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曼青望着郝靈靈的背影若有所思,一旁的齊楚也在歪着頭看着郝雲棲衆人上樓,嘴裡咕咕噥噥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葉姑娘,那晚的那個人就是綁架你們的匪徒吧?”木懷彥的眼眸似水下青石,幽清分明卻半點也看不透徹。
葉曼青一愣,才明白他說的是魏老三。
“是啊,那人名叫魏老三,是四個匪徒之一,那晚他等在那就是爲了抓我們。”想起那日的事,葉曼青仍是心有餘悸,“差點就被他逮到,幸好遇到你,說起來真得好好謝謝你呢!”
木懷彥卻是臉色一黯:“葉姑娘千萬別這麼說,若不是在下猶疑不定,也不至於讓那魏老三脫逃。更何況……更何況,在下險些害了葉姑娘!”
葉曼青神思微恍,那時他阻止她殺人時她是有怨恨的,不爲其他,僅僅是因爲他那般悠閒的姿態、那種輕鬆的語氣,好像她的狼狽如此可笑……葉曼青忽地一笑:“你別在意我那會兒說的氣話,真的謝謝你,你救了我!”讓她免去那骯髒殘酷的鮮血洗禮,讓她不至於真的發瘋。這些天的相處,她已經很清楚,這個叫木懷彥的男子,有着一顆怎樣純善的心靈。
木懷彥仍是皺着眉頭,張張嘴,卻沒再說什麼。
一直安靜得有些過分的齊楚忽地一拍桌:“想起來了!”
葉曼青拍拍胸口白他一眼:“想起什麼了?!”
“嘿嘿……”齊楚撫着下巴賊笑,“郝家兄妹啊,我說怎麼那個郝雲棲的名字越聽越耳熟呢,原來是金刀鏢局的大公子!”
“金刀鏢局?”
“紀州第一大鏢局,據說鏢局的牌匾還是當今皇上親手題就。”
木懷彥幾乎就是個名詞解釋家,基本上只要是葉曼青不懂的他都解釋得清清楚楚。在他的細心“教導”下,葉曼青好歹對這個世界有了點常識性瞭解。
傳說天地初開之時,雲氣飄飛水霧離散,獨留下沉濁之物凝結爲陸地,居於四方八合之中。時有神光自九天照耀而下,亮徹天地,積陰之物莫不消弭散盡,雲風瞬清。山民自稱天熙人,乃爲“天之熙光”。
天熙大陸西線爲沙漠雪峰大澤所圍,東線臨海,海岸線綿長。大陸自古以來便以黃道周天十二次爲州城劃分,建有十二州,從北至南分別爲梁州大梁、燁州大火、烈州鶉火、憑州玄枵、紀州星紀、昴州鶉首、實州實沈、婁州降婁、禹州諏訾、穎州析木、隨州壽至、幷州鶉尾。
十二州各自爲政,風俗各有不同。數千年來,各州之間征戰不休,都想吞併其他州城一統天熙大陸,但從未有人成功過。直到三百多年前前朝□□楊修武借憑、紀、禹三個中部洲城戰亂之時起事,得以掌控三洲之地。後又以十五年之功,逐步奪得東部昴州、幷州,北部烈州、燁州,西部梁州、婁州等,建都中鴻城,國號爲“靖”,年號“修元”。南部實、穎、隨三洲與其他各州分處墨江南北,本就相交不多,又見楊修武開國立朝,迫於其威勢,便納貢朝見,以臣屬身份自居。由此,靖國從大局上統一了天熙大陸。
此後百多年,靖國朝政主要以養民息兵爲主,十二州互通有無,漸成一國之勢,州城之分淡去不少。可惜好景不長,後繼帝王漸漸拋了祖先勤儉之風,貪圖享樂而不思進取,罔顧百姓朝政混亂。上行下效,派駐各州城的官員貪腐之風盛行,搜刮民脂民膏不遺餘力,抽稅明目繁多花樣百出。又加各州城稅制變動頻繁,隨意更改,百姓不滿之心愈重。
三十四年前靖煬帝即位後,朝政不但未有改善,反而愈加黑暗混亂。靖煬帝專寵伶人侯蕭,每逢侯蕭誕辰之時,連王公大臣都得向其敬賀。侯蕭爲人專橫霸道,言語刻薄,爲各州城將官所惡。安平三年,紀州刺史明尚言被污冒犯靖煬帝而被殺,其族人皆被流放漠北。安平五年,適逢夏季暴雨時節,各地山洪塌方災害不斷,尤以婁、禹二州境況最糟。洪澇之後便是蝗災,莊稼顆粒無收,百姓食草啃樹,難得一頓溫飽。然而朝廷徵收的田稅卻一分不少,被逼賣兒鬻女者不計其數。禹州風陰山一朝風起,義民揭竿求生,短短兩日便連克胡裡、羅庫兩城,誅貪官開糧倉,大快人心。一時間,天下各地效仿者如林中星火,晝夜更替,紛紛然十二州遍地都是義旗飄飛。可嘆的是,靖煬帝卻仍是每日笙歌夜舞醉生夢死。靖煬帝幼弟肅寧王請命出兵掃蕩義軍以靖國勢,肅寧王自幼嫺習兵法,傲岸不羣,大軍到處,各地義軍聞風而逃。
安平七年,明家三子明展翼於燁州起事,聯合紀州、梁州及憑州西部南宮世家之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短短三天間便攻下憑州,生擒恰巧出城田獵的靖煬帝和侯蕭等人。其時肅寧王仍陷禹州,鞭長莫及,待他快馬趕回之時,靖煬帝已被斬首於中鴻城外。聞此噩耗,肅寧王仰天泣血,誓言不殺明展翼絕不二生。
此後雙方爭戰達七年之久,終以肅寧王不甚誤中流箭身亡而息戰。其謀臣奉肅寧王長子爲主,與明展翼議和。其子時年不過九歲,但眉宇鋒銳已有乃父風範。雙方議定,肅寧王一派退居墨江以南,互不相犯。
戰事告定,明展翼專心穩定各州政事,並於次年建國稱帝,改國號爲“耀”,國姓爲“明”,以火爲德,定都紀州中部華韻城,稱爲“北烈皇朝”。年號“定元”,現如今正是定元十九年。
“金刀鏢局總局設在華韻城內,建局十一年,在其他各州都設有分局。若不是有天子御筆親書,哪有如此廣的走鏢範圍?”齊楚道。
葉曼青一聽倒有了興趣:“這金刀鏢局來頭很大?皇帝怎麼會給他們寫牌匾?”十二州都有勢力分佈?她還記得況風華說的“各州官府不能越界辦案”,如果真是這樣,那這金刀鏢局在某些程度上甚至比官府還靠得住。
木懷彥道:“據說金刀鏢局總鏢頭郝震陽年少時曾同當年的明家三公子相交甚深。當年初出江湖的郝震陽憑一把銀環金刀挑上紀、憑兩州的胡門十八盤衆人,經過三日三夜的浴血拼殺,雖將胡門十八盤攪得個七零八落,但郝震陽也身受重傷,幾番遇險。幸虧遇上出遊回鄉的明三公子,纔算得救。後明家遭難,郝震陽也曾聯絡江湖義士相與救助。”
“沒想到靈靈家的背景這麼強啊!”葉曼青不由慨嘆。
齊楚忽地冷哼一聲,葉曼青斜眼看過去:“又怎麼了?怨氣這麼重?”
“哼!本少爺只是想到某人一路上提都沒提過那什麼‘弱女子遭綁架’的事!”
葉曼青表情一僵,卻見木懷彥靜靜垂眸端起茶水啜飲,她這才恍然,從剛纔起木懷彥就幾乎沒有正眼瞧過她。
“這個……那個……我、我忘記了……”總不能她見人就講吧?再說那個魏老三都跑了,她就算想請他們去救人也沒線索呀!
齊楚氣結:“你……算了,本少爺要出去走走,你們自便!”說完,他也不理葉曼青,起身就往門外走去。
“哎——”
葉曼青訕訕地把伸了一半的手放下,壓下那句“我跟你一起去”,面前似乎正專心品茶的木懷彥第一次讓她覺得坐立難安。沉默許久,她喉嚨中像是有螞蟻在爬一般癢得難受,正想倒杯茶喝,不料卻和同樣伸手的木懷彥碰個正着。原以爲木懷彥會縮手,不料他手指微一用力提起茶壺,順勢給她倒了杯茶。
“葉姑娘……想出去走走嗎?”
“是……呃,其實也不是很想,坐在這裡喝茶挺好的,咳,挺好的。”葉曼青捏捏杯子,侷促地道。
木懷彥輕笑一聲:“走吧,在下也想去逛逛中鴻城呢!”
葉曼青愣愣站起身,耳邊忽然飄來一句帶笑的低語。
“第一次見葉姑娘這麼緊張呢!”
作者有話要說: 我恨停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