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提議,想必定然不是皇上和父王率先提出的吧?”燕回眸光變幻瞬間,望向皇帝和燕王。
皇帝和燕王爺自然聽出燕回話語裡意有所指。
難不成,這裡面還有什麼隱情不成?
燕王爺雖然聽出了兒子話語裡別具深意,可卻一時之間,想不出究竟有何不妥,更重要的是,他打心眼裡,同皇帝一樣的不喜燕回太過於看重那個一無是處的沖喜年輕狂。
皇帝久久的看了燕回片刻後,最終還是決定,半真半假的說出了實情,皇帝可不願因爲這事,讓燕回和他起了隔閡,離了心那邊得不償失了。
“不錯,此事確實並非朕和你父王提出來的,而是朕再三請求了國師化解你命裡的劫數,國師占卜出來的,事已至此,你和趙國公之間的事情鬧到如此地步,正好讓年輕狂出去避避,一方面避開她同趙國公的正面衝突給她帶來危險,另一方面,更是爲了你的身體着想……”皇帝語氣緩和,動之以情的解釋着。
燕回冷峻的面容,脣角微勾,思緒飛轉,前段時間腦海裡的種種疑團,瞬間豁然明朗。
原來如此……
“燕回,朕知你不信鬼神之說這一套,但有時候,對於某些不可解釋的神秘力量,我們還是抱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爲好……想想你在佛門寺谷底快速恢復傷勢的奇遇!”皇帝見燕回神情詭異,便禁不住再次開口。
語畢!
皇帝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燕回,探究着燕回面部的每一個細微表情。
一旁的燕王餘光瞄到皇帝那聚精會神的眸子,心裡冷笑一聲。
作爲一個掌控天下的王者,沒有任何一個皇帝,不幻想能夠長命百歲,能夠永生不死的享受着掌控整個天下,掌控所有人命運的*。
“呵呵……這世上,真的鬼神誓問誰人見過?不過,心懷鬼胎裝神弄鬼的小人倒是不少……。”燕回垂下眼眸,聲音凌厲緩緩道。
這一番話語裡,毫不掩飾的影射出對國師的占卜之說的譏諷於質疑。
皇帝一怔,掃了一眼燕回那一雙酷似他們兄弟兩人的眸子,眉頭微蹙,眼底劃過一道暗芒。
“回兒,小心慎言纔是。”燕王爺厲聲呵斥並提醒着燕回。
不管國師是否真有通鬼神的本事,都決不可表露出來,國師能在大燕開國之時,便同皇權並立,甚至在民間的號召力,隱隱還壓了皇權一頭,國師的一句話,便足以抵得上皇帝手中千軍萬馬。
若是此刻燕回這一番話傳到了國師的耳力,那麼,國師一句話,便能毀了燕回用鮮血拼搏多年而來的戰績和聲譽。
“爹教訓的是。”燕回規規矩矩衝燕王爺行了一禮。
“知道便好。”燕王爺聽到燕回如此說,這才滿意的一笑。
皇帝看着身旁父子父慈子孝的場景,不知是否想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情,略帶疲憊的揉了揉眉心。
“時辰也不早了,你們跪安吧!”皇帝衝兩人揮了揮手。
“皇兄怎麼了?身體可有不適?”燕王爺見皇帝如此,略帶緊張的趕緊上前詢問。
燕回動作快上燕王一步,上前急忙攙扶着皇帝,擔憂的提醒着,琉璃色的眸子裡,盡是化不開的擔憂。
“皇伯伯您怎麼樣?可否需要宣太醫?”
新年的第一天,不到萬不得已,誰都不想在皇帝面前觸黴頭直言說出宣太醫這話,也就只有皇帝最最看中的燕世子,纔敢這麼直言不諱的大膽這麼提議。
即將攙扶到皇帝的燕王,前進的身子不着痕跡的微微一頓,很快,便隨同燕回,父子兩個一左一右的攙扶着皇帝坐下。
燕王爺這細微的身體變化,注意力都在皇帝身上的燕回,並沒有發現,而皇帝,卻看得一清二楚。
皇帝方纔微微堵悶的情緒,頓時就好轉了不少,坐下平復了一會,這才欣慰的拍了拍燕回以及燕王爺的手臂安撫着。
“無礙,朕沒事,讓你們擔心了……。可能是昨夜守歲就寢的太晚了,又喝了點酒,今早吹了點冷風,這才頭暈了起來,休息休息便沒事了……。”
燕回見皇帝堅持不願宣太醫,仔細查看了皇帝氣色只是略微疲憊,沒有什麼大礙後,這才鬆了口氣。
“今兒初一,新年的第一天,皇伯伯還是給自己放鬆一天好好休息吧!我和爹這邊回去不叨擾您休息了……”
“嗯。”皇帝脣角帶笑的衝兩人點了點頭。
……
御花園。
“回兒,你可想好何時迎娶趙嫣然進府了嗎?”燕王爺眉頭微蹙,眉宇間,盡是化不開的複雜爲難之色。
燕回腳步一頓,停下後半響都沒有說話。
“回兒,爹知曉你重情義,不忍辜負輕狂那丫頭,可……。可她的出生,年紀,性格,全都擺在那裡,衆人皆是有目共睹的,她,勝任不了世子妃這個身份,更重要的是,皇上他也有他的難處,趙國公府昨日那麼一鬧,皇上若是還不擺出一個態度來,很難安撫趙國公府背後那些士族門閥中的人。”燕王爺見燕回如此,只得進一步解釋着。
“無論你信不信,歷代國師占卜就從未出錯過,你能大難不死歸來,很多事情,爹就算是不想去相信,可在你的安危之間,爹也只能去選擇相信,皇上對你如此看重,更是不會讓年輕狂這個會給你帶來危害的人繼續留在你身邊,她能去相國寺得到國師的庇佑,對於她來說,只會是一條再好不過的生路,你……可明白?”
燕回沒有焦距的目光,直直望着前方那結冰的湖面,讓燕王爺絲毫都探查不出,眼前這個兒子,心裡究竟在想什麼?
正當這時,從皇后寢宮方向一前一後緩緩走來兩個人。
燕王爺擡頭一看,便看到一身白衣似雪,踏着積雪迎面走來國師,身後跟隨着的,則是他那刁蠻粗俗的沖喜兒媳婦。
“見過國師大人。”燕王恭敬有禮的衝國師行禮淺笑招呼着。
國師超凡脫俗的謫仙般臉上,透着溫潤祥和足以淨化人心的淺笑,佛塵一揚,還了一禮。
“燕王客氣了。”
“哪裡哪裡……。國師大人,這一次,本王又欠你一個人情了。”燕王爺瞄了國師身後的輕狂,感激道。
在燕王爺和國師你一言我一語的相互招呼着時,燕回從看到輕狂出現時瞄了一眼後,目光便再也沒有落在輕狂的身上過,而是詭異至極的直直望着國師,若是一般人,在燕回那麼‘專注’的目光之下,早就渾身不再在了,可國師卻置若罔聞,沒事一般的繼續同燕王爺寒暄着。
輕狂站在國師身後三步之外,看着燕回這莫名其妙望着國師的目光,收斂起臉上即將赴死的自嘲微笑,開始充當佈景板。
可惜。
燕回卻讓她這個願望落空了。
“能離開燕王府,你很開心?”很顯然,這一次,燕回誤會了。
輕狂一愣,對上燕回那蘊藏着怒意的冰冷眸子,心裡猛的一顫,隨即譏誚一笑,無奈自嘲道。
“開心?一般般吧!反正對於我這個娘死爹不愛的人來說,只要能活着,哪裡都一樣……再說了,從始至終,先進入世子府,再到此刻離開世子府,從來都沒有人徵求過我的意見,我也沒有那個權力來主宰自己的命運,燕世子,你說我說得對嗎?”
這一番話,聽在燕回的耳裡,不知爲何,卻是那般的刺耳。
國師手中的佛塵再次一揚,衝輕狂頗不贊同的微微擺了擺頭,“世子妃切莫自怨自憐,一切自有天意安排,先苦後甜,很快,世子妃便會時來運轉,否極泰來的……。”
這話,聽似是在開解輕狂,但實則,燕回卻感覺國師所言,別具深意,心裡突沒來由的升起一股危機感來,差點就順從了內心的衝動,說出制止輕狂前往相國寺的話來,可話還未到嘴邊,想起皇帝的警告,只得再次嚥下。
至少現在暫時還不行!
燕王爺看到燕回這神情,心,都差點提到嗓子眼了,生怕燕回一個衝動,說出一些冒犯國師的話來,同時,內心更加覺得眼前這個年輕狂,留不得。
“時辰不早了,燕王爺,燕世子,我們這便告辭了。”國師衝兩人行了一禮,便回頭看向面無表情的輕狂一眼,“走吧!”
輕狂依言跟上,在同燕回擦身而過之時,燕回猛的出手一把拉住了輕狂的右手,聲音低沉微啞,正色道,“等着我。”
國師腳步一頓,停了下來,側頭時餘光好似無意落在輕狂那被燕回捏住的手腕處瞄了一眼,隨即便收回了目光繼續離開。
輕狂用力猛的把手從燕回的手掌抽了回去,只是複雜深深的看了燕回一眼,便疾步快速的跟上國師的步伐,消失在燕回的眼前。
“輕狂……”燕回看着空落落的手,心,好似也瞬間空了一般,望着輕狂的背影,低呼一聲。
輕狂聽到呼叫,頭也不回的快步離開,伴隨着離開的步伐,輕狂腦子裡,便一一閃現出同燕回這兩個多月來相處點點滴滴的畫面。
有忐忑的,有高興的,有相互猜疑的,有曖昧的,更有同甘共苦的。
明知道像燕回那般深沉且有又權勢的男人,招惹不得,可是,穿越後的命運,卻和她開了那麼大一個玩笑,她居然成爲了他的沖喜新娘,無疑,他是一個令衆多女人都爲之瘋狂傾慕‘才貌權’俱全的優秀男人。
而她,從一開始對他傷殘的同情,憐憫,視他爲活下去的依靠。
從夥伴搭檔關係,因他三番兩次的以身相救,發展成爲了朋友關係。
雖然知道她和他之間不會有什麼結果,可她相信,至始至終,她們都算得上是朋友。
可是,當剛纔看到她被國師帶走,明知道她這一去,凶多吉少,可是,他卻只是說出一句讓她等着的話來。
她怎麼等?
她無權無勢,除了一身蠻力,什麼都沒有,她就如同那蠻牛遇上圍剿她的衆多獵人一般。
無助而掙扎。
那一刻,她的心,都徹底的寒了。
這個國師的武功,上一次交手後,她早就知道和他的距離,差的不是一點半點,想要從這國師的手底下溜走,簡直比從燕王府逃出來還要困難上百倍。
皇帝究竟想要怎麼處置她?
是讓她出家?
還是想要用消除身上戾氣的幌子,讓國師暗中偷偷的弄死她?
沉浸在複雜思緒裡的輕狂,就這麼木然的跟在國師的身後,直到走出皇宮,上了馬車來到位於京郊出,相國寺的山下之時,從天而降的積雪這才徹底拉回了輕狂的意識。
“啊呸呸……。”輕狂一邊抖動着鑽進脖子衣襟裡面的積雪,一邊用手抹了一把臉,怒不可揭的發泄着心中的怒氣。
國師聽到動靜,停步,目光早已沒有了先前那菩薩般祥和的氣息,冷酷而邪戾,就如同魔界走來的魔王一般,渾身散發着令人心驚膽顫的邪魅之氣。
“喂……喂,你,你想幹嘛?”輕狂被這目光嚇得一抖,防備的顫聲道。
國師朝着輕狂慢慢逼近,一言不發,嚇得輕狂反射性的下意識便拔腿就跑,一邊跑,嘴裡一邊大聲的嚷嚷着。
“別殺我……。好男不和女鬥,國師大人你大人大量,放過小女子一命吧!”
該死的燕回,就算不管她死活了,至少也得把小白虎還給她呀!要是小白虎還在這裡,小白虎一定會給她爭取一些逃跑時間的。
輕狂拼了老命的狂奔着,國師卻沒有第一時間追上去,反而如同在逗弄貓咪一般,等到輕狂跑得消失在他眼前之時,邪魅的脣角這才微勾,只見一道白色的幻影閃過,下一瞬,當輕狂覺察到不對勁時,她已經來不及剎腳,一頭狠狠的撞進了國師的懷裡。
“不跑啦?”
“呼~呼~累死老孃了,要……要殺要剮痛快點……”輕狂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渾身重量幾乎都壓在了國師的身上,一副力竭的虛弱模樣。
一雙小手抵在國師的胸膛前,剛一動,便被國師炙熱的大掌一把抓住。
“喂,你放開我,男女授受不親,你捏着我的手幹嘛?”輕狂假裝怒惱的扭動掙扎着。
實則,右腳綁着暗器的腳裸,剛要觸發機關射出塗抹了毒藥的銀針,沒想到,腳剛離開地面,整個身子,便不能動顫了。
完了……。
她被點穴了,口不能言,身不能動,怎麼辦?
一動都不能動的輕狂,看着眼前渾身邪氣的國師,生怕下一瞬間,就被國師給拗斷了脖子,尤其是看到國師那張猙獰的俊臉,越來越湊近她臉龐之時,心裡就越加的感到恐懼。
國師猙獰的一笑,目光隨即落在輕狂的右臂處。
難道這變態國師,是要先擰斷她的右胳膊不成,再把她弄成‘人彘’不成?說實話,一個人在知道自己窮途末路之時,對於死,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可怕,可是,卻害怕被人折磨得半天都死不了,一想到古代那些變態弄出來的‘人彘’輕狂就嚇得差點肝膽俱裂。
“這胳膊……。”國師看到輕狂那死死怒視着他的黝黑眸子,咧嘴一笑,那一笑,無害而傾國傾城。
忽然,那陽光般的笑容,瞬間猙獰爲危險起來,輕狂之間國師從懷裡掏出一張手帕,還未等她反應過來之時,那手帕,便矇住了她的雙眼。
緊接着,眼前一片黑暗的輕狂,觸覺和聽覺,異常的敏感起來,只感覺到右手臂被國師有一下沒一下的緩緩摩挲着,那感覺,簡直可怕至極,渾身迅速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該死的變態,究竟想要幹什麼,要動手就趕緊動手,搞這麼多動作,她真真是快要嚇尿好不好?
“真髒。”只聽到國師陰寒的吐出這麼兩個字。
隨即,輕狂便感覺到,右手臂傳來一陣錐心刺骨的冰冷,國師一手牽着輕狂的手,一手砸起一把積雪,神情無比專注,細緻的在輕狂的右手臂上來回擦拭着。
力道輕柔,好似手中拿着的,是什麼奇珍異寶般珍惜。
尤其是輕狂的手腕處,被積雪擦拭得都快要凍僵了,這才被國師放開。
“終於徹底乾淨了……。”國師長臂一伸,便扯掉了蒙在輕狂眼睛上的手帕。
重見光明,輕狂差點就喜極而泣,可是,當看到國師掏出那明晃晃的匕首,用很是變態的神情在嗅着她右手腕處,並來了一句‘現在味道好多了’這話時。
腦子裡頓時就浮現出了一個長得貌若仙人,實則卻圍在鍋邊燉着從她身上洗的乾乾淨淨卸下去的胳膊之時。
一再的被驚嚇,腦補過度的堂堂‘鬼醫’眼前一黑,第一次,被嚇得暈死了過去……。
國師一個公主抱抱起輕狂,伸手在輕狂的臉上愛不釋手的捏了捏。
“這就暈了?小野貓,這回該知道怕了吧!看你下次還敢不敢隨意就讓別的男人佔了便宜去……記住了,今後,你可就是本座的專屬小野貓囉!”
話語裡的濃濃酸味,若是此刻輕狂清醒着,定然會驚得掉了下巴,國師解開身上的披風,小心的包裹住懷裡的輕狂,腳尖輕點,抱着輕狂便宛如鬼魅般,消失在樹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