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檀似懂非懂道：“母親爲什麼要這麼做，她是怕我們威脅到四弟和大姐姐的地位嗎？”他和慕青熙都是嫡出，他又比慕青熙大，所以張氏纔會覺得他是威脅吧。
“這只是一方面，很多事情比這複雜的多。”慕青璃緩緩道，“檀兒，你知不知道你大姐姐的外祖母小劉氏和我們外祖母是同父異母的親姐妹？”
慕青檀點了點頭。
“除了你剛纔說的利益牽扯之外，還有就是從我們曾外祖母那一代兩家人心裡就有過不去的坎。你大姐姐的曾外祖母是一個妾室，但她爲人張狂失了一個作妾的本分，惹了主母厭惡，所以在曾外祖父去世後不久，她就被我們的曾外祖母找了個藉口殺了。”
“小劉氏後來嫁的也不甚如意，夫君早逝後就帶着兩個孩子回了京城，雖然劉家再次收留了她，但她心裡必然是存着恨的。”
當初昌平縣主動手處理那妾室的時候根本沒想着瞞住小劉氏，小劉氏已經無依無靠，就算讓她知道了又能怎樣。
即便這麼多年過去，小劉氏也不可能放下她姨娘的死，畢竟那是她的生身之母。可是昌平縣主已逝，大劉氏又遠在雲南，於是就把一腔怒火發泄在了慕青璃姐弟身上。
“而張氏入府之時就是個妾室，剛開始的幾年我們的孃親一直壓在她頭上，對張氏來說，同是一個外祖父，爲什麼地位就要差這麼多？”
“人的心態一旦失衡，得勢起來是極可怕的，她會想盡辦法的報復你。所以不光是這些家產的事兒，更是幾代人下來積累下的怨氣，已經是個死局，你和我都改變不了什麼。”
慕青璃想了想，還是沒說出蘇氏難產可能也是被張氏所害的事。
慕青檀聽得幾乎愣住，他從沒想過原來事情會這麼複雜。
“更何況四弟的身體不好，將來父親在抉擇的時候會多些考量。在張氏看來她已經被逼的無路可走，要是我們不死，她的兒女不會有出頭之日。”
“檀兒，我今日跟你說這些不是讓你去記恨誰或者主動去做什麼，只是想你心裡有數，在關鍵時刻保護好你自己，你可懂我的意思？”
慕青檀過了很久緩過神來，用力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姐姐，你放心吧。”他一定會好好讀書，只有這樣才能保護好姐姐和他自己。
………
日子一天天過去，轉眼天變得更冷了些，便是慕青璃也不敢輕易把炭火從屋子裡拿出去，那種溼冷讓人從骨頭縫裡都透着一股子寒意。
“這是什麼鬼天氣，凍死人了。”霜兒從外面進來，急忙蹲在火爐前來回烤着火，看了眼在一旁做針線活的杜鵑，“小姐午睡了？”一般慕青璃在午休的時候都不讓她們在旁伺候。
“一早就睡了。”杜鵑應了一聲，“對了，你怎麼一個人回來，鶯歌不是應該和你一起嗎？”
今天是每個月府裡清點各個院子份例的時候，霜兒和鶯歌一起去清算的，這會讓就霜兒一個人回來。
“回來的路上我去倉庫那邊走了一圈，讓他們再送些炭過來，咱們院子裡的炭火快要用完了，就讓鶯歌先回來了，你沒看見她？”
杜鵑坐着的房間是在璃汀院一進來的地方，一般來說有人進出她肯定會看見。
霜兒無所謂的說道：“那也許是她回了趟家，或者去哪裡串門了吧。”鶯歌是家生子，爹孃都住在府裡。
“嗯……”杜鵑沒有說破，心裡卻自此有了疑慮。
倆人做了一會兒針線，估摸着差不多到了慕青璃起牀的時間，便去她的房間將她叫了起來，因爲下午還要出門，所以霜兒和杜鵑在旁邊給她梳理頭髮。
上次慕青璃得了孫氏的首肯之後就給劉家寄去一張拜帖，很快帖子就回了過來，允了她上門拜訪。
“小姐，今兒我去庫房領了後面半個月的煤炭，雖說份例超了些，但庫房額外加給我們的，沒記賬。”霜兒邊給慕青璃梳頭邊說道。
慕青璃對自己院子裡的人很大方，每個丫鬟炭火的份例都翻了一倍，平日廚房用的柴火也因爲燒水量的增多而多出不少，所以這兩個月的璃汀院的份例都額外超出。正常來說是要主子自己掏銀子的，但是那些人巴結慕青璃還來不及，自然不會真的讓她出錢。
現在她得勢，多用些炭那些人還緊着上好的送。
“趕明兒天氣好了將多出來的折成銀子送去。”慕青璃說道，“別貪圖這些便宜，給人落下話柄。”
“是。”霜兒點了點頭，“對了小姐，今兒奴婢去的時候，正好二少爺院子裡的丫鬟也去了，被那兒的婆子冷嘲熱諷了一頓，我走的時候她還在那兒呢。”
自從慕青時回來之後，脾氣就變的極爲古怪，天天將自己悶在屋子裡不出來，動輒便會發怒。
慕家的下人都是拜高踩低慣了的，看慕青時惹了老爺的厭惡，對他院子裡的事情也散漫下來。
“趙姨娘呢？”
“趙姨娘一直在二少爺院子裡陪他，沒時間管這些事。”這些天趙姨娘就像是變了個人一樣，之前是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現在則每天形容憔悴，除了守着二少爺什麼都不想。
“你們平日裡將咱們院子裡的那些個小丫頭的約束好了，千萬不要學着別人做那種拜高踩低的事兒。”慕青璃對她們說道，“即便是眼前的人再落魄，你也不知道他未來有沒有翻身的一天，咱們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這樣的事要是出在我的院子，是要嚴懲不貸的。”這時候落井下石，除了惹自己一身腥並沒有好處。
說話間慕青璃已經收拾妥當，稍作休整就移步出了院子，霜兒和杜鵑緊隨其後。
在她們離開後不久，一個人影悄悄的鑽進了慕青璃的屋子。
“咦，鶯歌姐姐，你怎麼在這兒？”那人正要出來時，迎面撞上了來這裡的春綾。
春綾已經成了習慣，只要慕青璃不在，就要在她門口守着，不讓別人進來。
“春……春綾？”鶯歌心裡很是慌張，下意識的握緊了袖口中的東西。
不過鶯歌還是儘快讓自己冷靜下來，假裝鎮定的說道，“我來換炭火，你怎麼也過來了？”她是二等丫鬟，出入小姐的屋子也是正常，再說春綾那麼傻一定不會想得到。
“哦，小姐出去了我看着她的屋子啊。”春綾憨憨的笑道。
鶯歌掃了她一眼：“外面這麼冷，你就坐在這裡等着？要不你進去等吧。”把春綾騙進去，這樣就算小姐發現東西丟了，自己也能找個替死鬼。
“不不不，按照規矩我不能進屋。”春綾連忙擺手，“沒關係的，我就坐在外面等着，不冷的。”雖然慕青璃對她們很好，但是她從來沒有忘了本分。
鶯歌勸了半天春綾都不進去，她只能在心裡罵了一句蠢貨，然後自己走了。
………
馬車緩緩向前行駛，平叔駕車很穩當，沒有讓慕青璃感覺絲毫不適。
杜鵑正要給慕青璃遞上一杯熱茶，忽然車子猛的晃動了一下，水都灑在了慕青璃的衣服上。
“小姐……”杜鵑大驚失色，“有沒有燙傷，奴婢該死。”
“沒事。”慕青璃抖了抖衣服上的水，“穿的比較厚，沒有燙到我，你別緊張。”
說話間霜兒已經探出頭去：“平叔，發生了什麼事？”平叔駕車那麼久，很少出現這種情況。
平叔的聲音傳進來：“霜兒丫頭，小姐沒事吧？”在聽見霜兒的回答之後他才鬆了口氣，“這裡突然又個小孩子竄了出來，險些撞到他身上，情急之下勒住了馬，小姐沒事就好。”
慕青璃聽到這裡有些奇怪，變掀開車簾走了出去，只見馬匹前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孩子正趴在那裡瑟瑟發抖。
這幾天已經入九，外面天寒地凍的，人們出門穿的很厚。這孩子只有五六歲的樣子，卻穿着春天的夾衫，手腳已經凍成了紫色。
慕青璃走到旁邊才發現他的臉色有着不正常的潮紅，雙眼緊閉着，她走到旁邊都沒有反應過來。
她伸手探了一下這孩子的額頭，臉色驀地嚴肅起來。
“平叔，調轉車頭，去醫館。”慕青璃說道。
“是。”平叔沒有一絲猶豫，看着慕青璃將那小孩帶上馬車之後立刻調轉車頭向着最近的醫館行駛而去。
慕青璃的馬車離開之後，原地漸漸走出來兩個人影來。
“殿下，您看……”其中一個女子小聲道，似乎是在詢問那男子的意思。
她容貌豔麗，但是站在那男子旁邊依舊被襯托了黯淡無光。
“她倒是好心。”他似笑非笑的說了一句。
自己整日都如履薄冰的活着，還有心思管別人的閒事。
他雖然這麼說着，眼睛卻沒有離開那馬車，直到它消失在拐角。
女子見狀，心裡“咯噔”一下。
殿下對那女娃似乎太上心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