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有人喊她,顧棠停下回頭瞧,臉上頓時扯出一抹笑來:“是六堂叔啊,您今兒又進山砍柴了?”
“不砍不行啊,今年家裡又添了兩口吃飯的,這冬日裡要燒的柴,比起往年可要多出不少來。”
被顧棠稱爲六堂叔的漢子也姓顧,因在家排行老六,村裡人都喊他顧六,他與顧家是同族,算算還沒出五服。
歲數跟顧連山不相上下,打小一道長大的,平日裡的關係非常不錯,地裡的活計忙不過來的時候,顧連山經常喊人來家幫忙。
顧六放下扁擔,一面喘着粗氣,一面眼熱的看着顧棠手裡牽着的羊,再次詢問道:“這羊哪來的?這養的可真稀罕!瞧瞧這個頭,還有這肥膘,指定是拿糧食喂的!”
他身邊停住歇腳的另外幾人,也都連連點頭:“吃草的羊少見有這般肥、這般大的,眼前這隻一瞧就知道,至少一日兩頓的糧食喂!”
顧棠頓了頓,不動聲色的回道:“幾位叔,你們瞧仔細了,這羊跟咱們平日裡養的可不一樣,這是山裡頭的野山羊。今兒我進山看套子,剛到下套點就看到套子套住了這隻羊,可把我樂壞了!”
衆人一聽,瞬間紅了眼,紛紛向顧棠打聽在哪兒下套抓到的。
這就有點不講究了。
顧六沉了臉,替顧棠擋下來,掃視一圈衆人,嘴裡沒好氣的呵斥起來:“幹什麼呢?!進山的規劃都忘了?!”
聽到這句呵斥聲,頭腦發熱的衆人瞬間冷靜下來,臉上臊的通紅,語氣訕訕:“沒、沒忘……”
“沒忘這是幹啥?”顧六瞪了他們一眼,“這是欺負人家姑娘家家的臉皮薄?人家下套尋野物的本事是採藥師傅教的!爲了學這本事,人丁點兒大的時候,給人師傅當牛做馬的白乾三年!”
衆人不說話了。
顧六點了點他們:“顧老二(顧連山)的脾氣你們是知道的,要是讓他知道你們敢欺負他閨女,鍋都給你們砸了!”
“別、別……沒有的事!論輩分我們都是當人叔的,說什麼也不能欺負大侄女!”
衆人對着顧六和顧棠賠笑,心裡這會子苦的猶如吃了黃連。
顧六不理他們,朝着顧棠擺手:“趕緊家去,你這牽着羊太惹眼。”
“唉!”顧棠歡快的應了一聲,心情一點沒受影響。
走時,還跟顧六熱情的說道:“冬月初一是我爹的生辰,先前買的青酒一直存着呢,昨兒我爹還唸叨着,等初一那日,一定得請六堂叔您來家吃幾杯!到時候,您可一定得來!”
聽到吃青酒,顧六樂的見牙不見眼:“回去跟你爹說,讓他放心,到了那日,我提着肉找他去!”
顧棠笑着點頭,牽着羊繼續往家走。
餘下的路程,顧棠再未碰見人,沒多會便看到了顧家的屋子,她加快步伐,很快便到了家門口。
院門虛掩着,顧棠一把推開,一股子藥味迎面撲鼻!
這會子的院裡,一個人都沒有,只有東廂廊下,原先兩個熬藥的泥爐,此時多了一個,變成了三個。
上面各放着一個藥罐子,咕嘟嘟的冒着白煙,藥味不斷的往門口飄。
顧棠好奇的瞅了幾眼,怎麼又多了一個藥罐子?
聽到院門響起“吱呀”聲,西廂屋裡的顧連山從屋裡探出頭,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顧棠身邊的野山羊。
他驚的瞪大了眼,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嘴裡叫了一聲:“乖乖!”
隨後大步從屋裡出來,雙眸放光的圍着野山羊瞧。
“山裡抓的?”顧連山一臉興奮的問。
“對,山裡抓的。”
顧棠點頭,指了指外面,跟她爹商議:“您去借輛牛車回來,今兒就拉到北安城賣了!還有麻袋裡的野物,趁着這會子活蹦亂跳,趕緊賣了纔是正經。”
“對對對!野物不好養,趁着這會子還活着,賣了纔是正經!”
顧連山極爲贊同這話,讓顧棠先將羊牽到屋裡去,免得被家裡其他人看到,自個兒這就去借牛車。
顧棠牽着羊進了她爹住的那間廂房,只見屋裡坐着的顧平安,正忙活着將捶打好的蘆花往夾衣裡塞。
聽到門口傳來的動靜,顧平安抽空擡頭瞧了一眼,隨即傻愣住:“這、這哪來的羊?!”
“山裡抓的唄!”顧棠晃了晃手裡的麻繩。
顧平安噌的一下站起身,雙眸亮的驚人:“二姐真有本事!居然能抓到山羊!”
說着,他放下手裡的衣裳,上前稀罕的打量着溫順老實的山羊,雙手不斷絞着,一臉希冀的想摸摸。
顧棠將繩子塞到他手裡:“這羊在山裡捱了我一頓打,如今可老實了,想摸就摸。”
顧平安慌忙攥住繩子,臉上溢滿笑意,上手摸了幾下山羊的脊背。
顧棠好奇的問他:“我方纔進院時,看到東廂那邊又多了一個熬藥的藥罐子,咱家誰又病了?”
“是大伯母!聽顧蓮說,大伯母受了風寒,如今躺在屋裡下不了牀,顧蓮去郎中家拿了包藥回來,方纔人還在東廂廊下看火呢。”
聽到魏氏“病了”,顧棠眨眨眼,一句沒提魏氏偷摸跟着她進山的事,全當不知道。
“對了,你走後,爹將你的藥熬了一碗出來,眼下正在竈房溫着,我去端給你吃。”
顧平安將繩子還給顧棠,轉身去竈房端了一碗藥過來。
顧棠接過藥碗,用手背試了試溫度,不燙了,隨後便捏着鼻子一口氣幹光!
逆天的苦味瞬間直衝腦門,苦的顧棠齜牙咧嘴的渾身直抖!
這藥是她在北安城特意找醫館裡的大夫開的,原主的身子骨不太好,趁着還在長身體,好好補一把,希望能把以前的虧損補回來。
顧平安見她苦的難受,急忙又去竈房弄了碗溫水端來喂她,嘴裡還不忘叮囑她:“下回你跟爹要是再去北安城,碰到有賣蜂巢的就買些回來,日後吃藥時,可以拿來甜甜嘴。”
一碗溫水下肚,沖淡了一些嘴裡的苦意,總算是能開口說話:“知道了,過會子我跟爹去北安城賣羊,你在家守着屋子。”
“今兒就去?”
顧棠點頭:“這山羊太惹眼,留在家裡不是什麼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