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昨個明月都給你打聽來了,這溫姨娘,原是這青州判司家的千金,只因幾年前,小侯爺路過這青州,救下了這被土匪挾持的溫姨娘,然後,這溫姨娘就此就是芳心暗許,寧願做小的,也是要嫁進這侯府。”
“什麼叫寧願做小的?這判司家裡,很了不起嗎?”柳小桃邊說,又是邊撓了撓懷裡竹籃裡頭的小白豬。
“可不是,這判司可是管一州的稅收地皮的,恩,就是這賬房裡頭管銀子的,家裡,不說是家財萬貫,也是萬貫家財啊。”
有錢,真是有錢,柳小桃點了點頭,“繼續,你繼續。”
“二姨娘呢,是十年前小侯爺溺水時娶進來沖喜的,大了小侯爺十歲呢,這三姨娘呢,原來是鏢局裡頭的小姐,是小侯爺比武招親時娶進來的。”
柳小桃磕着瓜子的牙尖尖一顫,“等等,這三姨娘是鏢局裡頭的小姐,那她,豈不是,很會打?”
“恩,當然,三姨娘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據這伺候三姨娘的丫鬟們說,即便是這嫁進了侯府,這三姨娘都是日日晨起練舞,沒有一日懈怠。”
柳小桃一下,這心頭,就似被這冬天裡冰湖裡頭的冷水澆得溼透溼透的,小侯爺啊小侯爺,你還真是誰都敢娶啊,你說說,你讓我怎麼趕,怎麼趕。
明月乖乖地說完了這花了不少銀子賄賂纔打聽來的消息,又是看着柳小桃一副沉思的樣子,輕輕一喚,“姨娘?”
柳小桃猛然回神,砰地灑了滿地的瓜子。
“姨娘怎麼了?”明月忙着收拾,又是接過柳小桃懷裡的小白豬,昨個,這小白豬可是過得帝王豬的生活,不僅由着三位婢女同時替它沐浴洗澡,還舒舒服服地在這柳小桃的被窩裡躺了一覺,自己很不解,可是這柳姨娘卻是解釋說,這是要培養這隻小白豬的高貴品性和懂得享受生活的意識。
“沒事沒事,”柳小桃很快就恢復了鎮定,逐個逐個地分析起來,這溫姨娘性子太古怪,還未摸透,暫不下手,這三姨娘會武,實在是惹不得的,這唯獨可以開刀的,也就只有這傳說中大了沈浩十歲的二姨娘蘭氏了。
很快,就入夜了。
本是萬籟俱靜的時候,這二姨娘的海棠苑裡卻是驚起一陣陣地尖叫。
“什麼東西在我牀上啊,啊啊啊,妖怪啊,妖怪啊,來人,給我進去抓它出來,來人啊。”
一個披頭散髮衣衫不整地女子突然就是從這房門裡頭跳了出來,單單只是穿着件中衣,髮髻散亂,猶如怨婦。
“姨娘,不過,是隻小白豬。”這家丁捧着手上一隻洗得刷白,還綁着一隻碩大討喜的蝴蝶結的小白豬,攤攤手,十分無奈。
“打死,給我打死這隻豬。”
“姨娘,使不得,據說,這可是新進府的四姨娘昨個從外頭買來的,說是寵物豬,還給取了個名字,叫小白。”一旁有人勸解。
“那又怎麼樣,誒,你們看
看,多髒,多髒啊,不管,給我打死,然後,給我燉了,也讓我好好補補。”
“姨娘……。”還有人在猶豫。
“還不快給我去!”
二姨娘蘭氏今年已經將近三十,不過還是生得這風韻猶存,頗有神采,可惜,這人,是個長舌婦,一雙八卦不饒人的嘴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更是仗着自己在沈浩六歲的時候就嫁進來做沖喜媳婦,自視是這侯府的老人,說話做事,全然沒有什麼顧忌,背後的下人丫鬟們都會暗地裡說,這蘭氏,到底是從鄉下找來的,這能入侯府,全然也不過是這小侯爺當年溺水,昏迷不醒,不知從哪裡來了個老道士,捏着手指頭一算,說是這小侯爺被水鬼壓身,需要找一個命格土相的女子來克這小侯爺身上的水鬼,這之後,纔是有了這位鄉土氣息十足的蘭氏。
捧着這隻小白豬的家丁一臉無奈,又是一副威武不能不屈的模樣,一路弓着身子,就是抱着小白豬出了遠門,到了一處僻靜地,隱約地看到了這等在牆角下的人影。
“明月姐姐,諾,給你。”
明月狡黠地一笑,“裡頭情況怎樣?”
“全和明月姐姐料得一樣,這裡頭啊,蘭姨娘,都要氣瘋了。”
“我哪裡有這般心思啊,都是我們姨娘,法子多,”明月一挑眉,又是看了看這小個子家丁懷裡撒着歡的小祖宗,自己總算是知道,這姨娘說是要培養這小白豬的享樂意識的原因了,原來是要讓這小白豬習慣了拱被窩啊。
“常福啊,這,這隻小白豬還是你自個留着吧,反正,這每天都要用的。”
“這怎麼行,若是放在這海棠苑裡啊,定是會出了破綻,姐姐還是帶回去吧。”
明月有些不情願。
“這樣,我給姐姐送回去,怎麼樣啊?”常福抖了抖眉毛,對着明月又是拋了個桃花眼。
“算了吧,”明月見着常福這般模樣,打了個激靈,猛地,抱起這小白豬就是飛也似的逃命去了。
回到含香水榭時,明月卻發現,這柳姨娘還未睡,大晚上的,只是獨自地披着披風,站在院子裡頭,月光獨獨襯着柳小桃沒有胎記的左臉頰,浮光掠影間,明月也纔是第一次發現,原來,這衆人口裡的帶着胎記的醜姨娘,原來,也有這麼美的一面。
“姨娘還未睡呢?”明月邊說着,邊是將這小白豬藏到了房裡去,又是出來,候在柳小桃身旁。
柳小桃昂首望月,卻不言語,隱隱中,總覺得,這空中有什麼東西似的。
許久,涼風漸起,恰好,遮蔽了這輪明月許久的烏雲總算是飄過,平白賜了這人間半許韶華,柳小桃總算纔是看清了。
“明月你看,”柳小桃拉着明月對着天空一指,“你看那裡是不是有東西?”
“姨娘,你別是嚇我。”明月略略地發着顫。
“不是,我是說,你看,那個,那個蝴蝶形狀的,是不是隻風箏?”
月色間,一切皆是籠着層薄紗似的朦朧,若不是這紙鳶下頭裝飾的一縷尾翼和柳小桃的指示,這換做了旁人,是定然發現不了這侯府的夜空裡,竟然,詭異且不同尋常地多了只紙鳶,紙鳶隨着風偏偏起舞,東搖西晃,還真不知,是怎樣寂寞的人,會在這無人觀賞的時
候放紙鳶。
“誰會在大半夜的放風箏呢?”明月咂咂舌。
“熟悉,這隻紙鳶太熟悉了。”柳小桃偏着頭,突然拉着明月就是驚呼道,“你記不記得記不記得,這隻紙鳶,和我們白天替莫白買的那隻一模一樣。”
“可是姨娘,這紙鳶,不都是一個樣子嗎?”
“誒誒誒,這個,可就偏偏不一樣。”柳小桃看着這隻在夜裡飛得格外低且格外寂寞的小蝴蝶,正是飛到了這含香水榭自己站着的這個院子斜上空,所謂擇日不如撞日,擇時不如撞時,柳小桃看準了機會,拾了塊石子,對着那紙鳶猛地向上一拋。
一個準,就是將這本就是越飛越低的紙鳶給打穿了個孔,失了張力的紙鳶頃刻,就是晃晃悠悠地掉了下來。
“走,跟着這風箏線,就一定知道,是誰在大半夜的放風箏了。”
“姨娘,”明月伸手欲攔,“說不定,還真就是莫白自個晚上睡不着在放風箏呢?”
“你信?”柳小桃皺着眉,明顯不滿意這個答案,“你可要記得,白天裡莫白可是對着我們說,‘這是你們女兒家的玩意,我不要,’看看,我估摸着,他該是送給了哪個姑娘了,嘿嘿,好明月,這侯府裡忒沒意思了,好不容易有些好玩的事,你就陪我去吧。”
明月哪裡敢對着自己的主子說不,兩人各自披了件暖和的披風,還當真,就是當起鬼鬼祟祟的賊人一般的人物,在這偌大森嚴的侯府裡頭左竄右竄。
“姨娘,這風箏線怎麼也再往回跑啊。”
“廢話,你放風箏放到一般風箏爛了,自然是要把線收起來了。”柳小桃一邊是緊緊跟着這竄得飛快的風箏線,一邊偏頭語重心長地教育着沒腦子的明月,這一偏頭,卻是驚呆了。
“你你你,明月你怎麼還帶着火摺子啊。”
“大晚上的,怕姨娘你看不清。”明月老老實實地回了句。
柳小桃連忙就是撅嘴吹熄了這燃得正是歡快的火摺子,又是將這明月一把攬到這陰暗處,“你傻啊,這是巴不得別人發現我們嗎?我們這可是在幹壞事,壞事懂麼?”
明月安分地點點頭,這身後卻是鬼魅地響起一聲,“你也知道你在幹壞事。”
柳小桃身子一僵,根據前幾章的經驗,她可以很明晰的判斷,一般,能夠如此鬼魅地飄忽出現在自己身後的人,除了那斷袖小侯爺,定然是不會有別人。
柳小桃沒有勇氣轉過頭,只是擡頭看了看這前頭院子上頭掛着的牌匾,自己不認得字,可是還是有記性的,那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不是小侯爺的院子又是誰的院子?
尷尬間,卻是一抹好聞的脂粉香竄入鼻子尖尖,淡淡如輕雲,栩栩似驚鴻,柳小桃猛地轉頭,果然,就是看到這小侯爺身後,莫白正是在送着一位輕羅錦紗,身姿曼妙的女子從這明德院的後門出去,不過兩人已經走遠,此時,徒留了背影
柳小桃上前欲指,卻是被沈浩一攔。
“你要幹什麼?”
“大半夜的,你房裡,怎麼會藏着個女人?”柳小桃一臉嬌嗔模樣,似乎是真生了氣一般。
沈浩一偏頭,十分不解,這丫頭,這模樣,是真在意起自己來了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