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中京令!
“父皇,兒臣奉命,巡撫江南,現平安返回,上殿復旨,將此行文書奉上,請父皇審閱。”
朝會一開始,衛王便直接出列,朗聲開口。
那清亮的聲音,挺拔的身姿,彷彿松林之風,在朝堂中,颳起一股往日少見的英武陽剛之氣。
天德帝的表情不見喜怒,從童瑞手中接過衛王的奏本,打開看了幾眼,便隨手放在了桌上,淡淡道:“差事辦得不錯,此番辛苦了。”
瞧見這一幕,許多非楚王、齊王黨的大臣都有些替衛王感到不平。
他這次可是隻身入龍潭虎穴,替陛下拔掉了南京省巡撫和蘇州知府兩顆釘子,殲滅了一股數量不小的倭寇,從蘇州向內帑輸送了據說千萬兩之巨的財貨,每一項,都足以大賞的,陛下竟就這麼輕輕揭過了?
這些人中,前太子黨衆人更是心頭悲憤難明。
對於太子的驟然薨逝,朝廷的最終定論是偶然風寒,但他們有着他們自己的猜測。
不論具體猜測爲何,矛頭都指向了江南。
對於衛王能在江南主動亮劍,最終還大獲成功,扯下江南一條臂膀,他們都有種同仇敵愾的激動。
而對於衛王將主戰場放在太子當初離開江南的最後一站蘇州,雖然衛王從未說過其中的考量,也可能有別的原因,但他們心頭也有幾分沉默的感動。
所以,面對着陛下的不公,終於有一個前太子黨的官員不顧可能得罪楚王而招來打擊的隱患,忍不住出列道:“陛下,臣以爲,衛王殿下巡撫江南,勞苦功高,江南滌盪,貪腐肅清,百姓皆頌皇恩,當以厚賞。”
天德帝淡淡道:“愛卿有何提議?”
那前太子黨官員訥訥道:“唯陛下聖心獨斷,臣不敢擅言。”
天德帝輕哼一聲,彷彿在說,既是朕聖心獨斷,你跳出來說什麼?
就在這時,齊王卻出列道:“父皇,兒臣也覺得衛王此番奔波半年,成果斐然,當有厚賞以彰顯父皇有功必賞,有罪必罰之意。兒臣覺得,以衛王之能,當可出任朝中六部的部堂官。”
這話一出,許多人都暗自挑眉,心頭幾乎是不約而同地想到了聯劉抗曹的說法。
但旋即,曹操,哦不,楚王竟也站了出來,“父皇,兒臣也認同齊王的說法,此番衛王勞苦功高,江南清而不亂,官吏肅然,百姓歸心,衛王當有大功。兒臣認爲,衛王證明了自己的能力,不如讓其做一任巡撫以歷練,也算人盡其才,可爲父皇分憂。”
朝堂上的都是人精,讓衛王去做一任巡撫,看似給足了待遇,還是封疆大吏,但問題是,那就得滾出中京。
能力手腕勢力強如唐太宗,爭儲的時候都得坐鎮長安,不敢動彈,衛王如果離開了權力中樞,自然也就不要再想那些事情了。
定國公和安國公聞言默契地低頭不語,心頭卻已經覺得,不管從陛下的態度,還是齊王、楚王的建議,凌嶽所說的齊政的謀劃怕是沒有什麼實現的可能了。
看着兩個“喜愛”的兒子開口,天德帝的臉上也少了幾分方纔的漫不經心,多了幾分嚴肅,“所以,你們二人都覺得衛王此番立了大功?”
齊王和楚王齊齊答應。
天德帝笑了笑,“如此,倒確實顯得朕有些小氣了。”
他看着衛王,“衛王,你可有什麼要求?”
早得了齊政吩咐的衛王,神色平靜,依舊身軀挺直,“兒臣身爲皇子,替父皇分憂,乃是本分,身爲大梁子民,爲朝廷解難,亦爲應當。不敢奢求。”
聽着這樣的話,不少朝臣的心頭都暗自一嘆,這心性,如何成得了大事!
但卻有少數人,望向衛王的目光,悄然凝重了起來。
“爲朕分憂。”
天德帝唸叨一句,“說起來,朕眼下,倒還的確有個憂慮。”
他忽然擡頭,目光掃向羣臣,“中京令何在?”
中京令這三個字一出,讓定國公和安國公瞬間心跳都漏了一拍。
兩個平日裡不動如山的老狐狸都忍不住在朝堂上悄然對視了一眼。
不會吧?
真的這麼神?
中京令連忙閃身而出,“臣在。”
天德帝淡淡道:“朕記得,你數日前便答應過朕,三日破獲飛賊案。”
中京令撲通一聲跪下,“臣無能,請陛下降罪。”
這個時候,皇帝公開提起這種話,爭辯是沒有意義的了,跪得麻利一點,姿勢謙卑一點,還能少受點罪。
“你的確有罪,但念在你這麼多年兢兢業業的份兒上,不治你罪了,讓賢吧。”
天德帝揮了揮手,看向衛王,“齊王說,以你之能,可做六部堂官;楚王說,你之功勞,堪爲一省巡撫。不知,你可願替朕做一任中京令,還中京百姓一個安心之城,讓朕躺在這城中也能睡個好覺?”
定國公的喉頭滾動,悄然嚥了口口水。
他孃的,這東西,真的神了!
安國公也同樣感覺到不可思議。
這就好比如果你看見一個人餓了,又撿到了二兩銀子,你猜他要去吃飯,這不稀奇;
但你若能猜到他不吃飯而是去賭場搏一把大的,那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衛王挾江南之功而任中京令,這真的極不尋常的思路,偏偏還能被齊政算準,這份謀算心思,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了!
看似平靜的衛王心頭,實則也充滿了震驚。
他雖然已經對齊政言聽計從,但靴子總是要落地才能安穩的。
當看着在他眼中從來都是高高在上,神秘不可揣度的父皇,居然真的被齊政猜中了心思,他心頭在震撼之餘,便是巨大的喜悅。 喜悅跟着便催生出了萬丈豪情。
有這樣的人輔助,自己有什麼理由不成功!
“回父皇,兒臣沒有異議,能爲父皇分憂,爲朝廷出力,兒臣萬死不辭!”
衛王鏗鏘有力的話,在朝堂響起。
天德帝看向衆人,“諸位愛卿呢,可有異議?”
齊王看了一眼衛王,心頭暗自琢磨着,如果衛王當了中京令,自己好生拉攏一番,也能是自己一大臂助,便沒有再開口。
楚王微皺着眉,有些搞不明白父皇這一手的目的何在。
想不明白,他便不會擅自行動。
左右一個四處受氣的中京令,又不是城防軍巡防營統領,無關大局,也沒說話。
至於政事堂諸相,他們哪怕心頭有些傾向,那也是要等到關鍵時刻纔出手,斷不至於在這些“細枝末節”的地方胡亂表態。
甚至他們更關心的,是現任中京令接下來將何去何從,去取代誰,去幫助誰,或許這又將是一次暗流涌動的鬥爭。
在滿朝的靜默中,此事就這麼順利地定了下來。
“衛王,切莫辜負朕的厚望,你初接手,朕給你一旬的時間,破獲飛賊案,讓惶惶不安的中京百姓可以安心生活!”
“好了,今日就這樣吧!”
隨着天德帝淡淡一語,童瑞高呼一聲,“退~朝!”
轉身離開的百官隊伍中,定國公和安國公如往常許多次一樣湊在一起,對望的眼神中,都帶着濃濃的震驚。
“怎麼說?”安國公低聲道。
定國公深吸一口氣,“跟那小兔崽子商量商量。”
“你去便是。”
“嗯?”
安國公坦然道:“既然那人這般聰明,我沒什麼意見。凌嶽那小兔崽子肯定會囂張嘲諷,我就不去受那個氣了。”
說完,大步走開,留下定國公獨自在風中凌亂。
衛王府,齊政坐在房中,慢慢地翻閱着喬三送來的一件件情報,一個旁人看不見的中京城在他的腦海中,漸漸成型。
喬三坐在對面,不時回答幾句齊政的問題。
這些問題,對他這個久在中京的人來說並不是問題,但讓他有些意外的是,齊政問問題的角度。
比如看見一個官員私自養了一個小妾在府外,喬三能想到的是,夫人善妒,孃家實力強,頂多靈機一動,再能琢磨到小妾的身世,有沒有什麼哥哥弟弟可以拉攏當把柄之類的;
但齊政一開口問的便是這個官員的官聲和升遷可能、家中子嗣情況,以及是誰操辦的此事,這院子曾經和當前的戶主是誰,常常把喬三問得下不來臺,只能默默記下,回頭再去查詢。
就在喬三被問得汗流浹背的時候,秦先生走了進來。
齊政主動笑着給秦先生倒了一杯茶,“秦先生辛苦了。”
秦先生沒有回答,徑直在桌旁坐下,“你真的覺得蒐集中京府衙的消息有意義嗎?”
聽着秦先生有些不善的語氣,喬三連忙打着圓場,“秦先生,這是殿下的意思,你不必.”
秦先生直接伸手一止,直勾勾地看着齊政。
齊政朝喬三示意他彆着急,笑着看向秦先生,“其實秦先生真正的問題是,殿下是否能真的出任中京令,對吧?”
秦先生點頭,“對朝廷,我比你熟悉,殿下立下如此大功,怎麼可能只給他一個品級一般且還四面受氣的中京令?”
“四面受氣的另一個角度,是不是與各方都能有牽扯?”
齊政淡淡一笑,“秦先生或許懂朝廷,但你不懂陛下。”
“黃口小兒,狂妄!”
秦先生忍不住動怒,拍桌怒喝。
房門口,田七的聲音冷冷響起,“秦先生,注意你的態度!”
經過江南一行,現在的齊政,讓田七拔刀把楚王或者齊王宰了,他都不帶猶豫的,更何況還有衛王的親口吩咐。
被以前對他十分恭敬的田七這麼一吼,秦先生神色陡然一滯,生出一股一代新人換舊人的悲涼。
就在這時,一個護衛匆匆進屋,“殿下回府了!”
秦先生當即神色一振,看着齊政,哼了一聲,快步走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