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到了那處天窗,司馬逸塵只消解了幾個機關,那天窗便漸漸開啓了,露出一大片的敞亮,透過那兒,可以看到高高的藍天,潔白的雲朵,聞着的空氣,也新鮮無比,讓人心中舒暢。
笛曲到了這裡,便停住。那些螢火蟲三三兩兩地自天窗飛離這條長道,沒多久,便是一片空蕩。司馬逸塵又啓動了機關,陽光散去,那顆夜明珠的光色,便漸漸柔和地散發出來。
慕容闌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切,靜靜不語。手不由着撫上那瓣脣,有略微的紅腫,心中微微有些羞澀,一抹可疑的紅暈倏地浮現在臉上。不經意間擡頭,看到夜明珠的螢光下,司馬逸塵那雙藏着宛如狐狸一般狡黠的笑意的眼眸,心中更是多幾分羞澀,不由着別過頭去,暗裡想要強用內力壓下臉上的微紅。手剛一擡起,卻被一雙溫暖的手握住。
擡頭——除了司馬逸塵,這裡,再無別人。
“闌兒,這樣不好。”司馬逸塵將慕容闌擁進懷裡,握着她那隻手,聲音低低的,帶着蠱惑人心的味道,幾分妖嬈,幾分疼惜,“即使擁有他人不可能達到的武功,我們很多時候,還是要靠自己的。這些——你難道很抗拒嗎?”
慕容闌聽了,下意識地搖了搖頭,飄逸柔軟的髮梢蹭過司馬逸塵的脖頸,有幾分癢意。
於是就有司馬逸塵低低的笑聲淺淺地飛瀉而出。慕容闌頗爲難爲情,拼命地搖頭搖頭再搖頭,嘴角卻也忍不住揚起一抹笑意來,臉上的紅暈更甚,卻不再排斥。擡頭看着司馬逸塵,輕聲說:“走吧,你這地牢修得再好,陰氣也還是有些重的。雖說你身上的胭脂燙已經解了,但這幾個月不還是一直在吃藥調養的嗎?陰氣太重,對身體不好。”
司馬逸塵挑了挑眉,臉上有一副苦瓜一樣的表情,甚爲可愛,眼底卻藏着笑意:“那藥苦都苦死了。闌兒,你怎麼每次都逼着我喝下去?也不給我找些能止苦的藥來。”
話雖這樣說,司馬逸塵已伸手抱着慕容闌,腳下生風,疾速勝箭,向長道口飛去,眉梢眼角全是盈盈的笑意。
慕容闌被司馬逸塵抱在懷裡,鼻翼前是他身上獨有的清淺的味道,帶着些許的霸氣;擡起頭,司馬逸塵那一張世間無雙的妖魅容顏便映入眼簾,一挑眉一勾脣角,都帶着蠱惑人的絕代風華。慕容闌扁了扁嘴,嬌嫩如花的脣瓣間有輕輕的笑弧勾勒出來:“什麼止苦的藥……每次你喝完藥,那脣畔間都是好苦的,竟然還……下次你可不可以漱了口之後再那個啊?”
慕容闌的脖頸間那抹暈紅越來越重,話也有些說不下去。
第一次讓他喝藥的時候,司馬逸塵喝完藥,捂着嘴巴喊苦,一向沉穩得可怕的赤焰山莊的少主臉上也有了難得一見的可愛表情。慕容闌在旁邊實在是聽不下去,看不下去,乾脆就直接地採取了最‘有效‘的方法——脣瓣的磨合,司馬逸塵一下子沒了聲,那雙眼睛瞪得老大,脣間是慕容闌的脣瓣輾轉,清新如蘭的味道漸漸衝散了之前苦澀的藥味。待反應過來,司馬逸塵一把摟住慕容闌,那個吻,變被動爲主動,攻城掠地,
溫柔卻霸道。
她那本來只以爲是權宜之計,沒想到自此以後,司馬逸塵便上了癮。每次喝完藥,都會喊苦,繼而在她皺着眉找到止苦的糖果之類的東西,遞給他時,他卻不要,直接就吻上了慕容闌。久而久之,慕容闌就放棄了找糖果的想法,任憑他偶爾露一露他的孩子心性。
其實,到了後來,因爲知道過一段時間他的身體會好很多,不需要太重的藥了,谷紅藥給他配的藥的味道是越來越淺。不過每次喝完藥,他還是喊苦,那時候的表情,甚是可愛!
司馬逸塵脣角一揚,琉璃色的眼眸中有熠熠的光色飛揚,沒說話,笑得卻如同狐狸一般的狡黠。
慕容闌很沒好氣地瞥他一眼,很沒骨氣地說:“放下啦,憑什麼你抱着我走啊?”
“難不成闌兒想抱着我?”司馬逸塵手上的力道更多幾分,話說得霸氣無比。
“算了。”慕容闌低下頭,將自己埋進司馬逸塵的懷裡,妥協地低低說一句話,不過兩字,話裡也沒了幾分脾氣。
司馬逸塵的嘴角於是便勾勒出一朵微笑來。
林府,仍舊是那片池塘,幾隻漂亮的錦鯉偶爾越出水面,許是感到了外面的涼意,又一個猛子扎進了水裡,濺起幾分的漣漪。
池塘邊的亭子裡的桌上,放着一壺正溫着的酒,淡淡的酒香飄散在空氣裡,幾分香醇。林如峰眉頭鎖得極緊,一杯接一杯地往自己嘴裡灌着酒,有壓抑的哭聲流瀉而出。
林秋明看起來也喝了不少的酒,臉色酡紅,身形也有些搖晃不穩,手中握着的瓷杯裡還盛着些酒,淺淺的顏色,有一股子的誘惑。
“爹,您哭什麼呢?”林秋明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神色迷離地看着對面自己的父親,笑着問,聲音裡卻有悲哀。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感到悲哀,反正話裡,多多少少有那麼幾分悲痛之意。
林如峰擡起頭,看着對面的林秋明,這個和他容貌上有六分相像的嫡嫡親的兒子,這個他同所愛之人生命的延續,苦笑了一下,將杯中的酒灌進嘴裡,含糊不清地說:“我想你妹妹了。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哪兒,吃得好不好,睡得穩不穩,穿得暖不暖……”
林秋明聽到林如峰提到自己的妹妹,眉梢一挑,也有幾分悲慼浮上臉來,長長地嘆了口氣。將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上,林秋明腦子裡還存着幾分清醒,疑惑地問:“爹,那段時間我出門去了,不在家裡。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還能有什麼事……”林如峰的氣嘆得更長了,握着杯子的手指顫巍巍的,輕輕地苦笑了一下,“月兒,我的月兒,不要爹了,她寧願不要爹,也要去找那慕容蘇啊。我苦命的月兒,失散了那麼多年,終於找到她了,她卻又拋下我們,一點情意也不顧呢。真是個狠心的丫頭啊。”
林秋明神色有些動容。
原來,這麼多年,在爹的心裡,只有他們兄妹,和他,還有母親是一家人嗎?記憶深處,有一點一點零散的回憶,漸漸地佔據了心田。
那時候爹還只是個翰林院的小小的編修,
官位不是太高,卻有滿腹經綸,他進入朝堂,只是憑了那一篇皇帝都讚賞的文章。一個當年的榜眼,換來了編修,無論如何,也是讓人羨慕的。
而爹卻不在乎那些,獨自一人守着空蕩蕩的府邸,對於他來說,不過寂寞。在一次詩會上,爹認識了娘,那個容顏美麗,舉止嫺雅,詩書滿腹的女子,一切都是那麼的佳偶天成。即使娘出身寒門,但爹仍舊頂着壓力將娘娶進了門,對於自己的岳父岳母,他也是那麼的孝順。
多麼美好的日子。林秋明輕輕一嘆。
聽府裡的老人說,當時的爹孃,舉案齊眉,琴瑟和諧,爹去上朝,而娘就在家裡或者刺繡,或者侍弄花草,或者看看詩書,一臉微笑地等着爹回來。而爹,無論在朝廷中遇到什麼煩心事,一見到娘,再不好的心情也會快樂起來。
偶爾,他們還會穿上普通的服飾去街上逛逛,看看廟會,買些新奇的玩意兒,過一過平民百姓的日子。他們是那麼的幸福。兩年多後,自己出生了。聽說,在自己出生的時候,爹哭了,孃的身材嬌小,雖然在懷孕時有藥調理,但生自己的時候還是費了些周折,險些暈厥過去!
記憶中,兒時,爹最疼的就是自己和娘,後來,娘又生了妹妹,那個在皎潔的月夜出生的可愛的女嬰。那時候的自己已經七八歲,爹和娘卻仍是恩恩愛愛的。
因爲在月夜出生,父親便爲她取名叫林攬月,也是千般疼萬般寵。他也很喜歡這個妹妹,那雙眼睛滴溜溜地轉着,要多可愛有多可愛。
只是……誰又能想到後面呢?爹升官了。因爲爲皇上辦成功了一宗久久未能解決的大事,作爲獎賞,皇上給爹連升兩級,成爲了僅次於丞相的朝廷官員,六部首輔!而朝廷中阿諛奉承的官員當然不少。他們打聽到爹只有一個夫人,雖說溫雅美麗,但畢竟二十多歲,都想着爹和娘之間早已是清淡如水,便想着法子,想要將自己的女兒嫁給爹!
即使是爲妾,他們也願意!
爹不願意,娘也不想,那時的自己也不肯,整天地鬧。後來……到底是多久以後了呢?那次,一羣官員請爹去喝酒,爹念着同僚情意,便不情不願地去了。沒想到,其中一個官員在酒中下了藥,是春藥!爹毫無防範,喝了下去。等到爹情慾升起的時候,那些官員竟不聲不響地退了出去。在爹痛苦難捱的時候,那個官員,竟將自己的女兒,偷偷地帶了進來……
每次想到這兒,林秋明就想哭,他難受,他難過!
那次事後,爹惱羞成怒,當時便不顧自己的聲名寫了奏摺,想要遞給皇上,彈劾那個官員。卻沒想到,最後把這道摺子壓下的,竟是自己的娘!
娘也傷心,哭了好長時間,自己怎麼勸慰都沒用。而到了後來,爲了那個姑娘的清譽,爲了爹的聲名,娘選擇了承擔下所有的一切。她壓下了爹的摺子,勸爹說,已經玷污了人家姑娘的身,毀了她的清白,再要去追究,受傷害最多的,還是那個姑娘。不如收了吧。
自己當時還爲這事和娘大鬧了一場,現在想來,刻骨銘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