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衛翔忍不住跑到陽臺向外張望了三次,太陽的確是還在偏東的天上掛着,也就是說,太陽真的是從東邊升起的,而不是從西邊、南邊或者北邊。
可是,又不趕稿子,又沒有通宵,也不是自己看錯了,那劉煉怎麼可能已經起來了呢?而且還在做早飯?
衛翔忍不住轉身回洗手間又洗了一次臉,然後伸出腦袋懷疑地吆喝了一聲:“劉煉?”
“什麼?先過來吃早飯吧。”劉煉的聲音實實在在地從廚房傳了出來。
如果說劉煉竟然起得比衛翔早是一件反常、反劉煉習性、反生活規律的事的話,那接下來劉煉竟然自主、自願、自發地開始收拾東西、打掃衛生就是反自然、反科學、反人類的事了!
衛翔學着名偵探託着下巴跟在劉煉旁邊跑來跑去地觀察了許久,仍是未果……
衛翔踮起腳尖一隻手貼着劉煉的腦門一隻手貼着自己的,最後說道:“怪了,沒有發燒啊……”
“喂……”
衛翔眼一眯,認真地閉了閉眼又睜開,看到劉煉還在眼前,伸手就在他胳膊上扭了一下。
“啊……!”劉煉痛得一聲。
“看來,不是在做夢……”衛翔若有所思地分析道。
“痛……”劉煉無辜地撇了衛翔一眼。
衛翔圍着劉煉轉了一圈之後,兩隻手捏住劉煉的臉用力扯了扯,貌似真的是臉、不是□□啥的。
衛翔拍拍劉煉的臉,總結道:“很好,手感沒錯,不是怪盜基德假扮的。”
“你……”劉煉捂着兩邊被揪紅了的臉頰哭笑不得。
最後衛翔也想象不出還能有什麼別的可能了,兩隻眼睛詭異加驚恐地直直盯着劉煉,看得劉煉汗毛聳立、背脊發涼。
“說吧,你是不是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了?”
“……你啊,我告訴你把。其實我是被外星人入侵地球,用伽馬-阿爾法光波照射了頭部之後,腦細胞發生了異變,所以生活習性發生了短暫改變,很正常、很正常。”劉煉一邊說着,放下抹布,推着衛翔去他房間,“好了,你繼續畫你的畫去吧,說不定明天我就正常了。”
劉煉的‘腦部異變’持續到中午仍然不見轉好,他又自主自願地提着小袋子去買了菜回來做午飯……
中午的時候,劉煉正在廚房裡和豌豆做着最後的戰鬥,衛翔從旁邊的盆裡撿了一個紅得透透的西紅柿啃了起來。
“啊!不要搶劫我的西紅柿!”可惜劉煉的話最多算是碎碎念,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西紅柿壯烈犧牲。
衛翔甜甜地笑了笑,毫不留情地又一口下去,一邊靠在碗櫃邊上閒閒問道,“劉煉,你今天到底是發什麼瘋?早起也就算了,一早上你進進出出、跑來跑去,今天你生日?”
“不是。”
“今天是國際外星人紀念日?”
“不是。”
“東南亞菜花節?歐洲圍裙節?或者紀念平底鍋日?”
“嘿嘿嘿,都不是。”劉煉詭異地奸笑幾聲,神秘地說道,“告訴你吧,我極有可能很快就要告別單身了!”
“又有新的可憐人了?是誰?”衛翔斜着眼,不信任地看着劉煉。
“嘿嘿……”
這時候門鈴大作,劉煉高興地說,“啊!來了,小翔你快去開門,我這裡馬上就好。”
衛翔聽話地慢悠悠去開門了。一打開門,兩個人皆是一愣……
“怎麼是你?”衛翔一隻手拿着吃了一半的西紅柿瞪大了眼睛。
而此時的衛翔身着寬鬆的深藍色‘工作服’,上面甚至還有濺上的顏料乾透了的塊狀物,除了皮膚太白,看上去倒比較像是跑錯了時代的苦力。
槐惗趕緊遞上手裡的本子,“那個,我是過來給你送畢業展覽時候你的留言冊的。”這邊槐惗一身的清涼夏裝更是體現出她曼妙的身材。
衛翔接過本子隨手往旁邊一放,沒一點打算請她進屋的樣子,不客氣地說道:“謝謝,學校裡的東西我都不要了,槐老師以後也別再找我了。謝謝你了!”
“我……”
“槐惗啊?快進來、快進來。”劉煉半天不見動靜,圍着圍裙就從廚房跑了過來。
衛翔側了個身,槐惗就被劉煉拉進了屋子,門一關,衛翔不高興地背斜靠着門就那麼站着。西紅柿的汁液滴滴地就順着手杆流下去。
“槐惗,你先坐,一會兒就可以吃飯了。”劉煉熱情地招呼着,槐惗也應聲點着頭,不時用眼角怯怯地看看衛翔。
“不用這麼麻煩的。”
“不麻煩不麻煩,不就是多一雙碗筷麼。”
衛翔隨意一般地說:“我說你專程一大早起來又是收拾東西打掃衛生、又是做午飯的。還說馬上要有女朋友了,原來是看上了‘槐惗’——槐老師啊?”話是漫不經心,可這話聽上去相當彆扭。
劉煉一下子尷尬起來,掩飾道,“小翔你說什麼呢?槐惗是來給你送留言冊的。”
“給我送留言冊?我有讓她送來嗎?感情學校裡誰忘拿了東西,‘槐老師’你都會‘熱心’地送過去?”衛翔一聽他這麼熟絡地叫她,越發不高興起來,用手指故意把西紅柿捏得流出不少汁液。
“小翔,別這麼說,槐惗也是好心。”
“好心?哼,別有用心吧?”衛翔一笑,將手上的西紅柿甩到地上。
“小翔,你說什麼呢?你今天是怎麼啦?說話這麼惡毒。”劉煉走上前去想試試衛翔的額頭。
衛翔一閃身躲開,挑釁地說道:“怎麼?突然發現我的本面目了?後悔把房間租給我了?不好意思,我是不會搬走的。”
“你今天發什麼瘋呢?槐惗好心幫你又怎麼惹着你了?”
“她沒惹着我,你惹着我了。你當我什麼都不知道?那天你說你去編輯部,可是編輯部下午打電話來過,我一問才知道你根本沒去編輯部。”
劉煉突然囧了一下,果然說謊一定會被拆穿……“那天……”
衛翔瞪了劉煉一眼,不屑地打斷他,“你不用和我解釋,我倆又沒有什麼關係,誰也管不着誰!”
“我……”
“‘槐老師’?不過就是學校裡的一個實習老師,負責通知兩三個學生畢業信息而已,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什麼都摻和,你倒是說說,你都忙活了些什麼?到底是想做給誰看啊?!”衛翔句句尖銳,眼神也輕蔑地看着槐惗。
劉煉幾步上前遮在槐惗前面、擋住衛翔的眼光,也有點來火,“你說什麼吶?這麼諷刺別人你有意思麼?”
“喲呵,心疼了?你們在外面約會不過癮,今天既然約到家裡來了,怎麼不早些告訴我,我也好滾遠點、別礙着你們的眼!”
“誰礙着誰的眼了,我看從槐惗一進來你就把她當做眼中釘、肉中刺是不是?人家哪點對不起你了?你沒去個人輔導,她去替你解釋;你沒交大作業,她去給你說情;你不選擇畢業去向,她就把所有方向的資料都整理好給你……她這麼做能圖你什麼,你怎麼就總擺張臭臉,人家欠你什麼了麼?你有沒有心啊?”
“……你就是這麼看我的?”衛翔突然神情就變了,臉上在笑,可是卻更像在哭,“對!我就是這種不知廉恥、以怨報德、狼心狗肺的人!行了吧?!忍受不了和我一個屋檐下了?覺得我惹人厭是吧?可我偏偏就是不搬,我噁心死你,你想怎麼樣?”
“你在瞎說什麼呀?誰不把房間租給你了,就算你白住,我要說一個‘不’字我就是一孫子!”劉煉上前一把拉住衛翔的胳膊。
“誰要白住?誰稀罕和你住一起?你這種看見雌性就分不清東南西北、光會流哈喇子的人,你不厭惡我,我還厭惡你呢!”衛翔全力把劉煉一推,劉煉一腳剛好踩在地上的西紅柿上,就結結實實地摔到了地上。
“哼,我不住這裡了,下午就搬。”衛翔臉上清冷,眼神犀利,居高臨下地瞪了劉煉一眼,轉身開門就出去了。
“喂!”劉煉顧不得撞得生疼的背,站起來就要追出去。
“劉煉!”這時候沉默了許久的槐惗叫了他一聲,“別追了,小孩子鬧彆扭,等氣消了就好了。”
劉煉搖搖頭嘆了口氣,“他性子倔,剛剛是我說的兇了些吧,我還是去看看。”
槐惗下了下決心,“我喜歡你!你別去……”
劉煉回過身來……
衛翔衝出門的時候剛好電梯停在了這層,他想也不想就衝了進去。劉煉是個脾氣相當好的爛好人,這是他們第一次吵架,平常不論是什麼樣的無理要求劉煉都從來沒有生過氣,就算髮生意見不合他也都儘量讓着他。
可這次他確確實實是生氣了,而且還是爲了那個女人。
衛翔忽然很害怕劉煉追上來,他該用什麼樣的表情來面對他。低頭認錯是不可能的,難道還要再大吵一架?
可即使他害怕他會追上來,即使他認爲他其實不可能追上來,但心底隱藏最深最隱蔽的地方還是有一縷,蛛絲般的細小卻堅韌的期待……
洗手……鞋帶散了……衣服沒整理好……頭髮還翹着……
可是那個身影終是沒有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