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還沒有開始吧,抽籤……”
喬利和洛茲兩人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進了村長的屋子,顧不得休息,一邊大口喘着氣一邊緊張地問道。
頭髮早已花白了的村長看了看洛茲和喬利兩人,苦笑着搖了搖頭,“勞煩你們放下手頭的事情趕過來了……在場的每一位,老頭子我在這裡,向大家說一聲謝謝了。”
“村長你說的什麼話……山神大人的諭旨可是關乎我們整個村子存亡的大事,我們就是有天大的事情也得暫時放下,先來解決山神大人的怒火不是?”
一個在喬利和洛茲兩人之前就到了的中年女人開口說道,可是響應她的人卻寥寥無幾,這讓原本打算繼續說下去的她只能尷尬地撓了撓自己的頭髮,然後閉上了自己的嘴巴。
沒辦法,誰讓山神祭禮要求的祭品是一位活生生的小孩子呢?每一次祭禮對於這個村子裡的人來說,都意味着一個曾經圓滿美好的家庭會因此而支離破碎。即使這一次沒有輪到自己的孩子來擔當祭品,但是誰又能確信自己的孩子下一次不會遭受這樣的不幸呢?更何況,到場的人大多都對彼此知根知底,誰家有孩子誰家沒有孩子這種事情大家基本都心裡有數,作爲受害者以及可能的受害者的人羣,對於中年女人這樣家裡只有一個快要成年的孩子的人自然抱着一種不太喜歡的心態。
“咳咳……多的話我們也不多說了,祭禮也進行了那麼久了,大家也知道該怎麼做了。”白髮蒼蒼的村長無奈地咳了咳,重新把衆人的目光集中到自己的身上,“已經獻上過祭品的布萊克家,海拂家,安內科家和亞利達家就不要參與抽籤了,其他家裡有未成年的孩子的,派一個代表來抽籤。”
跟在老人身旁的少年趕緊把前幾年準備好的抽籤筒拿上前來,只見大大的抽籤筒內密密麻麻地插着近百根長度相同的木籤,每一根看起來都毫無區別,當木簽在筒中搖晃時,清脆的碰撞聲讓每個準備上前抽籤的人都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沒辦法,這可是關係到自己孩子生死的事情,他們不可能不害怕。
“按順序一個一個來抽吧,木簽下端的顏色代表抽籤的結果,抽到白色意味着安全,抽到紅色的話……”村長再次重重地咳嗽了幾聲,面色痛苦地按了按自己的心口位置,“就回去好好和自己的孩子談一談吧……”
喬利和洛茲對視了一眼,下意識往前跨了一步,在隊伍排好之前往前擠了幾個身位。
雖然按照機率來說,每一個參與者抽到紅色的概率都是相同的,但是在自己前方抽到白色的人每多一個,自己就多一分抽到紅色的風險。即使因爲礙於在場的人太多不能做得太明顯,但是精明的喬利和洛茲兩人還是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試着去迴避抽到紅色風險,其他的,也只能指望上天保佑了。
“白色!”
“我的也是白色!”
“白色!太好了,小蘇菲安全了……”
……
這樣的發言在洛茲和喬利兩人前方的隊伍裡不斷響起,而伴隨着抽到白色籤的人們退出隊伍,兩人距離抽籤筒也越來越近,在這種時候,喬利很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心跳的加速,以及手心和額頭不斷滲出的冷汗,他覺得站在自己身後的洛茲也和自己一樣,這種緊張不會因爲自己已經經歷過了四次抽籤而淡化,恰恰相反,正是因爲前四次抽籤都沒有輪到自己,喬利才更覺得害怕和緊張。幸運不會永遠庇護着自己,總有一天自己的幸運會被用盡。
而自己的好友布萊克和海拂那兩家人被迫含着血淚把孩子作爲祭品獻給山神的悲傷往事,更讓他感到畏懼。他害怕自己顫抖着的手抽出象徵着厄運和死亡的紅籤,他害怕自己不得不回家向身體本就不好的妻子述說這個可怕的消息,他害怕自己不知道該如何向乖巧懂事的女兒解釋要把她作爲祭品獻上的暴行,他害怕着可能會發生的一切。
“喬利先生,到你了。”
村長的話將喬利從噩夢一般的聯想中喚醒,他深吸了一口氣,伸出自己有些老繭的右手,在籤筒裡撥攪了一番,最後選中了其中的一根,緩緩地將其抽出了籤筒。
“千萬不要,千萬不要是紅……白!!!”
看到木籤底部的白色時,喬利感覺自己的心好像一下子丟下了所有的束縛,整個人都從緊繃的狀態中解脫了出來,原本僅僅是小聲的自言自語也變成了難以自制的高呼。
“真是幸運啊,喬利先生……”
洛茲走到喬利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喬利也很快做出了回覆,在洛茲的肩膀上錘了一下。
“下一個是你了吧,洛茲?”
“啊,希望能借一下你的幸運啊。”
這樣說着的洛茲,把手伸到了籤筒裡,隨意地抽出了一根。
“我就說嘛……誒?!”
正在和洛茲說着話的喬利看着洛茲手裡的木籤,一下子愣住了。
而剛剛恭喜了喬利的洛茲,則像是壞掉的人偶一樣,呆呆地看着手裡那根紅色的木籤。
“不……不對,的吧?”
伴隨着還未抽籤人們鬆了一口氣的聲音,洛茲兩眼一黑,咕咚地往後倒了下去,即使是站在他身旁的喬利已經足夠眼疾手快,但他還是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如同被人抽走了靈魂一樣,再沒有任何一點支撐身體的力量。
【旅館中】
“好慢啊……喬利先生和洛茲先生怎麼還沒回來啊?”
早已無心記賬的幫工克拉肯在大堂裡焦慮地轉着圈,一邊走一邊爲自己的老闆祈禱着,不時停下來看一看旅店大門的方向,希望可以看到老闆帶着些許悲傷但又如釋重負的表情走進大門,但是等了很久,還是沒有看到喬利的身影。
坐在大堂裡的小暗看着焦慮的克拉肯,咬了咬嘴脣,清秀的小臉上全是糾結的表情。
不想看到這種事情發生,但是,光是靠自己的話,毫無疑問是沒辦法改變這個情況的……
“如果,我有麗塔老師那樣的力量的話,就能做什麼了吧?”
第一次,他萌生了這樣的念頭。
忽然,旅館的門口傳來一陣喧鬧的聲音。
“洛茲,洛茲你別衝動……”
“不是你你當然有底氣這麼說!!!”
旅店的大門口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伴隨着腳步聲而來的是名爲洛茲的男人那暴躁而略帶瘋狂的咆哮和喬利先生毫無底氣的勸說之聲,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把剛剛接過克拉肯遞過來的便當的小暗嚇了一跳,下意識地轉頭看向了旅店的大門。
那個和喬利一起出去的中年男人瞪着一雙佈滿血絲的雙眼,如同一頭髮狂的瘋牛一般勢不可擋地衝了進來,一邊喘着粗氣一邊四下觀望着,而喬利雖然看起來沒有特別悲傷,但是他一臉的不知所措也讓小暗感到了莫名的危機感,他小心地放下了手裡的碗筷,努力保持着安靜,這種氣氛很微妙而己方又完全沒有頭緒的時候,絕對不要凸顯自己的存在,這是他在那段不願回憶的過往裡學到的重要一課。
聽到了聲響的克拉肯趕緊放下了手裡的活計,滿臉擔憂地從廚房裡跑了出來,小聲地對着喬利詢問道:“老闆,洛茲先生怎麼了……莫不是……”
喬利痛心地搖了搖頭,“他就在我後一個抽籤,我抽到安全籤之後他還一邊抽籤一邊和我道喜呢,誰知道他居然直接抽到了那一根……”
“怎麼會這樣……”克拉肯愣住了,看向店裡那個略顯瘋狂的男人的眼神裡帶上了同情和憐憫,“柯利亞小姐都訂下了今年夏天的婚約了,眼看就可以離開這個地方了,居然出了這種事情,難怪洛茲先生他會這樣了……”
小暗不由得縮了縮身子。
他有一種很不妙的預感,如果那個被稱爲洛茲的男人只是因爲悲傷和痛苦而有些失去理智的話,他爲什麼會到這裡來?更讓人覺得不安的是,在他和喬利進來之前,兩人明顯是經歷過一些爭執的,到底是什麼值得這兩個看起來交情很不錯的朋友爲之爆發衝突呢?很明顯不僅僅是兩人在抽籤結果上的落差……
就在他這樣想着的時候,一道讓人毛骨悚然的目光掃過了他所在的位置
“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