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完東西,程野又上樓看了眼,果然裝修的事不用他操心,黃升帶着施工隊全權負責,忙得熱火朝天。
他只好拿了套乾淨的換洗衣物,溜溜達達往緩衝區的公共澡堂走去。
是典型的北方大澡池子樣式,分淋浴區和泡澡區,洗一次只要2枚幸福幣,性價比極高。
或許是今天放假的緣故,剛推開大門就聽見裡面一片喧鬧,熱氣混着說笑聲撲面而來,人還真不少。
程野挑了個角落的淋浴位,剛脫下外套,周圍幾個正在擦身的男同胞立馬看了過來,眼神裡滿是驚豔。
“小哥,練得不錯啊!”一個光着膀子的中年大叔湊過來,伸手想碰又不好意思地縮了回去,“這形態,一看就是真功夫練出來的,不是死肌肉。”
“就是稍微瘦了點,要是再壯實點,絕對稱得上雄鷹一般的真男人!”另一個戴眼鏡的男人也跟着點頭,語氣裡滿是欣賞。
“一個人來的啊,要不要搓背?我手藝好,保證給你搓得乾乾淨淨!”還有人主動搭話,熱情得不行。
“.”
果然,過度鍛鍊只能吸引同性。
不過程野也不扭捏,笑着應道:“行啊,多謝老哥了!”
他在孤兒院長大的時候,常和同齡人互相搓背,早就習慣了這種熱鬧的氛圍。
熱水澆在身上,疲憊感瞬間消散大半。
搓背的大叔手法嫺熟,邊搓邊和他閒聊,話題自然而然繞到了緩衝區最近的變化上。
“聽說外城的建設明天就要動工了,還要建好多個衛星城呢!”大叔手裡沒停,語氣裡滿是期待,“我打算等情況穩定點,就申請去衛星城找活幹,秋天好好賺一筆,給家裡添點過冬的物資。”
“哪有那麼容易?我聽民生署的朋友說,現在想出去得先轉戶籍,而且衛星城剛起步,危險得很。”旁邊有人潑了盆冷水,卻也沒帶悲觀的語氣,“不過要是真能建好,以後日子肯定能好起來。”
“可不是嘛!小太陽天天播,說幸福城要重回鼎盛,我看懸不了!”
“嘿嘿,我現在一家六口人擠在三十多平實在是太不方便了,兒子要結婚,現在出去努力一把,到時候給他也好置辦一套婚房。”
“.”
程野靠在池邊泡澡,聽着所有人你一言我一語,心裡也有了感觸。
這就是輿論的力量。
在小太陽每天不懈餘力的宣傳下,在衛星城建設、遷徙潮安置的利好消息裡,沒人再像以前那樣唉聲嘆氣,反而都透着股日子有盼頭的勁兒。
偶爾有幾個人遺憾地搖頭,也都是說石省這邊土壤不行,沒法種地。
洗完澡,程野把換下來的髒衣服交給澡堂的工作人員,這裡提供代洗服務,洗完會送到住址,只要3枚幸福幣,便宜又省心。
算下來,洗個舒服的大澡才花了5枚幸福幣,在基礎生活設施這塊,幸福城確實做得沒話說。
換好乾淨衣服,程野不再耽擱,往天元社區走去。
此時已經是下午四點左右,天色漸漸暗沉下來,風裡帶着股雪後的涼意,看樣子說不定晚上還要下雪。
只是還沒走到B-7區邊緣,就能聽到裡面傳來的熱鬧聲響。
敲鑼打鼓的聲音、人羣的歡呼聲混在一起,隔着兩條街都能感受到那股熱火朝天的勁兒。
程野加快腳步,轉過街角一看,瞬間被眼前的景象驚到了。
數千人圍在街道兩側,手裡拿着彩紙、小旗子,還有人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紅布、紅繩,纏在路邊的電線杆上,連進入B7的通道上方都繫上了紅綢,活像現代辦喜事娶媳婦一樣熱鬧。
治安署的警衛穿着制服,在人羣外圍維持秩序,可架不住今天放假,大家都閒着,好奇地往裡面擠,把路口堵得水泄不通。
程野跟着人羣往裡走,剛擠到警戒線前,就被一個年輕警衛攔住。
“先生,不好意思,裡面人已經滿了,您再往前擠會有危險,還是在外圍看看吧!”
他剛想掏出徽章,旁邊突然傳來一聲驚喜的呼喊:“大人!您來了!”
是社區的人,一眼認出了他。
人羣自動分開一條道,程野在衆人好奇的目光中,施施然走進B-7區。
明明從電子廠小區出發的時候,路上還沒這麼多人,不過洗了一個小時澡,竟然就圍過來這麼多人,這拆遷禮的吸引力,比他想的還大。
不過也正是這樣,看着眼前摩肩接踵的人羣,程野心裡又多了幾分底氣。
要是能把這條步行街打造成緩衝區的中心之一,絕對是個聚寶盆。
往前沒走幾步,就看到王康穿着件嶄新的棕色外套,正跟着一羣人敲鑼,臉上笑開了花。
看到程野走過來,他立馬丟下鑼槌跑過來:“程哥,你可來了!魚已經收到了,我讓人用雪給埋起來了,你看這熱鬧不?比咱們在內城每次週年典禮還要喜慶啊!”
“確實夠喜慶。”
程野笑着點頭,目光掃過四周。
原先亂糟糟的步行街兩側,所有的棚屋都被拆得乾乾淨淨,露出平整的水泥地面。
驟然空曠下來,倒讓人還有些不習慣。
靠近天元商城的位置,搭起了一個簡易的木臺,上面掛着紅底黃字的“天元步行街拆遷大吉”橫幅,風吹過的時候,橫幅嘩啦啦地響。
宋老和另外兩位區老,又換上了之前那身繡着祥雲紋的紅衣,坐在臺子中央的椅子上。
比起上次在社區開會時的嚴肅,三位老人今天臉上明顯多了幾分緊張,卻又藏不住眼底的喜悅。
畢竟拆了步行街,寓意着除舊迎新,便是一個新的開始。
天元社區自成立到今天,已經快要十年,終於迎來了下一個發展階段! “大龍哥說你不喜歡拋頭露面,所以就沒安排你上臺演講的環節。”
王康撓了撓頭,語氣裡明顯帶着點遺憾。
程野愣了一下,隨即忍不住打趣:“怎麼?你還想咱倆上去高歌一曲?”
“可不是嘛!”王康眼睛一亮,聲音都拔高了幾分,“以前在內城參加典禮,底下人雖多,可都安安靜靜的,哪有這麼熱鬧?現在這麼多人圍着,要是咱倆上去唱一首,肯定能引來不少喝彩!這不是咱倆以前最大的夢想嗎?”
“夢想.”程野心裡輕輕一動,記憶快速翻涌。
似乎前身剛和王康學唱歌的時候,兩人就偷偷約定,以後一定要在萬衆矚目下登臺唱歌。
可惜內城的典禮規矩多,大家都含蓄得很,從沒有過“被歡呼包圍”的感覺。
不像現在,臺下密密麻麻全是人,有社區的居民,有來湊熱鬧的流民,還有附近小區的住戶,每個人臉上都帶着鮮活的笑意。
要是真上去唱一首,哪怕唱得一般,也絕對能引來大片歡呼。
程野想了想,忽然笑了:“行啊,那咱倆就上去唱唄,以後轉正了,這種機會說不定越來越少。”
“真的?!”王康眼睛瞪得溜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當然是真的。”程野點頭,又補充道,“不過我得戴個面具,別讓這麼多人都記下來,免得以後麻煩。”
“那我也戴!”王康立馬附和,笑得露出了牙,“我現在可是見習檢查官了,不能給檢查站丟臉!”
唱得好不好聽、唱什麼歌,其實都不重要。
兩人往舞臺旁邊走的時候,程野心裡竟沒來由地升起一絲興奮。
說到底,他也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心底還藏着點玩心。
只是廢土的壓抑環境、一次次的生死危機,讓他不得不逼着自己冷靜、成熟。
眼下難得放鬆,就當是給這段時間的努力做個“里程碑”吧。
畢竟等以後去了大波鎮,開始包乾工作,程檢查官就得越來越穩重,再不適合像現在這樣,在人羣面前嘻嘻哈哈地表現自己了。
找到大龍,一聽兩人想上臺唱歌,社區的人都傻眼了。
緊接着,便是一陣陣的歡呼聲響起,連帶着外圍的人羣也聽到了動靜,又開始往裡面擠,以爲有什麼熱鬧可以湊。
大龍麻利地讓人找來了兩個簡易的面具。
一個是黑色的雄鷹面具,一個是棕色的熊頭面具,遞給程野和王康。
程野接過雄鷹面具戴上,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線條清晰的下頜。
王康則把熊頭面具扣在頭上,眼睛湊在面具的小孔裡,傻氣又可愛。
小火苗鑽出肩頭,看着程野,頭歪了歪,有些奇怪大朋友怎麼和它睡夢中見到的同伴越來越像了,興奮之下,它啾啾叫着撲騰起來,從程野的肩頭跳到面具頂端,又順着面具邊緣滑到另一邊肩頭,像個調皮的小毛球。
“程哥,待會還是我伴奏,你先唱?”
王康取來了他那把木吉他,出內城的時候其他可以不帶,這玩意卻是必須帶在身邊,寶貝得很。
“換一換吧,你先,我給你伴奏。”
程野從他手裡接過吉他,挎在肩上,指尖輕輕撥了下琴絃,起初動作還有些生疏,金屬弦發出略顯生澀的聲響。
可隨着腦子裡的記憶進一步融合,他的手指越來越靈活,指尖在琴絃上跳躍,一段悠揚的前奏慢慢流淌出來。
“好啊!”
王康眼睛一亮,興奮得脖子都紅了,趕緊接過程野遞來的話筒,在嘴邊試了試音。
不多時,臺上的三位區老開始講話。
宋老握着話筒,聲音有些沙啞卻格外有力,說着步行街的過去,也盼着新房建成後的未來。
臺下的人聽得認真,時不時響起陣陣掌聲。
講完後,社區的幾個年輕人主動上前,小心翼翼地把三位老人的凳子擡起來,舉到舞臺一側,讓他們坐着歇着。
大龍快步走上臺,接過話筒,嗓門洪亮得像敲鑼,“各位前來觀禮的朋友們,區老給咱們繪了好前景,接下來,咱們來點熱鬧的!”
“有請雄鷹先生、大熊先生,給咱們唱首歌,慶祝天元步行街拆遷大吉!”
“雄鷹先生!大熊先生!”
“唱歌!唱歌!”
底下被大龍安排好的社區人員率先喊了起來,很快帶動了全場。
圍觀的人羣也跟着起鬨,喊聲、掌聲混在一起,轟隆隆的,竟真有了幾分大明星登臺的架勢。
王康握着話筒的手緊了緊,緊張得手心冒汗,下意識轉頭看向程野。
程野衝他微微點頭,指尖又撥了個輕快的調子。
王康深吸一口氣,心裡的慌亂瞬間消散,是啊,這是他們倆從小的夢想,現在終於實現了,有什麼好怕的?
“這是咱們實現夢想的第一步,以後,還會有更多夢想呢。”
“嗯!”王康接過話筒,“大家好,我是大熊,接下來給大家唱一首,幸福走進來!”
這話一出,臺下頓時響起一陣歡呼,幸福走進來是幸福城的城歌,每次大型典禮的開場曲,幾乎人人都會哼兩句。
下面的氣氛愈發熱鬧,大龍單膝跪在程野身前,用話筒湊近吉他。
咚. 熟悉的前奏再次響起,可王康太激動了,剛聽到第一個音符,就忍不住開口唱了起來,比節奏快了半拍。
但問題不大,這個時候誰會在意呢。
“晨光吻醒你我的臉.”高亢的聲音從話筒裡傳出來,帶着點跑調,卻格外真摯。
程野反應極快,指尖輕輕一轉,順着他的調子調整了節奏,絲毫沒有違和感。
“孩子追着風把紙鳶放開!”
“老人笑着說春又來。”
“幸福呀,悄悄走進來!”
“鋪滿這城每寸的精彩,我們的家,永遠暖在心懷!”
“.”
王康的聲音不算動聽,甚至有些地方唱得破了音,可他唱得格外投入。
臺下的人漸漸被帶動,開始跟着哼唱,起初只是舞臺周邊的社區居民,接着是B7區的羣衆,最後連外圍看熱鬧的人也忍不住張開了嘴,跟着旋律輕輕哼起來。
“風也輕,雲也白!”
“幸福城,春常在!”
“每顆心都裝滿期待,幸福它,一直走進來!”
歌聲像潮水一樣蔓延開來,裹着雪後的涼意,卻透着股滾燙的溫度。
新生的情緒在曲調之間傳承,幾個剛剛進城的流民也不禁遙遙駐足,眼底閃過一絲絲複雜又期待的情緒。
這裡,確實有幸福存在。
哪怕只是某個瞬間、某個片段,哪怕未來還會有危險和苦難,可此刻的熱鬧、此刻的歌聲,都是真真切切的。
坐在舞臺一側的宋老,聽着這此起彼伏的歌聲,眼眶忽然一熱,忍不住擡起手抹了抹眼角。
他這輩子見多了廢土的殘酷,從沒想過死之前還能看到這一幕幕。
幸福是什麼? 對天元社區而言,是拆了老棚屋、能建新房的盼頭!
對他這個老兵而言,是能看到社區發展,能看到一張張笑臉。
而這一刻,這些都有了。
程野指尖不停,目光掃過臺下一張張漲紅的臉龐,有老人的笑,有孩子的鬧,有年輕人的歡呼,還有更多人眼底的微光。
他忽然覺得,此時此刻站在這的決定,太對了。
不僅僅是爲了圓前身和王康的夢想,更是爲了記住這份煙火氣。
就像江川說的,要保證自己身上有足夠多的人味,才能抵抗荒野孤獨的侵蝕。
他似乎完全紮根了。
血液裡開始流淌廢土的氣息,連思想也不再是被現代記憶填滿。
一曲終了,王康握着話筒,胸口劇烈起伏,上氣不接下氣,腿一軟差點坐在地上。
事實上,後面的一聲聲,根本是扯着嗓子喊出來的,卻喊得格外痛快。
“程雄鷹先生,該你了!”
他把話筒遞向程野,伸手就想去接吉他,卻見程野穩穩坐在凳子上沒動,只是擡了擡下巴,示意他把話筒湊到自己嘴邊。
“自彈自唱?”
王康愣了一下,隨即忍不住勾起嘴角,果然程哥還是那個騷包的程哥。
果然要比他更想表現,只是平時壓抑着而已。
一個瞬間,兩人最後的一絲生疏徹底消失不見,變成了比從前更深的熟悉,以及更深的親切。
“大家好,我是雄鷹,給大家帶來一首.老男孩吧。”
程野撥動琴絃,笑了聲。
陌生的旋律從音響裡流淌出來,沒有幸福走進來的明快,卻帶着一股細膩的溫柔,讓周圍的喧譁忽然安靜下來。
大龍依舊微弓着身子,把話筒穩穩湊在吉他旁,王康則舉着另一支話筒,下意識地屏住呼吸,生怕打擾了這曲調。
程野抿了抿嘴角,眼簾微垂,聲音緩緩響起:“那是我日夜思念深深愛着的人吶.”
“到底我該如何表達,她會接受我嗎?”
“也許永遠都不會跟她說出那句話,註定我要浪跡天涯,怎麼能有牽掛?”
溫婉的調子,像是在低聲抒情,又像是在訴說着無人知曉的思念。
坐在不遠處居民樓天台邊緣的穆雙微微挑眉,看向身旁的男人,“呦呵,這位程檢查官還是個情種,沒看出來啊。”
“嗯,是嗎?”江川摸了摸鼻子,有些詫異。
不過又想到程野催婚他,忍不住笑了起來,“可能多愁善感一些吧,程檢查官確實是一個感情豐富的人,這樣的人,天生就有號召力。”
可他話音未落,臺上的曲調驟然一轉,程野的聲音也跟着高昂起來,帶着一股壓抑不住的力量:
“夢想總是遙不可及,是不是應該放棄?”
“花開花落又是一季,春天啊你在那裡?”
“青春如同奔流的江河,一去不回來不及道別,只剩下麻木的我沒有了當年的熱血!”
譁。
真摯的情感,往往會在某個瞬間突然引爆全場。
原本坐在舞臺一側的三位區老,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了起來,臺下看熱鬧的人也不知什麼時候,臉上沒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複雜的顫抖。
當歌曲再度轉入主調,程野的聲音裡添了幾分沙啞,卻更顯滾燙。
“生活像一把無情刻刀,改變了我們模樣”
“未曾綻放就要枯萎嗎,我有過夢想!”
這一刻,臺下徹底安靜下來,聲音一直傳出很遠,很遠。
傳到B7區的邊緣,傳到還在往裡面擠的人羣裡。
“錄下來,錄下來了沒有?”人羣外圍,幾個穿着灰色制服的人正舉着設備,其中一人壓低聲音,語氣裡滿是急切。
他們是廣播總檯的工作人員,本來只是來拆遷禮湊個熱鬧,想拍點社區歡慶的素材,給晚上的信息播報加點菸火氣,順便作爲每個季度宣傳幸福城發展的有力材料。
沒想到竟意外捕捉到這樣一段動人的歌聲!
“錄了錄了!”旁邊的年輕工作人員趕緊舉起設備,屏幕上的錄音界面正穩穩運行着。
此刻臺下一片寂靜,沒有多餘的雜音,錄音效果格外清晰。
程野唱的每一句歌詞、吉他弦的每一次震動,都被完整地收錄了下來。
幾人都有些興奮,這首歌詞真是太好了,完全可以當成每天晚上的結束播報曲。
夢想,這不正是幸福城目前最缺的東西嘛! 不知不覺間,歌曲已經到了尾聲。
程野停下撥動琴絃的手,他摘下話筒,環視臺下一圈,沒有多餘的話,只是微微擡了擡下頜,忽的清唱起來: “如果有明天祝福你親愛的!”
譁。
簡單的一句收尾,沒有伴奏,卻像一顆石子投進平靜的湖面,在每個人心裡漾開漣漪。
臺下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彷彿所有人都還沉浸在歌聲的餘韻裡。
下一秒,雷鳴般的掌聲驟然響起,一波蓋過一波,夾雜着歡呼聲、口哨聲。
當然還少不了有人激動的大喊,“雄鷹先生!再來一首!”
咔嚓。
廣播總檯的年輕工作人員再也按捺不住,趕緊按下相機快門. 鏡頭裡,帶着雄鷹面具的男人抱着吉他,身形挺拔,正微微躬身致謝,身後是歡呼的人羣和飄揚的紅色橫幅。
儘管因爲手抖和距離遠顯得有些模糊,卻透着一股說不出的感染力。
等到他想調整角度,再拍一張更清晰的照片時,卻見舞臺上的身影已經轉身,和那個戴着熊頭面具的年輕人一起,快步走下了臺,只留下空蕩蕩的木臺和還在迴響的掌聲。
“可惜了,沒拍到更清楚的。”年輕工作人員看着相機裡的照片,有些惋惜地咂咂嘴,手指還在屏幕上反覆放大,試圖看清面具下的輪廓。
“不可惜。”組長湊過頭,目光落在那張模糊的照片上,嘴角忍不住上揚,“有時候,這種一閃而過的瞬間才最珍貴,只要抓拍到了,就會成爲經典!”
“你信不信,明天這首歌肯定會火,不僅傳遍緩衝區,連外圍的流民營地都會有人哼。”
“那是肯定的。”年輕工作人員立刻笑了起來,“有了這段完整錄音,再配上這張照片,晚上的播報絕對能讓大家記住!領導說不定還會給咱們發獎金呢!”
組長卻沒再接話,而是從口袋裡掏出隨身的筆記本和筆,飛快地寫下一行字,“B-7區拆遷禮意外收穫,傳遞夢想與希望,可作爲核心宣傳素材,重點推廣。”
在這個需要“信念”支撐的廢土時代,一首能喚醒人心的歌,遠比一百句空洞的口號更有力量。
而已經走到人羣外圍的程野,還不知道自己的歌聲即將傳遍緩衝區。
他摘下雄鷹面具,感受着臉上殘留的微涼,深吸一口氣。
但胸腔裡那股因唱歌而起的灼熱感,仍然還未散去,仍然還在滾燙。
“程哥,咱倆的夢想完成了!”王康追了上來,“原來是這種感覺,太美妙了,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又忘了?這只是開始,下一個夢想的開始。”
“對!是下一個夢想的開始!”王康立刻反應過來,用力點頭。
兩人相視一笑。
“那程哥,咱們下一個夢想,具體是什麼啊?”
“嗯”程野頓了頓,目光不自覺的看向大波鎮方向,“不急,回家再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