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那時候,紡織作坊、蔗糖作坊、炒茶作坊……等等產品,就會形成一條通往西方,通往海洋的產業鏈。等利益大到沒法拒絕的時候,這個利益集團的權益意識就會覺醒了。到了這等地步,即便是那些腐儒曉以大義也好,武力威脅也罷,都不可能輕易把這條產業鏈斬斷了。
一旦斬斷,就是危及數萬,乃至數十萬,數百萬人的生計。
這個結果,誰都承受不起。
所以,張正書推測會發生一些動亂,流一些血,然後朝廷退步,加重稅收,最後只能承認這個利益集團的存在。這也是宋朝的一貫作風了,懷柔嘛!事實上,宋朝的懷柔政策是一直存在的,只要不是造反,宋朝都能原諒,甚至能想出不一樣法子找來藉口,然後堂而皇之變成了“定製”了。
哪怕是造反,只要你大到朝廷制服不了你,朝廷就會開始招安了。
這一招,宋朝玩得很溜的。
“郎君,你又要弄一個熬糖作坊嗎?”
曾瑾菡覺得張正書的攤子鋪得太大了,這不才兩天時間,就拿下了一個熬糖作坊,還簽下了不少熬糖的工匠。
“白糖貿易賺錢吶!”張正書笑道,“你夫君我老是做虧本生意,做得有點傷了。想弄一個賺錢快的生意,這總該可以吧?”
跟在後面的劉忠卻覺得不對,因爲他是喜歡吃糖的,拿到了工錢後,平常都要買糖來吃。什麼乳糖、獅子糖、合子糖、兒戲糖、糖葉子、韻漿糖、花花糖、烏梅糖、杏仁糖、十色糖、飴糖……五花八門的糖,劉忠都吃過了。所以,對於糖的價格,劉忠挺有發言權的:“小官人,這最貴的十色糖,也不過是二十文。這樣便宜的糖,能賺多少?”
史陌也分明發現了,那個被買下熬糖作坊的掌櫃,一臉喜出望外的樣子,簡直好像碰到了冤大頭一樣。
“是啊,小官人,你是不是給多錢了?”
史陌爲張正書抱打不平,這都啥事啊,這小官人不是很精明的嗎?怎麼做出這等糊塗事來呢?不僅買作坊花了冤枉錢,連帶給工匠的工錢,也直接翻了幾倍,和在李家村的工匠是一模一樣的。
張正書卻笑了笑,說道:“你不知道啊,這白糖在大宋確實不是什麼新鮮事物。但是,在大食、天竺、歐羅巴等地,這糖幾乎等同白銀!”
“甚麼?!”
劉忠和史陌都愣住了,不是宋人不懂賺錢,而是他們的消息不靈通啊!
張正書痛心地說道:“在歐羅巴地區,一斤白糖幾乎能換來等同的白銀,你說賺不賺錢?就算以後運去的白糖多了,不值錢了,可也比在大宋賣要賺錢得多吧?”
“可……千里迢迢的……”
劉忠說不下去了,他哪裡不知道張正書早就想插足海貿了?而且,連海船都在加速建造當中了,估摸只需要三個月,就能有幾艘海船同時下水。
這樣的雄心壯志,尋常人想想都會覺得不可思議。可偏偏,張正書就敢鋪開這麼大的攤子。
“就是千里迢迢才能賺錢啊,而且我們的船快,別人走一年只能來回一次,我們說不定能來回兩趟,甚至三趟、四趟。這樣的頻率,賺錢還用說嗎?而且,不止是白糖,像茶葉啊、香水啊、果酒啊……只要是能賺大錢的,我都往西邊去賣。那裡就是人傻錢多的地方啊,隨便拿點絲綢過去都能賺大錢了……”
張正書當然知道賣什麼最賺錢了,甚至他還把歐洲當成了一個傾銷商品的地方,特別是即將興起的棉紡織業,需要西方的市場幫忙消化,不然將會立即導致宋朝版本的經濟危機了。生產過剩,市場無法承受得過來,那麼會導致作坊大量倒閉,工匠大量失業。那時候,沒有土地的工匠,會不會爆發出無產階級革命?張正書都不敢確定了。
反正,改朝換代是必然的。
所以資本主義本身就是雙刃劍,發展過快也不是什麼好事。
不過這樣也能逼得宋朝做出改變,到時候張正書再出謀劃策一番,應該還是能控制的。只是到了那個地步,張正書也不好說最後會演變成什麼個結果了。
當然了,說這個還太早,最起碼大宋要再經過十幾二十年的快速發展,纔會導致經濟危機。
曾瑾菡也點了點頭,她出身在絲綢商賈之家,自然知道西方人對絲綢的渴望:“不錯,絲綢在西域的售價很高。”
張正書卻笑道:“可不止是西域,我們的船隊要去的地方,比西域還要遠一倍以上。”
曾瑾菡也是把世界地圖裝進了腦子的,立即回過味來了:“小官人,你是說要往更西邊賣?”
“可不,以往絲綢之路被斷了,阿拉伯人做了中轉商,不知道賺了多少錢。我們現在親自下海,阿拉伯人就沒市場了。”張正書笑道,“天授拂取,反受其害啊!”
曾瑾菡卻沒有那自信了:“可是郎君,去得這般遠,怎能一年來回兩趟呢?”
“船快就行了啊!”
張正書很明白飛剪船的速度,橫渡大西洋只需要十三天。而飛蛟船,雖然速度不及飛剪船,但在二十天內橫渡大西洋那是沒問題的。那麼換算過來,一年來回兩趟歐洲,好像也不是什麼難事。這還是最慢的速度,要是快速的話,飛蛟船估計能兩個月就到達後世的埃及附近了。
當然了,這還沒到歐洲。
這時候要想到歐洲,是要繞過好望角的。估摸着最快的速度,也要四個月才能到達歐洲腹地。
這麼算起來,其實也就是大半年來回一趟。
不過,如果捨棄一點利益,讓大食人做中轉商的話,就能省掉不少時間。不過,怎麼說都是直接貿易的利潤來得多一些。
曾瑾菡也滿眼是憧憬:“那我爹爹能不能也運絲綢到歐羅巴販賣呢?”
張正書卻覺得好笑,說道:“你爹爹估計興趣也不大……”確實,以曾文儼謹慎的性子,是萬萬不會這麼“冒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