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顧棠也知道，先前還在顧家時，每年一到冬日馮氏都會在家唸叨這事。
馮氏怕死，估摸是被當年的事嚇到了，一到冬日落雪的時候，她住的那間屋子裡，爐子便日夜燒個不停。
等冬日過去，每年都要燒燬一兩個爐子。
還有房頂，不落雪還好，要是碰到落雪日，一天十二個時辰裡，白日裡馮氏在屋裡補覺，讓老伴顧老爺子每隔一個時辰就要喊她爹去清房頂。
到了晚上，白日睡飽的馮氏前半夜就不睡了，就盯着外面的雪，和白日一樣，每隔一個時辰就要喊她爹出來清掃房頂上的雪。
若是今年冬日會落大雪，那確實要提前買足吃食和取暖物品，以防大雪變成雪災時，家裡的東西不湊手。
“我記得冬日大集要辦三日吧？”在原主的記憶裡，冬日大集也是她賣藥的好時機。
很多醫館藥鋪都會趁着這最後一次大集會多多囤藥，怕的就是萬一碰到雪災了，一是可以用來救人，二也能多賺些銀子。
“沒錯，是三日。今年不用住客棧，咱們就等三日後再回去，好生閒逛一番。這大集會一年一次，就是過年也沒它熱鬧。”
三日……
顧棠估算了一下，時間應當是足夠的，等會兒阿狗回來，就吩咐他去買一座院子做善堂。
若是真有大雪，頭一份凍死的就是路邊的乞兒們。
既然準備辦善堂救人，那就趁着大雪到來前先救一波，也算是功德一件。
“就聽您的，這三日咱們好生閒逛一番，順便再買些炭回去。”
顧棠笑着起身，又道：“炭比柴火耐燒，也沒有柴火煙霧繚繞的，不刺激眼睛，也不讓人咳嗽哮喘的。您跟平安冬日裡要讀書、要寫字，可得仔細着點。”
三叔公點頭：“我跟你爹和平安，只買那些便宜的炭就行。爺來時把銀子交給你爹了，你問你爹要銀子去，給你自個兒買些好炭，你是姑娘家，姑娘家得細養。”
顧棠就樂意聽這話，誰不想做那個被偏愛的？
“您坐着吃茶，我去找我爹要銀子去！”
“去吧去吧，你爹來的路上還絮叨着，說要買酒，你給他留一點。”
又要買酒？
顧棠挑眉，買酒可以，但酒買回來得交給她保管！
來到外頭院子裡，雞圈已經拆除了一半。
顧棠去竈房弄了一盆熱水過來，讓她爹洗手。
“洗手作甚？爹這活計還沒拆完呢。”顧連山一臉不解。
“您先洗手，洗乾淨後，將爺給您的銀子拿給我。爺方纔說了，說姑娘家得細養，讓我拿這銀子買些好炭回來。”
聽到閨女提銀子，顧連山二話不說的洗了手，就是在掏銀子的時候，好聲好氣的跟顧棠商量。
“你給爹留一些，爹趁着大集的日子買些酒帶回去，今年咱家富裕了，合該好生慶祝一番纔是。”
顧棠接過她爹遞過來的錢袋子，託在手裡帶掂量幾下，估摸有個十幾兩。
她問道：“想買酒？”“對對對！爹不多買，買個幾斤就行。”顧連山點頭如搗蒜，眼巴巴的看着顧棠手裡的錢袋子。
“我給您買，酒買回來放我這。”顧棠纔不信他的話，說是買個幾斤，可等到了人家酒肆，禁不住人家兩句好話吹捧，起碼十斤起步！
“你買也行，但不能全放你那，你給爹留一點放在爹這邊……”
“放您那邊？今兒放您那一罈酒，明兒早上就得少一半！”
好歹做了那麼久的父女，誰還不知道誰？
顧棠瞪了他一眼，駁回她爹的請求。
顧連山被說中了心裡的想法，頓時不說話了。
將三叔公的銀子收好，顧棠另外拿出一個錢袋子遞過去：“這是給馬家兄弟的，您這會子給人送過去，拆雞圈的活計讓平安幹。”
不提馬家兄弟還好，一提馬家兄弟，顧連山眼中浮起一抹擔憂，悄聲跟顧棠說道：“如今馬家兄弟三人還不知道城裡的情況，銀子可以給，但不能讓他們回城。”
倒流香只露了一面，就已經炒到上萬兩銀子，雖然價格虛高，但不妨礙外人眼紅嫉妒。
馬家兄弟三人都是乞兒，面對程家給出的萬兩賞銀，他們能不心動？
顧連山不敢賭這一點。
“這事我一早便尋思過了。”顧棠神色不變，心裡早早就有了打算。
“您把銀子帶給他們，之後送他們到隔壁鎮上，那邊的人應當不知道倒流香的事，您僱輛牛車，送他們回老家。”
“這樣……能行？”顧連山眉頭皺起，還是有些不放心。
“爹，馬大兄弟三人都是惜命之人，惜命之人腦子都聰明，知道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
況且，程家是什麼樣的人，他們這些做乞兒的估摸也都聽說過，程家說的再好都不可信，敢露頭就等着被宰吧。”
這些顧連山也都明白，但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萬一呢？
萬一馬家三兄弟想不開回城搞事呢？
顧棠兩手一攤：“就算他們真昏頭將這事說出來也沒用，誰會信？說那香是一個農家姑娘做出來的，說這場戲是一個農家姑娘想出來的。
咱換位思考一番，若是有人告訴，說街邊的乞兒考中了頭名狀元，您信不信這話？”
“扯淡！”顧連山提高了嗓門，“街邊的乞兒若是有那本事，他還能做乞兒？給人抄寫書信、或是到書肆接些抄書的活計，也比做乞兒強千倍萬倍！”
“就是這個理兒。對於那些高門大戶裡的老爺太太們們來說，馬家兄弟說香是我做的、戲是我編排的，就相當於告訴那些老爺太太們，街邊的乞兒考中了頭名狀元。
那些老爺太太絕不會信這話，他們寧願相信這香真是凡人從西王母那偷來的，也不願相信這香出自平民之手，尤其是這位‘平民’還是個農家姑娘。”
顧連山若有所思，有點明白閨女的意思了。
顧棠將錢袋子塞給他：“別多想，先把馬家兄弟送走再說。”
回頭她讓阿狗拿銀子找人監視馬家兄弟，若真發現他們來北安城出賣她，保管不會讓他們活着開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