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浩聽了,一愣,對着柳小桃的腦門輕輕敲了兩敲,嗔笑道,“你真是越發的沒規矩了。”
柳小桃湊着腦袋在沈浩前胸蹭了蹭,嘀咕了一句,“還不都是你慣的。”
兩人擁了好一會,纔是一前一後地牽着手往回走,門口,莫白早已候好,見到沈浩來了,點點頭,看到沈浩身後的柳小桃對着自己笑得幾般促狹,張口就解釋道,“姨娘別誤會,我不是在替你們放風。”
柳小桃只是笑得愈發燦爛,這莫白,某些時候的呆傻模樣和沈浩還當真有那麼幾分相似。
再次啓程,沒有耽擱,隊伍已然壯大了起來,沈北堂雖然一直表示不屑於和小輩們做事幹活,可最後,依舊是牽了匹老驢跟在後頭,葉三娘和之前被綁起來的鶯兒同車廂,沈浩和柳小桃依舊坐在那曼青帳子的馬車上,擱着臺案几,沈浩只管處理雜事,柳小桃只管在一旁端茶送水的。
不出半個月,便就入了京郊。
“前頭有座小鎮,我們且去歇歇腳。”沈浩撩起馬車簾子,遠遠地看着百米外一家炊煙裊裊的人家房屋,充滿了鄉村味兒。
“又怎麼了?”沈浩捏了捏柳小桃略顯陰鬱的小臉,笑着問道。
“入京後,你當真要把我送到靖公主府上?”柳小桃皺着眉頭,心亂如麻,前幾日自己第一次聽沈浩提起的時候,還以爲沈浩是在開玩笑,要知道,自己和靖公主的關係微妙,雖然兩人沒有直接的衝突和矛盾,可是靖公主卻已經因爲龔本壽的事對自己心生芥蒂。
沈浩只說此番是送自己去避難,可誰知道,那珠光榮華的公主府會是一處擋災擋禍的吉祥地,還是處暗流洶涌的漩渦兒呢。
再說了,靖公主的脾氣剛烈,自有主見,難道沈浩說送自己去,她就一定會收?還是……
柳小桃思索到着,指尖又不禁觸到了懷裡那枚硬物,那黃色的襁褓,還有那枚玉佩,自己都在出行前仔細地縫到了衣裳內側,四月的天,還穿着雙層的衫子,再套一層比甲,就連沈浩也未曾發現。
“怎麼,你不喜歡?”沈浩捏了顆案几上的青梅,送到柳小桃嘴邊,無限的寵溺寫在臉上,再露骨不已。
柳小桃對上沈浩讓人渾渾欲墜的眸子,那裡頭,有看不清的睿智,數不清的謀略,也許,他早就知道了,不然,也不會帶着自己上路進京,更不會提及靖公主。
“恩,我不喜歡。”柳小桃倔強地駁回了沈浩的好意。
“那也得去,”沈浩難得的一回專斷,昂着頭,似說自話,“而且,若是她知道,你就是她一直要尋找的人,定是會好好護着你的,宋家膽子再大,也不敢動當朝威望極生的靖公主。”
柳小桃指節揪着沈浩的前襟,低着頭,嘀咕了一句,“原來,你也早就知道了。”
“這有什麼不好,”沈浩伸手,學着柳小桃曾近的樣子撫上柳小桃簇起的眉頭,一下左邊,一下右邊,彷彿這般就可以把這小鬼的眉頭撫平了一般,“你是皇
上遺落的十三公主,我是鎮遠候世子,這樣一來,我們本就是從孃胎裡帶出來的婚約,你想賴,可還賴不掉呢。”沈浩說得雲淡風輕,一顰一笑間,彷彿一切都置之世外,與其無關,包括,前陣子在巴陵城鬧得沸沸揚揚的侯府被抄一事。
柳小桃聽着沈浩那般淡然地說着自己一直懷疑的事,心頭一顫,指尖一僵,末了,握着粉拳,捶了沈浩一下,“我還只是懷疑,你怎麼就這般肯定我是十三公主了?”
“你不用懷疑,”沈浩湊在柳小桃跟前,“你要知道,你,就是!”
柳小桃突然一下猛地把沈浩推開,低眉道,“我不是想聽這些。”
自己一直只當自己是被孃親遺棄的孩子,被好心的薛老頭撿來養大,可最近發生的事,明黃襁褓上的瑤族文字,前半部分都是在寫自己孃親和爹爹的相遇,從爹爹受傷,到孃親在山坡上發現救治,直到兩人定情,珠胎暗結,產下一個女娃。
而後半段,是擔憂,擔憂兵馬充足的敵人會不會攻破城牆,每每觸摸着半舊的襁褓,柳小桃甚至彷彿都覺得可以身臨其境一般地看到在大火滔天下,一個剛出月子的女人拖着疲憊的身子,在夜裡提筆書在女兒的襁褓上寫下一段段和自己心愛之人度過的美好日子,寫下一段段本族的祈福咒語,只求保自己女兒平安,只因明日,是一場突圍之戰。
可最後,襁褓裡的女嬰還是在混亂中失蹤,最後被柳大勇從死人堆裡挖了出來,從此,改名姓柳。
這些都是柳小桃曾經幻想過的,懷疑過的,卻有不敢相信的,如今,從沈浩嘴裡再次吐出,只覺得有些真實得可怕。
“是……是這樣嗎?”柳小桃面容有些蒼白,聽完沈浩的猜測和所謂的證據,頹然只回了句疑問。
“你以爲呢?”沈浩看着柳小桃有些難以接受的樣子,有些不忍,可是都到這個時候了,一切本就該揭開迷霧,且就讓自己狠心一回吧,“小桃,我知道你難受,你起初一直是爲了自己的孃親拋棄自己而心痛,如今想來,她根本不是你的親生母親,且好受些?”
“好受?”縱然是早就猜到了些苗頭,可柳小桃爲什麼會覺得真正面對的時候,會這般心痛呢,“我不過是再一次被拋棄了罷了,對吧。”
“十六年前那次叛亂,生靈塗炭,就連皇上也在最後一次御駕親征裡受了重傷,險些喪命,皇上未必不是想回去救你,可是,大局要緊,況且,你也要知道,這十六年來,皇上一直未曾放棄過找尋你的下落。”沈浩一字一頓,力求說得委婉些,可最後,卻依舊說得面紅耳赤。
“可是現在呢?你既然早就知道我是真的,溫碧儀是假的,你爲什麼放縱她頂了敏公主的名號,去見我的爹爹,享受本該屬於我的父愛?”柳小桃咬着牙,每個人都是自私的,自己渴求了多少年的父愛母愛,如今看着就快來了,卻一下,化作的泡影。
“小桃,”沈浩長舒了一口氣,語重心長的道,“可是,你也要知道,若是貿
然推你出去,沒錯,你可以進京,拜見皇上,賜封號,享天倫,可是,你要嫁的人,那便是宋長歡,不再是我了,你願意?”
柳小桃賭氣道,“那有什麼不好的,宋長歡長得也算是玉樹臨風,風流倜儻,而且,還很是愛乾淨,哪個女子都愛。”
沈浩跟着憨憨一笑,卻突然把柳小桃往自己懷裡一帶,柳小桃跌了個滿懷,頭頂上,就是沈浩噴薄而出的熱氣,背脊後,就是沈浩滾燙的大腿根部。
“呵呵,宋長歡一定不敢娶你。”
“哼,”柳小桃別過頭,這丫的是說自己兇了還是說自己沒胸,自己可都是一清二楚,“說不定他就喜歡我這種小家碧玉的兇丫頭。”
“他是不會娶你的,”沈浩拖了個長音,點了點柳小桃因爲發脾氣而緋紅的鼻尖,笑道,“因爲宋長歡,也是我手下的人。”
柳小桃驚坐而起,“那他要娶溫碧儀的事?”
沈浩悠然地捏起一顆青梅放在嘴裡,一咬,酸澀的味道充滿的口腔,一如過去自己四處遊學時,乾糧吃盡,隨着師父一起摘的未成熟的野果的味道,“沒辦法,爲了最終的計劃,只能犧牲一下他的處子之身了。”
柳小桃一愣,“你……你……你真是……。”
沈浩挑眉,略帶疑惑,“我真是什麼?”
柳小桃一撫掌,笑道,“你真是太有才了。”說實話,自己從未想到過宋長歡會是沈浩的人,宋長歡姓宋,又是宋家的十七公子,怎麼想,怎麼都該是爲宋家做事的,可是既然沈浩可以把清風都收入囊中,相比,這要說服一個宋家公子也不是什麼難事。
這般想來,那沈浩和宋長歡之前在漁村的見面,請宋長歡入住侯府,宋長歡抄家,包括如今宋長歡頂着從一品車騎將軍的名號迎娶溫碧儀這個假公主,原來,一切的一切,都在沈浩的掌握之中。
“放心吧,都不會有事的。”沈浩吻了一記在柳小桃的額頭,嘴裡未咽盡的青梅汁滲出了幾分,柳小桃一抹,故作嫌棄地裝腔回了句,“竟敢在本公主的額頭上吐口水,而且還是綠色的。”可是沈浩那句“不會有事的”自己是信的,徹底地信的。
沈浩一笑,這媳婦兒,還真是好勸,腆着老臉又在柳小桃左臉頰狠狠地親了一口,“那我不親額頭,親臉蛋兒,誒呀,沒對稱。”說着,又是對着柳小桃的右臉頰狠咬了一口。
柳小桃還在佯裝生氣地捏着袖子擦沈浩的口水,外頭莫白勒馬來報,“主子,那鎮子快到了。”
“恩。”沈浩點點頭。
“可是葉三娘說,那鎮子有問題。”
葉三娘是布機關的好手,自然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若是葉三娘說有問題,自然是這鎮子當中有什麼髒東西。
“派出去的暗衛怎麼說?”
“說一切正常。”
沈浩的指尖一下下地磕着這松木案几的邊角,呢喃了一句,“看來,這個對手隱藏得很深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