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納雲宮陪着三姐與太后商量了一些話,慕容闌愈發覺着慕容嫣的行爲舉止怪異。與昨日比起來,真的有很大的不同,似乎,是變了一個人。
對於皇后,慕容闌保持着一份尊重,從皇后疲憊的眉眼間便可以看出,她是極累的。怕也是皇宮中一個無奈的女子,所以,相互尊重着,對誰都好。前日對太后還是有些歡喜,可是到現在,慕容闌真的不喜歡太后。只覺着這個女子,太精明。其實有些時候,聰明的太很,就是笨了。
近午時分,慕容闌陪着慕容嫣離開納雲宮,送她回了靖王府。獨自回渝王府的路上,慕容闌敏感地覺着有些不對,似乎,腳步聲,並不是自己一個人的。迎着陽光,慕容闌微微側目,預料之中地看到身後不遠處一直跟着的一道影子。
思量了些許時分,慕容闌冷冷一笑,轉入一旁的牆邊,待來人走近,遽然出手,厲聲問:“你是誰?爲何跟着我?”
是她手中的一支簪子,一直別在發上的那枚。此刻卻作了武器,架在了來人的頸處。慕容闌輕地凝眸,看清來人的面容,忽地一笑,笑的譏諷:“原來是李公公,不在納雲宮太后身邊待着,跟着我做什麼?”
小李子笑的謹慎,伸出手,意欲撥掉架在脖子上的那支簪子。是白玉的質地,擱在脖頸處,真的很不舒服,涼的讓人血液都要發冷。“渝王妃,凡事好說,何必傷及奴才的性命?”
慕容闌不說話,眼神冰冷地看着小李子,手上卻加了些力道,冷冷地說:“說實話,誰讓你跟着我的?若是欺瞞了我,你的腦袋,保不保的住,我可不知道!”
心底暗歎一聲,小李子忽地一笑,輕聲說:“慕容姑娘,借一步說話,是否介意?”說罷,並不再伸手去動脖子上的那支簪子,身形一晃,竟已遠離了幾步之遠。
慕容闌心下一驚。如果沒有武功,要想離開,真的便是難如登天!難不成……她收了簪子,重新別回發上,眼神靜寂,淡淡道:“現出你的真面目便好。我不會告訴別人,你不是小李子吧?你的聲音已經出賣了你。”
“慕容姑娘好眼色。”小李子似笑非笑的看一眼慕容闌,繼而慢慢地說,“算啦,姑娘是個聰明人,已經說過不告訴別人,我又何必謹慎?”說完,將手輕移上面頰,只是一陣輕輕的窸窣之聲,整張面容便被揭了下來,露出一張不同的容顏。
慕容闌看着面前俊俏的少年,暗吸一口氣,冷冷地問:“我不認識你。何必跟着我?”
俊俏少年微微一笑,自貼身處取出一封封着的信,遞給慕容闌,半問半答:“姑娘是不認識我,只是,我家少主認識姑娘,還告訴奴才,他和姑娘,可是故交。”
微挑了挑眉,慕容闌有些疑惑,接過那封信,強壓下心中的好奇,淡淡地問:“你家少主?”
“是,我家少主。”俊俏少年仍是笑如桃花,夭夭嫵媚,脣角的笑意有些莫名其妙,“姑娘不認識麼?我家少主說與姑娘的情意可是深的很。姑娘難道就不怕被宮裡的人知道?說實話,我也不明白,我家少主爲何會認識姑娘。按理說,是不可能認識的。我家少主向來是不怎麼喜歡女人的。怎麼會和姑娘……”
慕容闌皺皺眉,沒說話,只感覺手中的那封信太重,卻又吸引着自己想要一探究竟。擺了擺手,慕容闌淡淡道:“你家少主安排你進宮定是有什麼原因,
我慕容闌不想知道,也不能知道。罷啦罷啦,你還是回太后身邊做你的小李子吧。如果有什麼疑惑,我會自己去問你。不要煩就好。”說完,徑自離開,只留下一個有些寂寥的背影。
小李子擰了眉,心下也是想不通。少主一向不喜歡女人,爲何在得知渝王妃是慕容闌時,給自己一封信,還要自己以真實面容出現,並把這封信親手交給慕容闌?奇怪,真是奇怪。望着慕容闌離去時倔強沉寂的背影,小李子輕嘆一口氣。罷了罷了,少主向來做事詭秘,卻很有聲望,將來的事,萬萬不可缺了他。自己只是一個屬下,又何必想那麼多?這個女子,究竟是慕容闌嗎?慕容王府的四小姐,怎麼可能會武功?可是,剛纔分明是她把簪子架到自己的脖子上,那力道太重。自己的武藝並不低,卻撥不開那支簪子。那麼……只能說明一點,慕容闌會武功,而且,武功要高出自己,太多太多。難道……他不再敢往下想,打住思緒。閉上眼,在臉上摸索着,弄了些許時分,另一張容顏出現,是原先小李子的面容。不再想什麼,小李子四下瞧了瞧,極其迅速地離開。
回到渝王府,慕容闌在亭子裡坐了,迎着陽光拆開信,只是抖落出一紙薄薄的信件。內容也只是簡單幾字。
“願得一人心,至死不相負。”慕容闌輕聲念着,遽然神色一變。許久,才閉上眼,腦海中勾勒出那一張清俊無雙的容顏,淚水終於忍不住,如珠子般散落開來,撲簌簌地落了滿紙,紙上的字跡暈染開來,很快便成了墨跡,再也尋不見。清俊的字體卻已落入慕容闌的眼底心處,這字體間的風格,再也熟悉不過。會是他麼?只是,怎麼可能!
“小姐,怎麼啦?怎麼看着一張紙就哭起來了?”辰煙在一旁侍侯着,並沒有看清上面的字,便覺着奇怪,輕輕地問,言語間充溢着關心。
搖搖頭,慕容闌回過神,擺了擺手,慢慢地說:“算啦,下去吧。和府裡的其他人好好聊聊,以後也好相處些,我想一個人靜靜。”
辰煙應聲退下。不再多言。
握着手中的那紙信,慕容闌的嘴角輕勾了勾,揚起一抹笑意,卻笑的慘淡,笑的無奈,笑的悽惶。真的是他嗎?他也來這裡了嗎?可是,即使是這樣,自己已是什麼所謂的渝王妃,又怎麼可能和他……在那個時代倒是沒有什麼,可是現在,即使是與上官渝沒有肌膚之親,自己的家族,皇族,還有他的家族,也是不允許的吧……只是,知道了他現在在哪裡,過的好不好,也是足夠了。自己,還有什麼可以企盼的?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從醒來的那一刻,便是已經知道了。
慕容闌撩了撩鬢角散落下來的髮絲,拭淨眼角的淚,努力一笑,笑容裡隱約有些歡喜,像是秋日暖暖的陽光瀉進嘴角。沉思許久,慕容闌提筆,在鋪開的宣紙上小心翼翼地落了筆,只是半盞茶的功夫,一副畫便現於眼前。慕容闌看着畫中容顏俊逸清傲氣質淡然脫塵的男子,只是苦苦一笑。是辰亦澍。這幅畫,她用了古代的手法,憑着自己心中所想,爲他描繪出一副古裝時的模樣。是月牙白的長袍,腰間繫一條銀色絲線勾勒出的腰帶,腳蹬一雙亮紫色的錦靴。長髮束起,發上插一支簡單的烏黑色簪子,眼神溫和,脣角有笑,自然卻柔和。
“小姐,這畫中的男子……好美,比小姐還要漂亮,怕是渝王爺也比不上。是誰?能告訴辰煙嗎?”不知何時
,辰煙已捧了一碟杏花酥回來,卻看到自己的小姐眼神專注而又柔和地看着那幅畫,心下好奇,探過頭去,卻是驚詫當場。忍不住自己心中的小心思,好奇地問。
慕容闌有些不悅地皺了皺眉,站起身,將畫卷起來,伸手拿一塊碟中的杏花酥,答非所問:“杏花酥味道不錯。應該是下雨後剛採的杏花所制吧?”她不是不相信辰煙,只是,這樣的事情,又是如何能夠讓辰煙知道?自己一個人靜靜地去想念,便已足夠。
“小姐,告訴辰煙,好不好?畫中的男子,真的好美,大概洛神也就是如此模樣吧?如果真的有這樣一個人,小姐是如何與他相識的?”辰煙捧着杏花酥,卻瞪大了眼,認認真真地看着慕容闌,噘着嘴,有些少女應有的天真活潑。
慕容闌苦笑着搖了搖頭,拍一下辰煙的頭,輕輕地說:“小丫頭,問的問題倒是挺多。不過,即使我們相識過,又能如何?已經是,再也回不去了。我再也見不到他,你信嗎?好啦,別問了,即使問了,也不會有答案。時間,已經給過了我一個答案。”
說完,不顧辰煙的訝異及不解,轉身離去。那捲畫軸,她握在手裡,心中卻是絞痛萬分。
“辰煙,你家小姐怎麼了?她手中握的什麼?”辰煙將那碟杏花酥在石桌上放下,開始收拾桌上殘留的紙張和筆。聞言擡頭,不由着‘啊’了一聲,是上官渝。
她瞪大了眼,微有些慌亂,面上染上些許紅暈,低下頭,輕聲道:“是小姐一時興起作的畫。奴婢看着,小姐的畫功真的很不錯。”
上官渝挑了挑眉。慕容闌還會作畫?這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外。“畫的什麼?想來你也看清了吧?”上官渝忽然間對畫的內容很感興趣,笑了笑,笑的也溫和。
辰煙心下一陣緊張。如果渝王爺知道小姐畫中畫的是一個美若天仙的男子,怕是殺了小姐的心都有。縱然他不愛小姐,但也不會容許小姐顧盼着除他以外的男子吧。想及此,辰煙一時無語。
“怎麼啦?”上官渝有些奇怪,心下疑惑,想想,儘量和氣地問道。眼中是一閃而過的冷冽。
“沒事。是小姐畫的一副風景畫,奴婢瞧着,真的挺好。王爺還有事嗎?若無事,奴婢先退下了。”辰煙連頭都沒擡,雖然桌上的東西早已收拾好,但雙手還在不停地忙活着,輕輕地說。
上官渝擺了擺手,有些倦意道:“下去吧。”辰煙應聲退下,走出亭子後即刻跑遠,看起來是有些畏懼上官渝。
看着辰煙跑遠的身影,上官渝勾了勾嘴角,嘲諷地一笑。眼角眉梢已沒有了之前的溫和。這個丫頭,似乎挺怕他。當真以爲能瞞得過他?他不是沒看到。如果真的是簡單的風景畫,她慕容闌握着,怎麼會在面上顯露出一副傷心悲哀卻又隱忍的神情?
是不是,該去看看?上官渝在亭子裡坐下,玩弄着指間的一片竹葉,眼底是濃重的憂慮。甚至,是似有似無的漠然,冷酷。
慕容闌,縱然她不愛自己,也不該企望在皇宮裡有任何的豔遇。這是她的命,她身爲渝王妃的命!
上官渝低下頭,心下這般地想着,卻有些痛楚。想起那個女子清水一般靈動的眸子,嘴角那一抹似有似無的譏笑,不由着隱去。他不想傷害她,但她一次又一次的推卻,真的讓他,失去了原本的耐性。
要怪,又怎麼能怪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