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坐而論道,棋子和執棋人!
陰雨季的雨,向來是說來就來。
程野還沒走到門洞盡頭,身後就有冰涼的雨點砸落,起初是零星幾點,眨眼間就連成了線。
等待外出的拾荒者們紛紛縮了縮脖子,卻沒有一個人挪動腳步。
所有人都望着檢查站外霧濛濛的荒野,眼神裡藏着一種近乎偏執的期待,彷彿外面藏着能救命的東西。
“行者就算已經離開,影響還在持續,而且好像越來越嚴重了”
程野駐足觀察了下,眉頭微蹙。
比起昨天,今天這些人的表現愈發異常,每個人的眼底似乎都燒着一團火。
火焰熊熊燃燒,是對“改變”的渴望。
經過行者的能力放大以後,像野草般瘋長,已經到了逐漸失控的地步。
好在人數上,比起昨天並沒有大幅度增長,讓人微微鬆了口氣。
觀察了一會,程野掏出徽章,正準備刷開隔離門,門卻從裡面先一步滑開。
出乎意料,走出來的竟然是雷虎,被十多名警衛簇擁着。
“程檢查官,早啊。”
雷虎似乎心情極好,看到他的瞬間就扯開了笑臉,親和力拉滿。
“雷站長,早!”
“今天沒遲到啊,哈哈。”
雷虎大笑兩聲,“開個玩笑,丁站長正在我辦公室等你,我本來還說讓警衛在門口等你來了再帶你上去,這下正好,你直接過去就行。”
“是。”
程野側身讓開道路,目光掃過外面越下越大的雨,“雷站長,外面的拾荒者可不少,行者.嗯,您還是小心一些,別被影響到了。”
“放心!”
雷虎笑得更爽朗了,拍了拍腰間的配槍,“怎麼說我也是幹了十多年的老檢查官,這點定力還是有的,還不至於這麼容易栽跟頭。”
說完他又頓了頓,抿起嘴時眼底多了絲沉凝,“影響確實有,但還沒到失控的地步。外面情況複雜,這些拾荒者終究也是幸福城的老居民,能幫一把是一把,至少讓他們活下來的概率大些。”
“雷站長辛苦。”
程野點點頭,沒再多說。
但心底卻是微微一動,目光掃向排成長隊的拾荒者隊伍。
雷虎體貼拾荒者?
換做平時,還有點可能,可現在這情況,除非…
從頭到尾,目光忽的定格在了一名剛剛穿過雨幕,喘着粗氣的矮胖人影身上。
不出意外,果然來了!
程野的瞳孔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瞬,隨即像是什麼都沒發生般收回目光,腳步匆匆地穿過隔離門,自始至終沒再往那邊多瞥一眼。
這個世界的超凡生物太過詭異,無論是母源還是守願超凡,能力都遠超想象。
那些進入共生態的超凡者,誰知道他們會不會有更變態的感知力?
嗡。
隔離門在身後緩緩關閉,將雨幕和人羣都隔絕在外。
就在此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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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在人羣中的低着頭的劉坤微微皺眉,若有所思的擡頭瞥了眼隔離門方向。
在所有人都看不見的角度,他的肩頭靜靜立着一隻形似老鷹的生物。
其通體火紅色的羽毛,像是一團燃燒的火焰,明明存在於另一個維度,僅憑肉眼根本無法觀測,卻又透着種能影響現實的擬態感。
而就在程野剛纔投來那一眼的瞬間,焰鷹猛地側過頭顱,同樣銳利的盯了過去。
若是程野的目光再多停留哪怕半瞬,一人一鷹的視線必然會撞個正着。
但。
程野終究太謹慎,只是掃了一眼就立刻移開眼神,半點沒有停頓。
焰鷹盯了片刻,沒能捕捉到任何後續的異常,火紅的羽毛微微躁動,似乎有些不耐,正欲振翅飛起。
然而就在這時,隊伍前排傳來一聲洪亮的吆喝:
“都注意了!排好隊!”
一名警衛撥開人羣站出來,手裡舉着擴音喇叭,“雷站長體諒大家辛苦,知道外出危險,特意申請了一批外出補助物資.在場所有人,人人有份!”
“想領的,給我把隊排整齊了!不許插隊,不許喧譁!”
“否則就給我滾出去!”
警衛說的一點不客氣,但人羣卻瞬間爆發出一陣歡呼。
剛纔還因陰雨和等待而壓抑的氣氛被狂喜衝散,每個人臉上都泛起激動的紅暈,不少人甚至踮着腳往前張望,喉嚨裡發出含混的感謝聲。
被這聲音一影響,劉坤眼底的思索瞬間褪去。
下一秒,立刻換上了和周圍拾荒者別無二致的笑容,甚至比旁人更用力地揮着手臂,跟着人羣一起叫好,完美融入了狂熱的情緒中。
見狀,焰鷹躁動的羽毛只好漸漸平復,重新將頭顱埋回羽翼。
“咦,老哥,你胳膊上傷口剛剛好像在發光誒?”
劉坤正跟着人羣揮手叫好時,身後忽然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
站在他後排的中年人探着脖子,眼神裡帶着點好奇,剛纔劉坤揚起胳膊、袖子滑落的瞬間,他隱約瞥見對方胳膊後側有塊沒癒合的傷口。
有傷口不奇怪,但奇怪的點在於傷口邊緣。
似乎泛着一抹詭異的墨綠色,像是有生命似的,一閃一閃的。
“嗯?”
劉坤動作一頓,故作茫然地拉起袖子,露出整條胳膊,“有傷口嗎?”
“我看錯了?”
中年人愣了下,湊近了些仔細打量,粗糙的皮膚上佈滿了舊疤,但確實沒有任何傷口。
頓時有些尷尬,連忙換上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啊老哥,可能是雨太大晃了眼,真是對不住。”
“沒事,都是自己人,小心一點能理解。”
劉坤笑了笑,語氣聽不出絲毫異樣,轉過身繼續望着前方,彷彿剛纔的小插曲從未發生。
但在常人看不見的角度,他肩頭那隻焰鷹已然變了模樣。
原本燃燒的火紅羽毛不知何時褪成了詭異的墨綠色,像是被毒液浸透的幽火,透着股森森寒意。
而隨着劉坤放下胳膊,那抹墨綠色又順着羽毛流轉,像條活過來的蛇,悄然爬回他的胳膊後側。
轉瞬間,焰鷹的羽毛重新燃起紅色的火焰,跳躍的火光將剛纔的墨綠徹底掩蓋。
只是在火光深處,若仔細看去,總能發現一縷揮之不去的暗沉。
像是墨汁滴進了火焰裡,明明該被燒盡,卻固執地凝在那裡,隨着火焰的跳動輕輕搖曳,泛着股說不出的詭異。
進了檢查站。
程野照常打卡完,打算找值班室借把雨傘。
今早出門時沒下雨,走得匆忙,壓根忘了要帶雨衣這一茬。
然而值班室裡只有碼數不合身的備用雨衣,根本沒有他想象的備着很多雨傘。
程野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偌大的幸福城,似乎只有內城的居民才配用雨傘,不用穿着雨衣匆匆忙忙的在城市內奔波。
而在他來到外城之後,也確實沒有見過任何一個人打傘。
“行吧.”
程野點點頭,也不好多說什麼,乾脆拉了拉衣領,冒着雨往站務樓小跑過去。
冰冷的雨絲打在臉上,混着溼冷的空氣往骨頭縫裡鑽,像是有無數根細針在扎。
估摸着,這會兒體感溫度怕是已經接近零下。
要是接下來遷徙者到來,還是這樣的天氣,怕是光凍就能凍出不少麻煩。
“程檢查官,總站長在五樓辦公室等您。”
站務樓門口的警衛見他冒雨跑來,連忙迎上來。
檢查站的稱呼很有講究,似雷虎,警衛會加上一個姓,喊雷站長。
到了哈林那,也不會說副站長,而是會直接說站長。
唯有丁以山,所有人才會不約而同地用上“總站長”三個字,以彰顯地位。
“麻煩幫我找套雨衣,今天忘帶了。”
程野點點頭,一邊拾階而上,一邊隨口吩咐。
“好的,馬上給您送來。”警衛應道。
到了四樓與五樓之間的拐角,程野下意識地停了停。
深吸幾口帶着溼氣的冷空氣,直到身體徹底放鬆,心情也恢復平靜,這才邁着沉穩的步子往上走。
換作大半月前,劉畢剛走那會兒,他難免會心生忐忑。
但現在不同了,實力的增長,讓他的心態早已悄然改變。
一切都是那麼的水到渠成,沒有半點貿然踏入檢查站權力旋渦的忐忑。
畢竟,比起丁以山想從他這裡得到的,他想從這位站長身上挖的東西,只會更多。
砰。
程野的手剛搭在門板上,房門就從被人從裡面拉開。
他下意識的以爲是江川,沒想到竟然是丁以山親自開門,露出一副熟悉的熱情笑容。
那神情,幾乎和記憶裡前身剛出內城那天,拉着噓寒問暖時一模一樣。
“快進來吧,外面雨這麼大,你也不披個雨衣,現在這情況,萬一生病了可沒時間給你休息啊。”
看着程野頭髮上掛着的水珠,丁以山連忙吩咐道,“阿川,趕緊拿一條幹淨的毛巾出來。”
站在內室的江川這才閃出身來,手上抓着條幹淨的白毛巾。
讓程野意外的是,丁以山並沒有讓江川把毛巾遞給他,反倒真把自己當成了長輩,接過後擡手就往他頭上擦了過來。
嗯?
學曹操赤足見許攸是吧?
程野心裡有些異樣,臉上卻適時露出幾分受寵若驚的感動。
等丁以山擦了兩下,他連忙接過毛巾,客氣道:“丁站長,還是我自己來吧,哪敢勞煩您。”
“你小子,跟我客氣什麼。”
丁以山笑道,也不堅持,順勢收回手,轉身往之前他和雷虎談話的會客區走去,“坐吧,找你過來,是想和你聊聊昨晚江川遞給我的那些計劃嗯,很不錯,就連我這個站長看完啊,都有些感觸。”
出乎意料的開門見山。
程野心中一頓,將毛巾掛在進門處的櫃子上,在丁以山對面的單人沙發坐下。
還是上次的位置,但談話的人換了一換,氣氛也截然不同。
江川則像是門神一般,守在外廳門口,隔了四五米的距離。
程野下意識的就打開了面板,掃了眼兩人的配合度。
江川還是55%,和苗陽一樣,熟悉了以後就一直保持在這個幅度上下。
但丁以山,不出預料,配合度.0%。
自楚軒、哈林之後,這是他見到第三個配合度完全爲零的人。
“是純粹的不信任,還是說根本沒打算和我有任何實質性的信息交換?” 程野若有所思。
單從配合度,其實能解讀出不少東西。
比如現在這個0%,幾乎等同於明說,接下來的談話裡,只要他主動提問,丁以山大概率會一個都不回答。
也代表着這場談話目前是單向的,只有他回答的份,丁以山應該是帶着一肚子問題來的。
“程野啊”丁以山拿起水壺,倒出一杯熱茶放在他面前,語氣像拉家常般隨意,“你進檢查站多久了?”
“已經三個多月了。”
“三個多月.”丁以山點點頭,放下茶壺,“時間不長,能力不弱,我看了下你之前內城的資料,上面可沒寫着你瞭解這些東西。”
“資料.也沒寫着我有幹掉高級融合體的能力。”
程野微微一笑,既然無法解釋,就用更離奇的事情來回答,“既然進了檢查站,就該有自我學習能力,這些該瞭解的,自然得主動去了解。”
“說得好,自我學習能力很重要!”
丁以山重重點頭,果然沒有在“資料”上糾纏,“咱們檢查站多少老檢查官,就是不明白這個理,總想着靠內部站隊、拉幫結派混日子,要是都有你這份覺悟,我這個站長啊,可就輕鬆多了!”
拉幫結派,就這麼水靈靈的說出來了?
程野不動聲色,看了眼依舊0%的配合度,沉吟着沒有接腔。
丁以山似乎也沒指望他迴應,話鋒一轉:“關於你提出來的那些想法,我讓阿川重新整理了一遍,你要不要看看整理後的結果?”
“行。”程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語氣謙遜,“我昨晚說得散亂,也不知道整理出來會不會有疏漏。”
丁以山露出一絲讚許的微笑,從茶几下方的抽屜裡摸出一迭裝訂好的紙。
顯然是早有準備。
“論檢查官包乾外城建設的若干意見書?”
程野的眼神落在封面。
他微微挑眉,重複了一遍標題,臉上露出疑惑,“丁站長,我昨晚沒說過咱們檢查官要出去包乾啊?”
“哦,這個啊”
丁以山拿起自己的茶杯,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說一件小事,“可能是阿川聽錯了,自己加進去的,你別在意標題,看看內容就行,可能有不少是按你昨晚的思路擴寫的。”
擴寫?
程野看向外廳,江川露出一個尷尬卻不失禮貌的笑容道,“程檢查官,您昨晚說的太快了,我寫不過來,後面思考着就加上了一點自己想的東西,可能有錯漏,也可能.有地方不合理,有問題您直說就行。”
後半句,江川說的有些結結巴巴。
程野心裡暗暗好笑,心知這應該就是丁以山自己的“傑作”了。
但既然不願意點透.
那他到底是想聽幾句順水推舟的贊成,還是真打算聽聽有建設性的意見?
捏起計劃書,程野凝神靜氣,逐行往下閱讀。
這份計劃與他昨晚隨口提的框架約莫有六七成相似,只是在具體實施上做了一些大刀闊斧的改動。
比如將他提議的發放團隊資源包,改成了需要貢獻兌換的資源券。
又比如將他設想的分區域側重建設,即薪火那套,每個區域專精一個方向,數個區域搭配起來生產,改成了每個區域得五臟俱全。
當然,重點還是檢查官包乾這件事。
程野昨晚一點沒有提包乾的實施方式,計劃書上卻有了完整的包乾細節。
從第七頁到十三頁,用整整六張紙列滿了細則,從片區劃分到權責範圍,甚至連如何與其他署制單位的協調都寫得明明白白。
“丁站長,這恐怕不行啊。”程野假裝皺着眉頭思索道,實則目光牢牢鎖定在面板上。
假設配合度沒有任何變化,他就隨口說個小問題搪塞過去。
若是有變化.
“哦?”丁以山端着茶杯的手頓了頓,“哪裡不行,你說說,我在聽。”
話音落下。
讓程野心頭一怔的是,面板上的配合度竟然真的動了!
從0%微微跳躍到5%,眨眼間又跌回2%。
好傢伙,還真是來聽我“批評”的?
程野有些愕然,隨即立刻壓下心思,語氣沉穩道,“如果讓我們檢查官出去包乾,那就變成了承包責任制度,內核完全發生了變化。”
“承包責任?”丁以山皺眉,若有所思地重複了一遍這個詞。
“我理解的‘包乾’,應該是以居民爲主體。”
程野身體微微前傾,語氣帶着幾分篤定,“讓他們自己擇一地落腳,把那片地方當成新家去建設。整個過程中,幸福城只提供必要的材料援助,再設立嚴苛的獎懲和責任到人制度,確保建設有序推進,這樣居民有歸屬感,幹活也有動力。”
“但要是換成承包責任制度,就成了我們檢查官僱傭這批居民,讓他們幫忙擴建外城。一個是自家事自己幹,一個是拿工錢替人幹,積極性和責任感天差地別,完全是兩碼事。”
程野清了清嗓子,隨手指向其中一條細則,“您看這裡,由檢查官提出物資需求,幸福城進行需求匹配,這要是不加限制,難免有人爲了進度鋪張浪費,多報多領,可要是加了條條框框的限制,又會束手束腳,真遇到緊急情況想調物資都難,反而誤事。”
“還有這個,要求檢查官隨機抽取包乾區域,進行包乾,看似公平,實則不合理。因爲咱們的檢查官隊伍也不是每個人都一樣,假設有人擅長搞建設規劃,那就該給他劃分一片安穩的位置,而不是讓他隨機到外側區域承擔風險,拖慢建設進度。”
“或者說每個人對區域的理解都不同,在其他人眼中可能是比較糟糕的一片區域,或許就適合他的眼光,知道該怎麼發展。”
“還有這以片區建設速度爲核心考覈指標,也有問題。遷徙者剛來,最缺的是安全感和基本保障,要是一味催着擴建,檢查官怎麼保證這些人會願意聽話?”
世界上不可能有一份完美的計劃書。
再怎麼詳實,再怎麼合理,想要挑毛病,總能找出疏漏。
程野一口氣點出幾條顯而易見的問題後,停下來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眼角的餘光掃過右上角的面板,配合度已經悄然爬到12%,剛好邁過搜索情報的門檻。
丁以山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聽你這個意思,不是反對檢查官包乾,是反對現在這種承包式的包乾?”
“丁站長,爲什麼您覺得兩種方式不能並行呢?”
程野放下茶杯,語氣平靜得像是在探討一件尋常事。
“並行?”
丁以山的眉峰明顯跳了一下,臉色微微變化。
儘管他很快掩飾過去,程野還是捕捉到了那一閃而過的驚愕。
而反映到面板上,配合度幾乎是瞬間暴漲一截,直接衝到了27%。
好傢伙。
這是說到丁以山心坎裡了?
“你的意思是,包乾和承包可以同時推進?”
“是的,承包制也有一定的道理,兩個制度其實並不衝突。”程野輕輕點頭,將昨晚思考的一部分內容徐徐托出,“按這份計劃的佈局,安全區域最多隻能容納二十萬人左右,剩下的外圍區域都存在不小的風險.”
“安全的核心區,推行居民包乾制應該阻力不大,大家有歸屬感,自然願意出力,但外圍的危險區域,肯定不會有人主動願意去。”
“這種時候,我們檢查官願意主動站出來,帶着隊伍去承包這些危險區域,那就是一種負責任的體現,是爲了儘可能減少幸福城的損失,身體力行的幫助幸福城發展,是犧牲自己、凝聚民心的一種奉獻行爲啊!”
程野微微提高了音量,適時露出一股很不理解的青澀模樣。
“這種行爲,明明該推出大量的扶持制度,再加上不設底線的獎勵條款纔對,得讓檢查官們覺得,主動去那些危險地方是值得的,是能被看見、被獎勵的!這樣纔有人願意站出來,成爲擋在居民身前的高牆,爲幸福城的明天添磚加瓦啊!”
他頓了頓,拿起計劃書翻了兩頁,愈發不解:
“可江川寫的這份計劃,字裡行間總透着股.我們檢查官急着趕着要出去帶人承包建設,生怕搶不到似的。怪了,檢查官明明是在捨身做貢獻,卻還要被一堆條條框框的指標捆着,幹得不好還要受懲罰?這這不就是吃力不討好嗎?”
嘶。
最後這句話,程野斟酌許久才說出口。
丁以山臉上果然沒有任何波瀾,甚至還微微頷首,一副“你說得對”的認同模樣。
但面板上的配合度卻是做不了一點假,瞬間暴漲誇張的21%,幾乎快要衝破50大關!
“有點意思啊。”
程野心頭火熱,總算摸到了提升配合度的另一條路。
除了威逼審問,讓對方產生認同感、接受自己的觀點,竟然也能算配合?!
沉吟稍許,丁以山忽然轉頭看向外廳,揚聲道:“江川,你過來說說,你是怎麼想的?”
“呃”站在門口的江川明顯沒料到會被點名,猛地一個激靈,走過來支支吾吾道,“站長,我.我是想着,想着”
想了半天,一句話都沒憋出來。
眼看江川馬上就要進入死機模式,丁以山適時擡手喝道,“行了,程檢查官剛纔的話聽到了吧?”
“聽,聽到了!”
“你覺得該怎麼做?”
“我?”
江川又怔了下,但這次卻沒有回答,而是立刻轉頭看向程野,眼神裡滿是求助。
嗯?
丁以山這是不想戳破兩人之間的這絲默契?
程野眉頭挑了下,腦中思路如火花般閃爍。
如果丁以山直接問他,那就默認了讓他參與了這場權力分配,成爲一枚棋子,不再屈居於見習檢查官身份的限制。
可現在卻要借江川之口問他,要麼代表着他現在提出來的東西還不夠分量,要麼就是.
等等,難道丁以山根本沒打算執行這份計劃,而是一次對他的大膽試探?
不會吧。
計劃書做的這麼詳細,都詳細到要說出怎麼分配權力了。
幾十輛卡車也都開了過來,成噸的物資開始調配,一副破釜沉舟、志在必得的模樣。
總不能是咱褲子都脫掉了,你告訴我其實要虛晃一槍?
程野忽然有些傻眼,要是試探,他剛纔暴露的東西可就有點太多了。
那野心,幾乎要溢出來!
但隨即,又有一道更奇怪的想法闖入程野腦海,讓他忍不住喚出面板,乾脆點下和檢查紅山商隊的情報進行思考。
進入情報空間,時間流速猛地變緩,有了足夠的思考時間。
從兩人交談,一步步發展到現在,程野腦中猛地閃過一道大膽的想法。
不會是.丁以山根本沒意識到這份計劃書上,檢查官主動包乾的弊端?
在被他提出來以後,現在忽然沒了之前的把握?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連程野自己都覺得荒謬,可聯想到暴漲的配合度,以及江川不似作僞的眼神。
程野眼皮一跳,心頭狂震。
好傢伙,要真是他猜的這樣,那樂子可就太大了。
借江川之口來追問細節,卻不挑明此刻兩人心照不宣的默契,丁以山這態度已經再明顯不過。
顯然是改變了對他的定位,不再將他當成棋子對待。
是,索求解決辦法沒問題,畢竟不管是昨天遞過去的計劃,還是剛纔的一番發言,都或多或少表現出了幾分能夠解決這件事的能力。
可問題在於,要是他把具體可行操作方案說出來,甚至是權力分配的細則和盤托出,那豈不是.
一個瞬間,程野腦中念頭流轉。
進,如果丁以山願意採納,他將直接成爲制定這場棋局規則的執棋人。
不說別的,單單是手裡的權力,就將大到堪比執勤站長的地步。
唯一的麻煩在於這件事若是被其他人知道,他的處境將變得極爲艱難。
甚至可能會因爲提前暴露野心、能力,招來更爲直接的殺身之禍。
退,也不是沒有辦法,完全可以裝傻充楞糊弄過去。
但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再退,要是丁以山選擇打破砂鍋問到底,甚至拋開兩人之間的默契。
那收益和風險就完全不成正比,實在太不划算!
“如果知道我的能力,就想來幹掉我,那就一定是我的敵人,早晚都要對付。”
“哪怕最壞的局面,有角海星在,誰敢露頭,直接鎮殺就是了!”
一念定,程野長長舒出一口氣。
情報空間,隨之轟然破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