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璇衡頭一次用如此充滿厭惡與鄙視的眼神看着一個人。
吳紅山這個人渣,光是讓他看上一秒都想吐。
這個案子的相關人員中,只有一個真正的受害者——齊詩雨。
她什麼都沒做錯。
這女孩被曾經最信任的人背叛,無緣無故受了三年牢獄之災,背上了殺人犯的罵名,卻依然決定爲這位不值得守護的人渣保守秘密:一切只因爲她曾經愛過這個人。
可就是她深愛過的這個人,在昨天奪走了她的性命……這是齊詩雨做夢也沒想到的吧?
捂着胸口那止不住的鮮血,齊詩雨該有多絕望的癱坐於地,目睹吳紅山逃之夭夭?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她究竟會在想什麼……是憎恨,還是後悔爲什麼當初愛上了這樣一個人?
板着臉站起身來,張璇衡頭也不回的離開審訊室,只剩下在裡面哭泣不止的吳紅山。
他的眼淚,究竟有幾分悔恨,又有幾分是爲了自己?
沒過多久,楊天芸便被餘政興帶人深夜突襲,於家中抓獲。
儘管一開始她拒不承認,但在張璇衡根據推理結果和吳紅山的供認事實,不到半小時便讓其放棄抵抗,承認了自己所做的一切。
她拿走睡裙的原因,正是驗證了張璇衡的推測:那上面有着她服裝店的獨特標記。爲了避免懷疑,纔會特意將其帶走。
對齊詩雨二人的仇恨,也的確來自於想爲劉小元復仇的心理。她接近齊詩雨得知其有恐雨症後,便開始策劃復仇計劃。
一切實施過程都和張璇衡的推論吻合,一些之前無法確定的部分如今也得到了具體答案:比如她是怎麼得到齊詩雨家鑰匙的。
答案就在張璇衡猜測的多種選項之一。楊天芸將塑形泥插入鎖眼,依靠拔出鎖釦、完成塑形的模具去地下鎖店打造了鑰匙。
用來嚇唬齊詩雨的低語聲,是一段刻意被調得非常扭曲、疑似劉小元的聲音,控訴她是幫兇,讓齊思雨誤以爲他要來索命。
拿走的睡裙,則是被剪碎後衝入了下水道。現在想找回來是不可能的了。
還有,齊詩雨的藥物,的確被她更換掉了。
但是之所以有機會換掉藥物,卻不是齊詩雨單純信任她而已:原因居然是,楊天芸也有恐雨症。
當時,她也正是因爲同有恐雨症,讓齊詩雨找到了同病相憐的感覺,才能和她如此迅速的打成一片的。
當一個患有同樣心理疾病的閨蜜告訴她“我正好要去買藥,就幫你帶一份吧”的時候,齊詩雨怕是連一點疑惑都不會起的。
“你既然也有恐雨症,居然還在雨天跟蹤她?”張璇衡難以置信的如此問道。
“我的恐雨症其實基本都好了,只是跟齊詩雨那兒說得比較嚴重。而且我也從來不吃藥控制的。”楊天芸似乎不是很願意談這個話題。
“……從來不吃藥控制?”瞬間想到了自己在看齊詩雨服刑期間心理諮詢記錄時產生的疑惑,張璇衡皺起眉頭:難道白狐社區上那個心理醫生的答案……描述的患者並不是齊詩雨,而是楊天芸?難怪他沒提到自己的患者有吃藥!
憑藉這種猜測,張璇衡雖然沒查過她有沒有服刑記錄,還是單刀直入的問出這樣一個問題:“以前在監獄的治療效果似乎不錯啊?”
“你這不是知道麼。”楊天芸仍然一副不願意交談的消極表情:“你到底想說什麼?”
“靠着共同患有恐雨症且進過監獄的經歷,想接近齊詩雨實在是太簡單了,不是嗎?”張璇衡覺得問到這裡,似乎該進入關鍵了:因此,接下來他開始詢問楊天芸是如何找到了齊詩雨展開復仇計劃的。得到的答案,居然是稍有沉默後,蹦出的四個字:“我買來的”。
“買來的?從哪?”張璇衡自然是開始追問。
可楊天芸一言不發,居然還露出了一絲笑容。
她突然露出的這絲微笑,在安靜的審訊室內顯得詭譎萬分。張璇衡的心底,更是驚起了一縷寒意。
“你這是什麼意思?”維持住表面上的沉着,張璇衡盯着楊天芸,立即發問道。
“我在笑你們居然還在意情報是哪來的。”楊天芸收起那絲笑容,用那也不知是疲倦還是藐視的眼神盯向張璇衡:“販賣情報的網站太多了……齊詩雨又不是什麼重要人物,當然隨隨便便就能拿到她的資料。”
“那麼你去的網站叫什麼?”張璇衡不想陪她說這些沒有用的廢話,繼續逼問她道:“網址也可以。”
“我根本不知道。”楊天芸的表情中,似乎帶有着隱約的嘲笑:“你以爲呢?這種暗網,不會給用戶留下追蹤它的手段。”
“…………”張璇衡啞口無言,因爲這確實把他問住了。
可他依然不打算就這麼算了,因而繼續依照他對多層代理的暗網那有限的瞭解追問起來:“那誰給你介紹的這個網站?”
楊天芸默不作聲,只是輕描淡寫的說是她自己找的。
是真是假,根本無從辨別,也沒法有效追問。張璇衡只得暫且作罷。
他轉而問起另一個讓他大惑不解的問題:既然齊詩雨是在大雨中目睹了埋葬者拋屍而得上恐雨症,那麼楊天芸又是因爲什麼得上的?
她對於張璇衡的提問,如同沒聽見一般。
和當年在監獄中一樣,不願意說出自己的癥結。
最終,一切詢問都是不了了之。她絲毫沒展現出願意談這問題的意願。由於這跟案件本身無關,張璇衡也沒法再追問下去。
當告知楊天芸這整個案件的經過、告訴她齊詩雨是無辜的之後,張璇衡抱有一絲希望的問她,你做這一切後不後悔。
“……”楊天芸只是沉默。
搖了搖頭,張璇衡心情複雜的站起身,準備離開審訊室。
在他即將踏出屋門的一剎那,楊天芸終於開了口,讓他的心裡痛如刀割。
“即便如此,爲了讓吳紅山被抓起來,我也必須用她當犧牲品。”
沒有道歉,沒有悔意。
只剩下那近乎冷漠的偏執與盲目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