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慧玉證情
胤褆面無表情的拉起癱軟在地上的慧妃,慧妃無力扯着胤褆,眼淚將臉上的脂粉全部沖掉,露出她那張已經顯得有些衰老的臉。胤褆雙眉緊鎖的將慧妃半扶半拉帶出了慈和宮,慧妃緊緊抓着胤褆的手臂,急切的叫道:“胤褆,你一定要救救額娘。”
胤褆一言不發,緊繃着的臉上滿是鐵青之色,他一直將慧妃送入寒翠宮,慧妃見胤褆轉身要走,急忙一把抓住胤褆的手,哭着說道:“胤褆,你不能不管額娘?”
胤褆怒氣衝衝的責問:“我怎麼管?早就勸過你多少次,你總是不聽,額娘,你位列四妃之一,舅舅做下那麼多不法之事,皇阿瑪都沒有降罪於你,這難道還不夠了,你到底要爭些什麼?”
慧妃哭喊着叫道:“額娘都是爲了你呀!”
“爲了我?”慧妃一說出這樣的話,胤褆便火冒三丈,他大怒叫道:“爲了我什麼?我早就告訴你我心甘情願做個賢王,輔助太子坐穩江山,我說了那麼多遍,額娘你爲什麼就聽不進去!皇阿瑪對你一忍再忍,你非要鬧得不可收拾,額娘,誰也救不了你!”
慧妃眼中忽現顛狂之色,她抓住胤褆不管不顧的大叫道:“胤褆,你纔是長子,憑什麼要給別人做奴才,我不服,我死都不服!”
胤褆心中一片寒冰,他搖了搖頭,掰開慧妃抓着自己衣服的手指,一字一字說道:“額娘,我原本不是奴才,可是你鬧出這些事,我只能將親王之爵還給皇阿瑪,以贖你的罪過,保你的性命,從今往後,我真的就是奴才了。”胤褆說完便拔腿走了出去。
慧妃跌坐在地上,忽然,她爬起來大叫道:“不……胤褆你回來,我有個秘密,你去告訴皇上,不要放棄你的王爵……”胤褆聽了這話,卻沒有回頭,大步走開了。
寒翠宮外,大福晉正扶着肚子站在宮門口,身邊有宮女替她撐着油紙傘擋雪,胤褆忙快步走過去,急急說道:“你怎麼一個人站在這裡,也不多帶幾個人,穿暖和些。”
大福晉溫柔的搖頭笑笑,輕聲說道:“爺,妾身沒那麼嬌貴,額娘她……還好麼?”胤褆從那小宮女手中接過傘,命她退下,將大福晉攬入自己的玄狐斗篷,低低說道:“寶音,若是我沒了王位成了庶民,你……還願意跟着我麼?”
大福晉擡起頭,認真的看着胤褆,輕聲說道:“我聽玉兒說過,她受傷的時候,九弟對她說過一句話。”
胤褆不解的皺眉看着妻子,不知道大福晉這會兒說這種話是什麼意思?只輕聲問道:“什麼話?”
大福晉紅脣輕啓的說道:“當時九弟告訴玉兒,你生我生,你死我死。爺,寶音沒什麼才學,不會說好聽的話,寶音心裡也有九弟這樣的想法,爺在,寶音在,爺在哪裡,哪裡就是寶音的家。不論爺是親王爵爺還是平民百姓,爺都是寶音的天。”
胤褆激動的將大福晉緊緊的抱住,在這一刻,胤褆無比感激他的皇阿瑪爲他定下這門親事,讓他能夠擁有象寶音這麼好的妻子。寶音柔順的伏在胤褆的懷中,輕輕說道:“爺若是沒了王爵,我們倒自由了,可以天天過上放馬草原的快樂生活呢,弘昱這小子最近可是天天鬧着要回關外的。”
胤褆被大福晉輕鬆的語氣逗樂了,他笑着說道:“我知道你在九弟妹那裡有一盤生意,等我用王爵替額娘抵了罪,我就得靠夫人養活了,萬望夫人到時不要嫌棄爲夫沒用。”
大福晉不好意思的笑道:“我不過是鬧着玩兒,誰成想玉兒把生意做的那麼大,爺您別笑我了,我只出了些銀子,又不曾出半點力氣的。”
大福晉的溫柔體貼拂去了胤褆心頭的壓抑,他拉着大福晉的手說道:“寶音,我現在就去見皇阿瑪,若是等四弟審結了案子,額娘只怕是……唉,這回可給四弟出了個大難題,以四弟的性子,必是要稟公辦理的,可他一定會擔心傷了我們兄弟的情份。額娘糊塗啊!陷我們兄弟於如此尷尬的境地。”大福晉沒說什麼,只是輕輕握住胤褆的手,低低說道:“爺,四弟眼裡向來揉不得沙子,您……”
胤褆淡淡的搖了搖頭說道:“我明白,不論最後結果如何,我都不會怪四弟的。”
胤褆夫妻二人不覺走到南書房外,看到南書房裡燈火通明,胤褆重重嘆了口氣,對大福晉說道:“寶音,你先去寧遠齋歇着,回頭我去找你,咱們一起回家。”大福晉點點頭,胤褆叫過遠遠跟着的宮女們,讓她們好生服侍着大福晉,然後深吸一口氣,大步走到南書房門前,沉聲說道:“皇阿瑪,胤褆求見。”
少傾,李德全快步走了出來,對胤褆說道:“萬歲爺請王爺進去說話。”
胤褆一進南書房便愣住了,所有成年的阿哥們跪在地下,康熙看着胤褆,眉頭緊緊鎖着,沉聲問道:“老大,你想說什麼?”
胤褆一撩袍子雙膝跪下,誠懇的說道:“兒臣額娘犯下大錯,兒臣本不該前來求情,可是額娘生養兒臣一場,兒臣不能不念親恩。可是國法如爐,兒臣不敢求皇阿瑪開恩赦免額娘,胤褆只求皇阿瑪成全胤褆的一點孝心,收回兒臣的親王之爵,將兒臣貶爲庶民,以交換額孃的性命。”
康熙看着胤褆,沉重的說道:“老大,你知道你的這些弟弟爲什麼跪在這裡麼?”
胤褆擡頭看着皇阿瑪,輕輕搖了搖頭,康熙顫聲說道:“他們全都是來求朕的,個個情願降爵削俸,聯手求朕饒了你額孃的性命,朕知道,他們爲的不是你額娘,他們是爲了你,爲了這份手足之情,胤褆,你有這麼好的兄弟,你怎麼忍心棄他們而去?棄朕而去?”
胤褆如遭雷擊,他萬萬沒有想到兄弟們竟然會如此待他,他擡頭看着弟弟們,都說有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情動時,淚水模糊了胤褆的雙眼,他顫聲叫道:“二弟,四弟,九弟,十弟,十三弟,十四弟,你們……”
胤礽帶着弟弟們膝行上前,齊聲叫道:“大哥,我們是好兄弟。”
康熙既感動又驕傲,縱觀泱泱華夏曆史,皇室子弟能如此同心同德共進退的,只有他康熙大帝的兒子才做的到。“你們都起來吧,”康熙壓制住心裡的驕傲,沉聲說道。
一票阿哥們都站了起來,康熙只看向胤禛,沉聲問道:“老四,你覺得應該如何處理?”
胤禛艱難的說道:“皇阿瑪,兒臣……以爲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康熙點了點頭,他明白這對胤禛來說已經是底限了。
胤褆感激的看向胤禛,胤禛卻苦笑了一下,從理智上講,慧妃所犯的是死罪,必殺之以正宮規,可是從感情上來說,胤禛不願意看到他一向敬重的大哥爲讓慧妃活下去而將自己逐出愛新覺羅一族。他一向是將理智放在感情之前,可是這一回,胤禛卻讓理智屈從於情感了。
“胤褆,在你的王府裡起一座佛堂,讓你額娘在佛堂中悔過禮佛,終身不許踏出佛堂半步,不許見任何外人。”康熙沉聲宣佈了自己的決定,胤褆忙磕頭稱是,連聲謝恩。康熙停了片刻又說道:“過了正月十五,着內務府宣佈慧妃病逝,葬入東陵。”衆阿哥都跪伏在地上,康熙嘆了口氣說道:“就這樣了,大家都起來吧,這大年下的,老大和小九的媳婦又都有身子,都回吧,別讓她們擔心。”
衆阿哥跪安,康熙揮了揮手,阿哥們魚貫而出,康熙看着他們都走了,纔對李德全說道:“李德全,你說朕這般決定到底對還是錯?”
李德全本不敢接口,康熙卻疲憊的說道:“你跟了我幾十年,有什麼就說什麼,就算你的話不中聽,我也不會砍了你的腦袋。說說吧,朕心裡不舒服。”
李德全心裡明鏡兒似的,他知道萬歲爺難受的是什麼,不過那是不能明說出來的,李德全只說道:“老奴聽說民間有句俗語,萬不能爲打老鼠傷着玉瓶兒,直親王可比玉瓶兒在萬歲爺心裡珍貴多了。”
康熙嘆了口氣說道“如今這宮裡數慧妃跟着朕的時間長,她雖然掐尖兒要強總想多爭些,朕也只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朕知道她想做貴妃,可是就憑她,還不配!朕想着封胤褆爲親王,她該知足了,李德全,朕做皇帝也算做得不錯,當阿瑪,朕也覺得還說得過去,可是做丈夫,朕真是不合格,若是朕沒有這麼多妃嬪,也許不會有這些事端。”
李德全沒敢接話,只是默默的聽着,他心裡明白,此時的萬歲爺只是需要一雙能夠傾聽的耳朵。康熙拉拉雜雜的說着,想到什麼便說什麼,直說了一個多時辰,李德全給他續了七八回茶水,康熙好歹纔算是說累了,只起身打了個哈欠,帶着迷朦的睡意說道:“李德全,胤褆府上的佛堂修好之後,就把人送過去吧。”
李德全忙應了,服侍康熙在南書房裡間的小臥室裡歇下,看着康熙那疲憊的樣子,李德全不由輕輕搖了搖頭,做皇帝,真不容易啊!
因出了慧妃的事情,大家都沒有太好的心情過年,不知內情的朝臣們只聽說慧妃娘娘突發重病,已經病得不能起牀了,大概熬了不多少日子,各府的女眷遞牌子要求進宮探病,卻無一例外的被擋了回來,只說慧妃得了惡疾,恐會傳染,已經封了慧妃的永福宮,不許人隨意進去。於是百官女眷們便又到直親王府表達自己對慧妃的關心之意,可是直親王府的管家告訴來人,只說直親王和大福晉去爲慧妃娘娘祈福了,並不在府中,又讓百官家眷撲了個空。文武百官不明白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不免暗自揣測起來。
五日之後直親王府的小佛堂重新修整好了,一輛烏篷青騾車從冷宮旁的角門出宮,進了直親王府的後門,一直到了佛堂外才停下來。此時佛堂前只有胤褆和大福晉兩個人,胤褆上前掀開車簾,一身粗布青衣,頭戴青色尼姑帽的納蘭慧珠面無表情的從車上走下來。
胤褆揮了揮手,小太監將烏篷青騾車趕走了。納蘭慧珠看着胤褆,眼神有些複雜胤褆推開佛堂的門,聲音低沉的說道:“額娘,就在這裡安度餘生吧。”
納蘭慧珠的身體不由的一顫,她看着胤褆哀求道:“胤褆,這是你的府第,難道就不能給額娘一些自由麼?”
胤褆面無表情的搖了搖頭,納蘭慧珠哭了起來,大福晉走上前輕聲勸道:“額娘,這是皇阿瑪的旨意,若不是爺和所有的阿哥們爲額娘求情,只怕額娘已經……”
納蘭慧珠眼睛一亮,她驚問道:“所有的阿哥都爲我求情?這是真的麼?怎麼會這樣?”
胤褆沉沉說道:“他們並不是衝着額娘,只是爲了保住我,才願意集體降爵來交換額孃的性命。額娘你心裡應該明白,以你犯下的罪過,夠皇阿瑪殺你好幾回的。”
“保住你?爲什麼?”納蘭慧珠困惑極了,她真的不明白,皇家阿哥怎麼可通過有這樣的手足之情,他們不應該是死敵麼?
胤褆沉聲說道:“額娘,你可知道,就是你一心要謀奪他的太子之位的二弟帶着所有的弟弟們跪在南書房向皇阿瑪爲你求情。在他的心裡,我是他的大哥,是他血脈相連的親人,而不是要奪他位子的敵人,二弟他從來都沒有防着我。額娘,你真的錯了,大錯特錯。”
納蘭慧珠怔住了,她身子晃了晃,本能的一把抓住佛堂的門,顫聲問道:“這是真的?”
胤褆點了點頭,沉沉說道:“額娘,我幾時騙過你?若不是弟弟們力保,我怎麼可能既保住王爵,又救下你的性命?”納蘭慧珠無意識的點點頭,喃喃道:“我真的錯了?這些年來我的努力只是一場空?”
胤褆搖了搖頭,心灰意冷的說道:“請額娘進佛堂清修,我們不會來打擾你,一應生活所需我都會派人送到佛堂外,回頭再讓陳嬤嬤過來服侍額娘。從今往後,額娘和陳嬤嬤都不能再出佛堂一步,直到終老。”
“不,胤褆,別把我鎖起來……”納蘭慧珠撲到胤褆身邊抓住他的衣袖,胤褆緩緩搖頭,將納蘭慧珠的手推開,納蘭慧珠忙又抓住大福晉,扭住她的手叫道:“好媳婦,胤褆最聽你的,你快幫額娘說說好話,別把額娘關起來……啊……”
這些天來一直下雪,地上的積雪雖然已經被掃乾淨了,可是地上到底有些溼滑,大福晉有身子,被納蘭慧珠突然一抓,她站不穩身子,便向地上摔去,胤褆嚇得魂飛天外,搶身撲上前,在大福晉摔實之前,胤褆已經將她摟在了懷中。可是儘管如此,大福晉還是扭了腰,她捂着肚子,疼的汗珠子直往下摔,只虛弱的叫道:“爺,快請大師……”
胤褆抱着大福晉如閃電一般飛出府第,胤褆的王府和胤禟的王府相隔不遠,與其派人去請,還不如直接將大福晉送到胤禟的王府,這樣還能節省時間。至於納蘭慧珠,自有影衛在暗中盯着,她無處可逃。
無嗔大師正照例給黛玉把脈,胤禟在一旁陪着,把完脈無嗔大師看着胤禟笑道:“到底是王爺回來了,玉兒總算是安了心,那湯藥可以停下,玉兒只每日多散散步就行了。”葉天士點頭笑道:“大師,不用再喝湯藥,可是您給玉兒最好的新年禮物,她呀,打小兒就怕喝藥,每回喝藥都要磨上大半天。”
黛玉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胤禟扶着黛玉站起來,笑着說道:“這會子外面溼滑的很,就在屋子裡走走吧。”黛玉嗯了一聲,順勢站了起來,可是不等她邁開腳步,胤褆便抱着大福晉如一陣風似的衝了進來,慌張的大叫道:“大師,快救救寶音……”
大家都被胤褆狠狠嚇了一跳,胤禟本能的將黛玉摟太懷中,緊緊的護住她,免得被衝撞了。無嗔大師和葉天士兩人一起站了起來,迎前胤褆上前,無嗔把脈,葉天士掃了大福晉的裙子一眼,看到沒有見紅,葉天士先就鬆了口氣,沒見紅,那就說明情況還好。
黛玉忙命丫環服侍着大福晉在牀上躺好,無嗔大師給大福晉把了脈,然後又讓位給葉天士,畢竟葉天士對於婦兒兩科更專精一些,葉天士診了脈,又聽胤褆細細說了剛纔的情形,葉天士點點頭說道:“的確是動了胎氣,不過王爺接的及時,大福晉並未摔着,倒也不很要緊,只服幾付湯藥,再輔以艾條灸至陰穴,連灸七日便沒事了。”
黛玉聽了這話,擡眼看了看葉天士,葉天士微微笑着點了點頭,黛玉心裡便明白了。只笑着說道:“大哥,不如就讓大嫂留下來,這樣大師伯伯和葉伯伯診脈什麼的也方便些,等大嫂的身子養好了再接她回府也是一樣的。”
胤褆想了想,點點頭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