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即將到來之際,天色最是黑暗。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夜色裡,而皇帝的養心殿上方,卻響起一片刀劍相加的清脆冷寒之聲,以及嘈雜的喊殺之聲。
四皇子看着帶來的人越來越少,第一批衝進養心殿的被誅殺丟出來後,第二批的人卻始終攻不進皇帝的養心殿,心中焦急萬分,在五六個精銳下屬的左右相護之下,舉刀衝向養心殿,試圖殺進去一舉除掉皇帝以及燕回。
“衝啊~給本皇子殺進去……。誓死‘清君側’保護皇上,清除挾天子的逆賊燕回一黨,衝啊……。”四皇子一聲怒吼,替他自己的人大氣鼓勁。
燕回手握長矛,神情冷冷的望向四皇子,眸子裡劃過一道難辨的別樣複雜暗芒。
“四皇子,你的企圖是不會得逞的,若此刻放下武器立即投降,皇上必定會念在父子一場的份上,說不定你還能有一線生機。”燕回見雙眼泛着勃勃野心的四皇子,手中長矛唰一下橫擋在皇帝寢宮大門前,望向四皇子冷聲最後一次提醒着。
睥睨的眼神,篤定的語氣,依舊面癱面無表情的淡淡口吻,好似從來都沒有把他發動的這一場宮變放進眼裡,好似他在燕回的眼裡,就註定了是個弱者,是個跳樑小醜一般。
“逆賊,你挾持父皇,還膽敢誣衊於本皇子,簡直就是找死。”四皇子瞳孔猛的一縮,神情猙獰的瞪向燕回。
燕回見此,眸光微凝。
突然。
養心殿的大門,猛的從裡面打開,皇帝身邊最最信任的貼身大太監培安手拿佛塵,出現在衆人的面前。
培面無表情的掃了一眼階梯下方的四皇子,隨即很快又把目光望向身旁的燕回,仰頭目不斜視的宣佈皇帝方纔的口諭。
“燕世子,皇上有旨,四皇子執迷不悟,企圖謀反弒君弒父,如此大逆不道之人,令你當即誅殺。”
當即誅殺?
四皇子頓時一個踉蹌,手握大刀的右手,攥得死緊,頸脖上青筋直冒,渾身殺氣瀰漫,目光兇狠的射向上方的培安,大刀一揮,高聲衝院子裡越來越減少的下屬厲吼道,“培安假傳聖旨,殺進去……。”
培安見四皇子率領人舉刀就要朝他衝去,趕緊關門閃身離開,四皇子的人,越來越靠近燕回,而手握長矛的燕回,卻神情掙扎靜止不動,燕回身旁的一干下屬雖然不知曉自個主子究竟怎麼回事,卻默契十足的守護在燕回身旁。
刀劍相交的聲音,再次響起。
燕回在怔楞了片刻後,在四皇子招招殺意的情況之下,從被動化爲主動,開始還擊並逐漸佔了上風,衝進養心殿院落的四百多個人,在短短一刻鐘不到的時間內,除了四皇子,全部盡數被當場斬殺。
“你輸了!”燕回看着被奪了兵器,被侍衛壓制着跪在地上掙脫不料的四皇子,語氣極輕的訴說着。
四皇子掙扎扭動了好一陣,始終都掙脫不了後,梗起脖子雙眼迸射出不敢置信的瘋狂之色。
“不可能的,這是不可能的……”爲什麼他堅持了這麼久,老五的人還沒有衝進來支援,難不成,老五臨場倒戈了不成?四皇子宛如魔怔了一般,嘴裡喃喃自語個不停。
“爺,四皇子一黨已經全數被控制住。”外面衝進來侍衛的回報之聲,打斷了四皇子心底最後一絲希望的曙光。
“嗯,下去吧!”燕回掃了一眼面若死灰癱軟在地的四皇子,衝侍衛低應一聲。
對於這個結果,四皇子其實心底早就有所預料。
同樣身爲皇帝的兒子,他想要坐上那個位子,老五何嘗又不想呢!
雖然明知道他宮變的神算不到三成,可是,他卻不能不去拼搏一把,若是坐不上那個位子,身爲正統嫡次子的他,等到父皇一歸天,便是他的死期。
他不甘坐等死亡,所以,他冒了險,哪怕最後是以失敗告終收場,他亦無怨無悔。
突的。
四皇子瘋狂的仰天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成王敗寇,弱肉強食……。誰叫我生在帝王之家,不爭必死,爭上一把還能搏得一線生機,我無悔亦無怨,哈哈~”
瘋狂的笑聲裡,夾雜着無比的淒涼,以及深深的無可奈何。
直直盯着四皇子的燕回,眸子忽的閉上,眼底所有的情緒,已被雙眸遮擋住。
“吱嘎~”一聲,房門大開。
一身金黃色的龍袍的皇帝,矗立在了衆人的面前。
侍衛們齊刷刷跪倒一片,高聲齊呼,“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燕回怔楞了一下,也緊跟着低頭單膝跪地。
皇帝沉着臉,視線掃了一圈滿院子橫七豎八倒地的屍體,以及四處流淌着的刺目血跡,在燈籠光亮照射之下,一陣微風吹來,燈籠風中搖曳,院子裡,寂靜無聲。
風,夾雜說濃濃的血腥之氣。
一股蕭殺之氣,瀰漫在整個院子裡。
所有的人,都垂頭等候皇帝的吩咐。
皇帝身後的年宰相,燕王爺,趙老國公,還有朝中另外幾個重臣,看到院子裡這一幕,一個個臉上皆是凝重。
皇帝目光從院子裡收回,隨即垂頭落在身旁半跪着的燕回身上,劍眉緊蹙,眉宇間透着掩飾不住的滔天怒意,厲聲質問,“燕回,爲何他還活着?”
所謂的‘他’就算皇帝不用明說,燕回也能明白所指何人。
培安手握佛塵的手,緊張得猛的緊握,眸子裡劃過焦急之色,卻礙於身份,很快,又垂下了眼簾。
燕王爺見皇帝不悅,眼底劃過一絲憂慮,可基於此刻的情形,有不敢貿然開口,只得忍耐住,暗中偷偷給燕回使眼色,無奈燕回卻低垂着頭,什麼都看見不見。
皇帝見燕回身子僵了一下,卻沒有做聲,眸子裡戾氣更甚。
“燕回,君無戲言,難不成,你要爲了這麼個不忠不孝的玩兒,抗旨不成?”
癱坐在地的四皇子瞳孔一縮,眼底一片死灰,望着皇帝,久久無言,嘲諷的勾起脣角,最後所幸乾脆閉目等死。
這就是帝王之家的父子?
下輩子,他寧願投生成豬狗之類的畜生,也不願再生在這帝王之家,至少變爲畜生,在剛來到這個世界之時,會得到父母無微不至的關懷,而非這帝王之家,一出生,就被各種暗害,算計,利用。
而他這一生。
他之所以能來到這個世上的原因,終究不過是爲了給人當墊腳石,當練手的靶子罷了。
突然。
四皇子腦子裡猛的一道亮光閃過,腦子裡所有的疑團,瞬間被全數解開,猛的睜開雙眼,望向上方依舊半跪在皇帝身旁,雙手微微哆嗦,眼含掙扎猶豫的燕回,心中迸發出從未有過的報復痛快之感。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怪不得皇帝對燕回這麼多來年,如此看重,哪怕燕回當初成了殘廢,也依舊那麼的看重……。
踉蹌着起身,一步步走向皇帝和燕回。
皇帝見四皇子神情笑得即爲詭異的衝他走來,那眸子裡的報復痛快之色,皇帝怔楞了一下,很快便好似看穿了一切。
眸子閃了閃,側頭對身旁身子微顫的燕回冷冷道,“燕回,既然你違抗朕的口諭,也不願對一個殺父弒君的逆賊動手,呵呵……。朕到要看看,你的一片慈悲之心,可否能換來善報。”
語畢!
皇帝目光陰鷙的看向四皇子,笑得異常猙獰道,“父子一場,朕給你一條生路,撿起你的武器,若能擊殺得了燕回,朕便繞你不死。”
培安聞言心中一抖。
燕回也是不敢置信的猛的擡頭看向皇帝。
燕王爺眸子閃了閃,似乎在思索着什麼。
四皇子陰邪一笑,神情在皇帝和燕回身上轉悠了一圈後,慢悠悠的撿起他自己的武器,朝着燕回走去。
“燕回堂弟,來吧!”大刀朝着燕回胸口逐漸逼近。
皇帝早已在培安的牽引之下,閃身到了內殿坐在龍椅之上,目光看似平靜,實則卻心潮澎湃。
燕回手中的長矛,握了鬆,鬆了握。
腦海裡劃過令他情牽夢繞的臉龐。
閃過同她第一次見面時,在天回鎮時那狡黠靈動的眸子。
閃過她被皇帝賜婚給他沖喜新婚之夜時的憋屈與無可奈何的怒惱。
閃過她被皇帝送入相國寺時,看向他時的失望眼神。
閃過她在他面前,差點被皇帝的人刺殺時,他無能爲力的恐懼。
閃過她對國師信任以及逃出皇宮之時的默契。
越往下想,燕回的眸子裡的溫度,便越來越低,先前眼底的掙扎猶豫,已經消失了大半,只剩下一片寒芒。
皇帝見四皇子即將刺中燕回,眼底方纔的淡定,盡數散去,侵染上了慌亂,以及顫慄的失望之色。
燕回,別讓朕失望……。
正當皇帝和培安焦急萬分之時。
燕回身子一斜,險險的避開。
當四皇子刀尖再次刺向燕回的心臟之時,燕回面色冷峻,長矛一揮,擊開了四皇子那致命的一刀。
“你不是我的對手。”燕回聲音略帶嘶啞道。
“那又如何?”四皇子挑眉挑釁,不在乎冷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