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眼前的身影，命書徹底呆愣在原地。
雖然命運族各大分脈之間的聯繫不多，都是在不同的地區探索遊走，直接接觸的機會很少。
平時主要是各分脈的命主之間，會對命運族的未來發展規劃有詳細的交流。
但再陌生，它也不可能不認識跟前這道身影。
它所在的是命運族的“天定”一脈。
而眼前的這位，正是龍雀一脈的命主：命喉。
此時的命喉望着族人銀色面具上的震驚表情，也是啞然失笑。
他也沒想到自己竟然能在這片貧瘠荒蕪之地遇到自己的族人。
佩戴銀色面具、身披命理長袍、手持抉擇法杖……他一眼就認出，這是天定一脈的成員。
“龍雀命主？！”
命書在這時試探性地詢問道。
還未等命喉回答，它面具上的表情突然變得警惕：
“魂獸？”
此時的命書，完全懵了。
對方的身形、容貌，都是龍雀命主無疑。
但身上卻沒有絲毫命運族成員的氣息。
更重要的是對方的生命波動極其微弱，而龍雀命主的實力早已晉升怪物世界戰力指標中的“半神境”。
這讓他想到了與逆潮軍團作戰的一支強大勢力：魂歸族。
它們操控下的魂獸就有擬化外貌的能力。
但仔細想來又覺得不對。
如果是魂歸的奪舍僞裝，首先得有實力奪舍龍雀命主的軀體纔是，完成掠奪後的僞裝也該是近乎完美的僞裝，怎可能連氣息都無法模擬。
各種想法在腦海中翻涌，但命書還是警惕的後退了一步。
看到族人的警惕，命喉完全可以理解。
怪物世界的能力繁多，僞裝、替身、奪舍、幻象……模擬其他種族生命形態的能力，實屬常見。
但想要證明自己的身份，也不難。
命喉的銀色長髮舞動，擡起右手，一縷煞風在掌心凝成栩栩如生的龍雀圖騰。
“這能否證明我的身份。”
“真是龍雀命主？”看到龍雀圖騰，以及圖騰中的命運族烙印，命書用感知仔細檢查上面的能量編織軌跡。
正因爲怪物世界能力繁多，所以這是命運族成員互相確認的身份的方式之一。
但僅憑如此，命書仍覺得不妥，當即對接族內精神網絡。
體內的命運規則衍生烙印閃爍間，一道精神連接軌跡快速生成。
以命運規則爲核心構建的精神網絡在腦海中呈現。
它想要通過這種方式，直接連接龍雀命主的精神節點，真假只需連線便能得到明確答案。
卻驚訝發現，代表龍雀命主的魂燈早已熄滅。
命喉自然知曉對方在想什麼。
輕輕嘆了口氣，指尖一劃，煞風在沙地上勾勒出一道繁複符文。
“想必你已經查看了我的精神節點，我的魂燈已經熄滅，但這不代表我已經死了……這是我的畢生命理，你可以仔細檢查。”
命書盯着沙地上的符文，面具下的表情驚疑不定。
釋放感知仔細檢查命理符文，上面詳細記錄了龍雀命主的生平事蹟，也就是命運軌跡。
這就像是每個命運族人的生命二維碼。
再對照龍雀命主在精神網絡中的命理符文，對方的身份已然確鑿無疑。
此時的命喉也是有些無奈。
如果對方還不信，他還真找不到其他解釋方法了。
成爲玩家後，本體裡的規則衍生烙印被封印，化作了揹包行囊裡的封印物。
這導致他的本體徹底斷開了與命運規則的連接，這也是他的在精神網絡中的魂燈就此熄滅的原因。
“你還不信？”看到對方還是沒有任何反應，命喉只得詢問道。
已經對比完命理軌跡的命書在這時單膝跪地，將左手放在了眉心處，隨後擡起頭表情凝重道：
“龍雀命主……您現在的狀態，到底是遭遇了什麼。”
命喉輕笑一聲，搖頭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
“有些路，走了就不能回頭，現在的我，確實不再是曾經的龍雀命主……但我們這一脈的未來，我比任何時候都看得更清晰。”
“我還是不明白，您怎麼弱成這樣了？”
已經明確站在跟前的正是龍雀命主，命書面具上浮現一個震驚表情。
此時的龍雀命主在他的感知中，身上散逸的生命波動和曾經相比，比瀕死狀態還差。
甚至龍雀命主的屍體，都會比這具軀體，散逸更強的生命波動氣息。
面對詢問，命喉沒有再繼續回答。
玩家身上的秘密，關乎高維神明。
沒有得到高維神明的允許，自以爲是的袒露真相，或許會觸怒高維神明。
好不容易走上一條擁有無限未來的道路，他不想犯任何錯誤。
哪怕這個錯誤釀成大禍的可能性很低。
但他可以給族人指一條明路。
“天定一脈的小子，上前感知我的生命脈絡。”
命書雖然滿心疑慮，但面對龍雀命主的吩咐，還是果斷上前。
他擡起手，將佈滿星紋的掌心輕輕按在命喉的小臂上，催動體內命運規則之力探入對方軀體。
下一秒，命書的感知視角彷彿投入無垠星海。
他眼中的命喉，生命脈絡純淨得像從未被觸碰過的初源之水。
每一寸血肉都在以完美的頻率律動，精神力如琉璃般剔透，在眉心處流轉時，竟折射出七種本源色光。
無垢之體？！
命書的腦海中頓時浮現這四個字。
它從未見過這般純粹的軀體。
更令他感到難以置信的是，在這具純淨無瑕的軀體深處，有三道陌生的規則力量在緩緩脈動。
每一道規則都與命運規則的波動不同，也不符合已知的任何元素規則。
三種完全不同的規則力量，竟然在這具軀體內達成了完美的平衡，相互之間沒有任何衝突。
命書面具下的嘴脣劇烈顫抖，感知收回後，面具上的震驚幾乎要溢出來。
他自認爲見多識廣，卻也從未見過如此純淨的軀體。
這簡直就是一具完美的規則容器。
沒有一絲雜質，氣血運轉過程中也不存在半分滯澀，彷彿天生就該承載這世間最強的力量。
“您的身體，怎麼會變成這樣。”
此時的命書終於明白爲什麼感知不到龍雀命主身上的命運規則氣息。
龍雀命主早已煥然新生，現在使用的這具軀體也已經跳出了種族桎梏，達到了連半神境都無法企及的“規則共生”狀態。
“感受到了？”
命喉看着難掩震驚的族人，收回手腕，銀白色的瞳孔中閃過一絲玩味：
“現在你覺得我是變弱了，還是變強了。”
命書聽聞，猛地搖頭。
此時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龍雀命主哪裡是變弱了，他分明是走上了一條命運族發展至今都不敢設想的道路，已經完成了生命形態上的蛻變，也徹底脫離了命運族。
至少在血脈上，龍雀命主已經不是命運族的生命架構了。
命喉在這時繼續道：
“天定一脈的小子，我知道你心中有許多疑惑，很多問題我無法給你明確的解釋，但既然你我能在這裡相遇，或許是命運贈予你的機緣，去試着追尋我走過的命理路徑，你會知曉答案。”
語罷，命喉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表情一變：
“對了，你身上攜帶了多少靈性資源？”
還在疑惑命喉這番話到底是什麼意思的命書聽聞，意識當即對接隨身空間，掃視一圈後沉聲道：
“我身上有不少沿途採集的資源，您有需要？”
“全部給我。”
雖然是不同分脈，但龍雀命主畢竟是命主身份。
面對這個請求，命書選擇當即執行。
隨後將沿途採集的資源一股腦的全部取出。
命喉也沒客氣，將這些資源全部收入空間行囊。
估測這批資源的價值兌換成祭力能有百萬以上。
“天定一脈的小子，算你走運，記住我說的話，按照我的命理軌跡去尋找答案，你會知曉真相，也能和我一樣找到超脫生命桎梏的道路。”
語罷，命喉不再浪費時間，裹挾着雷煞衝向天際。
只餘沙地上漸漸被風沙撫平的命理符文，和呆立原地的命書。
離去的命喉在飛行中開始將命書“贈予”的資源批量上架交易行，快速變現成祭力。
資源怪物世界有的是，能夠消耗在挑戰者系統各項功能上的祭力，纔是他眼裡最珍貴的資源。
有了這筆資源助力，他的成長速度還能加快。
心情暢快的命喉加快了飛行速度，途中從商城購買了一瓶中級精神恢復藥劑，將消耗的精神力迅速補滿。
至於命書的未來走向，他已點到即止，能走多遠全看對方的機緣。
未來，他計劃用這種方式接觸更多族人，逐步將整個命運族引向地球，轉化爲玩家。
但玩家資格發放的速度很慢，那些沒有資格的族人正好可以用來建設地球。最起碼要讓地球的靈氣含量提升幾個等級。
玩家屬性反饋現實的日子尚不可知，而地球在往後漫長歲月裡始終會是玩家本體的大本營。
優化地球環境，本身也是在爲未來鋪路。
……
另一邊。
命書還呆坐在風沙彌漫的沙丘上。
方纔被龍雀命主生命形態蛻變帶來的震撼衝昏了頭腦。
此刻冷靜下來，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自己這一趟外出，沿途九死一生採集的靈性資源，就這麼被盡數取走了。
那些資源裡，有能強化意識的破戟沙，有可催化高等靈植快速生長的月苔，還有許多各種品質的靈礦石……每一件都是在枯骨戈壁裡冒着未知風險採集。
其中有一部分是它從等價博弈中獲取的規則衍生能量生成的晶石。
他擡手摸了摸胸口處的空間口袋，裡面已經空空如也。
命書面具上的震驚緩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最終化作了無奈表情。
他現在才反應過來，自己從頭到尾都沒問過龍雀命主需要這些資源做什麼。
又是否有歸還的打算。
可轉念一想，對方畢竟是龍雀命主。
在命運族等級體系裡，命主對旁支成員的資源調用本就天經地義，更何況對方還指點了超脫生命桎梏的道路。
只是……這可是他攢了許久的家底啊。
心中無奈的命書蹲下身，指尖拂過沙地上尚未完全消散的命理符文，符文裡蘊含的龍雀命主生平軌跡帶着些許溫度。
“超脫生命桎梏……。”
他低聲重複着這句話，面具下的眼神逐漸變得堅定。
片刻後，他猛地站起身，“抉擇法杖”在沙地上重重一杵，杖底迸發的微光將周圍的風沙逼退。
形成一方被煞風環繞的屏障地帶。
“罷了。”
他深吸一口氣，將心頭那點資源被取走的不滿壓下。
覺得若真能如龍雀命主所言，找到所謂的超脫道路，這點資源又算得了什麼。
盤膝坐下，意識沉入精神網絡，銀白色的命理軌跡如絲線般交織，勾勒出龍雀命主被記錄的事件。
隨着時間推移，命書越看越覺得奇怪。
讓龍雀命主發生改變的事件，主要是全族解封后，在“裂喉谷”地區的一次等價博弈。
這次等價博弈出了意外。
被邀請參與博弈的一方，竟然掌握着強於“命運規則”的規則級力量。
按理說，即使規則力量強於命運規則，也不存在被攔截的可能性。
每個規則都有特定的“絕對邏輯”。
就像是命運規則，就無法庇護被命運之力籠罩的成員不死不滅。
即使對方掌握的不是規則級力量，只要自身實力比命運族成員更強，就能將他們殺死。
規則與規則的碰撞，更多是發生在邏輯衝突的時候。
例如，一個規則的效果是絕對粉碎。
另一個規則的效果是絕對完整。
這兩個規則同時作用在一個目標身上，那麼規則就會出現衝突，規則效力更強的一方會壓制另一方。
所以命運規則被更強的規則壓制，較大的可能性是出現了規則衝突。
如果所有比命運更強的規則都能豁免命運規則的效力，那命運族也就沒必要再繼續以等價商人的形式遊走怪物世界。
畢竟，怪物世界比命運更強的規則，不在少數。
這次博弈的結果是，龍雀命主遭到命運規則反噬，生命強度隨着時間推移被不斷削弱。
這個過程具體會持續到什麼時候，誰也無法預料。
龍雀命主也沒有任何可以參考的例子。
爲了避免在反噬中走向死亡，它以博弈的方式獲取了那一次博弈的源頭地區。
隨後孤身前往，希望通過談判，乃至給予利益的方式收回本該屬於自己的博弈籌碼。
正是這次行動，讓龍雀命主接下來的行爲變得十分詭異。
他以命主的身份召開了天命閣議，並表示自己收到命運啓示，希望舉族搬遷前往一個未知小世界。
對於這個要求，其他命主都選擇了反對。
就連大命主也不支持龍雀命主如此荒謬的決定。
都認爲小世界的發展根本不可能比得上怪物世界。
其次，小世界裡的資源產出普遍有限，無法承載命運族成員在日常資源消耗上的開支。
甚至這個小世界連命運族裡的一個分脈都無法養活。
但大命主尊重龍雀命主決策，以及他提到的“命運啓示”，選擇讓他帶領願意追隨的族人前往小世界定居。
至此，龍雀命主的魂燈熄滅。
命理軌跡到了這裡，也就斷了。
所以龍雀命主生命形態重塑，大概率是在那個小世界裡遭遇了什麼機緣。
但不知爲何，龍雀命主又回到了怪物世界。
而跟隨他前往荒蕪小世界的族人，也都銷聲匿跡，同樣熄滅了魂火。
或許他們也和龍雀命主一樣，有了奇遇，完成了生命形態上的超脫。
理順了命理軌跡，命書體內的心核砰砰跳動。
如果能像龍雀命主那般，成爲無垢之軀，體內甚至還能有其他規則力量加持。
自己現在的這具軀體，似乎也沒什麼值得留戀。
暫時的弱小，代表不了什麼。
潛力纔是未來能走多遠的基石，也是突破桎梏的火種，更是是丈量怪物世界天地的標尺。
它好奇的是。
這次接觸，爲什麼龍雀命主從頭到尾什麼都不願意明說。
表達的內容雲裡霧裡，根本讀不懂到底是什麼意思。
但轉念一想，命書心中釋然。
命運族向來信奉命運軌跡自有定數。
每一道命理的轉折，都藏着世間萬物的暗示。
龍雀命主既然選擇用這種方式給予自己指引，而非直白道破，或許正是遵循着某種更深層的命運指引。
就像族中記載的古老預言，那些提前被揭開的謎底，往往會在現實中扭曲成完全不同的模樣。
命運軌跡一旦被強行暴露在陽光之下，原本既定的方向便會被吹散，甚至反噬揭示者自身。
龍雀命主的魂燈已滅，卻以全新的形態重現，這本身就是顛覆常規的奇蹟。
這樣的軌跡，註定不能被輕易言說，直接說明便會引來未知的命運修正。
命書在這時想到了龍雀命主所說的一句話：追隨他的命理軌跡，就能尋到超脫生命枷鎖的機緣。
那是否說，自己也要跟隨龍雀命主的腳步，前往小世界。
探索荒蕪小世界的想法在他的腦海中紮根，快速壯大。
有些迫不及待的命書當即行動。
消耗體內的命運規則之力，在腳下勾勒傳送陣法。
頓時規則能量在沙地上鋪開，淡銀色陣紋如活物般遊走，快速織成直徑十米的傳送陣。
接下來，他決定親自前往調查。
但內心深處，他還是有些擔憂。
腦海中不斷涌現族人分享在精神網絡中的各種見聞。
例如，有邪魔爲了獲取更強的力量誘惑族人踏入提前編織好的陷阱，最終族人被煉化，成爲邪魔融合血脈提升實力的養分。
類似坑害族人成就自我的故事，不在少數。
或許當時跟隨龍雀命主前往小世界的族人，也都已經被煉化。
龍雀命主現在擁有的純淨之軀，正是在族人的屍骸上，通過某種規則級獻祭方式塑成。
自己是否也會遇到類似的遭遇。
這些族人分享的見聞，就像是淬了毒的沙礫，硌得命書心頭髮緊。
望着已經生成的傳送裂隙。
命書猶豫再三，最終咬牙縱身躍入。
許久後，命書的身影出現在交易城上空。
剛降臨，命書便忍不住皺眉：
“壞了，座標錯了！”
感知到這方小世界的靈氣含量，命書腦海中浮現的一個想法便是。
這個世界根本不可能孕育出“超脫機緣”。
完全就是一個毫無靈氣的泥潭世界，也必然不是龍雀命主當時前往的小世界。
自己把龍雀命主留下的虛空座標搞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