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絕塵冷笑不已。
反正不管她說什麼，他都不會放手，絕對不會。
慕青璃見他這般，聲音平靜道：“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你從來不容別人反抗你，你要是一心帶我走，肯定有你的方法。可我不想和你離開，不想去大晉，你若執意如此，最後帶走的不過是一具屍體罷了。”
她語氣淡淡，卻聽得慕容絕塵心中火氣飆升。
“是麼。”他的聲音也如冰一般，臉上掛着冷笑：“就算是個屍體，我也會帶你走。”
見慕青璃眉頭輕皺，慕容絕塵繼續說道。
“慕青璃，你當我第一天認識你？這將命看的比什麼都重要，如你這般人，即便是十死無生的困境也要掙扎出一條生路來，怎麼會輕易求死？你敢這麼說，無非是仗着我將你放在心頭，不忍心拿你的性命冒險罷了。”
可他還就是遲疑了，雖然明知道她說的是假話，卻依然被她的言語擊的心臟一縮。
慕青璃低下頭，眼中漾出一抹苦笑來，
他竟已經這樣瞭解她了。
“是，你說的都對，我不會死。”慕青璃擡頭看向他，“我不怕死，可生命來之不易，絕不能輕易言棄，可是我從此不會再快樂了，這可是你想要的？”
慕容絕塵看着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將牙齒咬的死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爲什麼……”
慕青璃再也受不了的打斷他道：“去年除夕那天，闖入慕家的那羣人究竟是誰指使的？”
慕容絕塵沒想到她問這個，便愣了一下。
“是雲姬。”慕青璃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他在最初的詫異之後便平靜下來，也算默認了她的說法。
慕青璃就算已經做好了決定，心中也煞是酸澀。
她都能查出來的事兒，他怎麼會不知道呢？
當初雲姬派人來了慕家，順便跟冷血無情打了招呼，讓他們放個水，這樣慕青璃就必死無疑了。
那兩人本就和雲姬相識，不知出於什麼目的，卻還是幫了她，只是沒想到慕青璃竟然能在絕境反殺，最終活了下來。
他當時承諾過她，定會給她一個交代，最後此事卻不了了之。
慕容絕塵看得出她眼中的絕望，心頭一軟，態度也溫和下來：“你是爲了這個生氣？”
慕青璃閉上眼睛搖了搖頭。
“雖然沒有證據，但我也猜出是她做的。”慕容絕塵往前邁了一步，走到慕青璃身邊很近很近的地方，“雲姬在我最難的時候陪在我身邊，我不能殺她，我對你保證，此事再也沒有第二次。”
今生今生，不管是誰都不能再將她置於險境。
雲姬陪他走過的七年的恩情，從此煙消雲散，他也算清了。
連慕青璃都察覺的事情，雲姬迄今還不知道。
她到現在都以爲自己做得天衣無縫，還在瞞着慕容絕塵，卻不知他看的分明。
所以雲姬失寵不光是因爲慕青璃，也是慕容絕塵對她的懲罰。
慕青璃露出一絲苦笑：“你不必如此，你們……本就是夫妻，我纔是外人，再說我不想與你離開，也不全是因爲這個。”
“那是因爲什麼。”慕容絕塵緊追不捨的問道，“我與雲姬相識在前，這是我自己都不能改變的事情，可我真心所愛只有你一人。青璃，跟我回大晉吧，做我的皇后，我們成親生子，相守一生難道不好嗎？”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夾雜了一絲隱隱的祈求。
慕青璃抿了抿脣：“我做你的皇后，那你打算將雲姬怎麼辦？除了她，你在大晉的未婚妻又怎麼辦？”
她雖然記不起來慕容絕塵前世的結局，卻對他的事蹟有所耳聞，更何況今生她費了那麼多心思在他身上，自然知道知道他在大晉是有個未婚妻的。
那女子說起來還是慕容絕塵的表妹，慕容絕塵在大楚這麼多年過得危機四伏，她在大晉的日子也不怎麼好過。
畢竟慕容絕塵被送到大楚意味着皇后的失勢，後族備受打壓，但她還是堅定的等着他的歸來。
等他回來明媒正娶她。
那女子與慕容絕塵有名，在晉朝苦苦守候。
雲姬與慕容絕塵有實，在他步履維艱的時候就陪在他身邊，相濡以沫這麼多年。
她們每一個人，都比自己來的名正言順。
慕青璃心中絞痛。
“我從離開大晉之後就再也沒見過她！”慕容絕塵語氣緊繃，“那是當初母后定下的婚約，我不願意又能如何！”
“那你將我冊封爲皇后，她要怎麼安置呢？”慕青璃靜靜的問他，“還有，你沒回答我之前的問題，你準備怎麼安置雲姬？”
慕容絕塵看着她的眼睛，忽然明白了什麼。
“你……”他張了張嘴，又閉上了，語氣中有些不可思議。
慕青璃看他這般，只覺得心中最後一個角落都崩塌了，眼眶都有些乾澀。
“我曉得，你心中萬分驚訝我怎麼敢有這樣的想法，可是我就是這麼打算的，也一定會堅持。”慕青璃直直的看向他的眼睛，彷彿要看到他的靈魂裡去，“慕容絕塵，你要是想娶我，今生必須只我一人，再也不能有其他任何一個女人，不管是嬪妃還是宮女，不管是名頭還是真實，統統都不要。”
慕青璃說出這段話，好像終於身體中有毒的那一部分被抽走了。
其實她一早就看出來，慕容絕塵的打算。
他準備給她正妻之位沒有錯，可他從來都沒有隻她一人的打算。
他是大晉的太子，後宮中的女人是爲了平衡各方勢力，不得不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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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不想要，一個都不想。
她雖然不怕那些女人，卻不想自己以後都生活在那樣的宮廷中，漸漸被鬥爭淹沒，與那麼多的女人爭奪他，最後枯萎在大晉的深宮中。
“爲什麼……”他喃喃的問她，似乎並不理解她怎麼會提出這樣匪夷所思的要求來。
他從來沒想過，慕青璃是讓他永不納妾。
他愛她入骨，卻也從沒想過空設六宮。
靜薇在大晉等他多年，就算他對她毫無感情，也要給她貴妃之位以示安撫。
雲姬這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今功過相抵，他不再寵幸於她，卻依然要給她四妃之位。
雖說他現在將大晉的朝政牢牢掌控，但永遠都沒有絕對安全的龍椅，而拉攏朝着最簡單的方式，也是在後宮之中。
就算他不喜歡那些女子，也不得不與其周旋，這是所有皇家人的悲哀。
慕青璃站在那裡，手腳都有些冰涼。
今天的他不知道問了她多少次“爲什麼”，想必也是着實驚訝，說起來她這思想的確驚世駭俗了些。
“沒有爲什麼，只是我不願與人共侍一夫。”她的聲音中也露出掩飾不住的黯然，“我曉得你的爲難，所以並不準備強求你什麼，我們……就這樣吧。”
此時好聚好散，至少還能留個念想。
很多年後，她想起那個紅衣似火的少年時，內心伸出依舊有一絲悸動，會想到他在月光下近乎完美的輪廓，會想到他似笑非笑的眼睛，會想到他嘴角隱隱勾起的弧度……
慕容絕塵聲音沙啞：“就算不是嫁給我，也不會答應你用不納妾的條件。”
“我知道。”慕青璃點了點頭，只覺得眼淚馬上都要涌出來，“只是若是不愛，就不會心痛了。”
她將來會嫁人，但只要守得住自己的心，對方有多少女人，她根本不在乎。
慕青璃乾脆背過身去，聲音卻透着幾許蒼涼：“只要我不愛他，他有多少女人我絕不會在乎。我只要將權利握在手中，安安心心的當自己的主母，將妾室牢牢壓制住。”
“我只要獲得夫君的敬重，保護自己孩子嫡子的地位，那些個庶子看不上便殺了，旁人的生死和我有什麼關係？”
“可是，我不能愛他啊。”
“否則，我會不忍心殺死他心愛的女人，會不忍心殺死帶着他骨血的孩子……但也放不開我自己。”
“這般下去，終成一對怨侶……”
慕青璃再也說不下去，卻也不必再說了。
那人只要不是她愛的，怎麼樣都可以，但這世上偏偏有這樣一個他。
想到他與別的女人在牀上，她會瘋掉；
想到他與別的女人有了孩子，她的心會碎裂一地；
她不想爲了權利欺瞞於他，只想給他一個安安穩穩的避風港，讓他在面對外面的明槍暗箭之後有個能休息的地方。
只是這裡若是夾了第三個人，就再也不能安穩。
現在散掉，雖不的圓滿，卻沒有怨恨了……
慕容絕塵聽着慕青璃的話，心如同浸在了冰水中。
過了很久很久，他艱難的開口：“我不能答應你……”
慕青璃背對着他，眼淚一下就流了出來，但她還是點頭道：“嗯。”
他不會答應，她從一開始就知道。
他的心裡除了她，還有天下，還有皇位，這是這個男人與生俱來的東西，不會因爲她而捨棄。
不過這樣也好。
她也總算是不虧欠他什麼了。
“你走吧，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慕青璃依舊沒有轉過頭去，聲音顫抖而決絕，“無情和冷血你也帶走吧，他們是你的人，以後我再也用不到了。”
慕容絕塵看着一步之遠的地方，她一直顫抖的肩膀，很像伸出手去將她擁入懷中，手伸到一般卻緩緩放下了。
他霸道了一輩子，此刻就沒有辦法說服她回心轉意。
她將話說的那麼清楚，他有什麼理由來強迫她……
兩人離得那麼近，卻又那麼遠。
慕青璃一直沒有回頭，直到過了很久很久都沒有聲音傳來，她回頭看去才發現屋子裡已經沒有了人。
他離開了。
慕青璃再也忍不住，眼淚止不住的落下，任由哽咽聲在空曠的樹林間迴盪……
……
第二天霜兒看見慕青璃的時候，除了感覺她比以往沉默些，倒也沒發現什麼不同來。
而慕青璃雖然該吃吃該喝喝，身體卻日復一日的消瘦下來，但隨即容貌便是巨大的改變，迫的人睜不開眼睛。
原本她臉上的肉肉還襯托出意思孩子氣，如今卻是一派少女模樣，即便她的真實年齡不大，也給人一種沉靜之感，再也沒人將她當做小孩子看待。
於是乎，提親的人就漸漸多了起來。
那天慕青璃去給孫氏請安，到門口的時候聽見裡面傳來笑聲，丫鬟說是內閣首輔夫人來串門了。
慕青璃本想轉頭就走，不打擾她們兩個老太太說話，卻已經被孫氏聽見動靜。
“二小姐，老夫人叫您進去呢。”丫鬟挑開門簾，叫住已經準備離開的慕青璃。
她見狀便也離開，隨着丫鬟走了進去。
屋子裡除了孫氏，還坐着個精神尚佳的老太太，看起來與孫氏差不多大的年紀，頭髮倒是白的差不多了。
“見過夫人。”首輔一般都是五六十歲的老頭子，他們的夫人年紀自然也是大了，這老夫人姓“古”，也是北方的世家。
那老太太從慕青璃進來開始眼睛裡就閃過一絲驚豔，轉頭問孫氏道：“這是府上的女娃？真真是好相貌。”
慕青璃自從用了這具身體來，已經聽過無數人稱讚她的容貌，心中驚不起任何波瀾，只是行了一禮謙遜了幾句。
“這是二丫頭璃兒，你快別誇她了。”孫氏笑着道，“你家裡的孫女是京城有名的才女，這京城的閨秀放在她面前都看不得，我家的雖然容貌說得過去，才情卻是差的遠了。”
孫氏嘴上雖然謙虛着，心中還是頗爲得意。
古氏笑着道：“我家那個成天就知道在家中看起亂七八糟的書，哪裡能與寧嫣郡君比。”
兩個老太太相互謙讓了半天，慕青璃在旁邊卻聽出些味道來。
這位首輔家的孫女兒萬闌珊也是極具才華的，但是她的性格內斂，不似容婉高調，更不喜歡紫薇明珠宴這樣的虛名，所以京城中的名氣不如容婉的。
可她實際上比容婉要厲害的多，說起來她纔是大楚第一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