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禎偷眼望去,只見慕容俊雙目閃着寒光,大有咄咄逼人之態。心下便明白,因着先前與吳王之事,皇上雖嘴上相信了自己,但心裡還是有芥蒂的。
“皇上謬讚臣妾了,哪裡有那麼好。不過說起寓意來,倒還是有的。在臣妾心裡,皇上就是臣妾的天與地,臣妾能有今日,都是皇上賞給臣妾的,臣妾同所有人一樣,當然希望自己與皇上能夠永浴愛河,白頭偕老。”說到這裡,嵐禎不禁低頭羞紅了臉頰。
“哦,是嗎?朕的星宿夫人果真是這麼想的?”慕容俊聽了嵐禎的一番話,眼中的凌厲之色頓時消退,嵐禎嬌羞的小女兒情態,更讓慕容俊欲罷不能。他擡起嵐禎的下頜,直視着嵐禎的雙眼:“那麼朕要你今夜侍寢!”說罷放開了嵐禎,哈哈大笑起來。
嵐禎在慕容俊的笑聲裡卻忍不住毛骨悚然。
外壁鏤空着大朵牡丹的象牙香筒內,徹夜燃着罕見的鶯歌綠奇楠沉香瓊脂,這是皇上御賜的極上等的香料,嗅之,神奇美妙的香氣直衝百匯穴,循衝脈至丹田,津、液甘甜宜人。鑲着紫羅蘭豆蔻金邊的粉色帷帳之內,慕容俊正躺在水晶枕之上,微闔雙目,伴着均勻的呼吸聲,似乎睡的很踏實。他的一隻臂膀緊緊將嵐禎圈在懷裡,而此時的嵐禎,正躺在慕容俊的另一隻胳膊上。她久不能寐,又不敢妄動,生怕驚醒了皇上的睡眠,只好這樣尷尬的躺着。
嵐禎偷眼仔細研究着皇上的面容,試圖能夠找出一點點與慕容垂相似的地方來,令人奇怪的是,兩人雖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但無論性格還是容貌之上卻不曾有絲毫交集。慕容俊人如其名,他的相貌的確很英俊明朗,但卻給人一種奶油小生之感。而慕容垂則是那種透着男人霸氣兼具陽剛之氣的硬朗。
想起昨晚慕容俊對自己已是極盡溫柔,自己雖不情願,但最終還是無可奈何,嵐禎啊嵐禎,你從前的堅持,還有意義嗎?王爺,嵐禎愚笨,沒能保護好自己,如今已經失身於皇上,今生今世恐怕都有負於您了。爲了實現最初的承諾,我們已經失去了太多太多,嵐禎從此再不敢奢求什麼,惟願王爺儘快實現自己的理想抱負,嵐禎便義無反顧的支持王爺。大殿之內,紅燭搖曳,流淚到天明。
“想什麼呢,想的這般出神?”東方破曉,慕容俊此時已經睜開眼,他見嵐禎正躺在自己的懷裡,一雙大大的眼睛癡癡的望着房樑,身子卻緊緊蜷縮成一團,如同一隻受了驚嚇的狸貓。
“皇上,您醒了。”昨晚的一幕赫然印入腦海,嵐禎面對着眼前這個與自己有着肌膚之親的男人,他們的距離是如此之近,近到可以進入彼此的身體,可以感受彼此的呼吸,聽到對方的心跳,而他們,卻又是如此之遠,遠到,同在一榻之上,我心裡想什麼,你卻並不知曉。
“錦雲,服侍皇上更衣。”嵐禎想盡早結束這種尷尬。
“是。”錦雲答應着上前來,昨夜夫人承歡,她在帳外守夜一宿不曾閤眼,面上已多有疲憊之色。
慕容俊卻朝錦雲揮一揮手,示意
她下去。“朕不想讓下人替朕更衣,朕想讓夫人爲朕更衣。”慕容俊此刻的語氣竟然有些孩子氣。
嵐禎雖不情願,卻也只好遵命。
慕容俊款款深情,就在嵐禎替他打理龍袍的間隙,猛然在嵐禎臉上一個熱吻,這一下卻是嵐禎不曾想到的,令她有些猝不及防。心中厭惡,便只好別過頭去,誰知慕容俊卻誤認爲這是嵐禎害羞的表現。
“朕就喜歡你這副小女兒害羞的模樣,告訴朕,昨晚你不老實睡覺盯着朕看了一晚,是怕將朕遺忘嗎?”
“皇上,您,您知道……?”
“當然,因爲朕也沒睡着。”
“可是因爲吳王之事?臣妾聽聞宮裡人說皇上早朝之時曾大發雷霆。”
“沒錯,現在朕想聽聽你的想法。”慕容俊看似漫不經心的一句話語,可在嵐禎聽來卻如鍼芒。但這卻是唯一可以爲慕容垂開脫的機會,所以纔會趁皇上心情不錯之時小心翼翼的提及,自己在這件事上必須爲王爺盡力,哪怕,哪怕慕容俊聽後會再次遷怒自己。
“嵐禎只是一介女流,不懂太多大道理。但皇上齊家治國平天下,總是要得益於朝中一般大臣,臣妾覺得,家和萬事興,王爺比那些外戚要更可靠。況且古語尚且有言,用之不疑,疑之不用,既然皇上已準了吳王去戍邊,就不應該聽信讒言而私下懷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我朝正是有了這些得力干將,皇上才得以高枕無憂,皇上莫要寒了忠臣之心。”
“嗯,還說自己只是女流之輩,可講起大道理來卻頭頭是道。夫人之言雖然有理,但朕這個五弟卻並非池中之物,久必成患,朕還是小心謹防爲好。不過聽了夫人一席話,卻令朕心裡十分舒服。”
“臣妾也只是信口開河,只求皇上不要怪罪臣妾纔好。”接着嵐禎話鋒一轉言道:“皇上真壞,害的臣妾還以爲皇上真的睡着了。”
“哈哈哈哈哈……我若是睡着了,又怎麼能夠偷窺到你那副做賊心虛的小模樣呢。”慕容俊用手指點了一下嵐禎額頭,滿臉得意之色。
這下,嵐禎是真的有些害羞了。只在瞬間兩朵紅雲便飛上了臉頰。
就在此時,忽然聽到外面小六子與錦雲尖聲尖氣說話的聲音,雖聽不太清具體說了什麼,可是看樣子卻是很着急。
“何人膽敢在外面喧囂?不想要命了嗎?”慕容俊臉上又恢復了往日一貫的威嚴之態,此時的他與昨晚和自己同牀的那個男人判若兩人,嵐禎心想,也許,現在的這個纔是真正的慕容俊吧。
話音剛落,小六子垂首碎步疾跑了進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皇上恕罪,小的有急事來向皇上稟報,不想打擾了皇上與夫人休息,奴才該死。”小六子說完,將頭垂的更低。
“你的確該死,一點規矩沒有。你師父去哪兒了?”慕容俊坐在牀榻之上,隔着曼簾詢問。
“回皇上,師父此刻正在可足渾皇貴妃處之處侯着。”小六子這下倒是學的乖了,皇上問什麼
就回答什麼。
“哦,可足渾皇貴妃那裡有什麼事嗎?”慕容俊不解的問。
“回皇上,可足渾皇妃昨晚腹痛難忍,足足折騰了一宿,今晨起來後才發現見了紅,御醫局的人說,恐怕貴妃這是要小產……”
“混賬東西!怎麼不早點稟報朕,混吃等死的廢物!”
“奴才這不是怕驚擾了皇……”
慕容俊沒等小六子將話徹底說完,便擡腳將他踢倒在地,之後便大踏步徑直朝可足渾皇貴妃的寢宮走去,走的那樣急,甚至都沒有來得及和嵐禎說上一句告別的話,足可見可足渾皇貴妃在慕容俊的心裡是非常重要的。小六子雖疼的呲牙咧嘴,此刻卻也不敢哼出聲來,急急忙忙爬起來,一溜小跑跟在了慕容俊的身後。
聽聞了小六子的話,嵐禎也吃了一驚,便趕忙讓香菊侍奉着簡單梳洗一番,之後匆匆忙忙也趕去了可足渾皇貴妃的寢殿裡。
“愛妃,愛妃現在如何?都怪朕,是朕來的晚了,聽說昨晚折騰了一宿,朕心裡覺得不好受,這段時日,朕有些怠慢愛妃了。”
“皇上——”可足渾皇貴妃聽到皇上的話,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滴滴灑落在慕容俊的心頭。慕容俊將可足渾緊緊攬在懷中道:“快傳御醫,御醫在哪裡?”
“微臣在。”御醫局的杜若太醫醫術高明,不僅是可足渾皇貴妃的專用御醫,同時也掌管着整個御醫局。
“朕問你,貴妃的病情嚴重不嚴重?無緣無故爲何會見紅?會不會滑胎?”
“回皇上,老臣剛剛已經爲貴妃請過脈,脈象極其不穩,有滑胎的跡象,但請皇上放心,臣已爲貴妃開好保胎的藥方,此刻御藥房正在熬製,臣不敢保萬無一失,但這個藥方的確是最有效果的,如今,小皇子能不能保住,也只能看他的造化了。”停頓片刻,杜若又繼續說道:“還有一事,臣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
“臣觀貴妃脈象,極像是中了檀香之毒。”
“檀香?”慕容俊疑惑不解。
杜若說道:“沒錯,就是檀香之毒,這檀香行氣溫中,開胃止痛。但對孕婦來說很多行氣活血軟堅散結的藥物都會引起流產,特別是藥性向下的藥物。所以,檀香,一定要特別小心使用,一般有孕婦的人家都是特別忌諱的。”
“豈有此理!是誰?誰膽敢害朕的皇兒和朕的愛妃?朕若查出來,定將她碎屍萬段!”慕容俊如同一隻瘋狂的獅子般咆哮起來。“即刻傳命,命宮人徹底搜查鸞鳳宮,這宮中裡裡外外務必要仔仔細細搜查個遍!”
“皇上,臣妾的命好苦,定是有人見臣妾懷了龍裔,心下嫉妒,才故意加害臣妾的,皇上一定要爲臣妾做主啊……”
及至嵐禎進來,見皇后與衆嬪妃皆站在大殿之上,宮人們正在神情嚴肅的四處查找着,可足渾皇貴妃則緊緊倚在皇上的懷裡,淚水連連,牀榻之下,一條豆綠色的緞織錦被,上面赫然印着一灘血跡,令人觀之觸目驚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