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了火炮工坊之事後,李徵決定去了解一下各地屯田處掃盲任務執行的情況。
如今在潞州軍中,推廣文化教育的進程還算尚可。
基層軍官一級大多已經認識了百多個常用字,由他們向底層士兵教授之時,也算是溫故而知新。
雖然這一過程極度痛苦,甚至有些基層軍官寧肯降級也不願意去學習,但在李徵強力的推動下,潞州軍中根本沒有人能抵抗這個大勢。
在底層,文化普及卻意外的沒有受到大規模的抵制,握慣了刀槍的士兵們,拿着筆桿子的手雖然不斷髮顫,但最渴望改變自己底層狀態的他們,產生的動力卻是極大。
一開始,當天教的字,第二天便得重新教上一遍。但趕路之時,沒有訓練任務的他們,全天候的進行文化學習後,這個過程便順利了許多。
而潞州軍的軍令,內部已經全部改爲簡體字傳達,也可以起來鞏固學到文字的作用。
兩個月下來,哪怕頭腦最呆的士兵,也至少掌握了三十個左右的常用字。對於一些簡單的手令,士兵們已經不存在完全看不懂的了。
但這點水平,相對於提升官階的標準來說,卻還遠遠不夠。
伍長需要掌握十個常用字,什長則需要五十個,再向上成爲小隊正就是以百爲單位了。
至於哨長,則需要三百個字爲起步。
哨長再向上的都部,則需要掌握五百個字的地步。都部之上的守備、遊擊,已經不再單單是掌握常用字了,還得會書寫文章。
這文章不是科舉的文章,類似於後世的作文,需要一定的邏輯能力才能辦到。
當然這只是一個晉升的提名而已,不過達不到的則根本不可能獲得這個提名。
如今的潞州軍內部,便有衆多戰功達到,但文化課還未達到的傢伙,還在拼命的學習着。
屯田處的文字推廣遭遇的阻力不小,來源最多的便是普通百姓們。
對於孩子可以免費入讀保甲長客串的學習班,他們沒什麼意見,但要這些成年人也放棄勞作去聽課,他們就不樂意了。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畢竟想要維生,勞作是不可避免的。這個一切靠人力的時代,田間勞作的工作量遠超於後世各種機械化的年代。
可以說,普通農民一年到頭也沒有幾天能夠閒在家中的,辛辛苦苦的勞作,雖然不一定能夠換回全家吃飽,但遊手好閒,那必定是沒有正當的飯可以吃。
偶爾空閒的時間,教習的幾個字,地裡忙活的時間一長便會被忘光光。
這個羣體在沒有將他們生活水平提升起來之前,單靠一紙公文便想取得效果,那還不如將紙留在廁所時,發揮的作用還能大一些。
李徵要看的,也只是孩童們以及半大孩子們的文化普及程度。
對於孩童們去學堂上課,百姓們是抱着支持的態度的,尤其是那些半大孩子們,更是求之不得。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可不是說說而已,而是這個長身體的階段,飯量出奇的大!
這些處在叛逆期的孩子,就算叫到地裡,也不會老老實實的幹活,完全就是令人頭痛的存在。
這些人被學堂叫去,免費管上一頓飽飯,既可以給家裡省下一筆不菲的糧食,又可以學到一些學問,何樂而不爲?
因此各地的屯田地,孩童掃盲率十分的喜人,普及率幾乎已達百分之百。
當然所消耗的糧食彙總起來,也是一個天文數字。
因此這個決策也飽受李徵集團內部的爭議,不過在李徵強硬的態度下,卻也無人敢於明着阻礙。
這數月來,高平小學裡落魄書生也多了近一倍,這些人經過一個月的培訓之後,掌握了簡體字之後,便開始進行繁體書籍的翻譯工作。
華夏的文言文博大精深,一句短短十餘字的文字,翻譯成爲白話文後,便有可能是一大段。
而且因爲翻譯的人不同,相互之間對於意思的理解不同,更是會出現一些不同的見解。
文人之間本來就是相輕的,尤其是遇到這種認知不同的,更是會擴大至聖人道統,生死仇敵的程度。
因此在翻譯房中,相互引經罵戰只是等閒,全武行也時有發生。
對於這些人的瘋狂,小學祭酒也從一開始的勸和,到最後完全聽之任之,只要不耽誤翻譯工作即可。
說來也奇怪,當祭酒趙興平每次前來勸架之時,這些人反而更加的瘋狂,當面全武行也是等閒爾爾。
但當他完全放任不管,任他們打生打死之後,再以翻譯工作滯後之人扣發薪水後,這些人反而消停了下來。
雖然翻譯房不時有人大罵聖人絕學不在,豎子當道云云的。只是各人手上卻不敢慢,內容則是以最通俗的大白話寫就,字跡更是沒有絲毫的潦草。
這幫子人也完全以知識壟斷者自居,將明明很簡單的東西弄的複雜化,是他們的必備素質。
各種文章寫的花團錦簇,之乎者也之類寫的令人看的雲裡霧裡,這才覺得心滿意足。
這種文章普通人就算識得字,也完全看不懂,這才能物以稀爲貴,維持着他們知識壟斷者的位置,達成他們凌駕於大多數人之上的目的。
如今李徵這種傳播文化的方式,必然會觸動他們的地位,百姓們看到簡單易懂的東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再想之前那般隨意糊弄就不太好得手了。
當所有人都能扒開華麗的外衣看到他們的本質後,之前的敬畏和膜拜必然化爲饒有。
能旁觀而看到這一點的文人並不多,但這些搞翻譯的人卻最能切身體會,因此他們的怨氣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雖然不時有隨風人員對這種怨言上報,但對此李徵也是保持着理解的態度,知識原本就是這幫子人的專利。
眼下李徵打破了這種壟斷,挖了他們的根子,被人罵幾句,那還不是很正常的。
只要這幫子人還在幫自己完成挖根的工作,李徵就不會因言怪罪於他們。
真香定律是客觀存在的,在這些完全沒有聖人禮儀廉恥的大明文人身上,這種客觀規律更是體現的淋漓盡致。
明知道自己在挖本階級的墳墓,但卻抵擋不住銀子的誘惑,風骨什麼的,在銀子面前,浮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