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孩子。”逍王妃嘆息一聲，彷彿月色輕朦，“得饒人處且饒人，生在皇家都是可憐人，還是莫要爲難她了。”
墨婉琳撇了撇脣：“罷了，我還是做那得理不饒人的壞人吧，她們娘倆哪裡是什麼好東西……”
看着逍王妃看過來的目光，墨婉琳剩下的話沒有說出口。
她在軍營呆久了，言語間有些粗俗也是正常，但是對着這位伯母，卻永遠都說不出穢語，彷彿讓她聽見都是褻瀆。
墨婉琳也算逍王妃看着長大的，當然不會真的怪罪她，當下神情溫婉的搖了搖頭。
“對了，那邊的小姑娘就是寧嫣郡君，她就是……”逍王妃眸光微亮的問道，卻冷不丁的被墨鳳祈打斷。
“母妃！”
逍王妃愣了下，轉頭看他。
墨鳳祈對她極爲尊敬，通常絕不會打斷她。
“伯母，隔牆有耳。”顏十一壓低聲音說道，“這事還是莫要讓外人知道的好”。
逍王妃這才反應過來，心道自己大意，險些壞了事。
她作爲墨鳳祈的母親，自然是知道那個批命的。
與逍王不同，逍王妃一直都對這批命深信不疑，這些年也從來沒有放棄過機會，可是卻一無所獲。
想着墨鳳祈的劫數越來越近，那傳說女子卻依舊沒影，逍王妃着急不已，她的病也因爲日夜憂慮嚴重很多。
本來都快絕望了，卻在前不久聽逍王說找到了那個女子，正是大楚四大世家之一——楚家嫡系的嫡次女。
所以今個逍王妃看見慕青璃的那一刻就想問，但是一直沒有開口的機會。
“這麼說真的是她……”逍王妃喃喃道，強打起精神支起身子來，“你們不要圍着我了，各自去忙吧。”
“可是……”墨婉琳看了逍王妃那淡薄的身子，很想勸她回屋歇着。
但逍王妃搖了搖頭，臉上是少有的固執。
墨鳳祈看了看她，沉默一下對墨婉琳道：“你去吧，有我在這裡陪着母妃。”
墨婉琳見狀忽然有些明白。
伯母她這樣強撐着……是想找機會見見慕青璃吧。
她身體很糟糕，平日裡鮮有能下牀的時候，更別提出府了。
而慕青璃無緣無故更不可能來逍王府，所以錯過這次機會，就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了。
墨婉琳抿了抿脣：“好，那伯母你要是不舒服一定要跟哥說，身體是最重要的，機會以後還有。”
“好。”逍王妃溫笑着答應下來。
墨婉琳這才離去，墨鳳祈也顏十一則一左一右坐在逍王妃身邊陪她說着話。
人們也逐漸從逍王妃的驚豔中回過神來。
慕青璃低下頭，不遠處的幾個世家小姐悄悄談論着逍王妃，慕青璃就趁機聽了幾句。
“以前人們都說逍王妃是大楚第一美人，我還有些顧慮，想着她常年纏綿病榻，再美的容貌也衰減的只剩三分，跟宮中的文妃娘娘還有安國公夫人等人是萬萬不能比的，沒想到今日一見才知道什麼是天人之姿。”一個容貌清麗的少女由衷感慨道。
另一個俏麗的女子接話道：“這你就不懂了吧，你方纔說的那幾位，年輕時都是京城大有名聲的世家小姐。在逍王妃之前，安國公夫人才是大楚貴女中容貌才情最拔尖的那個，而且……”她說道這裡忽然住嘴不說。
這下可把另外兩人着急壞了，紛紛催促她快些說。
“我跟你們說了，你們可不許告訴別人啊，不然可是重罪。”
兩人忙不迭的點頭，
那少女謹慎的環顧了一圈，見周圍的人都忙着做自己的事兒，要麼就是相互說話，並沒有人注意她們這裡，才繼續說了下去。
可惜她是跟慕青璃背靠背坐着的，所以沒發現慕青璃在偷聽。
“其實在如今的逍王妃正式嫁進來之前，與逍王有婚約的正是如今的安國公夫人！”
嘶。
那兩個少女倒吸一口冷氣。
連慕青璃拿着酒杯的手指都停滯了。
安國公夫人……險些成爲逍王妃？！
兩個女子愣了很久才震驚的開口：“這……這不能吧，這些年從來都沒有聽說過啊。”
之前那少女翻了個白眼：“你們傻啊，這等事自然不能拿出來說，不然逍王妃和安國公府都不樂意，誰敢得罪這兩個府邸？再說無論是逍王妃還是安國公夫人，這些年都是深入簡出，所以旁人漸漸遺忘了她們罷了，我這些話都是聽家裡的老人說的。”
“當初安國公夫人年少貌美，許配給大楚一字並肩王並沒有什麼奇怪，真可謂是郎才女貌，傳成一時佳話。”
“不過就像傳言說的，逍王有次出征後帶回來了逍王妃，就執意要給她正妻之位，要與之前那位解除婚約。”
“當時此事鬧得滿城風雨，連皇上都覺得丟臉，對逍王發了好大的火，但逍王執意如此，說將他殺了颳了都行，但他此生的王妃已註定就那一人。”
“而且逍王妃年輕時的確容色驚人，生生將安國公夫人比下去半籌，安國公夫人怒不可解，給逍王說她死都不會解除婚約。”
“最後逍王急眼了，直接到皇宮裡將帥印交出來，說將軍他不當了，王爺也不當了，從此與心儀之人當個牧馬放牛的平凡夫妻也沒什麼不可。”
“陛下怎麼可能真讓這事發生，見他鐵了心如此，就做出將兩人的婚約解除了……不過再三聲明此事絕非女方過錯，由逍王一人承擔結果。”
慕青璃聽得心中浪花迭起。
原來多年前竟有這般往事。
不過隨着這姑娘的敘述，她都能想象的到曾經的景象，安國公夫人死都不肯退讓。
原因無他，只因她是容婉的娘，兩人發起狠來是一樣一樣的。
容婉爲了當上皇后費盡心機，全因處處不如自己的梅氏卻壓了自己一頭。
後來皇后夢碎，居然聯合了外面的刺客在狩獵場弄出那麼大的騷亂來，皇帝都險些死在那裡。
慕容絕塵告訴她這些的時候，慕青璃內心其實已經隱隱猜到了。
容家兄妹動手時的狠厲的報復，全是繼承了他們的母親。
而當年的安國公夫人看着一個無權無勢的女子橫刀奪愛，竟從自己手中奪走的未婚夫的心，又該是什麼舉動？
不魚死網破都是好的。
雖然之前見到安國公夫人的時候，她已經將那股鋒芒深深掩藏了起來，這是經歷了無數歲月磨平了棱角，但骨子裡的尖銳一點兒沒變。
但不知當初發生了什麼，最終安國公夫人再沒有追究此事。
慕青璃心中想過這許多，還想繼續偷聽那三個女孩兒說話，瞭解下當年的內幕，可是宴席卻開始了。
那幾個女孩也知道不是說話的時候，紛紛做好假裝對宴席有了興致。
慕青璃只能暫時將這些疑惑壓在心底，繼續端着自己世家嫡女的架子。
墨婉琳說了一會兒子話，就擺脫了衆人跑到慕青璃身邊坐下，吃了些東西才緩過勁兒來。
“這殺千刀的生辰，以後再也不過了，累都能把人累死。”墨婉琳從牙縫裡說出這些話，只有她身邊的慕青璃能聽見。
慕青璃笑着抿了口酒水：“這話若是讓外面那些排着隊想給你賀壽都進不來的人聽見，非要生生氣死。”
她今天來的時候看見那麼多人，心中奇怪，進來後就順便問了墨婉琳一句。
哪知道墨婉琳說那些人中好多一部分都沒有請帖，就是來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機會進來恭賀一番，也算是混個眼熟。
墨婉琳餓的不行，但顧及着顏面只能慢條斯理的吃下一口菜，嘴裡漫不經心的說道：“誰稀罕他們的那份恭賀，掏盡家底送的賀禮還不如我平時用的，而且還送不到我心坎上。”
慕青璃聽她說這句話，一下就想到兩人結伴狩獵時墨婉琳說的那句“反正你就算會打獵，也比不上我的零頭，所以會與不會在我看來沒什麼區別”。
還是一如既往的猖狂，但因她說這話時認真的表情，並不惹人厭煩，只覺得有些可愛。
兩人正說着話，一個衣着講究的侍女走上前，對兩人行了一禮道：“郡主，王妃找您說去說話。”
墨婉琳聞歌弦而知雅意，裝作遲疑的道：“可是我正和寧嫣郡君有事要說……”
慕青璃正想說不要緊的，讓她自去就是，卻被那丫鬟搶先一步道：“王妃見兩位相談正歡，於是也請慕姑娘一同前往。”
慕青璃愣了一下。
墨婉琳卻接口道道：“那也好，青璃應該還沒見過王妃呢。”
慕青璃站起身來，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但此刻容不得她多想，只能跟着墨婉琳和那丫鬟的腳步朝前走去。
她與逍王妃等人的距離並不遠，知道耳邊墨婉琳喊出那聲“伯母”，慕青璃才擡起頭端端行了一禮：“見過逍王妃。”
美。
這是慕青璃心中唯一的字眼。
她本來也覺得，逍王妃臥牀這些年，就算是沒有病容，整天在屋子裡面憋着，氣色也不會太好。
哪知道這一擡頭幾乎看的癡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