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慧玉證情
已經換了男裝的黛玉攔在頭裡急急說道:“四哥八哥請留步,妹妹才吃了藥躺下,這會兩位哥哥若是去探望她,妹妹便不能好好歇着了。
黛玉都這麼說了,胤禛胤禩也不好再堅持,只得叮囑丫頭們好好伺候着,想着等黛玉醒了再去探望。
黛玉雖然攔了四阿哥八阿哥,可是想着總這樣也不是個事,便去書房和父親商量了一回,到了晚上,林海便在飯桌上說道:“石兒,你妹妹最近身子不好,我又公務繁忙,過兩天你就送她去藥王谷,請無嗔大師好好爲你妹妹調理身子。”
胤禛一聽說起身說道:“二叔,侄兒陪小石頭弟弟一起送玉兒妹妹。”胤禩亦說道:“侄兒也去。”
林海卻笑道:“這倒不必了,那藥王谷從不許外人進出,石兒玉兒還是沾了青玉的光,無嗔大師一向遠着皇家,你們身爲皇阿哥,着實不便去打擾於他。”
胤禛胤禩聽了這話心裡頓覺失望,他們隱約感到,林先生有意將他們和黛玉隔絕開,可是先生是爲了玉兒妹妹的身子着想,他們也無法提出反對的理由,胤禛只能問道:“二叔,玉兒妹妹要去多久?”
林海笑道:“玉兒要住多久我也說不準,總要看大師的安排,依我想,若要徹底調理玉兒的身子,只怕要一兩年的工夫,如此也好,這幾年我是不得閒了,玉兒不在身邊,也能少分些心思。”
胤禛聽了暗自着急,黛玉一去藥王谷,他的計劃只怕是要落空了,看來用水磨工夫是不行的,得下一劑重藥了。
心不在焉的用了晚飯,胤禛手裡攥着一枚玉佩來到黛玉的院子中,見雪雁從屋子裡走出來,便忙走上前問道:“雪雁,玉兒妹妹可歇着了?”
雪雁笑着上前見禮,只說道:“奴婢給四爺請安,回四爺的話,小姐才用了晚飯,這會子正看書,並沒歇着。”
胤禛點點頭,聲音微有些發顫的說道:“去回玉兒妹妹,說我有要緊事情同她商量。”
雪雁詫異的看了胤禛一眼,便快步回屋稟報,過了好一陣子,雪雁才走出來對胤禛說道:“小姐請四爺進去。”
胤禛走進屋子,只見黛玉穿了件家常的青蓮色棉褙子,一頭烏黑的長髮鬆鬆的挽起,頭上只簪了一枚白色珍珠小簪,臉色淨白的幾近透明,越發顯得清靈出塵,黛玉放下手中的書,緩緩站起來淺笑道:“四哥,這會子來找玉兒,有什麼要緊的事?”
屋子裡還有繡綺雲錦雪雁霜華帶着幾個小丫頭服侍着,胤禛沉聲道:“你們幾個下去,我有話要單獨同玉兒妹妹說。”
黛玉真不知道胤禛要同自己說什麼,還以爲是什麼皇室隱秘之事,便點頭道:“你們都出去吧,我不叫不許進來。”
繡綺領着丫頭們行了禮退下,黛玉淺笑着對胤禛說道:“四哥請坐。”
胤禛坐在黛玉書桌的對面,黛玉伸出素手拿過桌上的西施壺倒了一杯茶送於胤禛面前,輕聲道:“四哥請用茶。”
胤禛有些緊張,這樣的感覺他從來沒有過,他伸出手端起小茶杯,一口喝乾,完全沒品出這杯茶的滋味,一手緊緊握着手中的玉佩,胤禛緊張的開口道:“玉兒妹妹,我要娶你做我的嫡福晉。”此言一出,胤禛頓時鬆了一大口氣,只不錯眼珠子的盯着黛玉,認真看着黛玉的每一個表情動作。
黛玉聽了胤禛的話,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用一種研究探索的眼光看向胤禛,完全沒有一絲兒的羞澀之意,直看得胤禛臉上泛起狼狽的紅意。
被黛玉審視着,饒是一向清冷鎮定的胤禛,也漸漸的不安起來,感覺如坐鍼氈,黛玉的眼神慢慢變得清冷,胤禛不知道自己被看了多久,終於聽到黛玉開始說話了。“四阿哥,黛玉今年只有七歲,你認爲七歲就能夠知情懂愛麼?”黛玉用審判一般的口吻問道。
“我們滿人姑奶奶都是在這個年紀開始議親的,四哥並不是要你立刻嫁給我,只是要行定下親事。”
黛玉緩緩搖頭道:“四阿哥,黛玉雖然還未懂情事,可是黛玉自小看着爹孃相親相愛,心裡也是有自己的看法的。你是皇家阿哥,爲皇家開枝散葉是你的責任,四阿哥,你能只娶一位福晉,此生此世不再納妾,便是你的福晉先你而去,你能爲她守身麼?”
胤禛眉頭皺起,他生在皇家,看慣了妻妾成羣,只娶一個福晉,沒有側室小妾,這怎麼可能。“讓你做嫡福晉,你還不願意麼?”四阿哥皺着眉頭問道。其實此時的胤禛也不過是十四歲的少年,他又沒有黛玉這樣兩世的經歷,於情愛之事,連懵懂都談不上。胤禛只是本能的知道自己喜歡黛玉,便要將她娶回家中。
黛玉冷冷笑道:“我不願意。”
胤禛雙眉緊鎖,雙拳緊握,手背上的青筋迸起,咬牙問道:“爲什麼願意?就因爲以後會有側福晉庶福晉?”
黛玉坐直了身子,認真的看着胤禛道:“是,也不是。”
胤禛有此困惑,皺眉問道:“何解?”
黛玉傲然說道:“林黛玉自有傲骨,斷不與人分享所愛,此其一,其二,四阿哥在我心裡只是哥哥。”
胤禛聽了急道:“你現在還小,根本不懂,你怎麼知道心裡只當我是哥哥?”
黛玉淡淡笑道:“四阿哥所言不錯,黛玉現在還小,不懂情愛,所以只知道四阿哥是哥哥。”
胤禛緊緊追問道:“那八弟九弟十弟他們呢?”
黛玉亦說道:“也是哥哥。”
胤禛覺得自己有些放心,面上的神色也緩和了許多,他略放鬆了身體問道:“玉兒妹妹,你覺得自己到什麼時候才能知情懂愛?”
黛玉淡然一笑道:“若是四哥說的那種懂,怕是再過上十幾年。”
胤禛一滯,急忙說道:“可是咱們滿人格格十三歲便能出閣,就算是二叔捨不得,你到了十五歲再不出嫁,便會成了笑柄。”
黛玉秀眉一挑,淡淡說道:“是麼?可是爹爹卻不是這樣說的,爹爹說,若是沒有可心可意的,他不介意養着玉兒一輩子。別人怎麼說是他們的事情,與我們林家何干!”這話說得傲氣至極,堵得胤禛透不過氣來,皇家阿哥的脾氣上來,胤禛騰的站了起來,盯着黛玉說道:“你真的不嫁給我?”
黛玉乾脆的說道:“不嫁。”
胤禛氣極說道:“若是我能坐上那個位子,以皇后之位許你,你嫁不嫁?”
黛玉亦站了起來,斬釘截鐵的說道:“更加不嫁!”
胤禛一急,伸手抓住黛玉的手腕叫道:“爲什麼?”
黛玉手腕上吃痛,掙扎了幾下,可是胤禛的手就象鐵鉗子一般,黛玉根本掙不開,乾脆不掙扎了,黛玉瞪着眼睛看着胤禛那雙點墨般的眸子,理直氣壯的說道:“沒有讓我傾心的,我不嫁,不能保證一生一世只有我一個的,我不嫁,不能將我放在第一位的,我不嫁。那個位子上的人,連他自己都不屬於,我寧死也不嫁。”
胤禛無力的鬆開手,黛玉的三個不嫁着實讓他震驚。黛玉忙抽回自己的手,看着手腕上那一圈烏青,黛玉疼的倒吸一口涼氣。胤禛眼中漫上一層悲傷,他看着黛玉,輕聲說道:“玉兒妹妹,你真自私!”
黛玉淡淡一笑坐了下來,並不介意胤禛的話,只笑道:“是的,我很自私,四阿哥,讓你失望了。”
胤禛搖了搖頭說道:“玉兒妹妹,我知道你是很有能力的人,其實根本沒有什麼林石,林黛玉,林石,根本就是一個人,對不對?我早就該想到的,你們兩個從來沒有在同一時間公開出現過。你所做的一切,證明你是難得的大才,爲什麼你不願意和我一起,我們一起讓朝政清明,百姓富庶,天下安寧呢?”
黛玉輕輕搖頭道:“四哥,你猜的沒錯,林石只是我爲了在外面行走辦事方便而使用的化名,我也不否認我有才能,可是四哥,不是隻能嫁給你才能達成你的心願。林黛玉只是一株小草,這株小草在深宮大內無法生存,只有在自然的原野裡,這株小草纔會長大,長成一片大草原。若是做你的嫡福晉,林黛玉的生命便會在嫉妒,不甘,爭奪,陷害中耗盡。”
胤禛心裡雖然明白這個道理,他還記得養母佟佳皇后過世之前,唯一的心願竟是來世只做一個平凡人,永不入宮。可是胤禛還是不甘心,只看着黛玉悲傷的問道:“世人都是打這麼過來的,便是不嫁入宮中,以你的身份,也必將嫁入王侯之家,仍是少不了妻妾成羣。與其那樣,還不如嫁給我,玉兒妹妹,我會好好保護你,不讓你受到一絲傷害的。”
黛玉搖了搖頭,淡淡道:“四哥,你身爲皇阿哥,自然有無數的特權,現在你可以這樣對我承諾,以後再遇到好的,你仍然會這樣承諾,而且身爲皇阿哥,你要平衡各方的勢力,到那時,聯姻便是最簡單的方法。四哥,黛玉要的是獨一無二,你給不起。”
胤禛真的明白了,自己永遠無法得到黛玉,不過他不是那等狹隘之人,只認真的看着黛玉,疑問道:“玉兒妹妹,你確定會有你所期待的那種人麼?”
黛玉自若的一笑道:“四哥,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若是讓黛玉遇到這樣的人,黛玉自會生死相許,若是沒有,黛玉也不後悔,牽情山水逍遙天下,不也很快樂麼?”
胤禛看着黛玉,忽然說道:“如果有一天我能做到你的要求,你還願意嫁給我麼?”
黛玉淡淡一笑,反問道:“四哥,你能抹去以前所有的一切麼?”
胤禛搖了搖頭,黛玉輕道:“我也不能,四哥,也許有一天你能讓天下聽你一個人的,可是在那之前的過程,已經讓你失去了資格。”
胤禛長嘆一聲,黯然道:“玉兒妹妹,你怎麼會有這樣奇怪的思想,二叔竟然也不反對,看來我與你終將失之交臂,玉兒,你真的不會後悔麼?”
黛玉斂了笑容鄭重說道:“那怕黛玉孤苦終老,也絕不後悔。”
胤禛點了點頭,他是真的明白了,黛玉所追求的與他想要的,完全不在一條路上,若是強扭到一起,只能是一個不幸的結局。那還不如就象現在這樣,只把黛玉當成妹妹,時常來她這裡坐一坐,喝上一杯茶,聊上一會子天,讓自己的心有一刻的閒適安寧。皇家子弟的安寧,可比什麼都珍貴。
看到胤禛的臉色漸漸和緩下來,黛玉知道他必是想明白了,便笑着說道:“四哥,你喝了我的茶,是不是該賠我一盒子紫金化瘀膏?”
胤禛一愣,這話又是打哪兒說起?黛玉只攥着小拳頭在胤禛面前一晃,俏皮的說道:“你若是不賠我一盒子紫金化瘀膏,我定要告到大伯伯哪裡,就是你這當哥哥的欺負我這個小妹妹!”
胤禛瞧着黛玉那可愛的神情,不由哈哈大笑起來,變換了心境,再看黛玉時感覺都不一樣了,胤禛起身深深做了個揖,對黛玉笑着說道:“好妹妹,都是四哥不好,你可千萬別去告狀,回頭皇阿瑪真打了四哥板子,你這做妹妹的豈能不來探望,到時候可不是又要累着你。”
黛玉吃了一驚,這冷麪四阿哥居然也會開玩笑,太不可思議了,她拽過胤禛的手臂用力掐了一下,胤禛疼的大叫一聲,黑着臉叫道:“玉兒妹妹,你做什麼?”
黛玉只瞧着胤禛點頭道:“嗯,你真是我四哥,可是你竟然會笑,太奇怪了!”
胤禛好氣又好笑的彈了黛玉一個腦錛兒,故意拉長了臉說道:“我是人,豈能不會笑,你這丫頭就是少見多怪。”
黛玉捂着額頭叫了一聲,與胤禛兩個對瞧着,同時笑了起來,於這笑聲中,黛玉化解了一場危機,胤禛也得到一個能夠真心對他的妹妹。
屋外的丫頭們聽着屋裡傳來的笑聲,不由的面面相覷,四阿哥也會笑,真真是天下奇聞呀!
胤禛看着黛玉,收了笑聲,輕輕說道:“玉兒妹妹,我會做一個好哥哥。”
黛玉看着胤禛,用同樣的語氣聲調說道:“四哥哥,玉兒會做一個好妹妹。玉兒知道四哥素有大才,若是四哥需要玉兒相助,請四哥一定告訴玉兒,玉兒必將不遺餘力。”
胤禛點頭笑笑,轉身走了。黛玉扶着桌子緩緩坐了下來,此時她才發現自己的後背已然汗溼了一片,果然雍正大帝的氣場很是強大,單挑,對黛玉來說相當艱難。
繡綺她們走了屋子,黛玉便吩咐道:“快去備水,我要沐浴更衣。”再不將汗溼的衣裳換下來,她一定會着涼的。
胤禛走出黛玉的院子,覺得渾身輕鬆,他放眼一看,只見大哥二哥正坐在不遠處的涼亭裡對飲,胤禛便快步走了過去,胤禔胤礽瞧着胤禛有些與平時不一樣,二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卻都沒有問什麼,只給胤禛拿了一隻酒杯,三兄弟把酒言歡,討論起朝中政務。
在江南林家暫時平靜的時候,京城的榮國府裡卻不太平了。因賈璉要帶着鳳姐赴九江上任,這一去至少是三年,鳳姐便想回孃家一趟,與孃家的親戚們再聚一聚。王夫人和薛姨太太是鳳姐的姑媽,鳳姐自然要來請她們同行,可是王夫人卻因自己丈夫被貶了官,兒子被貶爲庶民,自己也沒了誥命,便不想去瞧孃家人的臉色,只推說有事不去,薛姨太太因爲前陣子爲薛蟠的官司寫信給哥哥王子騰,可是王子騰非但不幫忙,還回信將薛蟠狠狠罵了一通,連帶着對薛姨太太也沒有好話。薛姨太太心裡還記着仇,因此到了京城之後也沒到王家走動,鳳姐來請,她自然也是不肯去的,便是寶釵苦苦勸了,薛姨太太仍是不聽,反而派了寶釵許多的不是,寶釵委屈的一個人躲在屋子裡哭。
賈璉聽說二太太薛姨太太都不去,便對鳳姐笑道:“鳳兒,我陪你回孃家,二叔曾多次外放,我正該去聽二叔說說到了任上應該注意些什麼。”
小夫妻兩個收拾好了,回了賈母賈赦刑夫人,便高高興興的去了王府。王子騰這邊早就收到消息了,打發人請來族中親眷,還請了兩班小戲,一班在外面伺候男爺們,一班在裡面服侍女眷。打算好生熱鬧一天,也算是給賈璉鳳姐餞行。
平兒服侍鳳姐換了衣服,拿着一個新荷包對鳳姐說道:“奶奶的荷包有些舊了,奴婢給奶奶新做了一個。奶奶瞧着可好?”
鳳姐接過荷包看了看,笑着誇道:“平兒,你的針線越發好了。”又放到鼻端聞了聞,卻搖搖頭笑道:“這個味道我卻不太喜歡,還用我平日裡戴的那個,這個你自己戴吧。”
平兒聽了便將鳳姐慣常帶的荷包系在鳳姐的腰間,又拿過大紅羽緞白狐狸面兒的斗篷給鳳姐披了,方纔隨着鳳姐出門。
到了王府,見到好些平日裡也不常見的親戚,鳳姐自是開心的緊。今日這宴會又是專爲了她的賈璉設的,鳳姐也覺得分外有面子。正歡喜着,一個遠房的姑媽微帶着些酸意笑着問道:“鳳丫頭,你前年生了大姐兒,怎麼這都兩年了還沒個動靜,我們女人家還是要以爺們的子嗣爲重,你打小就是個掐尖要強不容人的,這樣可不好。”
鳳姐聽了這話心中不是個滋味,這一年來她和賈璉的感情好了許多,夫妻之間也是魚水和諧,可是不知怎麼回事她就是懷不上,因在那府裡行事處處有人瞧着,鳳姐也不能大大方方的瞧大夫,她和賈璉已經打算到了任上定然要尋一位好大夫,用心調理着,好歹也得生個兒子纔是。
王子騰夫人一直很疼愛鳳姐,見鳳姐聽了閒話有些兒不自在,便笑着說道:“表姑奶奶這話我可不愛聽,豈不聞先開花後結果,鳳丫頭已經有了個大姐兒,正該好好調養二三年再生養,到時一舉養個大胖小子。”
鳳姐聽了這話,感激的看看嬸子,從小叔叔嬸子便疼她,比疼自己的女孩兒還疼,王子騰夫人拍了拍鳳姐的手,安慰的向她笑了笑。
那位遠房表姑媽聽了這話卻有些不樂意,只拉着一個站在她身邊,微有些顯懷的媳婦說道:“嫂子這話可不對,鳳丫頭將養身子,很應該給她們爺放兩個人,你們瞧我兒媳婦多懂事,她進門三個月沒坐胎,就將身邊的丫頭開了臉放爺們房中,這不,其中一個就懷上了,已經六個月了,這也是我兒媳婦有氣量,如今她也懷上了,剛兩個月,在家裡養胎呢。”
鳳姐瞧着這位表姑媽眉毛都要飛了起來,心裡生悶氣,卻又不好說什麼。原想着不接這茬便也過去了,誰知那位表姑太太卻是個不怕事多的,只對自己的兒子的小妾說道:“柳兒,過給讓你表姐瞧瞧你,好歹也沾沾你的喜氣,說不上藉着這喜氣便能坐了胎。”
婆婆有吩咐,小妾怎敢不聽,兩個小丫頭扶着她走到鳳姐面前,微微行了個禮道:“柳兒見過表姐。”
鳳姐忍着心裡的氣,面上卻如春風拂過,笑着說道:“多謝表姑媽好意,平兒,給柳姨娘設座。讓我也沾沾喜氣。”
平兒忙給柳姨娘發了座,正在鳳姐的左下首,而鳳姐的荷包也是掛在腰間左側的。
大家又說了一會子閒話,柳兒剛吃了一口菜,眉頭便皺了起來,只捂着肚子哀聲叫道:“肚子好疼……”
柳兒這一嗓子可驚壞了席上所有人等,那表姑太太也沒心思去想鳳姐的事情,只三步並做兩步衝上前來,扶着柳兒的肩緊張的部道:“柳兒,你怎麼了?”
柳兒疼的臉都變了形,大顆的冷汗從她的額頭滲出,只斷斷續續的說道:“太太……我肚子……疼……”
服侍柳兒的小丫頭眼光往下一瞧,立刻尖叫起來:“血……好多血!”
衆人心裡一驚,席上衆人頓時慌亂起來,鳳姐忙起身高聲道:“大家都坐着不要動,平兒,快打發人去請大夫,嬸嬸,着人擡軟轎過來,將柳姨娘擡到最近的房間裡等大夫。”
有了鳳姐的指揮,場上的混亂立刻得到控制,四個健壯僕婦擡着一個軟兜過來,將柳姨娘擡上去,送到了最近的房間之中。這會子宴席上的客人們才反應過來,那些有了生產經驗的人知道,這柳姨娘定然是動了胎氣,瞧她流了那麼多血,只怕這孩子保不住了。
大夫和穩婆很快被請來,大夫一把握,只搖頭道:“孩子不行了,叫穩婆進來吧。”
那位王家表姑太太一聽這話,腿一軟坐在門檻上,拍着腿放聲大哭起來,邊哭邊嚎道:“我的孫子呀……我苦命的孫子呀……”
穩婆進了房間,沒過多久走了出來,邊走邊搖頭道:“可惜了,是個成形的男胎,造孽喲!”
那表姑太太忽然自門檻上跳了起來,只揪着大夫問道:“柳兒爲什麼會小產?”
那大夫捻着鬍子說道:“有孕之人最忌大寒之物,這位夫人顯然是接觸了大涼之物纔會落胎。”
表姑太太只搖頭道:“不可能的,柳兒一直很小心,她怎麼會接觸到大寒之物?”
那大夫只搖頭道:“依屋內夫人的脈象看,怕是聞了麝香之類的味道,可惜了呀!”
表姑太太慢慢擡起頭,仇恨的眼光在每一個人的身上掃過,到了鳳姐,她的眼光定住了,只瘋了一般的衝向鳳姐,叫囔道:“是你,是你害了我的孫子,你自己生不出來,也不讓別人生麼!”
縱有平兒擋在前面,鳳姐還是被表姑太太撞了一跤,王子騰夫人扶信鳳姐,沉着臉道:“表姑太太,柳姨娘落了胎,我們心裡也不好受,可鳳丫頭與你與柳姨娘無怨無仇,她爲何要害柳姨娘?再者,今日請客是我擬的單子,鳳丫頭根本不知道,她又怎麼可能事先做了準備,你不要糊塗瘋了,逮着誰賴誰!”
那表姑太太一時理虧,便又嗚嗚的哭了起來。好好一場宴會不歡而散,誰也坐不下去了,便各自告辭回家。打發人將表姑太太和柳姨娘好生送回去,鳳姐也起身告辭,可王子騰夫人正一臉凝重的拉着鳳姐的手說道:“鳳丫頭,你跟我進來。”
進了內室,鳳姐瞧着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嬤嬤正閉着眼睛坐在屋中,見了王子騰夫人進來,老嬤嬤也沒有站起來,王子騰夫人反上前行禮道:“崔嬤嬤好。”
鳳姐忙也隨嬸子給那老嬤嬤見了禮,老嬤嬤睜開眼睛,淡淡點頭道:“找我來有什麼事?”
王子騰夫人笑道:“煩請嬤嬤瞧瞧我這侄女兒身上可有什麼不當之物?她小人兒家不懂,萬請嬤嬤教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