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控制場外域,朱雀皇座】
“啊啦,看到真相的感覺如何呢,帝波?”
此時變得空無一人的戰場裡響起一個詭異的聲音,隨後身穿黑色晚禮服的少女妮耶•法依娜輕輕地舒展着身體,站在了帝波面前。
“你一直相信着的,敬愛着的老師,其實從最初就是導演了大部分悲劇的主謀哦~嗯,讓我想想……席達森林裡把你撿回去,派遣艾迪魯克襲擊易水寒以促使羈絆的形成,不惜假裝犧牲來激發你的潛力……帝路之戰也明明能夠阻止一切犧牲,卻最終放任一切……啊啊,真是太多了,說都說不完呢——”
“閉嘴。”
氣氛忽然沉默得可怕。
“真是的……別用那種殺人的眼光看過來,人家可不是喜歡亂殺人的人呀,到了現在還這麼硬挺着……就像是那些小說的主角家被別人‘不小心’毀掉一樣嘛。如果說這要我來負責,這簡直沒有道理呀,這事不賴我哦。”
鴉組織的副首領妮耶似乎還要玩弄這般情形的帝波,不絕於耳的嘲笑聲隨風而來。
“我說……閉嘴……”
帝波臉色陰沉,語氣中夾雜着千百種情感。
然而臉上帶着嬉笑的妮耶,依舊笑嘻嘻地開口了:“嗯~那我道歉好了,對不起咯~!!”
“砰!”
就如同上天降下了天罰之錘,妮耶像被這大錘狠狠擊中臉頰,口中也擴散開出血腥的味道——在連她都反應不過來的瞬間,帝波直接一拳打在她的右臉上。
“好吧,竟然你不想閉嘴,那我就將你打得說出話來爲止。”
剛剛還紛亂不堪的心神,在這一刻起變得無比平靜——帝波彷彿忘卻了自身存在一般,淚水無法模糊他的臉,他心中已經沒有疑惑和老師的困擾,剩下的,只有幾乎要化爲實體的憎惡和執着,和無論如何都要屠殺掉敵人的意志。
從腳尖開始到頭頂,深紫色的火焰似乎化爲一層極爲微薄的絲絹,把帝波全身覆蓋了起來,看起來就像是——降臨到世間的戰神,散發這令人生畏的光芒。
可以說直到這一刻,他纔算是完全掌握了這具身軀中隱藏的所有力量,也終於達到了把至寶之力與自身的力量完美結合、徹底隨心所欲地掌握使用的程度。以武道的話來說,達到了心如止水,甚至是天人合一的地步。
“……好極了,你終於有些鬥志了嗎?終於不再被那些無關緊要的小事矇蔽你的雙眼了。”
白皙的拇指檫去臉頰上的血跡,然後伸出舌頭舔掉——妮耶的目的不是像上一次那樣單純的勝利,而是實現其過程中的流血,這一刻她的心中有着劇烈得幾乎要渾身顫抖的激昂感,她所追求的就是這情感的宣泄,這戰鬥的喜悅,這流血的痛楚。
手指緩緩握緊,一把銘刻着鐘表盤的法杖憑空出現,她的手指傳來杖身那堅固靈木的觸感——時間就要到了,一方揹負着六十年的羈絆和波瀾,另一方則有着至高的使命,在所以這個空間之內,就是二人決戰的舞臺。
瀰漫着死亡與滅絕的空氣,時而吹過陣陣陰冷的微風。
少男少女終於第一次真正地直視彼此,並且同時向對方傾瀉一切的情緒,向甚至沒有迴響的虛無深淵裡,傾注着不斷變得強烈的感情……那是一種瘋狂前的平靜。
有着截然相反之立場的二人——
同樣身爲劇中人,被玩弄着的二人——
相似而又相反的二人——
於此時此刻,開始了他們最後的對決。
“老師他現在,就在那座塔裡面吧……我必須穿過你的阻攔,找到他問清楚一切。”
“所以說了,劇中人就老老實實地演戲不就好了,逾越什麼的最可惡了。”
面臨這可以說是期待已久的戰鬥,妮耶半閉雙目,看起來似乎在閉目養神,然而她的心靈早在躁動難耐,面對劇本中的“主角”,先前她一直強忍這種渴望,在最後的時機,終於能放縱了自己的欲求。
帝波的眼睛則定定地看着對方,靜靜地,彷彿窺視對方下一步行動般一動不動。剛纔的那一幕幕對他的影響實在是太深了,以至於到了現在,他也仍然沒能夠徹底恢復過來。不去想,就已經是帝波的極限了。
“開始吧。”
妮耶笑笑,舉起法杖,‘分針’指向天空,‘時針’指向地下,以身後初出的太陽爲背,讓人感覺到一種**的威武,又馬上讓人感到一種傲慢之極的褻瀆。
突然,一陣強風在帝波與妮耶之間穿行而過,幽涼的冷風將二人身周的熱意略除了一些,雲氣被風撕開,裂縫越吹越大,讓天空露了出來。不帶絲毫陰霾的天空就展現在眼前。
妮耶腳尖一點,體內的幽冷氣息疾出,整個人的身體縮了起來,就像是一道鬼影,從虛空一躍而起,向後一衝,用飛快的速度將全身的魔力注入到法杖之中,身後彷彿一對巨大的黑翼——
下一刻,無盡的黑色能量球直接充斥整個天空!
“【百萬黑暗邪靈神】!”
隨着妮耶的輕喝,所有能量球宛如流星雨砸破天地一般,朝對面轟然嘯出。
然而帝波也在幾乎同時一踏虛空,這絕非偶然,而是徹底判斷出妮耶發動攻擊的時機。
出乎意料的是,他並沒有使出本來已經可以達到的超音速,而是瞬間轉換戰術,身形像鬼影一般閃爍左右,紫色的長髮飄在空中,被他超高速移動所掀起的慣性四處紛飛。
“想要憑藉速度來躲避我的攻擊嗎?沒有用的哦!”
但就算速度再怎麼快,妮耶還不至於完全擊不中,佯動和牽制的意義都沒有。
“什麼……?!”
然而,感到驚愕的是妮耶,帝波以難以想象的動作來到了妮耶面前,閃電般的速度在軌跡上留下殘影,左右雙掌一併帶着毀滅氣息擊出——妮耶慌忙將巨大化的雙翼交叉防禦。
“【紫殛】!”
雙方一觸,毀滅能量爆發而開,毫不留情的全力一擊被妮耶情急之下抵擋住了,但僅僅如此,妮耶口中吐出血絲,咬着牙齒,踉蹌地倒退了幾步。
“不可能,那麼多次的射擊——你究竟是怎樣完全躲開的!”妮耶眼中露出疑惑之色。
“沒有躲開啊,其實有一半以上的攻擊……完全命中了。”
帝波平靜地回答着,妮耶再一次有些驚愕地看着她——可以看到他的肩,腿,腹部等數個地方流淌着鮮血,鮮紅的血液在他的衣服上綻開了刺眼的花朵,明明應該已經身負重傷,但他卻像感受不到痛楚一樣
用手背抹掉了嘴角的一縷鮮血,妮耶腦中計算着:即使沒有命中要害,甚至帝波能無視痛楚,對他的傷害應該也是頗高的,很明顯的,他的傷勢並不嚴重——看來,他覆蓋在身體那層深紫色火光正是問題所在。
“注意到了嗎?那是【深空煌炎】,只有將至寶之力完全化爲己用,隨心所欲之下才能使用的能力,這就是我能夠防禦住你的攻擊的原因。”帝波看着戒備着的妮耶眼中的殺意,濃郁到了極致。
距離化爲一步之遙,帝波的跨步出掌只在一瞬之間。
妮耶知道此時帝波的實力只怕與自己相差不大了,所以自己那數量驚人的能量球攻擊雖然能彌補近身戰鬥的技術,但普通的能量球的話,對方的‘深空煌炎’能抵擋一定的傷害,威力上就稍顯不足了。而要是使用威力更強的技能的話,肯定就會露出破綻,乍看之下,似乎帝波已經取得了優勢。
“用深空煌炎化爲火焰盔甲?真是令人羨慕的能力呢,不愧是‘主角’,什麼都不用做,也可以獲得這麼好的待遇……也就是說,你現在攻防兩方面都是完美的了?”妮耶大感興趣地笑了,絲毫沒把劣勢放在心上,全身充滿了不將對手放在眼裡的自信。
“嗚嘻嘻嘻……不過,更上一層樓的絕不止是你。”
妮耶悶聲笑道,這種生死一線間的廝殺,正是她期待已久的戰鬥,雙翼交叉架在胸前,法杖上散發出寒光,她全身的力量都盡數傾注在下一擊之上,本來是鈍器的杖身已經化爲了切斷一切的鋒芒。
帝波一喊,全身血液反衝,一呼吸肺部就一陣劇痛,傷口在衝刺中的能量爆發噴出血絲,但是他除了自己的心跳其他什麼都聽不到。而妮耶前傾的姿勢低得異常,簡直就像在地上滑行的毒蛇一樣,周身靈壓陡升,已蓄勢待發。
帝波猛然突行,爆裂的衝擊波將一切盡數吹飛,空間崩壞,身上的衣服就像是被電流襲過一般劇烈震動着。空無一物的空間卻像是堅硬的金屬,片刻後被這雙看似普通的手生生壓碎,掌印破空而出,像一輪明日般氣勢逼人。
他的眼睛所看到事物化爲一格格緩慢而過的畫面——他清晰看到妮耶的反應慢了一步,似乎可以在她出招前分出勝負。
可是,帝波的確信在下一瞬間遭到了徹底的粉碎。
妮耶的眼瞳裡驟然間大放光芒,如果說帝波出招的速度在於瞬間,那妮耶的速度就是接近於正無窮大,快到她完全來不及做出反應
眼中寒光一閃,雙翼被一種驚人的力量所包裹,交織成傾斜的十字架的姿態,光芒在金色掌印上撕開了一個十字形的缺口
鮮血高高噴起,帝波的身體一瞬間痙攣,口中吐出血來。
……
光芒越是刺眼,陰影就越是黑暗。
現在想來,從森林裡初遇開始,這一切照耀進生命中的光芒,就都是虛假的啊……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雖然總是一副很淡然的樣子,但讓人清晰地感覺到內心的真誠。
很容易交出信任,也很容易收穫信任。
或許正是如此,才讓自己覺得非常依賴吧。
而那八年之間的溫暖日常,說都是在演戲的話……沒辦法相信。
在那日的雪原上選擇了信任,在黑暗的帝路盡頭選擇了信任,到了現在……爲什麼要懷疑呢?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有人說,太陽距離我們的世界,有着連光也要跑8分鐘的長度。那麼仔細想想,我們所接受到的陽光,其實已經是8分鐘以前的陽光了吧?
也就是說,如果太陽突然熄滅了,那我們要到8分鐘以後才能知道真相。
在此之前,沒有人能分辨出照射在身上的陽光的虛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