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臨近立春，但天氣還是頗冷，慕青璃成天待在家中不願出去，慕青玄閒的時候來陪她下下棋，兄妹倆人也算悠閒。
而孫氏也找了慕青芸談話，問了下她關於滎陽刺史家婚事的想法，慕青芸答應下來，孫氏便跟媒人定下時間，等着三月底兩家交換更貼，要是不出意外，計劃年底發嫁。
直到元月末的一天，慕青璃收到一位王小姐的帖子，請她去自家舉辦的詩會。
慕青璃一開始心中有些奇怪，不曉得這王悠怎會找她。
這王小姐是當世大儒、帝師王充大人的孫女兒，平日很是低調，和慕青璃從來沒有交集。
慕青璃去便去了，漸漸的也與她熟悉起來。
王悠對慕青璃頗爲熱情，一來二去才知道，她前段時間去寺廟上香，被幾個紈絝子弟調戲，正好那會子家丁不在身邊，不知所措之時被個路過的男子救下。
多方打聽才知道那男子是慕家嫡長子慕青玄。
話說到這裡慕青璃自然明白了話外之音，覺得頗爲好笑。
回家之後半開玩笑的和慕青玄說道了這個問題，慕青玄想了半天才想起來有這麼回事，言語間也不當回事。
這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這段時間相處下來，慕青璃還是比較喜歡王悠的爲人，她從小放在祖父母身邊教養，身上的氣度都是王大儒教出來的，有着嫡女的氣魄和貴女的涵養，是不不錯的妻子人選。
慕青璃馬上就要出嫁，最不放心的人就是慕青玄和慕青檀。
雖然張氏在慕家已經相當於隱形的存在，張家也倒了，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誰知道以後會不會出什麼壞水。
慕青玄是慕家嫡長子，他妻子的人選決定了以後慕家的走向，絕不能讓有心之人利用。
看着不爲所動的慕青玄，慕青璃沒有直接勸解，而是製造了兩人相處的機會，請了王悠來家裡做客，其他的事兒就不是她能決定的了。
時至二月，天氣略微回暖，林姨娘有一天派了丫鬟來找慕青璃，說是請她去院子裡喝茶。
林姨娘是五少爺的生母，她開口邀請，這面子慕青璃還是要給的。
“姨娘。”慕青璃落座之後淺笑道，“可是有什麼事情找我？”
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林姨娘向來安分守己，但事關慕青芙的話，說不定有旁的打算。
“沒有別的事，就是想着逍王府快來下定了，以後二小姐就成了別家的人，就想請您來坐坐，感謝您這些年來對我們母子三人的照料。”林姨娘語氣謙恭，“不過妾身這裡沒什麼好茶，二小姐切莫嫌棄。”
“姨娘見外了。”慕青璃掀開茶杯蓋子，一股清香飄來，“這茶聞着好香。”
“都是妾身自己調的。”林姨娘笑的靦腆。
慕青璃吹了吹熱氣，正打算嘗一口，身後站着的暮嵐忽然開口道：“小姐，您出門之前剛喝了藥，半個時辰之內不宜飲茶。”
今兒霜兒有些不舒服，杜鵑又在院子裡核賬，慕青璃就帶了暮嵐和夏綾出來。
慕青璃聽了這話手指一頓，緊接着挑了挑眉毛道：“是了，你不說我都差點忘了。”說着頗爲遺憾的放下茶杯，“這些日子接連熬夜，弄得頭經常疼，便弄了兩幅藥來喝，倒是可惜姨娘的茶水了。”
林姨娘連連擺手：“二小姐這是哪裡話，是妾身考慮不周。”說着便給丫鬟使了個眼色，“將茶水端下去吧。”
丫鬟上前準備接過茶杯，卻在碰到茶杯的那一刻手下一滑，整杯茶都倒在了慕青璃身上。
“啊。”慕青璃立刻站了起來，痛的眉眼皺成一團。
暮嵐上前用手帕將慕青璃身上的茶葉擦掉，但滾燙的茶水已經將她手腕燙的紅腫。
“你怎麼做事的？”林姨娘難得疾言厲色的看着丫鬟，嚇得她立刻跪在地上。
“二小姐饒命，郡君饒命。”她剛纔還沒有碰到二小姐，茶杯怎麼就倒了？
“罷了罷了。”慕青璃皺着眉頭，“她也不是故意的。”
“小姐，咱們趕緊回去把衣服換了，再擦些燙傷膏，可千萬不能留疤了。”夏綾提議道。
慕青璃點了點頭，對林姨娘說道：“姨娘，那我先走了。”
她臉色蒼白，說話間都藏着痛苦，林姨娘自然不敢反對，只是看着暮嵐手中給慕青璃擦了茶漬的帕子，眼中閃過一絲憂慮，又很快掩飾下來。
出了林姨娘的院子後慕青璃和暮嵐都沒有說話，等回了璃汀院關上門，慕青璃才問道：“說吧，怎麼回事？”
她這兩天根本沒有生病，更沒有喝藥，當時純粹是順着暮嵐的話才那麼說的。
暮嵐沒有急着回答慕青璃，而是將手中的帕子攤開，拿出一片茶葉聞了聞，又伸出舌尖嚐了下，才神情嚴肅的說道：“這茶水裡面放了金線草！”
金線草？
慕青璃聽這三個字有些耳熟，好像在哪裡聽過。
“可是和之前慕青芙給我下的藥一樣，能讓人不能懷孕的？”之前慕青芙拿着的那些有問題的吃食全都是林姨娘做的，那會兒慕青璃就懷疑過她，可林姨娘平日僞裝的太好，讓慕青璃懷疑是不是自己多疑了。
“比那更嚴重。”暮嵐的話讓慕青璃心中蒙上一層陰影，“四小姐下的藥是需要日久天長喝下去纔會有影響的，但林姨娘下的是猛藥，金線草的毒性極大，你要是喝了這杯茶，從此子嗣艱難。”
慕青璃聽到最後想起了什麼，眼中精光一閃：“那要是已經懷了孩子的孕婦喝下去呢？”
暮嵐語氣淡淡的回道：“這草藥要是由孕婦喝下，對母體的傷害會小很多，因爲毒性全都被孩子吸了去，那孩子若沒有胎死腹中，生下來也是畸形的。”
這個時代對畸形胎兒和死胎很是忌諱，生下來還不如不生。
慕青璃深吸一口氣，心裡隱約有了個猜測。
“暮嵐，你跟我去個地方。”
慕青璃說完後立刻帶着暮嵐出了門，一刻鐘後就到了謝瓏兒的院子。
謝瓏兒正在逗六少爺玩，看見慕青璃後溫婉笑道：“二小姐今天怎麼來的突然？”見慕青璃神色嚴肅，有些奇怪道，“怎麼，出了什麼事麼？”
“姨娘，我有話對你說，還請屏退左右。”慕青璃如是道。
謝瓏兒按照她所說，將下人都遣了下去，連六少爺都交給奶孃帶走。
“姨娘，當初那茶葉你還留着嗎？”
慕青璃雖然沒有說是什麼茶，但謝瓏兒一下就明白了。
“在，那茶葉妾身一直保存的好好的，畢竟……”謝瓏兒臉色暗淡了下去。
之前那個孩子是她的長子，又在她肚子裡待了將近七個月，也成了她心中一輩子的傷痛。
慕青璃讓謝瓏兒將茶葉拿出來交給暮嵐檢驗，不出所料，暮嵐給出的答案是其中也含着金線草。
謝瓏兒也是聰明人，語氣激動的問道：“二小姐可是找到了當初的幕後黑手，是不是夫人做的？”
慕青璃頓了下：“是夫人如何，不是夫人又如何？”
“血債血償。”謝瓏兒從牙縫中說道，“她當初害了我的孩兒，我今兒便要她的孩兒償命！”
這句話中的每個字都帶着濃濃的殺氣，當着慕青璃的面兒，謝瓏兒也一點兒都不掩飾自己的恨意。
慕青璃猶豫了下，還是將今天的種種如實相告。
雖然她不想家中再起波瀾，可謝瓏兒有權知道真相，至於其後是不是應該母債子償，慕青璃並不想品評，便交給謝瓏兒自己去解決。
只要她能說服自己的良心就行。
“是她？”謝瓏兒滿臉的不可思議，“可是……可是妾身懷孕的時候她還沒有入了慕家，她爲什麼要下手，又是怎麼下的手？”
她生下兒子對林姨娘並沒有影響，大家都是庶子，誰也擋不了誰的路。
“一開始我也這麼想的，所以沒有懷疑過她，可在你之後家中也有那麼多的姨娘有過身孕，一個都沒有生下來，全都莫名其妙的落了胎。”慕青璃分析道，“她入府的時候懷着身孕，又沒有絲毫根基，爲什麼平安生下子嗣？說是巧合我便不信。”
“如今回想起來，你的孩兒不見得妨害不到她的。”
“林姨娘當時是個外室，要是率先生下庶子，爹爹高興之下說不定便能將她迎回家裡。可是在此之前家中有嬰兒誕生的話，祖母和爹未必還會那麼高興，這孩子也不如現在金貴。”
“而且慕青芙之前便給我送了不少加了料的吃食，她一個閨閣少女哪裡來的這麼大的本事？我已經讓人去調查了林姨娘入青樓之前的背景，等結果出來的那天，自然真相大白。”
謝瓏兒聽的手機冰涼。
慕青璃的每句話都說到了點子上，將以前沒有注意到的地方說的清清楚楚，不信都不行。
要真的是林姨娘動的手，她每次在看見五少爺稚嫩的面容時，會不會想到那些個被她害死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