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動他。”慕容絕塵冷淡道，“我當初既然安插了眼線在他身邊防着，就預料到了今日的結果，他總是要除的，顧家在大晉的勢力已經太大了。”
所謂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慕容絕塵絕不允許任何人在大楚有威脅到皇權的勢力，即便是太后的孃家人。
歷史上功高震主的國舅又不止顧城憲一個。
顧城憲動了慕青璃，慕容絕塵萬萬不會放過他，但更重要的是削弱他的勢力，將宮中的貴妃名正言順的冷落。
慕容絕塵又補充道：“暫時不動他，這次的刺客沒有回去，他們那邊回有所警覺，應該不會再輕易派人出來，不過你們還是要保護好她，不能出差池。”
芍藥跟在慕容絕塵身邊多年，早就對他的命令心領神會，點了點頭道：“奴婢這就去安排，絕不會再讓刺客靠近小姐一丈之內。”
顧家這次怕是踢到鐵板，一個老牌世家，說不定便要就此沒落了。
芍藥心中感慨道。
……
納蘭錦悠第二天醒來時才發覺自己換了地方，她雖看不見，卻能感覺到身下的牀單上的繡花和昨兒不一樣了。
叫了芍藥來問，芍藥說昨天屋裡來了刺客，她擅自將納蘭錦悠帶了出來。
“事出權益，還請小姐恕罪。”芍藥低頭請罪。
納蘭錦悠縱然心有不喜也不會說什麼，慕容絕塵因爲刺客的事情打算在此處多待一天，納蘭錦悠吃了午飯就在芍藥的攙扶下去院子裡走動。
今日的外面是難得的好天氣，雖然溫度不高，卻也能曬曬太陽。
“小姐，咱們就在此處坐會兒吧。”
“嗯。”納蘭錦悠摸索着坐下，問她道，“如今是秋天嗎，自從我醒來，似乎都有些冷。”
“回小姐，並非秋天。”芍藥解釋道，“其實如今也是夏日，但今年不知爲何，天氣很反常，冷的也不是一日兩日了。”
天氣這麼冷，慕容絕塵來大楚是想做什麼？
這個念頭在納蘭錦悠腦海中一閃而過。
不知爲何，聽着“大楚”這兩個字都比“大晉”更熟悉，她本能的爲大楚擔心。
納蘭錦悠正打算旁敲側擊的問上兩句，就聽芍藥的聲音猛地變凌厲：“誰在那兒鬼鬼祟祟？出來！”說着就站在納蘭錦悠前面，將她擋了個嚴實。
草叢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一個男子無奈的聲音傳來：“芍藥姑娘，在下只是路過此地，怎麼就成了你口中的‘鬼鬼祟祟’？”
說着就走了出來。
這男子年紀到不大，生着一雙笑眼，要是不說，誰都想不到他竟是戰場上殺人奪命的武將。
正是之前跟顧城憲有過交流的繆寂。
芍藥看見來人，身體微微放鬆，神色卻更戒備：“繆大人，你怎麼在此？”
那天慕容絕塵就安排了所有武將離開，怎麼繆寂不去做自己的事兒，反而會在此處？
“在下是有重要的事情跟陛下稟報，於是便連夜來了此處。”繆寂笑呵呵的說道，“可惜晚了一步，沒能瞧見那個刺客。”
兩人說話的時候，芍藥始終將納蘭錦悠擋在身後，從繆寂的角度看去，他雖能發現芍藥身後有個人，卻無法看清她的容貌。
“陛下這會兒在書房，繆大人從此處直走左轉就到了。”芍藥沒有讓開的意思。
“好。”繆寂如此走了十多步，忽然回過頭來，“對了芍藥姑娘，昨兒那刺客是個宗廟有關嗎？”
芍藥沒想到他會忽然回頭，如此就露出了納蘭錦悠半張側臉，雖然芍藥反應極快的擋在了她前面，可還是被繆寂看了去。
他倒是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掃了一眼就撇開眼，好像沒有看清一般。
芍藥有些氣急敗壞：“繆大人，此事若是無人告知你，就不是你應該問的，更不能如此草率的說出來！”
她雖是個無官無職的暗衛，但呵斥起繆寂卻毫不留情。
繆寂有些懊惱的拍了下自己腦袋：“哎呦，你看我這記性，錯了錯了，芍藥姑娘別跟我一般見識。”
道了歉才往書房走去，芍藥這次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才送下神經。
“方纔那人是誰？”繆寂一走，納蘭錦悠就問道，“你好像很防着他？”
“他是個從四品的武將，這幾年立的戰功倒是不少，就是爲人馬馬虎虎的。”芍藥抿了抿脣，“並非奴婢防着他，而是他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納蘭錦悠心中有些明白，看來芍藥雖自稱奴婢，手中的權柄卻是不小。
她哪知道這都要歸功於她自己，慕容絕塵向來將她看的極重，連帶給她的暗衛都比平常的暗衛待遇要高。
說着話的兩人殊不知，繆寂笑眯眯的表情在轉角之後也消失不見，喃喃低語道：“天啊，真的是她，真的是她……”
他聲音很低，很快就碎裂在風中，無人再聽見。
……
繆寂帶來的的確是個大消息，大梁這段時間往南調了不少兵馬放在和大楚的邊境上，竟似乎要開戰的意思。
看來大梁也不是傻的，看着大楚今年遭災，就打算趁火打劫。
慕容絕塵知道這個消息後兩方監視，一面讓人看着大梁的動靜，一面盯着大楚，還在考慮要不要和大梁形成兩面合圍之勢吞併大楚。
若是以前他定會毫不猶豫的去做，但如今納蘭錦悠在這兒，他心中始終有着顧慮。
“陛下，這等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絕對不能錯過啊！”被召來的顧城憲急急說道，“自從三分天下之後，大楚一家獨大了多少年，便是如今咱們大晉與它實力相當，他們卻還是以執牛耳之人自居，這是極大的侮辱！”
“不如藉此給他們一個教訓，和大梁一起進攻大楚，如今他們內憂外患，定不能騰出手來應對，少不得要給我們割地求和，我們要藉此仗讓他們再翻不起身來！”
顧城憲越說越激動，臉色漲得通紅。
他是武夫，打仗是他天生的愛好，尤其是能借着這場戰鬥徹底穩固顧家在大晉的地位，一舉數得。
最最重要的是，要是贏了這場戰爭，他就是大晉歷史上最大功勞的武將，而慕容絕塵也再沒了冷落貴妃的理由，以後繼承大晉皇位的也定是帶着顧家血統的皇子。
激動的他完全忽略了宗廟那邊沒有反饋，納蘭錦悠也活着的事實，只以爲是宗廟那邊失手後沒聯繫他，以爲慕容絕塵從始至終被瞞在鼓裡。
慕容絕塵眼中的譏諷一閃而過，擡起頭來已經是一臉正色：“顧將軍說的不錯，打倒是要打，不過是跟大梁合作，還是其他，纔是有待商榷的。”
顧城憲愣了下，隨即瞪大眼睛：“陛下的意思是，我們等着大梁滅大楚，而後再將大梁一起收拾了？”
慕容絕塵笑而不語。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黃雀之後又有舉着孩童的彈弓，他慕容絕塵寧願放棄眼前的蠅頭小利，做笑道最後的那個人。
他纔不會爲了那幾座城池大動干戈，要的話，就要這完整的錦繡河山！
顧城憲眼中閃過狂熱：“老臣願一馬當先，幫陛下實現這千秋偉業！”
慕容絕塵淡笑道：“顧將軍不光是最厲害的將軍，也是朕的親舅舅，到時候大元帥之位自是舅舅的，不過在此之前還應按兵不動，等上幾個月再說。”
他就要趁着這幾個月，將顧家收拾了。
顧城憲被慕容絕塵哄得開心，樂顛顛的走了，瞬間屋裡只剩下慕容絕塵和從沒開過口的繆寂。
“繆將軍爲何一直不說話？”慕容絕塵擡頭看他。
繆寂擡起頭來，笑的有些憨憨的：“陛下，您和顧將軍說話，末將自然不敢插嘴，聽着就是了。”
“你身爲將軍，怎可聽之任之，萬事都聽別人的？”慕容絕塵挑了挑眉。
繆寂依舊傻呵呵的笑：“這種戰略上的東西，陛下英明，自不會有錯，末將只管帶兵打仗，沙場殺敵就行了，不懂這些彎彎繞繞。”
他這話說的頭腦簡單，慕容絕塵卻聽出別樣的意思。
“‘不懂這些彎彎繞繞’，這纔是武將應該做的事。”慕容絕塵淡笑道：“繆將軍還真是聰明之人，大智若愚，以後前程不可限量。”
這話從一國之君口中說出來，是要提拔他的意思，要是旁人早就樂呵壞了，繆寂卻還是傻乎乎的謝恩。
“繆將軍從今日起就在這別院住下，隨朕左右吧。”慕容絕塵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退下。
繆寂心中咯噔一聲，面上有些疑惑道：“可陛下當初就是不想引人注意，才讓臣等離開，這下待在此處不會暴露您？”
“朕當初是不想墨鳳祈查出什麼，除了他以外大楚其餘武將，朕還不怎麼放在眼裡。”慕容絕塵閉上眼睛，“就這麼定了，你先下去吧。”
繆寂知道這是絕對再沒有商量的餘地了，要是說得多了可能還會適得其反，只能退下了。
“這下糟了。”走的足夠遠後他才駐足，眉頭皺的緊緊的，“這下怎麼才能把世子妃的消息告訴世子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