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兒也聽迎書說了他生病以來的事情,迎書雖然撿好的說,但是各種情景便是猜也能猜得到。
想到姐姐爲了他四處周旋,他卻還要不停的惹麻煩,慕青檀的心裡就覺得不甚好受。
“檀兒,我不希望你這樣。”慕青璃開誠佈公道,“我不希望你因爲這樣的事情委屈自己,你……”
“姐姐。”慕青檀打斷她道,“我都懂的,我已經不小了。”
慕青璃看着他。
“其實這件事讓我思考了良久,平日裡慕文彥他們對我畢恭畢敬,恨不得將我捧上了天,若不是有了這次的事情我都不會知道他們竟是這樣的人。”慕青檀緩緩道,“原來我自己也有很多問題,比如說那一方硯臺,明明是外物卻看得這般重,又不懂的友愛族中兄弟,才造成了今天的後果,想起來也是會後悔萬分。”
慕青璃聽了以後心裡五味陳雜,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就像是每個家長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長大,但又希望他能永遠保持一顆純真的心。
“那你之後打算怎麼做?”慕青璃深吸一口氣問道。
“夫子經常教育我們要‘親君子,遠小人’,慕文彥這麼做說明他不是君子,我雖然給他道歉,可那是爲了平息父親的怒火,我與他從此再也不是朋友。”
“錯了。”慕青璃對他道,“檀兒,今天既然說到這裡,我就對你說的徹底些。像是此事一出,因爲祖母的緣故父親不會在將你禁足,過不了多久你又會回到學堂,避免不了的與他們日日相見,總不能每次看到都冷着一張臉不說話吧?切不論熙兒被七柳先生收爲徒弟一事是真是假,你是咱們家嫡出的公子,身份上的事是任何人都沒有辦法能改變的。”
“他慕文彥因爲嫉妒,前倨後恭的態度讓人不齒,是個小人,我也可以斷言這樣的人以後沒有什麼大的建樹,他連謠言的真假都沒有確定,就敢大着膽子把你往死了得罪,說明除了沒有眼光,也沒有腦子。”
“人在低谷纔是一個看清人心的最好機會,這次回去以後,你要注意那些對你態度一如既往的人,他們要麼是品行高潔,要麼是極有城府,至於到底是哪一種就需要你自己去辨別了。前者你要傾心相待,後者你要小心設防,可是和這樣的人走在一起,總歸是沒什麼錯的。”
“至於慕文彥這種註定了失敗的人,也不必吝嗇一份表面上的慷慨,你那裡不是有兩份硯臺嗎,回頭在跟父親道歉的時候將一份給熙兒,另一份就給慕文彥,權當是息事寧人的表態。”
“以後的事誰又能說的準呢?即便熙兒真的被七柳先生收爲弟子,誰能料定你以後的成就就會比他差?踏踏實實的跟着先生學習,認真對待所學到的每一分知識,不要凡事都報以消極的態度,這纔是你現在要做的事。”
“你依舊是你,沒有任何的改變,身邊的人比你優秀,以他爲榜樣,不要自慚形穢;身邊的人沒有你優秀,也不要讓身份地位成爲你們之間交流的阻礙,對於很多有思想的人來說,官位是不能說明一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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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不要因爲這件事就心存怨恨,改變了讀書的初衷。學習不是爲了讓你出人頭地、光宗耀祖,也不是讓你有朝一日權柄在握之際用權利去打壓曾經欺壓過你的人。讀書是爲了開拓眼界,去看更大的世界,做更好的自己。”
在屈辱中長大的孩子,拼了命的想做人上人,可是真的到高出的那一天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想要什麼。
這種心理是畸形的,也不是她喜歡慕青檀成長的方向。
她的弟弟,將來會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有着清風朗朗的君子之風,這纔是一個男兒應該有的擔當。
而那些黑暗和血腥,自有她來處理。
慕青檀聽完之後愣了好久,最終還是重重的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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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之洵的書房。
“嗯?這是做什麼?”慕之洵看見包裹的好好的放在自己面前的兩方硯臺,皺眉道,“你不必這般,知錯就好了,下次不要再跟同族的兄弟打起來了,傳出去委實不太好聽。”尤其是會被人說成打壓支系。
慕青檀眨着眼睛,認真的說道:“父親,我知道文彥和四弟都不缺這兩方硯臺,但這也是兒的一番心意。當初這兩個硯臺本來就是我和熙兒一人一個,母親見我喜歡,就做主把弟弟的也給我了,那時候只是歡天喜地的收下,卻沒有考慮到弟弟,現在回想起來極爲懊悔。而文彥也一早就喜歡此物,我若是對族人多一點關心也早就能看出來,便不會引來那天的爭執。夫子教育我們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只想用此物跟四弟和文彥道個歉,希望父親成全兒的一番心意。”他這話說得很是認真,讓慕之洵心中不適略消。
畢竟是自己的親骨肉,也沒做什麼天怒人怨的事兒,如今在受了委屈的情況下跟人動手固然不對,可是那幫支系的小子也是過分,還是住在自己家呢,怎麼就敢這麼囂張。
“也好。”慕之洵點了點頭,“那你就親自交給他們吧,正好這幾天熙兒身子不太好,你去看看他也行,順便給他補補課,別讓學業耽誤了。”慕青熙因爲身體原因很少去學堂,一來二去學業耽誤不少。
“是。”慕青檀恭恭敬敬的應道。
“這次的事一定要引以爲戒,戒驕戒躁纔是。”慕之洵說道,“爲父知道你打架的緣由,這一點你不必憂心,雖然不知道是哪裡傳來的謠言,但你和熙兒都是我的兒子,家裡不會厚此薄彼的只推他一個人去七柳先生那裡唸書。能不能考上遠山書院,能不能拜大儒爲師,都是看你怎麼自己的本事,爲父一視同仁,絕不會有所徇私。”
如此又說了好一堆,順便考察了下慕青檀最近的學問,見他幾個問題都回答的很好,慕之洵才滿意的點了點頭,讓他離開。
慕青檀從父親的書房出來後鬆了口氣。
姐姐說的沒錯呢。
果然謠言不可信,可笑他竟爲了段連影子都沒有的話惹出這麼多事,真是大大的不該。
這種錯誤一定不能再犯了。
慕青檀暗自下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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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此事也算告一段落。
慕之洵派人澄清了謠言,那些當天對慕青檀態度不好的族中弟子個個心緒不寧,生怕他秋後算賬。
尤其是慕文彥,一早上都坐立不安的,走哪兒都能感覺到周圍人看好戲的目光。
可是出人意料的,慕青檀沒有追究,還當着大家的面把一方硯臺送給了慕文彥,讓包括夫子在內的人都對慕青檀頗爲讚許,覺得他年紀雖小,但是知錯能改頗有風度。
一切彷彿回到了原來的軌道上。
不過也有些不同。
孫氏有一天忽然說想要教姑娘們學學如何掌家,便問張氏要來了幾個庫房的賬本。
張氏先是一愣:“學習管家?她們幾人會不會有些早?”
其實她一早就私下教了慕青瓔,至於慕青璃和慕青瓔卻沒有教的心思,巴不得她們壓根不會的好。
更重要的是老太太在這個節骨眼上忽然說起了要看賬本的事,是不是有什麼別的打算?
張氏這麼想着,臉上的笑容不便:“兒媳想着,她們幾人平日裡要學的東西那麼多,除了棋棋書畫還有女工針線的,這管家的事情不着急,等快要出嫁的時候再說也不遲。”
孫氏蒼老的面容神色未動,淡淡道:“臨時抱佛腳哪有手把手教的紮實,再說她們幾人也不小了。瓔兒也就這一兩年便要出嫁,璃兒的議親也拍上了日程,若不是瑞成公夫人忽然反悔,這時候怕是也定下來了。與其讓她們到婆家之後出醜,還不如我這個老婆子現在多費點心思。”
張氏聽了,臉上雖然在笑,但是心裡卻恨得牙癢癢。
這老婆子,哪裡是要教東西,分明是想趁機從她手裡分權!
哼,當拿上賬本便了不起了,殊不知那些賬本上都是她一早就做下手腳了,莫說是什麼都不懂的幾個丫頭,便是老太婆親自看也瞧不出什麼來。
更別提這些年到處都是自己安插的親信,去了之後能不能管的了還是個問題,過些日子“不小心”出了些問題,還不是要求着自己來善後。
想到這裡張氏也釋懷,大大方方的把鑰匙拿了出來:“是,娘說的也對,那從明兒起我陪着您一起?”孫氏打定主意要削自己的權利,絕不會讓她插手,故而張氏只是面子上走個過場。
“不必了。”孫氏拒絕道,“你也有自己的事,熙兒身子也不好,我打算讓於嬤嬤來。”
“於嬤嬤是母親身邊的老人,定不會有錯了。”張氏笑的一臉得體,岔開了話題。
第二天孫氏就將她們叫到了松鶴院,連慕青芸也被從院子裡放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