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已是午夜時分,惹歡奇怪於爲什麼短短不過十多公里的路開了三個多小時,不過從儀表盤上記錄的行程裡數她就知道,他帶着睡着的她兜風去了。
是想讓她多睡會兒,還是他閒得無聊。
惹歡不想多想,徒步踩着滾燙的水泥路走了那麼久,她剛纔是真的睡的很熟,包括現在也睏倦的很,只想趕緊洗澡睡覺。
下了車,彼此間也沒有任何言語,直到進了房子,才聽到他的聲音悶悶的在身後響起。
“你不開心?”
惹歡停下腳步,回頭看着她,神色中都倦怠:“只是有點累,對不起,提前離開了。”
“提前離開爲什麼不告訴我?”
他問的聲音不高,語調很平靜,並沒有半分慍怒之色。
她把鞋子放到了鞋架上,忽然走到了他面前,低聲道:“你可以抱抱我嗎?”
她想要的生日禮物,其實真的只是一個真心的擁抱而已,從媽媽去世後,再也沒有一個人在生日時候會給她一個擁抱了。
他一怔,眉心微微一動,長臂緩緩擡起,輕輕將她擁入了懷中。
熨帖在他的胸口,感覺到他微微有些紊亂的心跳,她的呼吸卻十分安靜,開口,連語氣都是安靜的:“我媽媽沒死之前,每年我過生日她都會給我一個擁抱,我最後一個和媽媽一起過的生日,她因爲嚴重的抑鬱症連我都不認識了,我上前抱了抱她,她很迷茫的看着我,那是我和她最後一個擁抱。”
她那麼平靜的講述,居然安靜的讓人心疼。
他的手緊了緊,她感覺到了,沒有掙扎,而是閉上眼睛伸出手,輕輕環抱住了他的腰。
他比媽媽壯,可是體溫都一樣,擁抱的時候,她嘴角泛起孩童般的滿足,似囈語般喊了一聲:“媽媽。”
蕭祁感受着她噴塗在胸口的驟熱氣息,眉心一攏,伸手往她額頭上放去,臉色微緊:“你發燒了。”
“媽媽。”
她像是沒聽到,輕聲的呼喊着媽媽。
他伸手去摸她的臉蛋,也是滾燙,滾燙中有一些溼潤,她哭了。
他的心莫名一抽,打橫將她抱起,重新回了車上。
惹歡做了個夢,一個很沉重的夢。
夢裡面是鋪天蓋地的雜誌報道,內容都是抨擊她媽媽和她爸爸的風流韻事,寫的要有多難聽就有多難聽,甚至還把她媽媽未成名前一些家庭瑣事,把她舅舅好毒還爲了賭資做過扒手的事情全部給寫了出來。
她看到她媽媽惶恐的站在這些鋪天蓋地的雜誌裡,抱着腦袋無聲的嚎叫,不停的旋轉。
忽然,所有一切都不見了,只剩下一座空曠的高樓,還有她媽媽。
她媽媽站在高樓邊緣,回身對她悽楚一笑,終身一躍。
“媽……”
惹歡是被驚醒的,醒來之後才發現那不過是個夢,而她卻被夢驚的滿頭大汗。
門被快速推開,蕭祁手裡拿着一張單據匆匆過來,大掌撫上她滿是汗水的連,凝着眸輕聲安慰:“做噩夢了嗎?別怕,有我在。”
惹歡恍惚看向蕭祁,忽然放聲大哭:“我媽媽死了。”
“乖,不哭,我知道。”
“爲什麼他們要這寫我媽媽和我家裡人,爲什麼她們要逼死我媽媽,我媽媽才28歲,她那麼年輕,爲什麼。”
“惹歡,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蕭祁此生從未如此安慰過一個人,既無措,又拼盡全力。
她的哭聲亂了他的心,他從來沒有見過她在任何人滿前哭的那麼無助,她的眼淚,總是偷偷一個人躲在元家游泳池邊落下。
他不知道,她內心委屈多年,其實早想這樣肆無忌憚的大哭一場。
在蕭祁的懷中哭到極累,她才漸漸止住了眼淚,抽噎着離開了他的懷抱,聲音嘶啞着道:“對不起。”
他伸手,替她掖了被角,眸光深處,一抹心疼:“睡吧。”
惹歡躺下,卻再無睡意,而是好奇的打量着周圍,這不是在蕭祁的家,空氣中充斥着的消毒藥水味道,還有房間牀頭的設備機器讓她意識到她所處之地。
“我怎麼會在醫院?”
“你發燒了,醫生說是暑氣太重,熱感冒。”
“謝謝你。”
“謝我什麼?”
“謝謝你給我過生日。”
“你也不見得領情啊。”他笑道。
惹歡面露出了一些尷尬之色:“對不起,我只是不大習慣,而且……”
“而且什麼?”
“所有人都以爲我是你的情人。”
“難道不是?”
他反問。
她臉色微紅,表情卻很堅定:“我是,但是我不想。”
他嘴角淡淡一勾:“你不想,還是不甘。”
“什麼意思?”
“不想做我的情人,還是不甘只做我的情人。”
她沉默了,本該直接回擊一句我就是不想,可是爲什麼會突然之間停頓她自己都不清楚原因。
他在她的沉默裡笑了,附身下來,輕輕吻了她的額頭:“乖乖睡覺吧。”
她忽然一瞬不瞬的對視上他的眼睛,很認真卻又帶着幾分調侃的問道:“如果我是不甘,你打算怎麼辦?”
“我依舊會結婚,不是和你,是和你姐姐。”
“呵!”她輕笑一聲,心裡一時苦澀,可能是燒壞了腦子,居然會因爲他忽有忽無的溫柔而起了一點心思,不過很好,他至少活在現實裡,讓她也回到了現實裡,“那麼,我會祝福你們的。”
她很乖,不爭不搶,安靜美好,可是他的臉色卻微沉下來。
“你可以不祝福,這段婚姻不需要任何人的祝福。”他的語氣涼薄,惹歡都不知道他忽冷忽熱的是怎麼回事。
不過她從一開始就知道他不喜歡元沫兒,所以他不需要任何人的祝福也沒什麼。
她永遠不明白他,不喜歡,爲什麼非要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