸淺笑，輕聲對她說：“我們許久沒有見到過有星宿的夜晚了，該，知足的。”
“不，妹妹，我不願意知足。”內秀矜持的女子卻破天荒的打斷了我，她危險的笑着，溫柔的面容在這樣的深夜裡竟出現了出乎意料的瘋狂，“沒有和那人白頭到老，我怎麼會知足？”
“姐姐……”我啞然後釋然的笑了起來，想起第一次看見詩辰，那個時候，我先注意到的是她的歌聲，那般讓人眷戀難忘的歌聲，她的主人怎會堪於平淡，她的生命應該無比的精彩才配得上當日頁裡那放蕩不羈，不畏鬼界衆生的歌曲不是麼？
“你應該自由。”我聽見自己堅定的聲音，那般讓人難忘，“妹妹，會，祝福你。”
“不。”驕傲的女子溫柔的微笑起來，她對我說：“我不要你的祝福，我要你。”
“姐姐……”
“傻瓜，我的自由裡怎麼會沒有你，如果沒有你，誰來給我自由呢？”詩辰伸手將我擁入懷中，那一刻我仿若聞見深深淺淺蘭草香味，可是我不敢也不能確認，這是不是蘭草。
我在詩辰的懷抱裡哭泣，心痛無比，可是，那些晶瑩的液體在眼眶裡始終不曾落下來。
鬼是沒有眼淚的。就算怎麼樣子的傷心，鬼，終究還是沒有眼淚的，即便是心痛的要死掉。
“是你麼？”我輕聲的問，問詩辰，也問狼狽不堪的自己。
是，你嗎？是不是你啊？如果是你，那爲什麼……
如果是你，那爲什麼，你會出現在這裡，出現在這個黑暗凌亂的世界裡，爲什麼？爲什麼……
驕傲的女子沒有再回答我的話，可是許多問題都有了答案，那些答案深深地刺進心口，連痛都變得那麼奢侈，眼淚不過是一種廉價的軟弱。
“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
“因爲那人是你。”女子的聲音有了淺淺的哽咽，那是失去與失而復得的快樂與悲哀。
“謝謝你，謝謝。”我擡手擦去女子臉上淡淡的液體，將她抱得更緊，只是，詩辰，爲什麼那個人會是你？爲什麼是你？爲什麼是你，詩辰，詩辰，詩辰……
“我們之間，永遠不需要言謝。”女子淺淺的微笑起來，執起我冰冷的手，溫暖如春的說：“我們的時間不多，可是，我們還有三日，在凡世的三日，不管夠與不夠，我都知足了。”
“呵呵，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不管多久，哪怕只有一日，只有一個時辰，只有一瞬，你也是知足的了，數千年的輪迴與蛻變，道不明的辛酸與遺憾，我們都該知足了，知足了。
“我只是難過，不能陪你一起到老，不能。”
“難道你忘記了麼？我們永遠不老。”我扯着嘴角，卻是苦澀的味道，我們永遠不會變老，所以我們永遠不會白頭到老。這該是一種幸運還是一種永遠打不破的悲傷？
“是啊，我都忘記了，我們永遠不老。”女子笑了起來，聲音淺淺的，道不盡的悲涼，“你看，連上天也不願意我們白頭到老……”連上天也不願意成全我們呢。
“你還有什麼想要取的地方麼？”我低低的問着。
“我想去，我們曾經相遇的那個地方。”女子沒有任何猶豫的回答我，聲音堅定，“我只想去那裡，也只有那裡，才能讓我覺得安寧。”
“好，那我們就去那裡。”我從她的懷裡起身，迎着她溫柔至極的目光終是毫無芥蒂的微笑起來，沒有悲傷沒有孤寂，沒有所謂的苦澀，只是像曾經那般，自始至終的相信，自始至終的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