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就是這幾天食慾不振，她也只當做冬天了不想吃東西，沒想到今兒在慕青璃這裡第一次吃酸的，竟是感覺不錯。
這麼說來……她果真是有喜了？
謝瓏兒雙眸一亮，喜悅之色溢於言表。
慕青璃也是替她開心，淡笑道：“提前恭喜姨娘了。”
謝瓏兒的雙頰染上一團緋紅，抿了抿脣道：“現在這麼說還爲時過早，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而且還不知他能不能活下來，別像之前那個一樣……”
謝瓏兒說道這裡，語氣也漸漸黯淡。
之前那個孩子是她揮之不去的傷痛，每每想到都心如刀絞，提醒她爲了一己之私拋棄孩子的事實，那種沉重像是壓在她胸口的萬斤巨石，似乎永遠擺脫不了。
慕青璃見她如此，不由沉思道：“姨娘若是真的有了身子，不妨先按兵不動，就是父親那邊也別說。”她壓低了聲音，“還有便是回去之後立刻讓信得過的丫鬟弄些雞血染在衣褲上，對外只說自己的月事還是正常來的，別讓人起了疑心，先過了四個月再說。”
這院子裡的女人一個比一個精明，稍微有個風吹草動都是不得了的事兒，謝瓏兒已經沒了一次孩子，這個孩子無論如何都要留下，不然很可能會影響生育。
最可怕的是，上次她落胎的幕後黑手還沒有找到，這次真是要小心又小心。
“便也只能這樣了。”謝瓏兒憂心忡忡的撫上自己的小腹，心裡默默的祈求上蒼，一定要讓自己這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來。
不求他/她能爲自己掙得什麼，只是能活下來就夠了。
……
臨近過年之前，五少爺的百日宴也辦了起來。
慕之洵中年得子，加上慕家好多年沒有過孩兒，對着孩子也是頗爲疼愛的。
雖然不能說是大辦，但作爲一個庶子來說也是給足的顏面。
當天林姨娘攜着一雙兒女出席，她產後恢復的很好，生孩子只是讓她多了些女人的韻味，絲毫不見臃腫。
她懷裡抱着五少爺慕青昂，右邊站着年紀雖小，卻已有風姿的慕青芙，兒女雙全，看的家中的姨娘頗爲嫉妒。
慕青芙看起來對自己的弟弟十分疼愛，一直抱在懷裡不鬆手，而這本來也就是慕青昂的百日宴，他自然是主角，衆人少不得上前逗弄一番。
慕青璃也湊了個熱鬧上去，沒想到正好這孩子就被傳到了她的手裡，她就抱着他仔細看了看。
慕青昂至少現在看來，長得是像林姨娘的，眼睛大大的像是黑葡萄，烏溜溜的看來看去，頗爲討喜。
只是他身上的奶香味衝的慕青璃不舒服。
她本來就不喜歡小孩子，更不喜歡小孩子身上的味道，若是自己家的孩子還能忍忍，若是別人家的……委實是不喜。
這慕青昂雖然從生物角度來說跟她有着一半相同的基因，但是慕青璃是從來沒有將他當做家人，自然也不會有多喜歡，只是臉上還裝作歡喜的樣子抱了抱。
“祖母，五弟弟很可愛呢。”慕青璃看見一旁的孫氏在笑，就趁機將慕青昂塞到她懷中，“您看看。”
孫氏雖然對庶出平平，但是這孩子也是慕家多年後出生的第一個娃娃，再說也是她兒子的骨血，自然不會討厭了，便抱在懷裡逗弄。
說來也是奇怪，家中誰抱着慕青昂，他都沒什麼反應，小孩子畢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可是一到孫氏懷裡就忍不住大笑起來，口中吐着泡泡，看起來很是興奮。
“呀，五弟弟這是很喜歡祖母呢。”慕青芙趁機說道，“其他人抱着都沒反應，到了祖母手中笑的這麼開心，真是跟祖母有緣。”
孫氏本來就信佛，聽她如此說來自然是大喜，心中對慕青昂的喜愛也上了個檔次，便也就自己抱着沒有放手。
慕青芙眼中閃過一絲算計，臉上的笑容更加豔麗。
她趁機坐到了孫氏旁邊，說着話逗孫氏開心，這些顯然都是準備很久的，孫氏被她說的開心，一直在笑。
這也是慕青芙自從來到慕家後，跟孫氏說話最多的一次。
她是個庶女，身份又擺在那兒，孫氏對她一直淡淡，甚至有些不喜，平時請安的時候也輪不到她坐到孫氏旁邊，今次總算是露臉了。
慕青璃看着笑得跟一朵花似得慕青芙，心中卻有些奇怪。
慕青芙今兒明顯是有備而來，但是這一切實現的基礎就在老夫人能喜歡慕青昂，可她慕青芙再厲害，也不能操控一個三個月大的孩子對誰笑啊。
慕青璃想到這裡，目光就落在孫氏懷裡的慕青昂身上。
他此刻還在笑着，口中的口水一直在流，不過手裡卻緊緊抓着孫氏的佛珠，小嘴巴扁個不停。
慕青璃見他這般，像是想起了什麼，瞬間瞭然。
若不是估計場合不對，她差點兒笑出聲來。
慕青芙連這一招都能想得出來，她也是服氣！
因爲小孩子流口水是常事，所以大家就都沒有注意，可是慕青昂從到孫氏懷裡就一直在流口水，手中還緊緊抓着她的念珠不放開，這就有些不正常了。
慕青璃心裡有了個隱隱的猜測。
慕青芙可能在這段時間，慕青昂的奶孃給她餵奶的時候，讓奶孃身上染上檀香的味道。
每次慕青昂聞到這個味道都有奶喝，久而久之他就會認爲檀香味等於要開飯了。
而孫氏常年禮佛，身上的確會帶着一股檀香味，那串佛珠更是每天要放在佛龕前供着的，味道濃郁就不用多說了。
慕青昂這是將孫氏當成了自己奶媽！
更有意思的是，這個條件反射的例子慕青璃還跟自己弟弟說過。
無非就是前世生物課本上那個有名的實驗，一個人給狗餵食之前每天都讓它聽鈴鐺聲，時間長了就算只搖鈴鐺，狗的唾液腺也會分泌，認爲要開飯了。
這慕青芙是在把自己弟弟當成狗訓練啊。
慕青璃真是覺得好笑的不行。
正好這時候慕青芙說完話，朝着慕青璃的方向看來。
慕青芙本意是想看見一張生氣的臉，慕青璃定然不開心自己在這麼多人面前搶了她的風頭，沒想到一轉頭卻見慕青璃笑的開懷，而且那笑意並不是刻意僞裝的。
慕青芙心中的火氣一下就忍不住冒了上來。
該死的，這慕青璃究竟在笑什麼，她難道不知道她馬上就要失寵了，以後慕家的一切會漸漸過渡到自己手中？
慕青芙心中不忿，更加用力的討好孫氏，卻不知自己這樣子落在有些人的眼中，就跟跳樑小醜一樣。
慕青璃和謝瓏兒對望一眼，彼此都曉得對方的意思。
……
在慕青璃的操辦下，這年總算是過完了。
因着去年三十那天發生了那麼大的事兒，慕家人都對今年心有餘悸，好在沒什麼岔子，到了正月初三之後慕之洵正常上朝，家中回覆平靜。
慕青璃本想着自己能清閒一段時間，哪知道萬家的帖子馬上就下來了，這帖子還是萬闌珊下的，邀請慕青璃去品茶。
她和萬闌珊一點兒交情都沒有，這帖子算是怎麼回事？
總不至於……是萬邵景藉着萬闌珊的名義找她吧。
慕青璃心中雖然有了這麼個念頭，卻覺得太過荒誕，不想拂了人家的好意就也答應下來，回稟過孫氏之後第二天就帶着丫鬟去赴約了。
結果一打開包間的門，看見萬邵景那熟悉而靦腆的笑容時，慕青璃的嘴角委實抽動了一下，站在門口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
萬闌珊落落大方的站起身，對慕青璃一笑道：“寧嫣郡君，久仰大名，今日冒昧找你出來，實在是唐突了。”
她容貌清秀，自帶着一股子書卷氣，雖然不如容婉長得明豔，但也不是放在人羣中能輕易泯滅的。
而她身後的萬邵景傻呵呵的笑。
萬闌珊藉着說話的功夫，在桌子下面偷偷踩了他一腳，還嫌不過癮，藉着袖子的遮擋轉頭瞪了他一眼。
原來萬老夫人覺得剛過完年就去慕家拜訪，會顯得自己太過心急，再說也不符合禮數，就將此事拖了下來。
她準備到了二月再去慕家探口風，正好春天的時候慕青瓔要發嫁，慕家正是最忙的時候，怎麼都要等慕青瓔嫁出去，纔好安心坐下來商談兩人的婚事。
可是古氏忽略的萬邵景的心情。
自從那天匆匆一面，這少年就害了相思病，每天藉着出門的功夫都要去慕府外面轉悠兩圈，想着會不會正好碰見出門的慕青璃，好歹見一面以解相思之苦。
可惜慕青璃這些天一直在家中忙碌着，生生讓他的願望落空。
弄得萬邵景整個年都沒過好。
好不容易過了初五，他便磨着萬闌珊，讓她將慕青璃找出來喝茶，萬闌珊實在是不勝其擾才答應下來。
慕青璃看着那兩人的小動作，心中明瞭，險些笑出聲來。
“寧嫣郡君，你……你別見怪。”萬邵景見慕青璃看着自己，臉色頓時漲紅，撓了撓頭說道。
還是萬闌珊的反應比較快，上前拉着慕青璃坐下，笑眯眯的道：“寧嫣郡君你別見怪，我今兒本來是打算找你出來的，可是我表哥正好也出門，想着你們也認識，就拉他過來坐坐。”該死的萬邵景，連累她要對人說謊，今兒回去一定要好好修理他一頓。
誰家的妹妹當得像她一樣倒黴！
慕青璃只覺得萬闌珊爲人頗爲有趣，倒也不會真的怪罪於她，便坐下說起話來。
不知道萬闌珊是不是故意，拉着慕青璃說個沒完，讓旁邊的萬邵景一點兒插嘴的機會都沒有。
“我曾聽過寧嫣郡君作的那首詞。”萬闌珊眼睛亮亮的說道，“可謂一絕，寧嫣郡君真無愧才女一稱。”
萬闌珊所說的，自然是慕青璃竊取後人姜夔的那首詞了。
這溢美之詞聽得慕青璃幾乎臉紅，立刻說道：“萬姑娘還是莫要取笑於我，一首詞哪裡能證明什麼，倒是你淡泊名利，若非如此，這紫薇明珠宴的頭銜也早就收入懷中。”
萬闌珊失笑道：“不過就是當初偷了個懶，不想被家裡逼着練琴，一傳十十傳百的，真真是讓人無地自容。”
慕青璃聽她這麼說，沒忍住笑出了聲，萬闌珊也掩脣而笑。
萬邵景看着慕青璃笑了，一時愣在那裡，倒是紅了臉。
他鼓起勇氣正想要說話，就聽見有敲門聲傳來。
“難不成是小二進來添水的？”萬闌珊話音剛落，外面的小廝就將門拉開一條縫，對他們說道，“公子，小姐，外面有客人說要見您。”
“客人？”萬邵景有些奇怪，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那小廝被拉到一旁，顏十一的臉出現在門口。
“萬公子，還真是幸會了，不想在這裡看見你。”顏十一脣邊笑容深深，瞥了一眼慕青璃，“咦，這不是寧嫣郡君麼？”
慕青璃懶得理他。
不過她還是看見了顏十一身後那個深色的衣角，猜到墨鳳祈就在後面站着。
他們倆一向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顏十一既然出現了，墨鳳祈也應該在的吧。
慕青璃這樣想着，果然就看見墨鳳祈走了出來。
“顏公子，逍王世子？”萬邵景先是愣了下，隨即站起來道，“我們今日是在這裡小聚，沒想到能看見兩位，真是巧。”
顏十一笑而不語。
萬邵景不知他們兩人和慕青璃相熟，只是瞧着他們站在門口不走有些奇怪，本能的客氣了一句，“既然見到了，不如兩位坐下來一起？”
他這也是客氣一句。
分明想跟慕青璃單獨待着，連萬闌珊的存在都看着礙眼，怎麼可能找了兩個男的來這兒。
哪知顏十一等得就是他這句話，聞言後笑眯眯的拽着墨鳳祈上前道：“既然萬公子這樣說了，我二人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萬邵景萬分無語。
慕青璃卻看着想笑。
萬邵景還是年輕，這兩人的道行，哪裡是他能比的上的。
那臉皮可是厚的了得。
慕青璃正這麼想着，下一秒，一雙凌厲的紫眸就掃過她，帶着少有的審視，讓慕青璃不能的打了個冷顫。
她立刻正襟危坐，假裝自己什麼都沒亂想，卻不知墨鳳祈那雙一直寒流涌動的雙眸終於融化些許。
“兩位請。”萬邵景此刻萬萬不能反悔，只能硬着頭皮請他們入座，心道下次就是打死都不能充大頭。
顏十一施施然拉着墨鳳祈入座。
在他們來之前，本來是慕青璃坐在西面，萬邵景坐東面，萬闌珊坐南邊，而顏十一他們是兩人，這般就必須要兩個人坐在一起。
不過這也沒什麼，桌子反正寬敞的很，兩人坐着也不算擁擠。
不過誰也沒想到，墨鳳祈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直直走到慕青璃身邊坐了下來。
一時間萬邵景和萬闌珊都愣住。
按理說這般已是越矩，但是墨鳳祈神色淡淡，沒有多餘的表情，彷彿這樣再正常不過。
這逍王世子應該是不拘小節慣了，所以沒想到吧……
萬闌珊心中默默想着，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兒。
不同於她的天真，萬邵景可是聽過外面的流言的，當即身子緊繃，緊緊的看着墨鳳祈和慕青璃。
顏十一瞄了一眼那少年緊張的模樣，心裡暗道一聲，小孩子你還是太年輕了。
不過他也是老道，很自然的就岔開了話題。
萬邵景心中雖有疑慮，但他見墨鳳祈沒有什麼多餘的神色，只是臉色淡淡的品茶，便也將信將疑起來，與顏十一說着話，眼神一直往那邊瞟。
慕青璃纔是真正的如坐鍼氈。
今兒的墨鳳祈在刻意散發一種氣場，讓她萬分不舒服，加上他就在她身邊，身上乾淨清冽的氣息將她包圍起來，一時間很不自在。
好在這場談話沒有持續多久，萬邵景看着慕青璃和墨鳳祈坐在一起就不舒服，顏十一也正好結束話題，看着他和墨鳳祈站起來的那一瞬間，萬邵景總算鬆了口氣。
可算是要走了。
哪知下一刻顏十一就對慕青璃道：“寧嫣郡君，上次雲嬪娘娘託你做的花樣子，是否已經做好了？她不便出宮，就一個勁兒催着我來取，再不給她拿去，真是煩都要被煩死了。”
慕青璃頓了一下。
雲嬪從未讓她做過什麼花樣子，不過她也不會在此刻拆穿什麼，只是隨着起身道：“顏公子不說，小女都要忘了，您若是有時間，可否隨我去慕家一趟，我將樣子拿了給您。”
顏十一等得就是這句話，笑眯眯的道：“自然是有時間的，寧嫣郡君請吧。”
慕青璃點了點頭，轉身對萬家兄妹道：“抱歉，今個兒有事兒先行一步，改日有機會我來做東，給兩位陪個不是。”
“……好，那寧嫣郡君保重。”萬邵景看了看顏十一和墨鳳祈，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對慕青璃這麼說。
他年紀本來就小，今年也才十四歲，與墨鳳祈他們一比就顯得更加青澀，這麼一看活脫脫的就是個小孩子。
而慕青璃不知怎麼的，忽然想起前世自己養過的一隻小狗，受了委屈後也是這番表情，與他一樣一樣的。
她眼底浮現出一絲笑意，可下一秒空氣中的溫度又開始驟降。
慕青璃立刻收回視線：“那就告辭了。”
說罷就跟墨鳳祈他們走了出去。
萬邵景的目光一直追隨着她的背影，等到看不見了以後趕忙跑到窗子旁邊打開窗戶，伸長了脖子往下看去。
見慕青璃上了馬車，墨鳳祈和顏十一騎到馬上，臉上的神色盡是不甘心。
“噗。”萬闌珊見他這樣，不由笑出了聲，“祖母說的沒錯，還沒過門就想成這樣，以後也一定是個怕老婆的。”
萬邵景來不及理他，看着那馬車開始移動，直接將半個身子都伸出去看。
萬闌珊正想再揶揄他兩句，忽然就聽見萬邵景呼痛一聲。
“哎呦。”不知道從哪兒飛來一塊石子，準準的打在他的額頭上，弄得萬邵景不得不退後兩步，捂着腦門呼痛不已。
“怎麼？”萬闌珊立刻跑過來，“好端端的是磕到了嗎？”
“沒……”萬邵景深吸兩口氣才把手鬆開，“不知哪裡來的石子打到我了，真是奇怪。”
“哎呀，額頭都紅了一片呢。”萬闌珊捂着嘴巴道，“明兒少不得要青了，幸好沒有打到眼睛，委實是萬幸。”
萬邵景卻苦着張臉。
他本想着過兩天再把慕青璃叫出來，結果就出了這麼檔子事兒，這下險些破相，這兩天是萬萬不敢找她，讓她看見自己這狼狽模樣的。
“要是讓小爺知道是哪個丟了這石子，定是要他好看的。”萬邵景口中嘟囔，不知爲什麼自己卻拉了個冷顫。
……
“呵。”顏十一騎在馬上，卻認不出笑出了聲，惹得墨鳳祈掃了他一眼，眼神中不乏警告之意。
他萬分無辜的回看墨鳳祈，口中低聲道：“你什麼時候也學會欺負個小孩子，不怕傳出去丟了你的名聲。”
墨鳳祈將頭轉過去沒有理會他。
顏十一卻不依不饒道，湊近了說道：“你今兒用石子將他打了又怎麼的，大不了他這些天見不到慕青璃，但萬家要是鐵了心的和慕家聯姻，我就不信你還能攔得住？不如考慮一下我之前說過的話，趕緊跟逍王爺直說，將……”
剩下的話又被墨鳳祈一記眼刀憋了回去。
罷了，他不說還不成麼？
顏十一兩眼望天，心中萬分委屈。
明明是他墨鳳祈自己的命受到威脅，爲什麼他能神情自若不急不緩，自己卻要火燒眉毛？
這不就是傳說中的皇帝不急太監急麼。
不過逍王和逍王妃都知道了慕青璃的存在，事關墨鳳祈的性命，他們兩人都不會坐視不理的。
“行了，你自己心裡有數就行，我就不在這兒礙你的眼睛了。”顏十一擺了擺手，“人已經給你帶出來了，我先行一步。”
說完就調轉馬頭離開了。
墨鳳祈沒有理會他，給慕家的車伕打了個手勢，示意他跟自己走。
車伕不敢違逆墨鳳祈的意思，只能乖乖的跟在後面。
慕青璃在馬車裡坐着，只是覺得外面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最後沒了吵雜聲。
這次從茶樓裡面出來，顏十一就重新弄來一輛馬車，讓杜鵑和霜兒上了後面這馬車，所以慕青璃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她心下有些奇怪，不由打開馬車的簾子朝外看去，猛地睜大眼睛。
周圍樹木悽悽，哪裡還是京城，分明已經到了郊外了啊！
不過在她不遠處，還是站着一個墨色的身影，身姿挺拔的站在那兒，背對着她。
看着墨鳳祈還在，慕青璃心中鬆了口氣，撇除自己被別人暗算的可能。
“世子，咱們這是？”她從馬車上跳下來，朝着墨鳳祈走了過去。
墨鳳祈也轉過身來，紫色的眼睛灼灼盯着她：“你要嫁給萬邵景？”
他聲音看似平靜，不過其中有一絲壓抑的氣息，慕青璃沒有發覺。
她抿了抿脣，平靜的說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沒有我一個女兒家插嘴的道理。”
她的性子從不屈服，何時會讓旁人掌控她的大事，這麼說只是爲了敷衍罷了。
墨鳳祈眼中的神色一下深邃起來。
慕青璃只覺得身邊壓力驟增，就在她大腦急速旋轉，想找個藉口脫身的時候，就聽見他緊繃的聲音：“爲何願意嫁給他，不願意嫁給我？”
額……
慕青璃的大腦有些放空。
之前他就問過她這樣的問題，不過那時的慕青璃只當墨鳳祈是找不到成親的人，家裡又逼得緊了，纔會這樣問她。
後來墨鳳祈也再沒提過此事，她就放下了，哪知今兒猝不及防又是這麼一問。
爲什麼不嫁給墨鳳祈呢？
因爲她從來沒有往這方面考慮過。
她對他的感情，總歸是有些特殊的。
就像剛纔，雖然她被帶到了這麼個不知名的地方，但看見他之後卻放下心來，心道自己還是安全的。
慕青璃也不知自己哪兒來的自信，總覺得他會護她平安，心中卻總有這樣一份執念。
她從沒想過將他拖進自己的生活，哪怕她也知道，逍王世子妃的身份會給她帶來很多便利，無論是對自己還是對檀兒，都是一份強有力的保障。
可是她從來從來，都沒想過利用他。
“世子。”良久之後，慕青璃緩緩開口道，“你對我並不瞭解，其實我要做的事兒，比你能想到複雜的多。”
她揹負着另一個人的靈魂，知道未來發生的事兒，卻要勞心勞力的與天爭命，避開這一次次的風險。
未來如何，她自己都不知道。
“我不想拖你下水。”慕青璃的聲音安靜，“你值得一個更好的女子爲伴，我身上的麻煩太多了，你娶了我只會多出很多意想不到的事兒，更何況……”
墨鳳祈看着她，等待她的下文。
“……更何況我喜歡慕容絕塵。”慕青璃苦笑一聲，“我這樣嫁給你，是對你的不尊重。”
她不能這麼做。
就像她無數次說過的，墨鳳祈救過她，救過她很多次，她對他絕不會有一點點利用和欺瞞。
墨鳳祈聽見“慕容絕塵”這四個字的時候，袖子中的雙手猛然握緊，卻又緩緩鬆開。
“你要去大晉和親？”他的聲音很輕，卻帶了極多不知名的情緒。
“不會，我不會娶大晉的”慕青璃搖了搖頭，“我與他……也說清楚了。”
她神色雖然有些黯然，但目光清澄。
墨鳳祈本來顛覆的內心終於舒緩。
“你若是在大楚，總歸是要嫁人。”他對她說道，“你嫁給萬邵景是嫁，嫁給我也是嫁，我不在乎你說那些，你在婚後依舊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
他娶她過門，從不是爲了限制她。
她可以繼續做自己要做的事兒，她希望他幫忙的，他會不予餘力的出手，她不希望他知曉的，他全都不會插手。
只要她能在他身邊，就好。
慕青璃聽見這話，有些吃驚的擡起頭，卻撞入紫色的星河中。
她的心也微微一顫。
她從沒想過他會做出這種承諾來。
“不。”
她的這句話讓墨鳳祈的心又落了下去。
慕青璃抿了抿脣：“世子，若是我有一天要嫁給你，定是因爲真的心悅於你，而不是在無奈之下將你當做一個棲身之所。”
墨鳳祈不是她的備胎。
並不是她嫁不成墨鳳祈絕塵，就將逍王府當做一個好的去處，這樣對墨鳳祈不公平。
就像她說的，要是有一天她要嫁給他，那也是將心中的人抹去，帶着一顆全新的心去接納新的生活，接納他。
墨鳳祈本來沉寂的心又活躍起來，紫色的眼睛像是紫水晶般散發熠熠光彩。
他活了這麼多年，還沒有像是今天這樣心情大起大落，恨不得起伏無數，卻只是因爲一個女子的話語。
不過他也明白了慕青璃的態度。
“我要走了。”他忽然沒頭沒尾來了這麼一句。
慕青璃愣了下就反應過來：“走？你也要上戰場了？”
墨鳳祈點了點頭：“大概就在這兩日，婉琳那邊就會動手，我今天晚上偷偷離開京城。”
這樣就算探子發現了什麼，也來不及回去報信兒，墨鳳祈又能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前線。
慕青璃緊緊抿住嘴脣。
終究是要打仗了麼？
可惜她連跟誰打都不知道，更別提幫他們什麼了。
“慕青璃。”他喊她的名字。
“嗯？”她心中本就亂糟糟的一片，聽見他的聲音後擡頭看他。
“在我回來之間，別將自己嫁出去。”墨鳳祈的眼中星河鬥轉，卻只有她一人。
他靜靜的看着她，卻執着的在等她的回覆，好像她不答應就定不會善罷甘休。
慕青璃看着他的眼睛，像是被蠱惑的一般，鬼使神差的就點了點頭：“好。”
她說完後自己都愣住了。
這……她答應這個做什麼？
再說這場戰爭要打多久都不知道，他要是去個三年五載的，她用什麼藉口來拒絕家裡安排的親事？
墨鳳祈卻沒想那麼多，聽見慕青璃的回覆後就笑了起來，整個人彷彿都被點亮。
慕青璃心神一震。
她從沒見過他笑的如此舒朗，委實是……驚豔。
“還有我之前與你說過的。”墨鳳祈的聲音乾淨，有着一絲往日罕見的溫柔，“耐心等待戰事結束，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
“還有我之前與你說過的。”墨鳳祈的聲音乾淨，有着一絲往日罕見的溫柔，“耐心等待戰事結束，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
等打完仗，那個人就會回到京城，她應該會很開心吧。
……
慕青璃晚上躺在牀上，翻來覆去都在想墨鳳祈說過的話。
他這會兒應該已經啓程了吧。
星夜兼程的趕去前線，差不多同時，墨婉琳就要動手了。
可他們究竟跟誰打呢？
墨鳳祈說的那個所謂的“驚喜”又是指的什麼？
慕青璃只覺得自己大腦都不夠用了，不由敲了敲額頭，下地去找水喝。
地板十分冰涼，她踩在上面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不過慕青璃也沒怎麼在意，想着自己就去倒杯水，馬上就回來，哪知那股冷意從腳底直直鑽入她的身體，到達心臟的剎那，慕青璃胸口一陣緊縮，心臟不可抑制的疼了起來。
“啪。”剛拿到手中的杯子落地，摔了個粉碎。
在外面睡着的杜鵑被這聲音驚醒，立刻跑了過來，卻在看見慕青璃的時候神色大變。
“小姐！”杜鵑驚呼一聲，上前扶住已經倒地不起的慕青璃。
她此時的臉色煞白如雪，整個人都顫抖不已，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滾落下。
這會兒是寒冬臘月，可慕青璃的汗水淌個不停，任誰都能看得出她極度痛苦。
杜鵑用力將慕青璃搬到牀上，見她將嘴脣都咬出了血，立刻說道：“小姐您忍忍，奴婢這就去叫人進來！”
說完就要跑出去，沒想到一隻手拉住了她的衣襟，就是不放。
“別……別去……”慕青璃抖索着嘴脣想要說話，一口全身都在抖，“別……驚動……”
後面的話她再也說不出口，但杜鵑卻明白了她的意思。
“可是……可是……”杜鵑也着急。
慕青璃這樣明顯不對頭，但是她攔着自己不讓出聲，自己也不敢違抗命令。
杜鵑無奈，只能牢牢抓着慕青璃的手，希望能緩解她的痛苦。
過了一會兒，慕青璃終於恢復平靜。
她整個人如同虛脫了一樣躺在牀上，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
“小姐。”杜鵑見狀幾乎都要哭出來，“您這是怎麼了啊。”
慕青璃仔細感受了下身體，除了過量疼痛引發的肌肉緊繃，她再沒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
方纔那疼痛似乎從來沒有發生過。
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了。
她從去年開始就有這樣的症狀，而且一次比一次嚴重，慕青璃皺了皺眉頭：“杜鵑，上次讓你找的郎中，你找到了嗎？”
她本想着年前去看，可是年前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這個就拖了下來。
如今看來也是十萬火急的，萬萬不能拖下去了。
“找到了。”杜鵑連忙點頭，“奴婢花了重金，找的那醫術好的，而且嘴巴很嚴實，咱們明兒一早就去看。”
雖然不知道小姐爲什麼不想讓人知道，可她一直有她的道理，杜鵑唯一希望的就是她的病趕快好起來，別再像今晚一樣發作，看起來委實嚇人。
“好。”慕青璃疲憊的說了一聲，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經過這一番折騰，她也是累的不行，馬上就睡着了。
杜鵑聽着她的呼吸瞬間平穩，就又在牀邊站了一夥兒，等到慕青璃的確再沒有什麼不適，她才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佛祖保佑，我家小姐可千萬別出什麼事兒。”杜鵑回到自己牀上坐下，雙手合十的祈禱道。
……
慕青璃在牀上躺了很久，第二天睜眼都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不過她沒有忘記昨晚上說的，簡單收拾了一下就與杜鵑霜兒出去，當然還帶着面紗以免讓人看出來。
杜鵑今兒一早就送了信兒過去，所以那郎中也是早早的清了場，專門等着慕青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