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按我說的做吧。”此刻想通了的慕青璃也沒了再戲弄白阡陌的心思,有些心灰意懶道。
白阡陌嘴脣嗡動,到底還是沒說什麼離開了。
整個煉丹室重歸寂靜,空曠的大地只餘她的呼吸聲。
慕青璃轉頭看向右邊的角落——幾日之前,慕青芙就是索瑟在那兒,口中呢喃着要回家。
興許對她們這樣的人來說,內心始終融不進這個時代吧。
慕青璃想要站起來走到那個角落,奈何身上的鎖鏈太過沉重,她試了半天都起不來。
“算了。”她無奈的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墨鳳祈,你可千萬千萬不要來啊。”
她不想死,卻更不想墨鳳祈爲了救她冒險。
若是因着自己連累了他,恐怕真是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寧了。
……
時間一點點過去,慕青璃不知在裡面坐了多久,也不知自己還有幾個時辰,反正沒人來打攪她。
她閉着雙眸,竟似有些入定之感,心境也平和了不少,直到大門再次被打開,白阡陌面無表情的往裡走,身後隱約跟了個人。
“聖女。”那些教衆紛紛行禮。
白阡陌傲慢如故,淡淡道:“還有一個時辰聖尊就要開始了,我來看看她的情況,”
那兩個教衆見白阡陌語氣冷靜,沒了早上的盛怒之態,以爲她的怒火已經消了,便閃開身子讓她進去。
白阡陌身形微動,一直跟在她後面那人也恍然未覺的跟在她後面一起往裡走。
“等下。”其中一個教衆忽然開口,“聖女,您可以進去,不過其餘人便不行了。”
這教衆說話時餘光看向白阡陌身後那人,明顯說的就是他。
白阡陌眉頭緊皺,又很快鬆開:“他是我親信,不礙事的。”
“不行。”那教衆又拒絕了一遍,可不像之前那麼好說話,“這是聖尊說過的,不論什麼理由,除了他指定的人之外,其餘絕不能入內。”
顯然這事兒沒有商量的餘地。
那人一直低着頭,聞言眼中冷光一閃,手指微動就打算動手。
白阡陌早早看穿了他的企圖,立刻攔在他前方,對那幾個教衆露出淺淡的笑容:“既然如此,我看不如……”
話音未落,手中一揚對着那二人他們的臉撒了什麼,幾人吃驚之下急忙往後退,卻已不可避免的吸入白色的粉末。
於是不發一聲的就倒在地上。
白阡陌沒有管倒在地上的人,猛地轉身對她身後之人怒道:“來之前我與你說了,凡事都要聽我的,你爲何擅作主張!”
她不想讓旁人聽見,下意識的壓低了聲音,但語氣中的怒氣顯而易見。
那人擡起頭,一張毫不起眼的普通面容,眼睛卻是晶亮的紫色。
墨鳳祈沒有理會白阡陌,推開她就朝裡跑去,直直跑到慕青璃身邊。
“是你?”他雖易了容,那雙眼睛卻是沒變,慕青璃一眼就認了出來,“你怎麼來了?”
墨鳳祈抿了抿脣,眸光掃過她身上的鎖鏈,爆發出滔天的怒火。
他用盡全身力氣才剋制住自己沒有緊緊用她入懷,蹲在她面前直視她的眼睛,“我來帶你走。”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依舊能聽出掩不住的情感。
慕青璃心情極爲複雜。
她不曉得如何面對這樣的墨鳳祈,更不曉得如何回饋他的深情,可那愧疚卻越發的深。
除了他之外,這世上還有沒有第二個人能對她這麼好?
即便是龍潭虎穴,即便明知九死一生,也要跨越重重阻礙來救她——哪怕她已經忘了他。
慕青璃將喉嚨中的哽咽嚥下去,連忙問道:“這裡防守嚴密,你是怎麼進來的?”
聖尊那天分明說過,這裡是宗廟的老巢,墨鳳祈是絕對沒有可能闖進來的。
慕青璃這幾天私下觀察,發現宗廟極擅長陣法五行之術,外人的確過不了外面的陣法,不然這百年前他們早被三大王朝的人剿滅了。
“他能怎麼進來,當然是我帶進來的!”白阡陌也緊隨其後的跟了上來,從牙縫中說道,“我去找他之時說的好好的,進來以後萬事都要聽我的,誰讓他擅作主張對那兩人動手的!”
慕青璃雖說了不要再插手此事,但白阡陌左思右想都覺得不甘心。
若是以前就算了,現在師也拜了,心法也得到了,就差一步便能長生不老,這般前功盡棄怎麼甘願?
此刻的白阡陌就像一個賭徒,一心只顧着滔天的利益,甚至爲此壓上自己全部身家。
她去找墨鳳祈,希望能跟他聯手將慕青璃弄出去,誰成想外面那幾個教衆如此較真。
更糟糕的是墨鳳祈竟然一點兒耐心都沒有的就出手了!他難道不曉得若是門外死了人,等聖尊來了要如何交代?
慕青璃瞥了眼怒氣衝衝的白阡陌,伸頭往外看了眼:“他們不是還沒死嗎?”那兩人明顯有呼吸。
白阡陌聽了這話更生氣,但又不敢對着慕青璃發火,聲音都憋的扭曲:“他們沒死是因着我用了藥!那藥極爲珍貴,能迷惑旁人的心智,讓他們短暫的昏迷並且改變其記憶,但幾天之後他們都會回想起來,到時候我……我……”
她就要面對聖尊的怒氣,那情景想想都汗毛倒立。
慕青璃嗤笑道:“出了這事兒,你不會還想着他能饒過你吧?”
聖尊又不是傻子,稍微一想就能猜到白阡陌身上。
白阡陌抿了抿脣,她無法否認慕青璃說的是對的,但心中總歸是不甘心。
兩個女人說話間,墨鳳祈大略檢查了下慕青璃,見她沒受皮外傷,便一心研究起那鎖鏈來,想要將它弄斷。
他進來的時候爲了掩飾身份,只帶了隨身的軟劍,那東西殺人是好,也方便攜帶,但面對鐵器時就不免乏力。
墨鳳祈不肯就此作罷,一直在嘗試弄斷它。
“沒用的,這可都是玄鐵,別說是用軟劍,你就是將干將莫邪帶來都沒用。”白阡陌冷笑一聲,“時間唯一能解開它的法子就是用鑰匙打開,可惜那鑰匙只有一把,就在聖尊自己手裡。”
墨鳳祈恍若未聞,使了內裡去掰玄鐵,臉上面無表情,但指骨已然泛青。
“別試了。”眼見不行,慕青璃一把抓住他的手,“別試了,沒用的……”
她是聖尊活下去的唯一希望,相信白阡陌這兒說的沒錯——這鐵器不是凡力都能弄得開的。
她擡頭對上他的眼睛,只見那一汪深紫中倒影着自己的身影,慕青璃忽然笑了出來,語氣也極爲輕柔。
“我以前有沒有和你說過,我喜歡你眼睛的顏色,很喜歡很喜歡。”就像是這世間最乾淨的玉石,只一眼就讓人錯不開目光。
“嗯。”墨鳳祈只贏了一聲,但目光也纏在她臉上。
慕青璃忽然伸手撫上他的面頰,晶瑩的指尖掃過他的眉,他的眼,略過他薄薄的脣瓣:“此地不宜久留,你走吧。”
墨鳳祈依舊看着她,只是那雙眼底閃過不知名的情緒。
“還有,顏十一沒有死,他在這裡,若是有可能去救他,另外慕青芙已經死了,雖不記得我跟她以前有什麼仇怨,但我覺得還是應當讓她的家人知道。”慕青璃靜靜的看着他,“就這些,幫我做到這些就好了。”
她分明對生死極爲看得開,可爲何會有隱隱的難受?
想到從今以後都看不見他了,似乎心裡的某個角落都破碎,疼的讓人不能呼吸,疼的眼眶泛澀,只覺得想哭。
不行,她不能流眼淚!
慕青璃強行將那難過壓了下去,心中一遍遍的告訴自己,這情緒是沒失憶之前的那個她的,如今都是要死的人了,不能再困於過去的情緒了。
倒是墨鳳祈捏起她的下巴,強迫慕青璃擡起頭,在她詫異的目光中開口,語氣中盡是讓她聽得心顫的失望:“若是以前,你不會這麼說的。”
以前的她絕不會說出讓他拋棄了她,苟活於世這樣的話來。
她明白,他們從互通心意的那一刻起就是一個整體,只要一個破裂,另一個沒有獨活的能力。
以前的她寧可與他同死,都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兩個人的目光像是黏在一起,墨鳳祈的眼中是失望和委屈,慕青璃則是詫異和不解。
“你們倆夠了麼?”白阡陌終於忍無可忍,“決定了怎麼做就告訴我,在這兒卿卿我我能解決什麼問題,再說外面那些人快醒了!”
這藥效的時間馬上就要過去,她還要預留一些時間給他們灌輸記憶。
墨鳳祈率先撇開目光,站起身看向白阡陌:“我等他來。”
白阡陌一開始沒明白他的話,愣愣的看了墨鳳祈兩秒,才倒吸一口涼氣,氣急敗壞的道:“你瘋了麼,聖尊的武功是你想象不到的高,你怎麼可能贏他!”
她不止一次見識過聖尊的能力,對他的恐懼也由此而來。
在他醒來之前,白阡陌一直頗爲自豪,因爲她除了是宗廟的聖女,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武學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