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慧玉證情
青玉衝出忠毅王府便直奔四方樓,他闖入帳房,果然看到蘭芷正在埋頭算帳,旁邊有個小廝服侍着。那小廝是蘭芷的貼身丫環小雙扮的,小雙自小跟着蘭芷,當然知道她家主子和林佳貝勒之間說不明理不清的關係,於是只乖巧的上前行了個禮,便很識相的退了出去。
蘭芷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她放下筆,那雙黑寶石一般亮的眼睛裡透着些微無奈,“青玉,你到底想做什麼?”蘭芷低低的問道。
“蘭芷,我又不是故意的,已經向你道過好幾回歉了,你還想怎麼樣,你要躲到什麼時候?”青玉瞪着蘭芷,氣鼓鼓的說道。
蘭芷以手撫額,她怎麼就和這林青玉說不清楚呢,她已經說過不在意那件事了,她只是想好好的做她的帳房先生,與那些可愛的數字打交道是件多麼快樂的事情呀。爲什麼這林青玉總是覺得自己還在介意那件事情呢?
“蘭芷,我都說了要娶你的!”青玉耙着頭皺着眉頭叫道。
“停!青玉弟弟,雖然你在不知情不小心的情況下誤闖了我的房間,看到我在換衣服,可是這不代表什麼,我也真的真的沒有生氣,請你不要在介意了好不好?”蘭芷有些無奈的說道。
“不許叫我弟弟!”青玉氣惱的大叫,他最聽不得蘭芷叫他弟弟,生生被叫的象個小孩子。
蘭芷輕輕嘆了口氣說道:“青玉,你明明比我小。”
“小什麼小,你有我個子高麼?”青玉不講理的叫了起來,蘭芷雖然比青玉略大些,個子在同齡的姑娘中也不算矮,可是和青玉比起來,就差遠了,青玉整整比她高了一頭多,而且青玉因爲從小練功的關係,所以顯得比同齡人成熟許多,猛一看上去,青玉瞧着比蘭芷還要大些。
蘭芷沒奈何的笑笑說道:“青玉,你特意跑來就是要和我比身高的麼?我早就承認自己沒有你高了。”
青玉一陣語塞,忽然丟下一句:“蘭芷,我看過你的身體,除了我,你休想嫁給別人。”說完青玉便一陣風似的跑走了。
蘭芷被青玉說的一怔,她的臉上不由青一陣紅一陣起來。蘭芷今年十五歲,按說也該議親了,可是自從三年前她的額娘鬱郁離世,蘭芷對於婚姻便有了極深的恐懼,她的額娘對她阿瑪的深情蘭芷最清楚,可是她的阿瑪緒經貝勒有那麼多的妾室,額娘屍骨未寒,新福晉就被娶進門了。
新福晉剛進門沒幾天就要求她的阿瑪將她許給新福晉的孃家侄子,這其實是緒經娶到這位新福晉的條件,新福晉的孃家一早就盯上蘭芷了。是蘭芷擺着固倫公主女官的身份,說她的親事只有公主纔有權做主,公主一日未歸,她就一日不議親,纔沒讓自己被胡亂許人。
不過從那時開始,蘭芷就得罪了她的阿瑪和繼母,因爲黛玉數年未歸,當時也沒有人知道她什麼時候會回來,所以蘭芷偶爾回府,緒經就沒完沒了的唸叨,繼母也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因此蘭芷也漸漸的不再回家。因爲黛玉不在家,蘭芷也不好總在林家住着,還是瑾瑜心疼她,將她接到了雍親王府,有胤禛和瑾瑜護着,蘭芷纔有了些平靜的日子。可是緒經見蘭芷被接到了雍親王府,便又動起了心思,竟想將她送給胤禛做庶福晉,胤禛大怒,將緒經狠狠的整了一通,而蘭芷也爲了避嫌,就一個人住進了暢春園,爲黛玉看房子。然後在甄恪的幫助下,穿起男裝,開始了她的帳房先生的生涯。
有一天青玉到暢春園去看蘭芷,卻看到一個男子打扮的人進了蘭芷的房間,青玉大怒,便立刻闖了進去,可是卻看到正在換衣服的蘭芷,她被聲響驚動,忙用手掩住剛剛解下白絹裹胸布的前胸,可還是讓青玉看到了她的香肩和一痕雪脯,青玉當時傻愣愣的看着蘭芷的前胸,鼻血非常不爭氣的流了下來。蘭芷在短暫的驚慌之後,立刻躲入簾中套上寬大的外袍,然後才氣惱的叫道:“林青玉,你還不出去!”
青玉手捂鼻子悶聲說道:“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蘭芷,我一定會娶你的!”
蘭芷隨手抓起玉佩砸向青玉,憤怒的大叫:“出去,誰要你娶……”青玉的額頭被砸了一下,好在青玉從小練得一身銅皮鐵骨,因此也不會受傷,他只抓着玉佩說道:“蘭芷,我一定會負責的,我這就去向爹爹說,讓他去給我提親。”
“你敢!”蘭芷煞氣十足的從簾後衝了出來,氣鼓鼓的大叫道:“你敢讓林大人去求親,就等着迎娶我的屍體吧!”
青玉氣惱的叫道:“我看到你的身子,就應該對你負責,我應該娶你!”悲催的傻小子林青玉,說了一句最不應該說的話,氣得蘭芷臉色發青立刻進入到暴走狀態,也不管她那半調子的武力值是不是青玉的對手,只抄起藤編被抽子沒頭沒腦的趕青玉走,青玉還從來沒遇到過瘋狂狀態下的蘭芷,竟被她用被抽子打了幾下,雖然不疼,可是也挺沒面子,青玉的少爺脾氣一上來,掉頭就走,兩個人就這樣不歡而散了。
這是兩個人鬧彆扭的開始,青玉又好面子,硬挺着和誰都不說,因此也錯過了許多接受戀愛培訓的機會,也就錯過了對女孩子心思的瞭解。他每次見到蘭芷都會說要對蘭芷負責,要娶蘭芷,可每次都把蘭芷氣得半死,到了後來,蘭芷乾脆對青玉無視無聞,只當他不存在了。可這種無視無聞卻讓青玉更加不鬱悶了,他寧願蘭芷再舉着被抽子攆着他開打。
青玉一陣風似的衝進四方樓,又一陣風似的衝了出去,看着四方樓來來往往的掌事們直搖頭。能進四方樓的掌事,那可一個個都是眼睛極毒的人,他們什麼看不破的,只不過從來不說罷了,而且蘭芷的確有能力,她做的帳,乾淨漂亮一目瞭然,縱然是他們這些個做了一輩子生意的掌事們,也自愧不如。
青玉心裡悶,因此也不想回家,便跑到忘歸居,京城裡一家挺有名的小酒館兒,要了個單間兒,讓小二送上兩壇西鳳酒,也不要菜,便對着罈子口灌了起來,青玉的酒量真是不小,兩大壇西鳳酒喝光,他卻只是眼神有些個迷濛,卻還沒有醉,氣得青玉大叫,又要了兩大罈子竹葉青,嚇得小二都不敢來上酒了,趕緊去向掌櫃的稟報,請他來處理。
掌櫃的過來一看,見酗酒之人竟然是林青玉,忙說道:“趕緊好生穩住這位小爺,我這就去回大老爺二爺二奶奶去。”原來這忘歸居不是別家開的,正是賈赦特意開的小店之一,打算日後給巧姐兒做陪嫁的,發嫁完迎春之後,就賈赦就開始給自己的兩個小孫女兒攢嫁妝了。這掌櫃的是一直跟着賈璉的旺兒,他跟着賈璉去過林府,是見過青玉的。
賈赦正在他的聚寶齋後堂裡坐着,笑咪咪的盤着手裡的一方玉牌,看着掌櫃的和客人談生意。如今的賈赦可真是快活不知時日過,兒子賈璉的任途順風順水,已經升爲從三品的兩江佈政史了,因賈璉政績斐然,皇上全又降下恩旨,將賈赦襲的一等將軍的恩爵賞還給他,鳳姐一連給他添了兩個孫兒一個孫女,賈赦過的日子簡直是快活似神仙一般。
“大老爺……”旺兒跑到聚寶齋,氣喘吁吁的叫道。
賈赦慢慢悠悠的說道:“旺兒?有什麼事就慢慢說,着什麼急。”他邊說邊站起來踱出門,站在廊下抄着手看着旺兒問道:“出什麼事了?”
“回大老爺,林小侯爺在忘歸居喝酒,一連喝了兩大罈子,他也不吃菜,奴才瞧着不是個事兒,就命人好生活伺候着,趕緊跑來向大老爺回稟。”旺兒氣喘吁吁的說道。
賈赦眼一瞪說道:“是青玉?”
旺兒忙用力點頭,賈赦一撩袍子說道:“備車,快去瞧瞧。”
賈赦趕到記歸居時,青玉又喝乾了一罈子竹葉青,眼神更迷糊了,不過還是沒有徹底醉倒。青玉有了酒,只氣呼呼的大叫道:“騙人,你們……買假酒……我都喝不醉……”
賈赦聽了不由一個勁兒的搖頭,這孩子也真是的,自己酒量大卻說別人賣假酒。他走到青玉跟前,歪着頭問道:“青玉,你還認識麼我?”
青玉皺眉眯眼看着賈赦,忽然一把揪住他頜下的鬍鬚叫道:“你這老頭兒……呃……看着眼熟……呃……你誰呀!”
賈赦被青玉揪得啊啊大叫,好不容易纔從青玉的手中把他的鬍子搶救出來,賈赦低頭一看,心疼死了,他費了多大的功夫才留出這麼一部油光水滑銀絲一般的鬍子,生被青玉揪下來一小大半,他如今年紀大了,蓄點鬍子容易麼!
“嗨,你這孩子,我是你大舅舅,快別喝了,告訴大舅舅你心裡有什麼委屈。”賈赦這幾年來常和林府走動,林海也認他這個大舅兄,所以賈赦便對青玉自稱大舅舅。
“大舅舅?大舅舅好……來,大舅舅,青玉陪你喝酒!”青玉不由分說用手臂夾着賈赦的脖子,將酒罈子口對着賈赦的嘴便倒了起來,嗆的賈赦直咳嗽,他趕緊將青玉手中的酒罈子推開,硬掙了出來,一面用袖子擦臉上的酒,一面說道:“旺兒,還傻站着?快去煮醒酒湯,你們也真是的,他還是個孩子,能由着他這樣喝法?”旺兒都看直了眼,聽到賈赦叫喚,他才如夢初醒趕緊跑去煮醒湯。
賈赦只繞着桌子躲着青玉,口中還不停的叫道:“青玉,你這孩子到底是怎麼回事,有什麼不能說的,沒事兒,說給大舅舅聽,你爹爹辦不了的,大舅舅不一定辦不了。”
青玉彷彿清醒了一下,口齒無比清楚的叫了一聲:“大舅舅……”
賈赦趕緊應了一聲,便向青玉的身邊走去,結果青玉一纏上來便又要灌他的酒,賈赦左抵右擋的,可還是被灌了好幾大口。賈赦心裡這個懊惱呀,他縱橫酒桌一輩子,老了老了竟然被一個毛頭小子灌了酒,這真是……晚節不保呀!
旺兒煎好了醒酒湯送來,賈赦忙端給青玉讓他喝下去,豈知青玉只聞了一下,便皺眉憤怒的叫道:“橘皮醒酒湯?檀香少了三錢,葛花多了一錢,還沒放綠豆花,人蔘少了七錢,鹽放太多了,足足多了一兩,才煎了兩滾,火候不夠,這是哪個糊塗大夫開的方子煎的藥,就這東西,喝多少也不解酒,倒掉,重煎!”叫完,青玉又提起酒罈子向口裡倒了一大口酒。
賈赦和旺兒兩個面面相覷,這人到底是清醒還是醉着啊?嘗都沒嘗,只聞了味就知道成份火候?青玉將那碗半調子醒酒湯向外一推,碗便摔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賈赦瞪着眼睛看向旺兒,旺兒忙說道:“回大老爺,這醒酒湯是廚子煎的,奴才這就去藥鋪找大夫抓藥。”
賈赦黑着臉叫道:“那還不快去,等着爺賞你啊!”旺兒趕緊撒腿就跑,去了最近的藥鋪子抓藥煎醒酒湯去了。
賈赦好不容易掙脫了青玉的手,他四下看看,見牆邊盆架子上有大半盆清水,賈赦趕緊將那盆水端起來,朝着青玉兜頭潑過去,在大冬天裡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那滋味可不好受,不過青玉卻也因此略略清醒了一些。他睜大眼睛看着賈赦,臉上忽然綻開笑容,笑着問道:“大舅舅,你是特意來陪我喝酒的麼?”
賈赦一聽這話手裡頓時一鬆,那銅盆子立時摔在地上,發出咣噹的響聲,賈赫真是欲哭無淚,他那妹妹妹婿都是個多麼自制的人啊,怎麼偏養了這麼個由着性子的兒子!
“青玉,你不能再喝了,酒大傷身,你這身子骨還嫩,聽大舅舅的話,咱不喝了好麼?”賈赦耐着性子勸道。
青玉歪着頭看着賈赦,忽然無比燦爛的露出上下各八顆雪白的牙齒,笑着說道:“不好!”把個賈赦鬱悶的直想撞牆,這世上還有比遇醉鬼更倒黴的麼,賈赦回答曰:“有,那就是遇到一個武功高絕的醉鬼。”尋常人醉了,有兩三個小廝也就能應付了,可是青玉醉了,卻沒有人能應付的了。
賈赦瞧着青玉醉眼朦朧,便想偷偷將半罈子竹葉青拿走,可是青玉忽然瞪大了眼睛叫道:“大舅舅,你好沒意思,居然偷我的酒。”
賈赦被青玉徹底整的沒脾氣了,只氣哼哼的問道:“青玉,你到底是醉着還是清醒的?”
青玉忽然笑着擺手道:“我沒醉!”
賈赦沒脾氣的嘆了口氣,在一旁坐下說道:“青玉,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你要這樣喝法,來,咱不喝了,跟大舅舅說說,看大舅舅能不能幫你?”
青玉聽了這話,立刻緊緊的閉着嘴,好似怕賈赦真從他嘴裡掏出什麼真相一般,看得賈赦不由呵呵笑了起來,胡擼胡擼青玉的腦門兒,這孩子還真是有趣兒!
旺兒將請藥鋪的夥計煎的醒酒湯送上來,青玉便也沒抗拒,很順從的拿過來一口喝乾了,然後挑着眉毛壞笑道:“什麼藥對我都沒用!”賈赦一聽這話,那叫一個氣呀,指着青玉叫道:“林青玉你這個臭小子,成心整你大舅舅是不是?”
青玉呃的打了一個酒嗝兒,只將手裡已經空了的酒罈子一丟,便歪在椅子上呼呼大睡起來。賈赦看着青玉和亡妹賈敏有四分相似的臉,沒奈何的嘆了口氣,低低說道:“派人去忠毅王府通知福晉。”
旺兒不解的問道:“爲什麼不去通知姑老爺?”
賈赦瞪了旺兒一眼沒好氣的說道:“林姑老爺家風清正嚴明,他若是知道青玉這樣,還不得把他打個半死,真真是個蠢貨!”
旺兒趕緊一溜小跑跑開了,去忠毅王府報信可是件美差呢,他可不能便宜了別人。
黛玉正和胤禟你儂我儂,雪雁便來回稟,說是大舅老爺家的奴才求見。黛玉不解的說道:“是誰呀,有什麼事?”
雪雁低頭說道:“說是少爺在忘歸居吃醉了酒,大舅老爺拿少爺沒轍,又怕告訴老爺老爺動怒,這纔來回福晉的。”
胤禟黛玉吃驚的同聲叫了起來:“青玉喝醉了酒?”
雪雁點頭道:“來人正是忘歸居的掌櫃的,他是這麼說的。”
胤禟沉聲道:“叫他到外面回話。”然後又對黛玉溫柔的笑道:“玉兒,你別擔心,我去瞧瞧,青玉不會有事的。”
黛玉秀眉輕蹙,想了想說道:“這樣吧,九哥你去瞧青玉,雪雁,你去把蘭芷請到王府來,我有話要問她。”
胤禟笑着應了,也不讓黛玉起來服侍他換衣服,只自己換上出門的衣服,出去問了旺兒幾句便跟着他去了忘歸居。一看到青玉和賈赦那狼狽的樣子,胤禟明知道不該笑,可是眼中到底還是流露出一絲笑意,賈赦老臉漲紅,正要上前見禮,胤禟微笑說道:“大舅舅不必多禮,青玉他,到底喝了多少酒?”賈赦指指地上那四個大空酒罈子,無可奈何的說道:“就是那四大罈子!”胤禟看了,不由也倒吸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