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香菡哭泣着道：“我父親雖然富有，可是子嗣一直不昌，正妻多年無所出，便主動將自己的表妹說給爹爹當平妻，也就是我娘……”
“我娘生下了我，就將我過繼給大娘撫養，大娘待我視如己出，官兵抓人的時候她將我從密道里退了出去我才逃過一劫。可是她已經來不及逃跑了，我進去不久之後就聽見了大娘的慘叫聲，還有我娘……嗚嗚……”
“你沒有死，官兵都沒有搜尋你？”這丫頭小小年紀，怎麼可能躲得過四處官兵的搜查。
沈香菡擦了擦紅彤彤的眼眶，搖了搖頭道：“不是的，他們沒有說我逃掉了。他們也怕上面的人怪罪，匆匆找了個和我年紀相仿的小丫鬟殺了，用她的屍體代替我的，就這樣結案了……”
慕青璃瞬間瞭然。
這些官兵辦事的時候的確會這樣，爲了怕追究責任，便說人已經死了，至於那枉死之人又有誰在乎呢。
在按人頭記功的朝代裡，不乏有長官帶着士兵去屠殺平民，在利益面前人性是什麼，那些人從來不會考慮。
“……”慕青璃嘆了口氣。
那麼一個很現實的問題擺在眼前，她到底要不要留下沈香菡？
窩藏朝廷欽犯可是身敗名裂的事，若是這般慕青璃絕不會答應，但是這裡的“沈香菡”已經死了，就算是那些主審知道她活着的事，也要千方百計的瞞下來，不然就是欺君之罪。
沈香菡還在抽抽搭搭的哭着，一旁的杜鵑使勁兒給她使眼色，示意她千萬不要答應。
慕青璃有些猶豫。
忽然，有道靈光閃過她的腦海。
“你知不知道參你父親一本的人是誰？”
沈香菡咬牙切齒道：“記得，他就是化成灰我也不會忘了他。那人名叫容季同，在閩南當過很長一段時間的知州。他當官的那些年一直變着法的管我父親要錢，父親無一例外的都滿足了他，只有一次要的是我們沈家的祖傳之物，我父親才拒絕了，沒想到他一直懷恨在心，找了個機會就將我們全家置於死地。後來也是他拿着聖旨去我家抄的家，他還下了屠殺令，連我們家中的奴僕都不放過！”
容季同，那可是安國公同父同母的弟弟，容婉的親叔叔！
慕青璃豁然開朗。
怪不得，怪不得啊。
她之前還覺得奇怪，安國公手中的權利雖然大，卻算不上權傾朝野之人，最重要的是他沒有兵權，加上容婉又跟太子定過親，文妃怎麼會傻到將她立成二皇子的皇后。
這不是授人以柄麼。
天下臣民的悠悠衆口又要怎麼堵，皇家最要臉面，怎麼受得了這般結果。
可是容婉後來真的成了皇后啊，可想而只安國公給了文妃什麼。
當年二皇子能夠造、反成功，最大的優勢是糧草兵馬充足，又有私下打造了不少精良兵甲，纔能有了後來的事。
那麼二皇子手中那麼一筆滔天的富貴是怎麼來的？
就算他是皇子，也支撐不起謀、反的花費啊。
慕青璃閉了閉眼，一下就明白了。
沈家覆滅，直接改變的是從此歷史的走向。
容家藉着將沈家抄家的功夫大撈特撈了一把，交給國庫的只是少數，然後將這些銀錢中的大部分給了文妃和皇二子，換的了後族的地位。
“你留下吧。”慕青璃突然這麼開口，然身邊的兩個人都極爲吃驚。
“小姐，這……”
杜鵑急急的想開口。
收藏朝廷欽犯可不是鬧着玩的，一個不小心要丟了性命不說，還要累及家族的！
二小姐之前爲了慕家的安危犧牲了那麼多，爲什麼這次就不考慮這個連她都能看出來的問題？
慕青璃搖了搖頭，示意杜鵑無妨。
“我可以留下你，但是很多事情要先跟你說清楚。”
沈香菡連連點頭：“小姐要給我一個容身之地，我只有感激的份兒，奴婢什麼都答應。”
“你先別急着答應，這些條件對你而言並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慕青璃道，“而且我要把醜話說在前頭，你要是違反了我給你說的這些，我會立刻將你趕走，絕沒有第二次機會。”
“第一，我雖然留下你，但是從此以後你不能叫沈香菡，沈家也不是你的家，從此以後永遠的忘了這段過去，我的府中只有新買來的丫鬟，沒有沈家跑出來的小姐。”
慕青璃殘忍的吐出這些話。
沈香菡是個聰明的，一下就猜到慕青璃的意思是要她永遠的和過去告別。
想到從此以後連忌日都不能給家裡亡故的親人上墳燒紙，也不能在對人說自己姓沈，沈香菡悲從中來，忍着眼淚點了點頭。
“第二點，我雖然給了你一個容身之地，不過你別想着藉助慕家的勢力來翻身。。”慕青璃面無表情道，“比如你在我身上當上了有頭有臉的大丫鬟，藉着進宮的機會悄悄的跑去面聖，或者找什麼大人物來給你們家平反，一旦你這麼做了，我有的是辦法讓你的所做的一切付諸東流，而你也不必活着。記着，從你起身的那一刻沈香菡便會徹底死去，即便以後沈家平反，你都不能再用自己的面容出現在世間。”
慕家是絕不能給任何人當槍使的，這是慕青璃不容觸碰的底線。
慕青璃在這一點上是絕對的自私。
沈香菡死了就是死了，就算之後證明沈家是冤枉的，沈香菡再活過來也是欺君之罪，還會連累慕家。
沈香菡咬了咬脣，也蒼白着臉應了，就是有兩行清淚順着她的面頰流了下來。
“好，我答應，從此世上……再無沈香菡。”她顫抖着說了這麼一句。
慕青璃微微一嘆。
“不過我也答應你，只要你忠心待我，在我有能力的那天，必定會爲你報仇。”
沈香菡寂滅的眼睛瞬間大亮，直直的看向慕青璃。
“你說真的？”她急急追問，“你真的願意幫我？”
“是。”慕青璃鄭重的點了點頭，“我不會放過容季同，這是我對你的承諾，定讓他以命償命！”
沈香菡咬牙：“好，只要你能幫我殺了他，我此生當牛做馬的回報你，若有半分異心，便天打五雷轟！”她說的擲地有聲，說完之後在地上磕了一個頭，“請小姐賜名！”
慕青璃頓了一下，淡淡道：“你便叫雲姝吧。”
“是。”雲姝再次磕了個頭，站起了身。
慕青璃又問了問她的年紀，原來她已經九歲多，只是這半年多來餓的久了營養不了，加上本來身形守孝，纔會經常被人當做不到八歲。
“年紀也要改，既然你看起來小，就也不必說自己九歲，以後誰問起來你便說剛剛八歲，免得有些人看出什麼。”
“是。”雲姝應道。
這時候鄭嬤嬤回來了，她見雲姝的眼睛有些紅，也沒多想，只以爲這丫頭出身貧苦，自己家姑娘也是動了惻隱之心才收下了她。
從那天起雲姝正式被留在了慕青璃的院子，而她身份的事，出了當日在場的三人，再沒有誰知道。
慕青璃隔了幾日，等鄭嬤嬤將新來的丫鬟都教導了一遍後見了她們一次，大概的講了講院子裡的懲罰和獎勵的規則，聽的她們眼睛大亮。
慕青璃對院子裡的丫鬟也做了一些調整。
其中霜兒和杜鵑依然是一等丫鬟。
月季和鶯歌爲二等丫鬟，剩下兩個空缺暫時不補。
夏綾前幾天被她找了個藉口重新升成了三等丫鬟，還有春綾和雲姝一併，其餘都是粗實丫鬟。
衆人對這個結果也算是比較滿意，至少人人都有機會，大家全部憑真本事說話。
慕青璃看着丫鬟的事告一段落，就打算着手於孫氏壽宴的事情。
她之前接連不斷的有事，本來準備好的壽禮到現在都沒有完工，這段時間必須要加班加點才能趕在半個月後做完。
而這天一早，慕青璃還在忙活着自己的壽禮，忽然杜鵑神色古怪的走進來，遞給她一封信。
杜鵑說是剛纔去廚房的路上看見了蘇家的小廝，他說是來慕府送東西，杜鵑打了個招呼就打算走，沒想到在擦肩而過的瞬間他給她袖口裡塞了這麼一封信。
上面的字跡極爲漂亮，而且信封精緻的也不像個下人能用的起的，是以上面雖然沒有署名，杜鵑還是猜到了這封信是寫給誰的。
慕青璃想了想，將信封拆開。
果然，信是蘇雲逍寫給她的。
上面說他已經將事情的原委弄清楚，請她不必再擔心，不知他從哪裡知道了她受傷的事，連着問她傷勢如何。
慕青璃神色淡淡的看完，叫杜鵑拿了個火盆來燒掉了。
蘇雲逍的意思表達的再清楚又怎麼樣呢，她與他已經是不可能的了，註定得不到了，又何必挖空心思去思念呢。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慕青璃將那信燒的一點渣子都不剩，低下頭繼續弄自己的繡品，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杜鵑看着她這般，不知道該做出什麼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