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慶三年五月二日夜,仁慶帝上官渝引火燒宮,清風閣火勢熊熊,天際盡染血色。據離宮之人述,仁慶帝撫琴闔目,蕭家女蕭流玉,當朝玉貴妃,孤身入火海,爲其殉葬,情深可昭,泣血飲淚;另有秘史,仁慶帝貼身宮女玲瓏,心思玲瓏,容貌冰清,爲愛所困,亦於無聲中踏入清風閣,消失於火勢之中。清風閣之火,燃燒兩日之久。西王朝皇宮,除少數建築無損外,其餘皆無倖免。帝王星墜,貴妃殞命。仁慶帝獨子上官崢於大火之中無故消失,再難尋行蹤。
隔半月,新朝立,遷都碧城,閒置京都。新帝睥睨天下而顯君威,霸氣威震九霄。世上再無赤焰山莊,唯一新朝,天和王朝。
西王朝史,至此,終。
——《西王朝歷•仁慶帝冊》
司馬逸塵下了朝就去流玥樓看慕容闌。
半月前,上官渝親自用自焚了結了一切,玲瓏和蕭流玉兩個人也是癡情種子,明知道上官渝的心中沒有她們,卻還是躍進了火海,以身殉情……現在,赤焰山莊不復存在,只有一個全新建立的,天和王朝。遷都,封臣,整修舊制,整頓民生……一大堆的事情要忙,讓他感到有點頭疼。
倒是能忙過來,而且也算是遊刃有餘,畢竟他處理了赤焰山莊那麼多年的事務,怎麼可能應付不了這些……讓他頭疼的,是那些念着他們頗有些才能,留下來,封他們幾個職位的西王朝舊臣。天下並沒有太多人知道闌兒的真正身份,可偏偏那些西王朝的舊臣,一個個心中清楚如明鏡!他們對他的才能沒有質疑,相反欽佩到極點,這點他清楚。
只是,對於他想要封慕容闌爲後,且提出六宮無妃的打算,他們卻一個個三緘其口,雖然不說話,但那眼神,凌厲而輕蔑,不得不讓他考慮如何讓他們滿意,也讓自己滿意。
慕容闌是他唯一一個想要的人,封她爲後,六宮無妃,是他自己心中最想要的。除了慕容闌,再無人可以讓他心動,情動!可這些人……他該如何做?
遷都,這是他一直想要做的事。一個新的王朝,如果建立在自己仇人的帝都之上,饒是一個人,也受不得。雖然他不是真正的司馬逸塵,可真正的司馬逸塵有如此的意願,他自然也不想違背。其實細算起來,成爲如今的司馬逸塵,辰亦澍心中還是有幾分驕傲的。
畢竟,司馬逸塵,是個優秀無瑕的人啊。
遷都到了碧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更讓人意外的,則是天和王朝的皇城,並未再修宮室,而是建立在原先的赤焰山莊之上。
赤焰山莊的地界細算起來,比西王朝的皇城都要大出不少,且亭臺樓閣,流水清泉,桃花柳榭……每一處景緻都是精心而修,巧奪天工,精緻無匹,比起西王朝的皇城,更要勝上幾分,只不過在開始的時候藏在迷霧之中,也無人知曉。司馬家的先人修建赤焰山莊時,心中很清楚地知道這地界之中龍脈深深。西王朝的皇城所建之處,不過就是一處勘察錯的微弱的龍脈,和這裡的比起來,根本不值得一提。
墨煙閣,墨煙閣。每一次想到這個地方,司馬逸塵心中就會涌起欣賞來。道是墨煙閣不過是赤焰山莊每一任莊主所居之處,可龍脈,就藏在墨煙閣之下!墨煙閣的密室裡,機密要聞遍佈,什麼要緊的東西,都在那裡面!
天和王朝……這個王朝的名字,自然是最初的時候,司馬家的先人就想要的,司馬逸塵也沒費多大功夫,打下京都,西王朝的江山全線淪陷後,不過三日,江山便易主!
擇吉日,登基稱帝,拜司馬伕
人爲太后,封號清平,仍居暖香苑。
唯一讓他遺憾的,是慕容闌的消失。
那一日,整個赤焰山莊上上下下熱鬧到極點,那些陪着他們出生入死,捨命相救的人都有發自內心的笑,他卻找不到慕容闌。後來忙中抽時想了想,心中便有了幾分歉意。
無論哪一家坐擁江山,歷屆皇族都有訓,沒有封號的人不能出現在大典之上。他和慕容闌自然不在意封號,但祖宗的規矩,慕容闌卻不想讓他爲她違背,因此,索性選擇消失,求得一時平靜,再者說,那些西王朝的舊臣也會出現在大典之上,若是看到了她,勢必會出事。而她,想要他真正快樂地度過這一天。
後來晚上,她騎一匹千里良駒回來,雖然疲憊,卻神采飛揚。她說,她去那一夜他帶她去的那個堪稱世外桃源的地方待了半日,後來又去了蘭簪閣。看起來,她的這一日過的充實而快樂,似乎這只是一個平常的日子,而不是於整個赤焰山莊而言,最爲重要最爲特殊的一天。可是,司馬逸塵的嘴角勾了勾,風華絕代的笑色裡,隱隱有幾分晦澀的難過。
他的闌兒對別人那麼強硬,可對於他,卻是從不肯變了顏色,處處地爲他想,不想讓他難過,不想讓他爲她操心,可是她……輕輕地嘆了口氣,司馬逸塵的手指微微一緊。她怎麼就不會爲自己想想呢?
流玥樓,此時仍是慕容闌的居所。秋月在兩年前去了錦州參戰,在一次對敵中不慎中了對方的埋伏,身上大大小小的傷不下二十處,所幸被救回來,正巧谷紅藥採了奇藥回來,便爲她診治,最終轉危爲安,卻將養了將近一年纔算恢復了元氣,青玉爲了她,寧願自己替她再去了錦州,讓她安全地呆在赤焰山莊,如此便是一年。
秋月因此也沒要緊的事,整日裡便陪着谷紅藥,鑽研醫術,一年下來也算是通了些醫理。後來慕容闌回來,她見着便是親熱的很,說說笑笑的再次回了流玥樓,也不提青玉,也不提論功行賞之事,安安心心地服侍着慕容闌。慕容闌卻是依舊將她當姐妹般地看待,也並沒有讓她做過什麼,再加上慕容闌在這場戰爭中指揮謀略過人,幫着赤焰山莊攻下了將近二分之一的江山,着實因此秋月的心裡對慕容闌更多了幾分溫善和欽佩。
遠遠地就看見流玥樓迴廊下那幾串琉璃風鈴,迎風飛揚而起的聲音清冷而脆色生生,在他聽來,無疑是最動聽的聲音,琉璃色的眸子流光璀璨,司馬逸塵不由着一笑。這幾串風鈴,還是慕容闌在閒暇時自己蒐集了材料,裁了圖樣,一點一毫精心製作而成,她說,她喜歡聽風敲琉璃的聲音,既清冷又纏綿,就像是煙花,璀璨到極致,綺麗到極致。
不知怎的,忽然間心裡就想到了慕容闌平日裡的點點滴滴,她就像是一朵開放在夜裡的幽蘭,美麗着,清雅着,同時也風華絕代着,無形中就有致命的誘惑力,讓人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司馬逸塵加快了步子,甚至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整個人已仗着輕功飛躍而起,向流玥樓而去。那雙世間再無第二的眸子流華灼灼,同樣也是世間最致命的誘惑。
忽然間,司馬逸塵就想起了上官渝,上官渝每次看慕容闌的眼神都讓他感到不舒服,但不管怎樣,世上已經沒有了上官渝這樣一個對慕容闌有窺視之心的人,可是……莫青楚,他所謂的表哥,這兩年,一直借戰事麻醉自己,根本就無心男女之愛,他也清楚,莫青楚根本就忘不了闌兒,這一點,讓他多多少少有些擔心,可更讓他感到擔憂的,卻是漓海海王那張邪魅的臉。同樣也是容色絕代,他偷了闌兒的一顆心
去,可漓海海王,威震漓海,勢力不容小覷。闌兒不會移心,但漓海海王的目的何在,他卻清楚如明鏡!
他現在不是赤焰山莊的少主,已經成了天和王朝的開國皇帝,勢力在握不假,可如果稍有不留意,漓海海王有算計而來,該如何是好?
想到這兒,司馬逸塵不由着挑了挑眉,那張一直眉梢眼角藏着止不住的笑意的臉驟然間繃緊,線條冷硬霸氣,睥睨天下的尊貴冷冽和遊然於身的王者之氣漸漸顯露出來,可下一秒,神色又恢復自如,剛纔,似乎只是一瞬間的錯覺。
悄無聲息地落地,司馬逸塵撣了撣衣角,一揚袍角,陡然間意氣風發。他依舊是一襲白袍,不同的是以往的白衣袖口只繡青竹,而如今,白袍依舊,袖口卻龍紋暗藏,較之以往的出塵和霸氣,此時於無形中多了幾分君王之氣,
“少主,呃,不,皇上,姑娘和谷姑娘正在後面的涼亭呢,您要不要過去?”正巧秋月打流玥樓裡出來,看到正要進去的司馬逸塵,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眉梢眼角卻分明藏着‘我不信你不去’的意思,戲謔着問道。
“秋月!”司馬逸塵登時眉梢高挑,嘴角輕勾,雙手環胸,卻是輕笑着說,“我看你以後還敢叫我皇上!還是少主順耳些。要是再叫錯了,我立馬把青玉給叫回來!饒是你不想看到他,也必須得看到不可!對啦,她們去那兒做什麼?”
“好,少主。您是最偉大的少主,行不行?”秋月倚着迴廊的抱柱,雖然神情粗看沒什麼變化,但那眉梢輕輕的一動,卻泄露了她的心思,畢竟女兒家,細密是經常,“您倒是猜猜看,保準您去了那是一個大吃一驚。人家兩人現在可是悠閒着呢,閒情逸致啊。”
笑了笑,秋月看起來卻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繼續慢吞吞地說:“叫就叫回來唄,我又不喜歡他,躲他做什麼。”說完,卻是一偏頭,看起來並不想再聊下去的神態,抱着手中的一件厚披風向樓裡走了進去。
那是件上好的白狐披風,既有極好的保暖功用,色澤也白順柔滑,製作也是精良無匹,繡工絕佳,是不可多得的精品,現在已進入初夏,陽光正好,將這披風倒騰出來曬了曬,流玥樓裡的人便打算將東西放到儲物櫃裡,等冬天到了,再拿出來。
司馬逸塵脣畔掠過一絲微笑。
這丫頭,兩年了,怕是對於莫青楚的心思,多多少少淡去了點吧。青玉也不錯,蠻優秀的一個人,怎麼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更何況,他們還有着少時青梅竹馬的情分在。
此時,司馬逸塵的心中滿滿都是快樂,還有好奇,因秋月的一句話,還真勾起了他心中的好奇心。估計是闌兒又將現代的東西挪到這兒來了。谷紅藥,怕是又驚奇地不得了。
想到這兒,司馬逸塵就不覺間笑得暢懷了些,邁步向九曲連環橋對岸,花叢掩映中的倚風亭走去,上一次,闌兒無意中醉酒,竟將《煙花易冷》這首歌唱了出來,正好是晚上,弦月冷凝,霜冷夜寒,本是悽婉的詞,闌兒唱的也是動聽婉轉,從未有過如此震撼人心的歌聲縈繞在他的心頭,讓他心智一動,更多幾分柔軟。
那天晚上因闌兒醉酒,神智迷糊,他哄她睡覺,未曾注意到窗外的身影,後來谷紅藥拿着一曲詞來找闌兒,想要她再唱一遍時,她好仔細聽聽時,他們才明白,現代的東西,對於這時候的人,該有多大的震撼。
那次的事情他並沒有太在意,闌兒想要做什麼,他從不攔着,有的時候,玩笑之心起了,也會逗上一逗,可現在,闌兒在做什麼,他還真是好奇的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