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芸桌子下面的手有些哆嗦，卻沒有說話，頭也沒有轉過來，還是一直低着。
慕青璃見她這樣更是不解，卻也沒有催她，頗爲耐心的等待着。
“二姐姐。”過了半天，慕青芸才從牙關那裡磨出道，“我……我看見……”
“看見什麼？”慕青璃實在沒忍住，開口問道。
慕青芸顫抖着將嘴巴靠向她的耳朵，小聲說道：“我看見……十一……十一妹妹她被人殺了！”
什麼？？！！
猶如一道驚雷炸響，慕青璃也驚在了那裡。
不過她也就失神了一秒就反應過來，瞧見旁邊沒有人看着，就慢慢和慕青芸拉開些距離，用帕子捂住嘴巴笑道：“三妹妹是越發的會開玩笑了。”
“我……”她不是開玩笑！
慕青芸正想要解釋，就聽見慕青璃嚴肅的聲音從帕子後面傳來，“笑出來，自然些，別讓人看出不妥，再慢慢的說。”
慕青芸沒想到她竟然是這樣的要求，可是自己現在害怕成什麼樣，怎麼可能笑的出來？
“笑！”慕青璃聲音多了些冷酷，“就像是閒話家常那般。”慕家如今說不上如履薄冰，卻也不是那麼好走。
所謂高處不勝寒，太多人都盯上他們家，就等着出事兒。
這不光是文妃一人和慕家的鬥爭，說的更深層次一些還是老牌世家和新晉貴族之間的鬥爭。
慕家這樣個家族是從開國之時就在大楚紮了根，近百年來開枝散葉，屹立不倒，底蘊雄厚。
而文妃的家裡是皇商出身，是最近這十年來才發展開來，並在朝廷裡有着一席之地的。
官位永遠是那麼多，但是新來的人想要爭取更多的利益，就必然會從老人那裡搶奪，被搶奪的人不甘心，所以處處打壓新勢力。
現在大楚的朝堂上暗流涌動，兩方勢力誰都不肯罷休。
而皇后的孃家出身勳貴，也慕家也算是老相識，代表了這些世家的利益，這也是慕之洵支持太子的原因之一。
慕家作爲大楚四大世家，一直被看做是世家方面的中流砥柱，這樣一來，後面盯着慕家的就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大羣伺機而動的野狼。
京城裡的關係錯綜複雜，誰也說不準今天的朋友就變成了敵人，慕之洵和四老爺鬧得這麼僵硬，肯定就給了很多人攻訐慕家的理由。
這時候慕菲的死要是跟慕青芸扯上關係，就真是大事不妙。
可是慕青芸就是個沒有經歷過風浪的人，掙扎着走回來已經用盡所有力氣了，這會子怎麼能笑的出來，擠了半天都擠不出來。
慕青璃看着慕展柔隨時可能回來，心裡也着急，卻知道不能再逼慕青芸，只要放緩了聲音道：“第一次去皇宮的時候，若不是我救了大姐姐，慕家早就被皇帝的怒火牽連了，我既然幫她了也會全力幫你，你不用怕。”
慕青芸這種人就是爛泥扶不上牆，你威脅她她就越是害怕，這種時候這會壞事，但是一旦讓她明白你可以做她的主心骨就大不一樣了。
果然慕青芸雙目一亮，猶如溺水的人看見最後一根浮木。
第一次進皇宮……那不是紫薇明珠宴嗎？
她當時被禁足在家，但還是聽說了紫薇明珠宴上出現的事情，四皇子被刺客給殺了，大姐姐和二姐姐都被皇上扣下來徹查。
不過最後澄清了，慕家的兩個女兒都跟這個沒關係……今日才知道這裡面另有隱情！
現在不是深究這一點的時候，慕青芸知道慕青璃不會拋棄她，就立刻安了心，臉上也總算按照慕青璃的意思露出微笑了。
這時候在旁人看來，就像是兩姐妹在一起說些笑料，沒什麼特殊的。
慕青芸這才緩緩說起來。
她兩炷香前離開宴席去如廁，去的時候倒是一切順利，很快完事出來。
不過在回來的路上，慕青芸瞧見遠處的梅林裡有個頗爲罕見的梅花品種開的正好，當時就忍不住想跑過去看兩眼。
那梅花的確是罕見的，平日裡只在皇宮有的看，可惜上次她去沒有看見，這次便想着摘一朵藏在袖子裡帶回去。
“這件事怎麼樣了？”
慕青芸正繞到樹後面，就聽見這麼一個聲音，
這梅花林裡樹木很多，她身形也比較瘦小，那人竟然沒有看見她。
慕青芸本來不想叨擾他們說話，打算就這麼離開的，但是轉念一想自己這樣會不會被當成偷花的，就算不是，傳出去她堂堂慕家女兒看見一株梅花就覺得稀奇，也是讓人笑話的。
這個時代的人雖然比不上魏晉時期奢靡，也沒有厚葬這樣的風俗習慣，總的來說價值觀還算正常，不過勢利眼是有人類存在的地方就會有的。
慕青芸猶豫了一下，還是打算藏在這裡等一會兒，那兩個人離開了她再走。
“嗯。”另一個人只是冷哼了一聲，沒有多餘的話。
他的聲音很奇怪，像是被炭火將喉嚨燒焦的那樣，聲音尖利難聽。
“你這是什麼意思？”前面那人一下子發了火，“我吩咐給你這麼久了，你竟然到今天都給不了我一個滿意的答覆，要你究竟有什麼用！”
這人也是怒了，忘了壓着聲音，音量一下大了起來。
本來慕青芸聽得不太真切，這下就聽出了這個聲音的主人，一下子就愣在那裡。
“哼，你吩咐的我就要做，你還真把自己當個東西！”後面這人語氣極爲不屑，“我敬你時喊你一聲三皇子，不願意搭理你時你就什麼都不是！還真將自己當成皇帝嫡子呢！”
“你……”三皇子氣的不行，還是忍住沒有發作。
大梁三皇子霍延柏？
這下遲鈍如慕青芸都知道自己應該是聽到了什麼本不應該聽見的東西，立刻屏息凝神，生怕這兩人發現她。
可是這時候的三皇子聲音要多陰冷有多陰冷，還帶着殺氣，即使沒有看見臉都讓人打哆嗦，跟之前看見那副謙謙公子的模樣差的太遠。
“我已經着手去做了，不過你的要求太高，而太子也不是那種無能鼠輩，任由你隻手遮天。”之後那人將大梁三皇子不在還嘴，就也放的懶了聲音，“你別把太子當傻子，你也不想想你父皇和皇后都是什麼樣的人，他們的孩子能不堪大任？無非也就是他現在還很年輕，做事總是喜歡意氣用事，比不上性格溫和的楚太子和自幼就成爲質子的慕容絕塵罷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一輩子都要屈居人下？”三皇子冷笑一聲，“他除了是從皇后肚子裡爬出來的，還有什麼比我強？更何況在他沒有出生之前，陪在母后身邊的也是我！”這纔是他最痛苦的地方。
要是從來不曾得到也還好，偏偏他得到了，卻隨着太子的出生，所擁有的的一切都被剝奪，生生被打回了原形。
“便是這一點，就是你此生此世的難以逾越的。”那人冷淡的說道，“我幫你只是盡力而爲，你也別報太大的希望，更何況我不想捲入這場事情中，要是發現會牽連我自己，就會立刻停手！”
“好！”三皇子立刻回答道，“就按照你說的，只要你肯幫忙什麼都好說，等我榮登大寶也不會虧待與你！”
“那是事後再說的話了。”那人說道，“那你第一步就先按照太子的說罷，想辦法找人壞了趙千雪的名聲，讓她不能成爲太子妃。”
“嗯。”三皇子點頭，“不過就是可惜了，如果她這樣的女人成爲太子妃，比慕青璃或者是五公主成爲太子妃的結果都要好的多。”又蠢又沒腦子，所謂的家世還不夠看的，對太子一點幫助都沒有。
可惜太子也不是傻子，自己能想到的他自然也會想得到，但是又出於某些原因不好表面上拒絕，就打算犧牲掉趙千雪。
“我在這裡見你還是太危險。”那人又說道，“不要總以爲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風險太大，要是太子多個心眼弄兩個你不知道的暗衛過來，你我都要完蛋，下次還是找個更隱蔽的地方。”
三皇子正要點頭答應，忽然神色一動：“誰！”這一個字喊得殺氣十足。
慕青芸在樹後面緊張的都快要暈過去了。
他是發現她了嗎？
在她聽到這些之後，他打算將她怎麼辦，殺了她滅口嗎？
短短一會兒的時間，慕青芸的腦中就閃過無數片段，但是又一片茫然，對之後要怎麼做一點主意都沒有。
幸虧她這會兒嚇傻了，雙腿都在發抖，不然恐怕就要主動走出去了。
可是下一秒，三皇子忽然從旁邊的樹叢里拉出來一個人，眯着眼睛看了過去：“你是誰？”
慕菲被嚇得瑟瑟發抖。
她的身份不是很高，所以三皇子壓根就沒有記住她的身份，只知道她是今兒來的一位閨秀。
“殿下……殿……我就路過……”慕菲嚇得語無倫次，“我不知道……”
她真的是什麼都不知道！
坐在那裡對着慕青璃太尷尬，雖然不是坐的一張桌子，但是總歸是在她旁邊就不舒服，所以打算出來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