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雲霧巨劍與冰晶山峰正面相撞的瞬間,卻沒有絲毫聲音發出,天地彷彿都變得死寂一片,只見那上千託亞有餘的雲霧巨劍碰撞在冰晶山峰上後便從劍尖開始寸寸斷裂崩毀,在念動力消散後雲消霧散。但是高聳的冰晶巨峰卻也同樣被從天而降重壓下來的雲霧巨劍從最高峰峰頂起,將整座山峰斬作左右兩半……
“嗡嗡嗡——”先是連綿不斷的激烈震顫,空氣盪漾起圈圈波紋漣漪,然後化作千百倍的震顫共鳴抖動擴散開來,有若實質的狂暴聲波席捲八方。摧石爲泥,斷木爲渣,骨肉俱毀,極致的共鳴和震動將所觸及的一切皆化爲齏粉,呈環狀向外逸散。
雲霧巨劍的劍柄已然在下墜中崩滅,失去精神力禁錮的雲霧飄散盤旋升騰,化作一道通體乳白色的擴散煙柱,而冰晶巨峰也連帶着山腳下的一方土地被九天之上刺下的這一劍碾成凹坑。
隨即而來的,便是恍若將世界整個撕裂時發出的震撼爆鳴!
麟斜立在巖壁上,雙臂齊出,十指平伸,宛如用力推擁着一堵逐漸向他擠壓過來的透明牆壁,怒濤狂潮般的力量一股股向他咆哮奔騰,卻盡數被他的雙掌接下,通過無損卸力的詭異技巧轉入他足下的巖壁中。
空氣震盪波如海潮般洶涌撲來,但是卻從麟身體兩側奔騰而過,他就好似岸邊將一波波潮水貫穿擊碎的堅硬礁石……
恍若一人分海。
“啊啦啊啦……真是宏偉壯觀的場景呢。”將左臂橫在眼前遮擋吹息呼嘯的暴風和暴風捲挾而來的鋒銳冰晶碎屑,狄斯嘴角綻開饒有趣味的笑容,扛過第一輪最爲強烈的暴風,他向兩旁展開雙臂,冰雪與暴風宛如溫馴的寵物般盤旋在他的身旁,凌亂而下的銀白色髮絲獵獵而舞……就猶如極地屹立的君王!
“啪嚓——”在狄斯身後,被嚴寒凍得死硬的冰結土地上陡然裂開一個孔洞,一株通體呈現出雪亮銀白、晶瑩剔透的冰晶嫩芽搖搖擺擺的破土而出,半透明的外殼下流淌着幽藍色的液體,這是介於固體冰塊與液態水之間的超低溫形態……也屬於狄斯那神秘的“僞晶”法則的操控領域。
有時候,冰也可以變得柔軟。
嫩芽迎風便長,短短數秒已然矗立成參天巨樹,無數枝杈以撕裂出空氣爆鳴的的速度分叉殖生,薄如蟬翼的鋒銳冰晶樹葉從枝椏上凝結固定,在樹枝移動時相互碰撞發出清脆的鳴響,並非“唦唦唦”的柔和響聲,而是充滿金鐵交鳴時的暴虐與血腥。
冰爲根,冰作幹,冰制枝,冰凝葉……
冰晶巨樹從狄斯身後舒展着它偉岸的身軀,伸展開繁茂的幽藍色枝條,猶如巨人探下雙臂,伸出的巨掌恍若遮蓋世界的天幕穹冥一般,似緩實疾的壓向那名看起來渺小無比的漆黑色人影。
立於百米高空的麟沉默的翻掌,掌心向上緩緩擡起,猶如托起一方世界。
風雲驟變!
“嘩啦嘩啦……”如同砂礫互相摩擦的輕鳴,又像海水撫摸沙灘的低語……在雲霧巨劍與冰晶山峰相撞形成的凹坑中,還有環繞覆蓋在凹坑四周,濃郁厚重讓人看不透的乳白色雲霧中,如此細小的聲音越來越繁雜密集的交織層疊在一起——
最終化爲隆隆作響好似要毀滅一切的撕裂爆鳴。
凹坑四周緩緩旋轉的凝厚雲霧陡然從中央破開,有一物昂首旋身裹挾着乳白色的雲霧猛然衝出,正面迎上冰晶巨樹重重拍下的粗壯枝幹。
形似蟒蛇的怪物由隨處可見的碎片和殘骸構成,破碎的冰晶因爲其獨特的堅硬材質被念動力強行擠壓組合成一起,構成了這條巨蟒的靈巧骨骼,而巨蟒的血肉則以厚重綿軟的灰黑色泥土填充,其中輔以殘破的動物屍體碎塊,這些粘膩柔軟的蛋白質和脂肪結構足以當做骨骼和血肉之間最好的潤滑劑,地面上斷裂的草木莖葉則是聯通控制着身體的神經……
被精神力控制的詭異造物,張開佈滿鋒銳石塊利齒的血盆大口,逆天而行,狠狠噬向當頭壓來的冰晶巨樹枝杈。
巨蟒咬噬巨樹,巨樹絞碎巨蟒……
而操控巨樹與巨蟒的兩人之間的搏殺也已開始。
狄斯向後擺臂,然後對準穿破天空激射而來的一線黑虹,遙遙一拳轟出。
無窮無盡的冰晶從他的拳鋒上凝結增生,順着拳鋒揮出的軌跡激突爆射,瞬間跨越千米的距離,猶如一道寒冰巨柱,迎面撞向那道速度奇快的璀璨黑虹。
飈飛的黑虹勢如破竹,輕易將寒冰巨柱自中心貫穿,然後在迫近狄斯時驟然停滯,瞬間被壓抑的動能盡數被傳導轉化,匯聚到麟的右拳被他轟出……
一拳對一拳!
拳鋒相撞!膨脹扭曲的勁力在兩人抵在一起的拳鋒間炸開。
這個世界從來都不是平等的,普通人是最主要的組成部分,他們庸庸碌碌的四處忙碌,人生目標渺小又迫近,作爲實力金字塔的最底端,他們基數龐大。
再往上層的是天才,他們擁有超凡的天賦,僅是些許的努力就能抵上普通人數年甚至數十年的成就,如果名爲“天才”的活潑金屬遇上稱之爲“努力”的水滴,便會發生劇烈的化學反應,誕生極高的成就。
但是站在實力金字塔尖端的……則是另一種更爲可怕的存在,他們的超凡流淌在血脈中,銘刻在骨髓上……他們不需要修煉,不需要努力,雖然這些對天才都顯得很有必要。因爲甚至連他們每一次最爲輕微的呼吸都能讓自己變得更強,沒有時間積累,正因爲他們是他們本身而不是別人,所以他們就代表着極致的恐怖與強大。
當天才只是領先一步半步的時候,他們卻在天賦的道路上一路狂奔,他們誕生的唯一意義就是否定別人的存在價值……讓這個世界本身以他們爲中心變得扭曲畸形。
他們被別人稱爲妖孽或者怪物。
“狄斯……你果然也是怪物,跟我一樣。”如此低語着,麟在兩人的拳鋒相撞時露出了微笑,並非平時的冷笑與獰笑,而是發自內心,因爲找到同類而顯得快樂與愉悅的笑容。
極招乍現間,兩名怪物都在微笑,就好像不是處於激烈的搏殺之中,而是坐在禮堂裡欣賞一場異常華麗的表演
純粹實力的拼搏,拳頭交鋒的瞬間確切地傳導着兩人的心意。
拳鋒分開,兩人同時向後飄飛出去。
“差不多就到這吧……”
麟雙手撐膝,緩緩挺直彎曲的腰桿,呼出長長的一口濁氣,卻見這股呼出的氣息猶如利劍般凝聚,蒸騰的乳白色氣霧久久不散,可見其身體溫度之高。雖然他的漆黑眼瞳中那點古樸綠芒已然黯淡到極點,但是其話語卻依然波瀾不驚:“我們實力相近,你想必也已經到了自己的極限吧。”
狄斯卻沉默不言,右手修長的五指虛握數次,法則之力再一次發動,卻見他掌心一團幽藍色光芒不斷明滅閃爍,一塊修長的菱形冰晶時隱時現……
“真的,太可惜了。”
出乎麟意料的是,一向總是以懶散而不羈的姿態面對一切的狄斯,這一次真切地露出了遺憾甚至說是心痛的表情,彷彿已經預感到了要失去什麼難得的東西卻無力阻止那樣。
該不會……?!
還沒來得及說話,狄斯就慢慢地開口了,他的聲音變得異常沉靜:“能夠與這種狀態的我不分上下……麟,你是個很好的對手,有可能的話,我很想就此離開。但是,”
他的手掌猛地一握,將冰晶粉碎:“我們有一點不同。”
“……”
麟沒有說話,或者說,敏感地察覺到了某種變化的他,知道已經沒有說話的必要了。
狄斯彷彿嘆息一般的聲音還在繼續,只是說道到最後,他眼中的赤紅轉瞬化爲詭異的深紫!
“我在意的事情比你多一點,所以——接下來我會用全部的力量結束你!”
激戰戰場的中央,四周方圓十數卡拉亞之內,冰峰凸起、斷崖斜立、平原縱壑、樹木倒摧、動物絕滅……赫然現出滿目瘡痍。
然而,這種場景並不意味着結束。相反,狄斯的戰鬥纔剛剛開始!
“僞晶的真正力量,可不僅僅是控制冰啊……”
“這種力量……真美麗啊……”
隨着終焉的降臨,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嘆息着,只是狄斯沒有注意到,此刻麟那雙眼瞳中曾經溢滿的異質邪異和漠然冷酷已經悄然消失無蹤,餘下的只是宛如打磨後的黑曜石似的溫潤和純淨,恍若纖塵不染的明鏡。
“足夠了……”
【高山要塞外圍】
“看樣子是時候了。”
自言自語着的不是別人,正是一直端坐在狄斯設立的結界裡冥想的少女,簡!不過此時站起身的少女彷彿也感應到了狄斯與麟的大戰,沉靜的目光裡多了一絲狡黠與深邃。
輕輕揮手,原本牢不可破的結界居然就此隨風而去,隨後更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簡全身閃過一道白光,少女的模樣隨之化爲一個男人!
他看起來不過二十多歲,有着雪白短碎髮,褐色雙眸。身穿有點破舊的赤金風衣,白色襯衫打底,下身黑色長褲。
這個人之前從來沒有出現過。
“好像麟已經被擊敗了呢,亞加班蒙,可以現身了。”男人半低着頭,漫不經心地對着空氣說道。
緊接着,虛空微微震動,一隻小浣熊一樣的魔獸憑空浮現,在男人不遠的地方化爲另一個男人。和前者不同,新來的被稱之爲亞加班蒙的人非常普通,或者說他的特點就是普通——丟盡人羣裡就再也找不到的那種普通,讓人很難記住他!
“能確定嗎,溫斯頓?”亞加班蒙沉聲道,“一旦製作出人偶,世界線的變動就很難更改了,絕對不能有些許的偏差。”
溫斯頓一笑,紳士一般地做了個“請”的動作:“如果是沐先生的話,你這麼謹慎倒是沒錯。我的話……可不會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啊。來,請吧!”
亞加班蒙聞言點了點頭,溫斯頓行爲難以預測,心思卻一向嚴謹,既然他敢這麼說,就一定沒有問題。再說,能夠在不引起任何人哪怕是掛墜裡的防禦魔法的注意的情況下,就擊殺了身爲飛翼王國公主的簡,還完美模擬了她的一切從而騙過兩位行動員,溫斯頓的嚴謹由此可以一探。
下一刻,亞加班蒙手指之間幾條近乎隱形的絲線一閃而過,地面上頓時結出一座小型魔法陣。隨着他手指的微微動作,一位面無表情的少女從魔法陣裡緩緩升起,對着兩人下跪。
她的面容,居然和簡一模一樣!
不但如此,連簡的氣質,以至於兩條掛墜,都與真正的沒有一點區別!
“有時候挺羨慕你的能力的,”溫斯頓隨意地坐在一邊,看着同伴進行最後的調試,“不僅是生物,連一切物品都可以傀儡化……要是能學會的話,以後很多事都很方便了呢。”
“很簡單,”亞加班矇頭也不回地說,“去那裡呆一百年就夠了。”
不說還好,一說溫斯頓就像是被什麼燙到了一樣,連忙搖搖頭:“那可算了吧!我還沒活夠……”
“可以了。”不等溫斯頓說完,亞加班蒙就打斷了他,新出現的簡則不復呆滯的樣子,露出一副有些迷糊的神情,一道與先前無異的結界將她慢慢護住。
“那就快點走吧,我可不想和裡面那位煞星撞上……”溫斯頓一躍而起,一道傳送門隨之開啓,“要做的工作……可還有很多呢~”
在兩人消失後不到一分鐘,高山要塞內部忽然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爆響,隨後……
這座歷經百年風雨都沒有崩塌的大型遺蹟,就像被放上了最後一根稻草的駱駝那樣,頃刻之間垮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