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睡不着？”墨鳳祈輕聲問。
“睡不着就是睡不着。”慕青璃嘟囔道，“我長這麼大還沒嫁過人呢，緊張不成麼……應該是婚前恐懼症！”
兩輩子加起來都沒體會過做人妻子的感覺。
他不禁莞爾。
她偶爾說一些他沒聽過的詞彙，卻能猜出其中的意思。
“還有，我忽然想到的。”慕青璃咬了咬脣瓣，“我到六月才滿十五歲，這麼小就被你拐了去，以後不能對我不好。”
“嗯。”他答應的很利索。
“也不能有事瞞着我。”
“好。”
“還不能限制我的自由。”
“……”
“不答應？”
“……可以。”
慕青璃一下就笑了出來，心中也明亮了。
她有什麼好怕的呢，前路有他啊。
墨鳳祈在夜空下坐着，正好一朵粉白的梨花被晚風吹落，他伸手接住，正要說話，房門卻被人扣動了：“小姐，你還沒睡麼？”霜兒在外面問道。
“睡了！”慕青璃下意識的回答，“我就是心裡煩躁自己跟自己說兩句話，無妨的。”
她下意識不想旁人知道墨鳳祈在這兒。
“哦。”霜兒聽她這麼講就放了心，“您還是早點休息吧，天不亮就要起呢。”
“好。”慕青璃答應了一聲，聽着外面霜兒的腳步聲離開，才小聲道，“鳳祈？”
沒有人迴應。
慕青璃站起身朝外看去，只見外面空空蕩蕩，窗臺上卻放着一朵盛放的梨花。
“學人家當採花賊麼？”她淺笑着將梨花放在掌心嗅了下，深吸口氣去睡覺了。
……
慕青璃覺得自己剛迷糊着，就被人從牀上拽了起來。
她看了看外面的天氣，總算明白了霜兒那句“天沒亮就要起”的含意。
大大的月亮掛在天上，外面漆黑一片，最多是丑時末，也就是說才凌晨三點！
“爲何要起這麼早？”慕青璃一臉驚訝，就聽那喜娘大大咧咧道，“哎呦我的郡君，這都什麼時辰了還早呢，更衣沐浴束髮哪個不要時間。”
剛說完就把慕青璃一把拉起丟在浴盆裡，慕青璃還沒準備好就感覺背上一陣火辣辣的疼。
“你做什麼？”慕青璃嚇了一跳。
喜娘嫌棄的看了她一眼：“寧嫣郡君沒聽過冰肌玉骨一說？這方子可是宮裡的，通常不外傳，若非看在老夫人的面上我纔不給你弄呢。”
這……好像聽孫氏說過這件事。
慕青璃只能忍了下來，感覺那喜娘用不知名的什麼東西在她背上用力的颳着，疼的汗水都快出來了。
好不容易從水裡出來，簡單穿了個衣服就被按在凳子上上妝，頭髮被好幾個女人拽着不說，絞面疼的也不是一般。
慕青璃任由這幫女人折騰自己，心裡默默的唸叨就這一次……就這一次……
“嘖嘖，真是絕色。”畫完最後一筆，喜娘擡起頭來瞧着慕青璃嘖嘖稱讚，眼中盡是驚訝。
慕青璃也朝着玻璃鏡中望去。
鏡子裡的女子熟悉而陌生。
這張她看了將近三年的面容，此刻從鏡子裡回望着她，妖嬈的怒放着，帶着席捲一切的絕豔。
她今日就要這樣嫁給他了？
慕青璃伸手想摸自己的臉，卻被喜娘將手拉下：“郡君怎的自己看癡了，世子等會兒見了還不得呆掉？不過可不能碰臉，妝花了不好辦。”
雖然好幾個人在給她忙活，但徹底收拾也天亮了，外面的嘈雜聲也清晰起來。
整個慕府都在忙碌，更是有無數人在慕青璃的院子裡進進出出。
沒過多久就有慕家的女眷前來，在此處陪着慕青璃待嫁。
“二姐可真好看。”慕青芸驚歎道。
慕青璃心情好，便也真心對她道：“妹妹成親那天也一樣漂亮。”
慕展柔淺笑道：“姐姐天人之姿，怕是再無後來之人。”
一屋子的人紛紛稱讚，卻有個不和諧的聲音插了進來：“我倒是覺得這妝太過豔麗，落了個俗套。”
衆人朝着說話之人看去，慕青芙擡了擡下巴。
慕青芸嘴角一抽，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慕青芙簡直不長腦子，人家成親的大喜之人說這麼不中聽的話，更重要的是她今兒穿的是什麼東西，看着就喪氣！
慕青芙平日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裝扮也就罷了，今兒慕青璃成親，她也穿着一身素衣就來了，雖在外面披了個淡青色的外衫，不至於全身都是白的，可跟這一屋子重色相對比就格外“扎眼”。
慕青璃也一早就注意到她，目光涼涼的掃過她那一身衣服，淡聲道：“四妹既然喜歡，以後你成親之日儘可裝扮的素淡些，免得也落了‘俗套’。”
屋子裡的人都聞出了火藥味，生怕大喜之人出什麼岔子，幾人立刻將話題扯開。
“吉時到了，世子他們來了！”窗外有人高喊一聲，也算轉移了衆人的注意力。
屋外鞭炮齊響，慕青璃緊張的手指蜷在一起，聽着外面不停有人在彙報。
“世子他們過了前廳了”
“……也過了大少爺那關。”
“被三少爺攔住了！”
慕展柔見她如此緊張，不由掩脣而笑道：“青璃姐姐放心吧，大少爺和三少爺都知道分寸，更何況世子身邊還有顏公子作陪呢，無論如何也不會耽誤了吉時。”
慕青璃臉一紅：“誰說我擔心……”
“來了來了！”外面有人高喊，屋子裡的氣氛也一下熱了起來。
不少女子透過窗戶往外看，見墨鳳祈果真如傳說中的一樣俊美非凡，紛紛驚歎。
墨鳳祈穿着一身大紅的喜袍。
本以爲他冷淡的眼睛會跟喜袍的顏色不搭配，沒想到卻正是合適，將那紫色都帶的柔軟不少。
“且慢。”關鍵時刻慕青檀跑了過來，張開手臂擋在屋子前面，“世子沒回題，怎的就這般進去了？”
他速度很快，旁人攔都攔不住。
慕青檀已經長大了，至少不再是以前那副小毛孩子的樣子。
顏十一不由笑道：“我說三少爺，之前你不是攔過一次了麼，我們也順利過了，如何要再來一次？”
慕青檀面不改色心不跳：“剛纔是剛纔，誰說你們過一關就能娶到我姐姐？今兒要是回答不出我的問題，便是不能進去。”
哼，墨鳳祈又如何，姐姐那麼好，哪能讓他輕易得了去？
今兒非要難住他！
墨鳳祈沒有將他看做小孩子，一點頭道：“好。”
“我曾經聽過一絕對子，上聯是‘煙鎖池塘柳’，世子可能對得出下聯？”
慕青檀有些得意。
這對子是當初姐姐告訴她的，真的稱得上千古絕對。
上聯這五個字中包含了金木水火土，按照對對子的原則，下聯也要蘊含五行，而且還要對仗工整。
慕青璃在屋裡聽得笑出來。
這小子，用自己曾經告訴過他的對子爲難墨鳳祈，多虧他想得出來。
不過這下卻是他失算了。
顏十一倒是“咦”了一聲，眼中滿是趣味。
這對子對的好啊。
下聯還真不是那麼好對，至少一時半刻對不出來。
就在顏十一思索間，墨鳳祈沉吟了下道：“烽銷漠塞餘。”
他在慕青璃的書桌上見過她練字，其中一幅字上就寫的這句對聯，印象很深。
顏十一聽了一拍手，興奮道：“五行一一對應，立意也是極好，絕對！”有些揶揄的挑了挑眉，“三少爺，我們可以過去了？”
慕青檀不服氣的抿了抿脣，正要說話就被慕青玄上前摁住：“舍弟頑皮，諸位莫怪，我這就將小妹背出來。”
屋裡的衆人看到此處，急急忙忙的找來蓋頭給慕青璃蓋上，這蓋頭從此便不能取，直到入了逍王府由墨鳳祈親自掀開。
“璃兒。”慕青玄一步步的走到她面前，忽然心中也有了些酸澀。
喜娘見狀立刻道：“哎呦，外面的世子還等着呢。”
慕青玄點頭，將慕青璃背起，背進了院中等待的花轎中，路過慕青檀的時候，慕青璃聽見他喊了聲“姐姐”，語氣中有着些小動物要被拋棄的難過。
慕青璃鼻頭一酸，差點落下淚來。
如今慕家再無人威脅到檀兒，又有大哥保護他，她可以安心的離開了。
於此同時，還有一道清冷卻溫柔的視線從她出現追隨着她——那是墨鳳祈。
直到那一聲“起轎”響起，慕青璃才深吸一口氣。
她這是真的要走了，從此離開已經熟悉的慕家，開始另一段生活了！
轎子出了慕家往逍王府走去，和慕青璃一同離開的，還有滿滿的嫁妝。
逍王府下了那麼大的手筆，慕之洵自然不敢讓人家吃虧，給了慕青璃一百八十八擡嫁妝，箱子的每個縫隙都塞得滿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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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是十里紅妝。
轎子一路上到了逍王府，慕青璃被喜娘拉着下了轎，牽着花綢一路往正廳走去。
逍王府的佔地之廣她也不是第一次見識，但確實首次帶着滿頭壓死人的珠翠走這路，委實吃力。
正自有些疲憊，墨鳳祈便繞過花綢直接拉住她的手，小聲說道：“快到了。”
他通過掌心不斷的輸送內裡給她。
喜娘在後面看的哭笑不得，心道這世子也太心急了，這還沒拜堂呢咋就抓起了新娘的手。
慕青璃被他牽着，倒也不覺得很累，終是堅持着走到了正堂。
逍王和逍王妃早早就等在這裡，逍王妃今兒精心裝扮一番，氣色好了不少，身子雖然還有些虛弱，神情卻是興奮，看着慕青璃和墨鳳祈挪不開目光。
慕青璃則由喜娘扶着行禮。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禮成！”
這一刻開始，她便就是逍王世子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