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轎子在抵達內宮門後,衆人齊齊下來,在太監的引領下,步行前往深宮。
輕狂走在人羣的最後面,想着等會該如何能在不惹怒皇帝犯下欺君之罪的輕狂下,又能安然無恙的脫身離開,不知何時,本該同定王爺走在最前方的燕傾城,已來到了她的身邊。
燕傾城望着輕狂,眼神難辨,一語雙眼道,“怎麼?被這金碧輝煌,莊嚴肅穆之地給震懾得怕了?”
一旁的安子澈見身旁的燕傾城目光如此專注的望着輕狂,目光陰沉,透着駭人的利芒,那目光,似乎把輕狂當成了輕敵般的仇視。
輕狂縮了一下脖子,一副明顯被安子澈目光驚嚇到的模樣,懦懦的辯解道,“我,我六歲就被師傅抓進了深谷,這麼多年,我只隨同師傅出谷了採購用品匆匆出來了兩次,壓根就沒有四處逛過,皇宮這地方,我……我也只是在酒館裡的說書先生口中聽聞過一二,此刻猛的被你們帶進宮,要去見一國之君的皇上,害怕也是人之常情不是嗎?”
苟以誠見輕狂一副沒見過世面的膽怯懦弱模樣,腦海裡不僅浮現出曾經在天回鎮時,同輕狂相遇時的情形,那時候,她一介小丫頭,滿嘴胡言,更是把路過天回鎮的燕回秦景瀾這一對錶兄弟,耍得團團轉,更是從秦景瀾的手裡,三言兩語,就騙去了一把罕見的匕首。
只是,苟以誠這一路上始終都猜不透,輕狂撒謊的本事如此厲害,究竟燕傾城在返京的路上,是如何一眼便看出了輕狂的僞裝?
燕傾城定定的看了輕狂一眼,目光鄙夷且傲慢,恥笑道,“堂堂‘藥聖’之徒,沒想到,活得倒是挺寒顫窩囊的,今兒你要不是巧遇了本郡主,你就這等山野刁民,也配進宮面聖?別說這輩子,估計就連下輩子也別癡心妄想了,哼……”
語畢!
燕傾城滿臉的高貴跋扈之色,傲慢的冷哼一聲,便甩開輕狂,衝前方的定王爺追去。
輕狂見燕傾城這一副傲慢孔雀模樣,氣得差點吐血,她倒是巴不得一輩子都不再去見那滿腹算計,陰險狡詐的所謂一國之君。
“傾城郡主,可不是你這等無恥刁民可以覬覦的,不管你因何出現在傾城面前,本世子警告你,收起你所有的小心思,若是膽敢做出對傾城有任何不利,本世子定然讓你生不如死。”安子澈見輕狂望着燕傾城的背影,久久沒有回神,看向輕狂的眼神,宛如淬了劇毒一般,寒聲警告。
輕狂下意識的看向安子澈,目光怔楞而充滿納悶的不解呆萌之色。
還不等輕狂開口反駁,安子澈狠狠的挖了輕狂一眼,隨即便快步朝着燕傾城走去。
輕狂重重的呼出一口濁氣,鬱悶的用手揉了揉額頭,話說這都是些什麼事啊!
難道這些皇家之人,權貴之人的腦子裡,除了裝着陰謀詭計,疑神疑鬼以外,就再也沒有別的東西了嗎?
“小公子莫要見怪,傾城郡主和安世子關係較好,估計安世子是把你當成了情敵,所以這纔對你如此……走吧!再不快點,我們可要掉隊了。”苟以誠走到輕狂身邊,拍了拍輕狂的肩膀,以示安慰。
輕狂苦着臉,一副又驚又嚇的模樣,皺着眉頭看向苟以誠,不敢置信驚呼道,“怎麼,怎麼可能?那什麼,安……安世子怎麼會那麼想?就算撇去身份的差別,就我也傾城郡主這年紀差距,這身高的差距,也斷然是絕對不可能的,我今年纔剛剛十二歲好嗎?你看我這小胳膊小腿小身板的,傾城郡主一看,也應是正當出嫁的年紀,安世子怎麼會有如此荒謬之想法……”
雖然輕狂的聲音並不算太大,但是,對於距離她並不算太遠的前方衆人,尤其還是一個個都身懷武功的人來說,這番話,全然一字不落的被衆人聽進耳裡。
安子澈方纔難堪的臉色,似乎緩和了不少。
而燕傾城,卻是一副怒髮衝冠的模樣,安子澈見傾城如此,方纔剛剛緩和了些許的神情,再次陰霾了起來。
燕傾城怒衝衝,折返回來,足有一米七七的身高對上輕狂那一米五七的嬌小個子,一把擰住輕狂的衣襟,便把輕狂提起脫離了地面。
“土包子,你剛纔那話是什麼意思?嫌棄本郡主比你老是嗎?”燕傾城擰起輕狂的衣襟,迫使輕狂同他面對面,臉色猙獰的厲聲質問。
臉對臉,鼻對鼻,嘴對嘴,兩人的鼻尖,只相差一個手指頭的距離,便會撞上彼此,雖說兩人的臉上並未有所接觸,可雙方都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噴灑在自己的臉上。
輕狂怎麼都未先到,燕傾城會突然做出如此的舉動來,頗爲變扭的尷尬移開腦袋,躲避着燕傾城噴灑在她臉頰之上的雄性氣息。
“你……。你身爲女子,爲何就絲毫都不謹記古人的禮儀教條,男女授受不親,我雖還未成年,但我終究是個男兒身,你這樣大庭廣衆之下,成,成何體統?”輕狂憋了一口氣,這才讓自己的臉紅了起來,厲聲呵斥着。
“郡主,時辰不早了,還是切莫耽擱了進宮向皇上覆命的好。”苟以誠見此,眉宇微蹙,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上前提醒着燕傾城。
而燕傾城,對於苟以誠的和輕狂的話,卻置之不理。
燕傾城看着眼前這一開一合,吐出訓斥責罵於他話語的小嘴,腦子裡突然就想起了以前在那巷道里,看到她同國師鬥嘴,以及望向他時的震驚模樣。
一股說不出的具體味道馨香,撲鼻而來,不同於他身上多年來,沐浴以及衣服上調製出來的濃烈薰香,而是那種淡雅,清洌,似乎還帶着些許若有似無的甘甜,燕傾城目光灼灼,且帶着迷濛好奇的望着輕狂。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女兒香?
可爲何他以前同別的女子相處之時,並未聞到過?
“放開。”輕狂身子懸空在半空中,極力的掙扎,手腳並用的踹打着,試圖掙脫開來。
苟以誠雖然心底着急,可是,基於擔心他太多的言語,會招來衆人對輕狂身份的懷疑,只得暗自着急,不敢上前。
忽然。
輕狂感覺到陽光之下,身後一抹陰影襲來。
“傾城,胡鬧也得有個度。”燕回沉聲冷峻的開口道,同時,伸手輕鬆的就把輕狂給從燕傾城的手裡給解救了出來。
輕狂雙腳落地站穩後,趕緊整理胸前衣襟,隨即合情合理的衝燕回投過去一抹感激的禮貌淺笑,可視線卻在對上燕回那幽深冷冽且含着利芒,沒有絲毫情緒的眸子時,臉上的笑意瞬間好似被凍僵了一般。
頗爲尷尬的訕訕移開視線,一副害怕的模樣,垂頭望着腳尖。
燕回的視線從輕狂的後腦勺上收了回來,目光冰冷的深深掃了一眼燕傾城,隨即便一言不發的轉身離開。
燕傾城餘光在燕回和輕狂兩人之間來回掃了一圈後,這才衝燕回的背影,滿臉兇相頗爲不甘的揮了揮手手中的馬鞭,泄憤似的喃喃自語嘀咕着。
“憑什麼兇我啊!我父王都沒有說什麼,你一個堂兄兇什麼兇,哼……等會我進宮後,一定要告訴皇伯伯,堂堂戰神世子,居然欺負刁難於我一介小女子……”
對於這真漢子假女人的撒嬌手段,饒是輕狂早已見識過,但此刻她表示依舊還是不能坦然毫無芥蒂的去接受,不着痕跡的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瞬間,她便感受到燕傾城投射過來的威脅殺人般的目光。
輕狂摸了摸鼻子,然後衝苟以誠笑了笑,剛要邁步繼續前行,前方卻傳來燕回那沒有絲毫情緒起伏的冷寒之聲響起,“還不跟上來,傻愣在那裡幹嘛?誤了皇上的事情,你有幾顆腦袋可以砍?”
衆人先是怔楞了一下,隨即視線,齊齊集聚在輕狂的身上。
輕狂瞪大了眼,驚訝的掃了衆人一圈,然後頗爲蠢頭蠢腦的呆愣模樣,用手指指向她自個的鼻子,“是,是在說我嗎?”那模樣,真是說有多蠢,就有多蠢。
此刻。
感受到周圍衆人包括太監在內的衆多鄙夷視線,齊齊落在她的身上,輕狂心裡頗爲愉悅,看來,她演技還算勉強過關,雖然抵不上燕傾城那‘僞娘’的演技,但至少,一般人,還是能矇騙過關的,瞧瞧她此刻,就把一個滿嘴仁義道德,膽小如鼠,不諳世事的小藥童,演繹的還像是那麼回事。
正當輕狂心裡暗自給她自己點贊之時,忽然,前方的燕回腳步猛的停下,轉身,目光冷冽的射向她。
輕狂頓時一個激靈,趕緊低着,避開燕回的視線,望向燕傾城。
說實話,她此刻寧願同燕傾城一起走,也不願同燕回一道,誰知道若是同燕回一起了,那心思深沉,心細如塵的傢伙,會不會對她產生懷疑。
正當輕狂猶豫之時,小身板猛的被折返回來的燕回攬住了肩頭,強行被人拖拽着朝前走去。
“喂,你,君子動口不動手,你怎麼能這麼粗魯,快放開我,我快要不能呼吸了……”輕狂趕緊掙扎,並回頭求救的望向燕傾城。
誰都沒有料到,從來不輕易同人發生肢體接觸的燕回,居然會同今兒這麼個少年勾肩搭背,衆人無比瞪大了雙眼,驚訝之極。
燕回見胳膊下的輕狂回頭望向燕傾城,陰寒的眸子,好似迅速結了一層薄霜,及時輕狂此刻沒有看到燕回的眼睛,卻也能明銳的發現,燕回剎那間身上所散發出的凜冽寒氣。
安子澈心裡也是納悶不解,想不通究竟爲何燕回也會對這渾身沒有半點出彩的乾癟小少年另眼相看。
“堂兄,你快趕緊放開他,他可是我好不容易纔找到的新玩具,要是勒死了他,你可讓我到哪裡去找這麼個又醜又蠢又笨的消遣玩意兒回來?”燕傾城好似半點都沒有發現,自家堂兄身上所散發的駭人寒意,吊兒郎當的走向燕回,目光瞄了一眼輕狂,隨即惡劣至極的陰森森笑說着。
燕傾城之所以開口,忌憚的,便是害怕燕回認出了輕狂的身份,更重要的是,他害怕輕狂會對燕回泄露他的真實性別。
所以,無論如何,燕傾城都不喜歡看到輕狂和燕回再次走在一起。
苟以誠看着眼前這箭弩拔張的場景,心裡更加的替輕狂着急不已。
而安子澈,似乎怎麼都沒有料想到,燕傾城居然會真的爲了這麼個少年,同燕回對上,怔楞了一下,隨即出言開始圓場小說道,“燕世子,傾城,我們還是趕緊走吧!定王爺想必此刻都快要見着皇上了,若是我們一干人讓皇上久等,那可真就是罪過了。”
隨後,又把目光望向傾城,眸子裡溢出濃濃的傾慕已經深情。
燕傾城對於安子澈投射過去的愛慕視線,頗爲不耐厭煩的移開視線,沒好氣的狠狠瞪了輕狂一眼,一副警告輕狂小心着點,事後再算賬的猙獰兇狠模樣。
燕回見傾城如此,冷冽的的臉上,似乎有着無奈,鬆開輕狂,聲無波瀾道,“傾城,你這隨心所欲的性子,有時候也應該改改了,現在正是多事之秋,你一個女兒家,還是多爲自己的聲譽考慮考慮,皇上這段時間心情正是煩悶之際,要是知曉了你居然胡鬧到同這麼一個身份低賤的少年走得太近,小心皇上以爲你在記恨他上次沒有答應你,把你賜婚給宮世子而故意給他難看……”
燕傾城瞬間臉色一變。
燕回見燕傾城如此模樣,點到即止,沒再繼續。
“趕緊走吧!皇上還在等着呢!”燕回沖衆人說完後,深深的看了輕狂一眼,輕狂再次垂頭避開視線,很快,燕回便邁着長腿,大步離去。
不多時。
一行人已抵達了皇上的養心殿。
輕狂隨同衆人,給皇帝跪安問好後,便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畏縮畏腳的驚恐模樣依照之前引領太監的告誡,極其規矩的垂首望着地面。
“皇伯伯,快看,這就是我在路上,無意間遇上的世外高人之徒,你可不知道啊!可別看他年紀小,剛一開始看到他這一身乞丐裝扮的模樣,還以爲他說的都是糊弄我的呢!可當他說出他是佛門寺後山谷底隱士高人‘藥聖’的徒弟後,鑑於燕回堂兄的雙腿就是在谷底被人醫治好的先例,所以侄女這才膽敢把他給皇伯伯你帶來。”燕傾城問安以後,絲毫都不害怕皇帝似的,宛如小女兒般,蹦跳到皇帝的身邊,一邊替皇帝捏揉肩膀,一邊邀功的急切說着。
佛門寺後山的深谷?
燕回宛如枯井般幽深的眸子裡,迅速劃過一道暗芒,望着跪在地上的瑟瑟發抖的少年,目光定在輕狂身上好一陣,這才收回。
皇帝佈滿血絲的憔悴黯然眸子,瞬間精光四溢,威嚴的聲音裡,掩飾不住的迫切激動。
“此話可當真?小神醫快擡起頭來,回答朕。”雖然皇帝極力抑制住內心的激動,但衣袖之下的雙手,依舊不受控制的微微顫抖。
燕回的當初從谷底出來,才一夜的短短功夫,筋脈具斷的雙腿不僅恢復如初,甚至連一絲疤痕都沒有留下,更重要的是,燕迴歸來後,先前被太易診斷出猶豫憂思過度,外加多年征戰身體內臟的各個器官,早已受損嚴重,就算燕回雙腿不受傷,燕回的身體,也是外強中乾,陽壽折損得厲害。
可從谷底出來後,太醫再次診斷,卻發現,燕回的身體各項受損的器官,都已然恢復。
谷底高人的醫術,簡直就堪比鬼神。
所以,皇帝此刻怎麼能不激動呢!他要是找到了那谷底的高人,也就代表着,他即將油盡燈枯的身體,只要被谷底的高人出手所救,他不期盼能長命百歲,至少再活上十多二十年,想必定然都不是問題。
“培安,替這位小神醫賜坐。”皇帝見下方的輕狂半響都不擡頭,眉頭一皺,隨即懊惱的拍了拍額頭,側頭對身旁的培安吩咐着。
“皇上,小的,草民,草民並非什麼小神醫,皇上誤會了,真的誤會了……。”輕狂雙手哆嗦着激動揮舞着,否認着自己的身份。
皇上笑了笑,並未說話。
培安一愣,隨即趕緊點頭,“是,皇上。”
見皇帝如此,皇帝身後的燕傾城不着痕跡的眯了眯眼,心裡卻着急擔心了起來。
“小神醫,皇上賜你的坐,趕緊起來吧!”培安滿是褶子的老臉,笑得宛如一朵菊花般燦爛,衝輕狂殷勤小心翼翼道。
一身的時間,都跟隨在皇帝身邊,作爲皇帝身邊宮廷裡的一把手,培安比誰都還要關心皇帝的身子,畢竟,皇帝多活一天,他這奴才也才能多活一天,更何況,但凡是個人,吃五穀雜糧,就定然會生病,要是能同神醫打好關係,只會有利無害,試問誰人不怕死呢!
燕回坐在皇上早先就賜了的椅子上,手中握着茶盞,有一口沒一口的輕抿,對於皇帝尋到了室外高人的欣喜,半點都沒有感覺似的。
輕狂怯生生的擡起頭,偷偷的瞄了一眼上座的皇帝,隨即又畏懼的趕緊低下頭,慢悠悠的起身,挪動着屁股,坐在軟凳之上。
“皇,皇上……”濃濃的顫音,小心翼翼的眼神,這一副小家子的做派,真真是沒有半分世外高人之徒的半點風範。
皇帝見此,心裡頓時充滿了濃濃的優越之感,一想到他能被堪比鬼神還要厲害的神醫之徒如此禮遇,害怕,作爲掌控天下的一國之君,怎能不爲之自得,驕傲。
可隨即,皇帝覺察到了不對勁,按理說,有着那般真本事在世外高人,怎麼會徒兒如此的小家子氣做派呢!
“小神醫,別害怕,慢慢說,當初你師父救了燕世子,朕雖然從未聽聞過你師父的大名,但是,卻從你師父救了燕世子後,朕便對你師父堪比神仙的高超醫術,爲之震撼不已,不知你師父如今身在何處?可否還在佛門寺後山的谷底?朕還沒有當面好好酬謝你師父,居然救了大燕的一員良將的天大功勞呢!”按耐住內心的懷疑,皇帝露出慈祥無害的笑容,開口引導低聲詢問着。
好似皇帝的安撫真的產生了效果,輕狂的身子,終於不再抖動得厲害,頗爲震驚的瞥了燕回一眼,“原來師傅幾個月前那天晚上所救的人,就是燕世子啊!”
燕傾城脣角不着痕跡的抽了抽:這女人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同他比較起來,可不論多讓。
燕回撩起眼皮,淡淡的掃了輕狂一眼,以示感謝,可不知爲何,輕狂卻覺得燕回看向她的眼底,飛速的劃過一道怪異的光亮,心裡猛的一顫,隨即一副被燕回冷酷模樣所嚇到了一般,趕緊收回了視線。
清了清嗓子,隨即看向皇帝,一副憨厚老實的模樣,鴨公般的難聽嗓音,開始在大殿裡響起,“皇……皇上,我真的,真的不是什麼小神醫,我只是,我只是我師父六年前,從乞丐堆裡撿回去的,我也不懂什麼醫不醫的,其實,其實我只是我師父帶回去養着的‘試藥’藥人罷了!”語氣中,夾雜着說不出的慚愧與愛恨皆有的複雜感情。
皇上怎麼都沒有想到,眼前之人,居然只是被用來試藥的無用‘藥人’。
大殿裡,剎那間,寂靜無聲。
只聽到座位上的瘦弱少年,繼續訴說着,“師傅一個多月前,出谷前去尋找一味藥材,把我留在了谷底,誰知卻被門中的叛徒師伯上門搶奪秘籍,師伯沒有找到秘籍,挾持我從谷底出來後,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師伯遇上了仇家,我這才趁機溜走,然後,然後就遇上了燕郡主……。”
說道這裡,輕狂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瞄了一眼燕傾城。
隨即好似想到了什麼,面色唰一下慘白如紙,眸子裡盡是膽戰心驚的惶恐之色,猛的從凳子上滑下來,跪在地上,一邊驚恐的哭泣着,一邊磕頭驚恐道,“皇上,求求你救救我啊!怎麼辦?要是師傅知曉我沒有乖乖的呆在谷底的藥浴水池裡,師傅回來後,肯定會打死我的,嗚嗚……皇上,說書先生都說,皇上你是天下最有本事,最最厲害的人,手握千軍萬馬,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啊!要不然師傅看到他辛辛苦苦搗鼓出來了藥材被我給糟蹋了,一氣之下,他肯定會殺了我的,以前我給師傅整理房間,不小心打壞了一瓶藥水,師傅就把直接就把我渾身筋骨給差點全數打斷了,皇上,求求你救救我……”
燕回握住茶盞的手,不知不覺間,越攥越緊,片刻後,又不着痕跡的放鬆了下來,徑直自顧自的開始悠閒喝着茶水,好似對於眼前啼哭乞求之人,沒有半分的同情和影響。
燕傾城偷偷的瞄到燕回,眼底沒有絲毫的異常情緒反應後,這才懷着納悶兒複雜的心情,收回了視線。
皇帝面對突然間聽到的這個消息,一時間,也怔楞了起來,眉宇緊蹙。
看向滿臉鼻涕滿臉淚的輕狂,尤其是看到輕狂那雙不滿驚恐的眸子,心底方纔的欣喜,盡數消失。
從眼前這藥人的眼裡便能看出,那高人必定是個心狠手辣,脾氣乖張之人,若是這樣的話,就有點不好辦了……
苟以誠雖然一開始認爲輕狂是在演戲,可突然間,想到輕狂年紀如此輕輕,深居山野卻能擁有一身不凡的醫術以及蠻力,對於輕狂此刻這一番啼哭之說,頓時就產生了聯想。
難不成,年輕狂曾經真的被人抓取當過藥人,然後逃出來的?
可是再一深想,卻又覺得不對,因爲從他的調查來看,年輕狂在天回鎮的那十多年,從未離開過那山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屋子裡,一時之間,除了輕狂的啼哭之聲,就再也沒有別的聲音了。
“行了,別哭了,雖說你在沒有師傅的命令之下出谷了,但也是被賊人所迫,相信你師父定然不會責怪於你的,從今天開始,你就留在……”皇帝頗爲不耐煩的看着啼哭的輕狂,冷聲的勸解着,本想讓輕狂留在皇宮,本着輕狂是個藥人,留着指不定還能有所用處,看能否引出他那師傅,可卻又想到谷底那高人乖張狠辣的性子,皇帝又不敢輕易犯險,誰知道他那師傅會不會是個瘋子。
皇帝后面的話並未說完,而是看向下方從進來後,就保持一貫謹言慎行,請移步開口的定王爺。
定王爺一看皇帝這眼神,便知曉皇帝的打算,眉宇輕蹙,眼底閃過些許顧忌忌憚之色,隨後見皇帝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久久未移開,只得硬着頭皮,跪下主動請纓,“皇上,不若暫且就讓他留在臣的定王府吧!皇宮之中,總是不便留下外男的……”
皇帝露出滿意之笑。
“嗯,那尋找‘藥聖’一事,就麻煩皇弟了。”
燕回的脣角動了動,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可最終,卻什麼都未說,目光隱晦而複雜的掃了輕狂一眼,一口氣喝乾了茶盞中的茶水,自顧自的提起茶壺悠閒的斟茶起來。
“皇上嚴重了,這都是臣應該做的。”定王爺連聲道着不敢。
雖說眼底依舊還有顧慮,但內心,卻對於皇帝主動把這膽敢威脅他兒子的人,送還到他定王府去,只是,唯一麻煩的就是,在還未找到這‘藥人’所謂的師傅之前,輕易不能讓年輕狂死去,不過總體來說,只要把年輕狂掌控在他定王府,一切就要好辦得對了……
苟以誠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替輕狂接下來在定王府的日子,開始焦慮了起來。
皇帝掃了一眼自從燕王妃暴斃慘死後,整個人發生了翻天覆地變化的燕回一眼,隨即望向衆人,疲憊的揮了揮手,“燕回留下,你們都退下吧!”
“是,皇上。”
“皇伯伯,那你好好保重身體,傾城就先回去了,你放心,傾城一定會想辦法替你找到‘藥聖’的……”燕傾城頗爲不捨的搖了搖皇帝的胳膊,絕美的臉上,閃過一絲堅定之色,同皇帝保證着。
“嗯,朕知曉傾城的一片孝心,回去吧!這段時間朝中事情太多,你父王也不容易,可別像以前那般總是給你爹添亂惹麻煩,知道嗎?”皇帝和藹可親的拍拍傾城的手背,慈祥道。
“傾城知道了。”傾城不甘不願的含糊答應着,很顯然,壓根就沒有當一回事兒。
皇帝望了一眼傾城,隨即又無奈的看向一旁同樣滿眼無奈之色的定王,兄弟兩個相視一笑,頗有幾分兄弟友愛的畫面。
輕狂看到這裡,心裡譏誚不已,哆嗦着雙腿,緩緩起身,轉身出門之前,餘光趁機瞄了一眼同樣看似不經意望向她的燕回,看着燕回那冰冷的眸子裡,似乎要迸發出些什麼後,心裡一抖,隨即趕緊垂下腦袋,跟着燕傾城的步伐朝門外走去。
燕回在皇帝看向他之前,便先一步的收回了視線,放下手中的茶盞,看向皇帝,“皇上,臣是來複命的,叛臣四皇子的家眷奴僕,以及一干黨羽,今日午時三刻,已盡數伏法被誅,請問皇上還有何吩咐。”
雖說燕回的話語,句句恭敬,可他坐在座位上那紋絲不動的身軀,卻表明了他對於皇帝的輕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