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嵐喂慕青璃喝完了藥，慕青璃便閉上眼睛準備睡去，倒是暮嵐欲言又止：“那個……昨兒我將話說的重了，你別在意。”
慕青璃聞言睜開眼，目光中有些困惑。
“就是昨兒，我說你和慕容絕塵……嗯……”暮嵐有些尷尬，“那不是我本意，只是當時惱怒你不想要這孩子，便口不擇言了，對不住了。”
捫心自問，沒有幾個女人能做到慕青璃這份兒上。
這孩子是她與墨鳳祈的，她定會竭盡全力保護他，昨兒做出那決定，真正是迫不得已。
反觀自己是在她的傷口上撒了把鹽。
“我不怪你。”慕青璃嘴角扯出個幾乎看不見的笑容，疲憊的說道，“謝謝你暮嵐，這時候還在我身邊陪着我。”
最後兩個字聲音已經聽不見了。
暮嵐側目看去，發現慕青璃已經睡着了，除了弱弱的呼吸，臉色也蒼白的彷彿死去。
“願你越過此劫，之後都能平平安安的……”暮嵐搖着頭感嘆一句，正想要離開，忽然大門被人狠狠從外面推開。
暮嵐吃了一驚，還以爲是有人要來襲擊慕青璃，警惕的回頭，卻瞧見一雙壓抑到極致、瀕臨爆發的紫色眼睛。
“世子？”
暮嵐愣住，再說不出話來。
……
一刻鐘以前。
霜兒氣呼呼的跑到小廚房，忍着氣找出紅糖和藥材，清點一遍之後準備放在爐竈上打算燉煮，想了想又小心翼翼的端到一邊。
“啊啊啊啊啊！臭暮嵐壞暮嵐！啊啊啊啊啊！”霜兒深吸一口氣用力的喊了出來。
她今兒幾乎要被暮嵐氣死，這會兒無論如何都要發泄出來，世子妃說過，有氣可千萬不能憋在心裡，憋的久了對身體不好。
霜兒鬼哭狼嚎的聲音飄出去好遠，院子裡自然是有人聽到了，不過衆人多知道霜兒和暮嵐都是慕青璃的心腹，兩邊都不敢得罪，於是衆人也都裝聾作啞，假裝啥都沒聽見。
霜兒自然也不在乎旁人，反正她喊出來之後就覺得舒服多了，長舒一口氣準備煎藥，卻發現身後的光線被人擋住了，她回頭怒目而視，看見來人的瞬間卻差點將脖子給扭了。
“世子？”霜兒瞪大眼睛，“您怎麼在這兒？”
墨鳳祈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出現在慕青璃的院子了。
之前是倆人都在雲南，回來之後墨鳳祈從來沒踏出過逍王和王妃的院落，說起來已經是數月了。
他今兒忽然出現霜兒已經夠稀奇了，更奇怪的是墨鳳祈就算來了，不去看慕青璃，跑到這髒髒舊舊的廚房做什麼？
霜兒不解的眨巴眨巴眼睛，對面墨鳳祈卻皺起眉頭。
他從昨天晚上心裡就很不舒服，那種惴惴不安的感覺已經很多年沒有過了，想到白天慕青璃來時看見的那一幕，內心如同冰火兩重天的擺着。
他這些日子壓抑的很，一面用力推開她，一面又特別念着她，如此下來差點得了癔症，今兒是實在壓不住了，想來找慕青璃說說話，順便給她解釋一下白天發生的事兒。
沒想到剛走到院子院子跟前，隔得老遠就聽見霜兒的河東獅吼，罵的人還是暮嵐，他還以爲發生了什麼大事便過來瞧瞧，沒想到這丫頭已經跟沒事兒人一樣準備煎藥了。
霜兒不知道墨鳳祈想的這些個，但眼瞅着墨鳳祈在面前，這麼好的機會怎麼會錯過，立刻上前可憐兮兮的說道：“世子你可算來了，世子妃從昨天回來之後面色就不好，今天更是病的嚴重，臉色難看的不行，您快去看看吧。”
在她的想法裡，慕青璃應該是心病，就是想念世子想的，如果世子主動去看她，自然會好的。
墨鳳祈本來皺着的眉頭更是擰在一起。
生病了？
昨天不是還好好的麼，怎麼忽然就病了，難道說昨天那一幕真讓她鬱結至此。
“讓暮嵐看了嗎？”墨鳳祈開口問道，聲音有些發緊，不過好在霜兒大條的沒有發現。
不提暮嵐倒還好，提及暮嵐讓霜兒心中更是火大，嘟着嘴巴道：“還說暮嵐呢，若不是世子妃也不會這般。昨天還好好的呢，就是讓暮嵐瞧了一通之後便鬱鬱寡歡，晚上不讓我和杜鵑伺候，今兒連牀都起不了呢。今天病成那般還只是讓暮嵐一人在前伺候，我也被暮嵐喊來熬藥……”
霜兒說着住了嘴，因爲自己都覺得這話像是在吃醋，挺傻的。
墨鳳祈聽得這話，心裡只覺得一陣違和。
慕青璃……暮嵐？
他心中的不安之意越來越嚴重，眼角撇到霜兒砂鍋裡放着的草藥，順手拿起一個放到鼻子底下聞了聞。
這一下，身子就徹底僵住。
周圍的溫度降了下來，就算霜兒不懂武功，也感覺得到周邊空氣中瀰漫着的殺意，驚慌的退後半步縮了縮脖子。
“這藥，是給誰的？”墨鳳祈問霜兒，雙手的青筋都不自覺的爆了起來。
“世……世子子，這藥是暮嵐給世子妃配的。”霜兒一張口發現聲音都在打顫，“我本來是打算弄些紅糖水，順道兒再弄一副藥帶回去，免得不夠喝，世子？”
霜兒小心翼翼的探着他的神色。
她第一次在墨鳳祈面上看見那種神情，怎麼說呢，驚駭中還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個絕望，反正就是那種不應該出現在墨鳳祈的臉上神情。
下一秒，墨鳳祈的身影掠起朝外飄去，速度快的讓霜兒不自覺的閉上眼睛，再睜開時連墨鳳祈的背影都看不見了。
……
“世子。”暮嵐瞧着墨鳳祈面色不善，立刻上前一步擋在他和慕青璃之間。
暮嵐不說話還好，一開口，墨鳳祈殺人般的目光就看向了她，那目光中帶着些血紅色，瞧的暮嵐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冷顫。
慕青璃已經被吵醒，睜開已經迷濛的眼睛看去，瞧見墨鳳祈的瞬間微微驚訝的瞪大眼睛。
墨鳳祈從暮嵐身上收回目光，一步步朝慕青璃走來。
暮嵐眼角掃過眼見的墨鳳祈手中握着的藥材，那藥材已經被他捏得快要碎了，但她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瞬間恍然。
“世子，不是你想的那般！”暮嵐着急的解釋，生怕墨鳳祈誤會，“其實是……啊”
墨鳳祈根本不給暮嵐說話的機會，她剛一開口墨鳳祈就用的掌風一把將她掃開，暮嵐落地時碰到了數個瓷瓶，一時間屋子裡稀里嘩啦碎了一地的瓷渣。
“暮嵐！”慕青璃想要爬起來，卻氣力不繼的跌回牀上，只餘焦急。
“我沒事，你別亂動！。”暮嵐顧不上自己，連忙叮囑慕青璃，而後發覺身上火辣辣的疼，幾乎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了。
她認識墨鳳祈這麼多年，一直明白他的爲人，若不是氣急了，怎麼可能對身邊的人動手。
恐怕除了怒火還有失望吧，畢竟他是因爲信任纔將慕青璃託付給自己照顧，她卻幫着後者不聲不響的處理了這孩子。
不過他還是留了情面，至多隻用了一分氣力，不然自己此刻絕能活了。
“出去！”看着暮嵐爬起來打算再次上前，墨鳳祈回過頭厲呵一聲，聲音中的殺氣明明白白的告訴她，這不是玩笑。
慕青璃生怕暮嵐再受波及，立刻勸她出去等着，暮嵐一開始不肯，最後看慕青璃作勢要起身，才無奈退了出去，可依舊站在門外沒有離開。
屋裡就剩下他們兩人。
墨鳳祈沒有說話，額頭的青筋宣示着他此刻的極怒，慕青璃擡頭看他，直直對上他的眼。
她向來是愛着他的紫色眼睛的。
在那雙眼睛中，她看見過對她的迷戀，看見過濃濃的思慕，看見過不捨，看見過責備，卻從來沒有見過這般，這般仇恨和……嫌惡。
慕青璃本來只是冰涼的手腳，這下全無直覺。
慕青璃緊咬住嘴脣，告訴自己千萬不要緊張，墨鳳祈再生氣也不會傷害她。
而且她將暮嵐弄出去，就是想與他面對面的說清楚。
這事兒，總歸是不能瞞着的。
“慕、青、璃。”墨鳳祈看見她從緊張到淡定，竟然最終又恢復平靜，只覺得整顆心都被那平靜的表情撕裂，撕的鮮血淋漓，“你做了什麼？你做了什麼？！”
她真的做出那終結自己孩兒性命的事兒？做了之後又能這麼快冷靜下來，看不出情緒的波動。
她究竟是怎麼冷血的一個人！
墨鳳祈胸口一陣腥甜。
“我做了應該做的事兒。”慕青璃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愧疚感再次涌出，拼勁全身力氣纔沒有讓自己痛哭出來，“我若是不這麼做，後果如何你也知道。”
墨鳳祈聽她這麼說，一下彷彿失去了所有力氣，連大腦都有一刻的抽空。
她這是承認了吧？
她這是承認了。
一個瘋狂大笑的聲音在他腦海中迴旋，獰笑的喊着“你看，她就是這樣一個冷血的女人，你對她來說什麼都不是，你們的孩子也是隨時可以拋棄的籌碼！這就是她啊！”
“咳！”墨鳳祈再也忍住，一口血吐在了地上。
“鳳祈！”慕青璃驚痛的喊他，伸手想去碰他的手，卻被墨鳳祈一把揮開，好像她是多麼讓人噁心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