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豎起耳朵聽着，眼中都是興奮八卦的神色。
“之前掌櫃的僱我的時候就是看中了這一點，我那會還覺得挺奇怪的，南方和北方的染布手藝差的很多，南方人不喜歡我們那邊的染料風格，怎麼還會有掌櫃的專門挑會這一行手藝的夥計。不過那會兒也沒想那麼多，還覺得自己運氣很好，後來我才知道他想要以次充好的賣假貨，又害怕被人發現後追究，就用了這麼一個法子，這樣萬一事情敗露，客人找來的時候也能有個託詞，說這是燕京的貨，不是他做的假……”
那中年人聽到這兒臉上已經是一副勝券在握的表情，卻強壓着不露出來，看起來頗爲滑稽。
夥計說道這裡嘆了口氣：“其實掌櫃的您對我真的很好，可是這麼繼續幫你害人，我良心上過不去，所以今天就算拼着沒了活計也要說出來……”
他話音還沒落，周圍已經全是譴責沈亦的聲音。
“看不出來這小掌櫃如此黑心，年紀輕輕咋就不學好。”
“誰說不是呢，爲了錢連良心都不要了。”
“看經過這件事他們祥雲齋還好意思在京城做下去。”
……
“我呸！裝的還真是那麼回事，說的就跟現在他良心過得去一樣。”遠處霜兒在馬車裡冷哼一聲，“這人怎麼這麼不要臉，睜着眼睛說瞎話的東西！”
慕青璃沒有說話，心裡卻是好奇的。
她在想面對這突然而來的狀況，沈亦要怎麼解決。
其實沈亦無論做成什麼樣子慕青璃都不會怪他，畢竟他也只是個十多歲的少年，換做前世纔是中學生，能在短時間被把生意做到這一步已經很了不起了。很多點子慕青璃能想到，是因爲她在現代上過工商管理，靠着書本所學，比沈亦多了700多年的前人經驗，即便如此有許多地方沈亦的想法還是和她不謀而合
他小小年紀就有如此本事，除了沈家時代經商的氣氛感染，自己必然也是個經商的天才，光是這份才華就足夠讓慕青璃欣賞。
但是話說回來，沈亦的年紀還是太小，過了幾十年比起皇商的當家人都毫不遜色，若是現在的話……不一定能抗得住事兒。
場面中。
沈亦似乎沒有什麼被拆穿的尷尬，四周的議論聲都沒能入了他的耳朵。
“還是那句話，你說的你是我僱傭着做那些騙人的事，可有證據？”沈亦言語淡淡道。
那小夥計咬了一下牙：“掌櫃的，我本來想給您留下幾分顏面，你主動認錯就算了，但您要是這樣的態度，就也別怪我了！我平時配料的地方就在後院的雜貨房裡，我的染料都是在那裡配置的，要是不信的人都能去店裡看看，到時候誰在說謊一眼就能看的出來！就是不知道掌櫃的有沒有這個膽子，讓大家夥兒進去瞧瞧，要真如你所說沒有貓膩的話？”他說到最後看着沈亦的雙眼，目光中隱隱有挑釁的神色。
這人這麼說自然是有底氣的。
他在這裡呆了很久，知道有的地方沒人管着，就在那種房間裡偷偷的放了些所謂“證據”，一直沒有讓人發現。
而今天的計劃也是一舉雙得。
他們對祥雲齋刺繡手藝和染料配方垂涎已久，但是沈亦一直很小心，做這些東西的時候工序都是分開的，保證了方子和手藝不會泄露出去。
在會兒人羣中看熱鬧的人中有他們的人，只要沈亦鬆口，就可以通過這次機會混進祥雲齋裡面，看看能否渾水摸魚的找到些不外傳的配方。
沈亦溫和的笑道：“有什麼不敢，不過這後院是重地，旁人是不好隨便進去的。正好今日我請來的一些客人，請他們一道兒去看看，就算做個見證也是好的。”
“不行，那些人都是你找的，萬一和你串通好了……”
那中年男子本來想反對，可隨着沈亦話音落下，他身後的店鋪中出來了幾個看起來年紀頗大的老者，這些人大部分身着綢衫，看起來穿得很富貴榮華，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商人。
“這些人是京城行會的一些個長老，今天正好來祥雲齋商談明天的一些個事宜，他們德高望重，作爲證人最好不過。”沈亦淡淡的說道，“不知兩位對這個結果可還算滿意？”
小夥計和中年人傻了眼。
慕青璃的嘴角則是上揚了起來。
她到底是小看這人了。
不愧是富可敵國的沈家人，小小年紀已經有了這份心思。
沈亦必然是早就看出了那小子的不對勁兒，卻什麼都沒說，就等着他們今天挖個溝自己跳下去。
這裡說的行會就相當於後世的商會，這也是夏太祖創建的，爲了鼓勵大家經商，保護商人們的利益。
行會長老們自然也就等於商會委員，在商界都是德高望重的人物，他們說的話必然不會有人懷疑。
那中年人面露尷尬之色，他現在說好也不是，說不好也不是。
倒是沈亦沒有給他們喘息的時間，讓店裡面身強力壯的好幾個夥計上前把人看住，連話都沒說就帶着幾個長老進了店鋪。
過了一刻鐘後出來，極爲長老的臉色都很平靜，其中一位開口道：“我們幾人已經將祥雲齋的後院都看了一遍，沒有燕京染布的染料。”
這個結果當然在衆人的意料之中。
看戲的人也不全是傻子，聰明些的看見沈亦將幾個行會長老拉出來的時候就知道他早有準備，今天註定是查不出什麼的了。
慕青璃看見本來看熱鬧的人羣中有幾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向後走去，他們半弓着身子，似乎不想被注意到。
他們正好是方纔喧鬧起鬨最厲害的幾個，慕青璃對着平叔吩咐了幾句，平叔點點都就跟了上去。
“既然這樣，是不是也能說明這兩人是聯合起來對我祥雲齋圖謀不軌？”沈亦聲音恭敬的問道。
其中一位老者點了點頭，看着那兩人面露鄙夷之色：“做生意講究你情我願，自己爭不過別人，就想出這種下三濫的手段，真不知你們是哪一支的，這可真是讓祖宗蒙羞的事！”
那兩人沒有了剛纔的精神勁兒，都開始紛紛求饒。
一個班子做大的就會有自己的規矩，尤其是京城的商會，要管理成千上萬的商戶，大到皇商小到小販，要是出現什麼壞規矩的人，自然是要做出懲罰的。
官府對這種事睜一隻眼閉只一眼，雖然說草菅人命不對，但是有錢能使鬼推磨，而且商人的私刑也的確有限，不會威脅到皇權，上面的人也就由着他們去了。
這兩人被當場抓住，屬於構陷他人惡性競爭，是要先被行會拉過去審問一番的，問完了再交到官府，只要不弄出人命官府就不會追究。
沈亦又和幾位長老寒暄了一會兒，看着他們帶着那倆人離開，沈亦心中鬆了口氣，轉身進屋發現裡面已經站着幾個人。
“小姐？”沈亦看見慕青璃雖然有些驚訝，不過還是沒有失了禮數，俯身給她行了一禮。
“今日做的不錯。”慕青璃緩緩道，“從什麼時候發現那小子有問題的？”她指的是今日叛變的小夥計。
“有段時間了。”沈亦回答道，“首先這人來的時候就有些蹊蹺，明明手藝不錯，卻非要來做個學徒，問他理由只說是覺得祥雲齋裡能學到東西，事出反常則必有妖，這是我爹一直跟我說的道理。而且那人報上的住處是假的，那時候就知道他有問題，讓信得過的人仔細盯着他了。”
沈家說起來也是內宅出了問題，才導致了滅族之禍。
就是因爲沈萬千的多年親信的證詞，才能做成定罪的“鐵證”，而且那些信應該也是沈萬千的親信偷偷放在沈家的。
沈亦經歷了那一次，便對身份來歷這些極爲看重，每個店裡的夥計、學徒，他都要私下僱人去查探一番，就算是花了很多錢也甘願。
慕青璃對他這個做法一直表示贊同，沒想到還真是幫了個大忙。
“你做的很好，但是始終有些託大。”慕青璃說道，“今日陷害我們的只是個商戶，萬一是有人想要通過祥雲齋對付我，對付慕家，身後的勢力就不知這一點點。你留下這人可以，卻是在你肯定自己對他有絕對的掌控力的情況下，不然就是巨大的禍患。”
沈亦挑了挑眉：“小姐已經知道是什麼人陷害我們的了？”他之前派人查探了很久，卻一直少消息，看來背後之人都是些老狐狸，隱藏的很深。
慕青璃點了點頭：“方纔事情泄露，他們慌了手腳，我也算剛好抓住了時機。”說着就將平叔看來的鋪子信息跟沈亦說了一下。
“是他們？”沈亦面露驚訝之色，隨即坦然。
這商戶和祥雲齋的競爭關係很激烈，那家的掌櫃看起來和善，幾次的見面中都是笑眯眯的，可知人知面不知心，竟然私下設了這麼一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