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告知她,那個女人是她的後母的時候,她還在念初三。
“爸爸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她很不錯......”
初聽那句話,她怔了怔,在無線的電波里回答在電話旁殷切期待的男人,她說:“好,只要你覺得喜歡,我從來就不會有意見。”
父親在電波里沒有了往日的微笑,只是輕輕嘆了口氣,驀然掛了電話。
那年冬天,女人便被領回了家,看着矮矮胖胖,眼角全是魚尾紋的女人,她笑了笑,滿眼平靜。
女人在滷豬蹄,女人在炸丸子,女人在灌香腸......
屋子裡,幾乎全是女人一個人的身影和氣息,父親總會圍着那個女人一直轉一直轉,她坐在牀上玩手機,爺爺過來,看了她許久,輕輕地說:“你媽從小就走了,將來你是要成家的,你爸爸老了還是要有個伴,你不能光爲自己着想。”
聽到那句話,她依舊是笑,她說:“我知道了。”
那年,她吃到了,一種類似於悲哀的氣息,在無人的時候,偷偷摸摸眼角,仿若眼睛進了沙子,那般疼痛,那沙擱着眼睛真疼。
中高的時候,她發揮得不好,父親說,他要和她結婚,她是個好女人。
她在中考前失了眠,在最喜歡的作文本後面謝了一排大字:“世界上最愛我的人,已經娶了我媽媽了,我是多麼的遺憾,而當世界上最愛我的人娶得不是我媽媽的時候,我又是多麼的可悲。”
她知道,她是愛着父親的,愛得那般深刻,就像是愛到了骨子裡,抽離,就好像是要抽骨。
她最終還是實現了對父親的承諾,年了最好的高中,她在每個作文本上寫那句話,她的語文老師見她一個人的時候,總以爲,她是否是得了憂鬱症,倍加關心。
她一直以爲,愛情,就像是詩經裡面說的那樣子,愛上一個人,一定要執子之手,白首不離,雖說不一定非要上窮碧落下黃泉,但至少,一生只忠於一個人,無論生老病死。
她知道,一直都知道,是母親先負了父親,是她的爲了所謂的愛情毀了一切,可是,我們可以接受最先不忠的人,卻無法原諒那個忠誠了那樣久遠,卻一樣放棄的人。
高一那年,父親還是把女人帶回了家裡,那時候,她還是那樣子的沉默,一樣的不多話,不論那個女人做的到底有多好,爺爺和父親究竟有多滿意。
高二那年,她不願意在屋裡見到女人的臉,選擇了棄學,就像女人說的那樣子,她曾經對她說:“你不要念書了,來我這邊,我們一起上班。”
她是不願意唸書了,不是因爲女人,只是覺得,一邊是所謂的繼承一邊是所謂傷害,還不如死的徹底點的好,看誰可以在父親的心裡笑到最後。
他還是出去上班了,父親對她很失望,他一直都知道她的優秀,她有多麼的喜歡唸書,多麼的想當好一個編輯或者一個老師,可是,她從小到大的決定,只要決定了就從不更改。
她告訴父親,女人的建議真是不錯。
那樣的女人只是喜歡掌控男人的經濟命脈罷了,她不喜歡她念書繼續花父親的錢財,那便如她所願吧,反正,也不是所謂的什麼大事兒。
她終究還是和女人在一起上班了,父親很放心不下她,讓女人多多照顧她。
起初的時候,女人待她很好,衣服從未讓她洗過,飯也沒有讓她做過,她一直靜靜的享受這一切,她想,她究竟能堅持多久才能不露餡兒?
在剛剛一個月的時候,她在工作的地方聽到女人四處說她壞話的時候,她還是驚了驚,在門口聽了半個小時,然後平靜的離開。
那之後,她從未讓她碰過她的衣服,也不再吃她做的飯菜,就算再怎麼辛苦,都要自己動手,女人你發現自己做得很過分的時候,她依舊冷冷的笑着。
之後女人越來越肆無忌憚,她可以爲了一把電動車鑰匙,將她罵的狗血淋頭,她對她說:“你真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這都拿不好,真不知道你還能做什麼,廢物!”
那天是五一勞動節,那鑰匙說過與她無干,課時她還是罵了她半個小時。
他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任她罵,動也不動。
後來,女人便看着她的年紀一直不停地爲她介紹對象,她知道,不過是想將她嫁出去罷了,可是,她的肆意青春,怎麼輪得到這樣醜陋又粗鄙的女人插手,除非,她活得夠膩歪了,纔想要爲她做主。
不過爲了不那麼打擊她,她接受了隔壁辦公室的男人,男人大家都說很帥,她僅僅給過他一個溫柔的擁抱,便很隨便的帶他見家長,父親很訝異,他知道都是女人搞的鬼,但是還是沒能說些什麼,最後男人在父親護女心強的強勢之下,倉皇逃走,至此之後,女人很少再找她去見一些亂七八糟的人。
就算提起,她也只是笑笑,兩眼盯着女人,直至女人狼狽逃開。
不久之後,稍微瞭解她心事的前男友問她一個問題,他說:“你是不是很恨她?”她指的是現在的後母。
“我爲什麼要恨她?”她笑的很溫柔,“她也不過是個可憐的女人罷了,我爲什麼要和她計較,恨這個字,提不上。”
女人,曾經有過一個百萬富翁的丈夫,爲那個男人生過一雙兒女,生活在最初的時候本來甜蜜,可是隨着男人事業有成,小氣有貪財的女人根本上不了檯面,她的粗鄙讓男人厭惡,所以在他還年輕的時候,就和生意上的一個女人相互來往,那個女人很有本事,有個女兒,男人最終和那個女人在一起,不再理會她。
她說,她爲了一雙兒女曾經在高大的屋子裡,與自己的情敵還有丈夫共同生活八年,直至兒女長大,她說,她的丈夫很喜歡動物,每日養貓的錢便可以費上幾百。
她只是笑了,在心裡默默問了一句話,你是爲了錢還是榮華富貴什麼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她一直沒和丈夫離婚,直到遇見她的父親,才離了婚,從她丈夫那裡領來十萬塊錢,大家都說,她爲什麼沒有打官司拿到一半的家產,她說她不想把關係鬧僵。
她的父親也無權干涉,只是她想,女人不過是想給自己一條後路罷了,以後,難免舊情復燃,因爲,女人還是最喜歡她前夫所在的城市不是麼?
她只是覺得女人很可憐,不管是因爲她貪慕榮華富貴,可以忍受丈夫睡在隔壁和別的女人夜夜笙歌八年,還是因爲她可以爲了一雙兒女忍受八年的羞辱,她都是可憐的。
所以,她纔不恨她,不願意同她計較,畢竟,女人,已經不再年輕了,畢竟,她的母親再也回不來,她的父親需要心靈上的依靠。
她在一個冬天離開了女人,找了一份輕鬆的工作,只願不再與她多說些什麼。
那年冬天,她公司年夜飯喝醉回屋,在洗手間吐得兵荒馬亂,女人急急忙忙出來溫柔拍了拍她的後背,給她倒了一杯水,她就哭了,混着酒氣,讓她鼻子那樣子的酸。
有許多時候劣性根的來源不是源自於心,而是源自於,這麼多年的壓抑還有習慣。
就好像她一樣,或許永遠都不可能接受那樣子世俗的她,可是這個世界上,再善良的人,都不能脫俗不是麼?
生活還是要繼續,該留下的趕不走,不該留下的終究還是要離開,她不需要自找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