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從沒想過這些。
他活着的這一百多年中，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追求陰謀陽策的路途上，他設想過自己成爲“神靈”後的種種，手握權柄，看世人如螻蟻，彼時他讓誰生誰生，他讓誰死誰死。
他前世只敢在腦海中暢想的畫面，積壓兩世，終於有了實現的可能。
但他獨獨，獨獨沒有想過慕青璃說的這番話。
人類不會永遠愚昧下去。
他可以壓制自己領土上民衆的思想，可當領域之外的力量過於強大，必然會失去平衡，他所有的努力都會付諸東流。
聖尊眼中風潮涌動，呼吸罕見的亂了。
慕青璃眼中閃過一絲算計，口中卻滿是遺憾道：“倒也怪不得你，一個人從一無所有到凌駕於萬人之上，難免會有些膨脹，再加上天資有限，能做到這般已是不錯了。”
她知道，如聖尊那樣桀驁之人，哪能聽得進去她這類似同情的語調？
果然，他惱羞成怒的呵斥：“你閉嘴！我前世就算再不堪，此生也在萬人之上，你出身再好也是個階下囚，憑什麼用這般口氣說話！”
在現代的時候，他就是個生活激不起半分浪花的小職員，每天看老闆臉色，看客戶臉色，小心翼翼的存活着。
來了古代後更是淒涼，竟然淪落到要靠着古人最爲不屑的盜墓賊來生存，內心更是在自卑之上多了些扭曲。
這一切，都導致了他眼光格局有限，即便這麼多年的修煉也改變不了本質。
慕青璃假裝驚恐的往後挪了挪，不着痕跡的拉開和他的距離：“你要是不喜歡我就不說了，你別……別動怒。”
聖尊沒有察覺她離他越發的遠，心中還回蕩着慕青璃方纔說過的話，手指捏得嘎嘣響。
忽然，一種多年來的預感讓他神經緊繃。
就在他左前方，一道凌冽的寒光從他面前出現，直直的刺向呆滯中的自己。
那劍光閃動着無限寒意，數十步之外就能感受其凌厲的殺氣，像是一道閃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他襲來！
聖尊瞳孔微縮，肢體比思維還快的做出了反應，身體向後一退，緊接着就是個鷂子翻身，翩然退出一丈之外，那劍光如跗骨之蛆，沒給他反應的機會，再次向他刺去！
聖尊退後的速度比不上墨鳳祈前行的速度，眼見避無可避，他氣沉丹田，雙手合十的抵住刺向他面門的軟劍，內裡奔涌而出積壓在手掌心，堪堪將那劍光擋在了離自己面門一指的距離之外。
兩個人的身體在半空中交匯，一時僵持在那裡，過了一個世紀又好像一秒鐘那麼久，轟然分開。
聖尊落地之時倒退兩步，勉強壓住胸口涌動的氣血，一字一句道：“墨、鳳、祈，你還真是不知死活！”
這話中夾雜着食其肉寢其皮的恨意。
墨鳳祈沒有說話，站在原地冷冷的看着他。
一時間寂靜的可怕。
煉丹室中幾個時辰前已經被人點上了火焰，此刻正噼裡啪啦燃燒的飛快，將他們三人的面龐都映出詭異的紅色。
慕青璃坐在地上緊緊抿脣，心中暗道一聲可惜。
她故意說這些話，就是在干擾聖尊的思維，在他心緒不定的情況下，墨鳳祈得手的可能性最高。
方纔是最好的機會！
可惜他們還是小看了這人，即便是在這種情況下都能擊退墨鳳祈這一擊，若是兩人正面對決，贏面甚小！
這火紅倒影在聖尊陰鷙的眼底，有了一絲可怕：“墨鳳祈，你倒了還是來了，你還是敢來！本尊不找你晦氣，並非忌憚大楚，你卻如此不知死活，簡直該死！”
他心中說不出的怒意，連自己都壓不住那情緒。
只是在說完這話後忽然想起了什麼，整個人爆發出戾氣：“誰帶你進來的，誰背叛於我！”
此吼聲一出，整個地面都在轟隆作響，慕青璃剛吐了一口血，這會兒一聽這聲音心肝都在疼痛。
墨鳳祈及時將一副耳塞塞給她，順勢擋在她身前。。
“到我後面站着。”墨鳳祈囑咐了一聲，“等下用這個將耳朵堵住，別讓他的聲音傷了你。”
雖然聖尊不會用這方法要了慕青璃的命，但墨鳳祈還是想要保險起見。
“那你呢？”慕青璃擔憂的看了眼他的手，空空如也，“你將耳塞給我了，自己要怎麼辦？”
墨鳳祈搖了搖頭，示意無妨。
其實他內心也是極爲驚訝的。
雖然對這人早有耳聞，但沒想到厲害到了如此地步，只一聲咆哮竟能讓他隱隱有氣血不順之感，可見到底不是魚腩之輩。
尤其是想到慕青璃方纔和他的對話，墨鳳祈心裡不安的感覺也越來越重。
她口口聲聲說着前世，說着他聽不懂的話，那聖尊卻彷彿明白，這一切都讓墨鳳祈心生不好的預感。
這是強敵在前也顧不得這些，逃出去纔是第一要務。
聖尊看着兩人私語，沒有阻止的意思，臉上陰鷙始終不變：“好一對兒繾綣的有情人，等我吸乾了她的魂魄，再殺了你，就讓你們做一對兒亡命鴛鴦可好？莫說是一生一世，就是生生世世也合葬與墓穴之中不見天日，這樣你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哈哈哈哈。”說道最後忍不住狂笑起來，越笑聲音越大。
慕青璃看着他這般，臉上閃過一絲疑惑。
“他好像有點兒不對勁。”她貼着墨鳳祈的耳朵小心說道，“我也不能確定，但他絕對跟我第一次見到時不太一樣，好像是……好像是控制不住他自己？”
她這話說得不很確定。
第一次見到聖尊時，他僞裝的很好，表面上看去真是一個權柄在手的中年男子，有着氣吞山河之勢。
可這次再見到他，總覺得他身上有着一股子血色，讓人感覺很不舒服不說，他自己的行爲言語中也有一絲癲狂。
難道說真出了什麼岔子？
聖尊自顧自的在那裡發笑，也不理會這兩人，好在他的笑聲中沒用內裡，慕青璃倒也暫時不用那耳塞。
墨鳳祈瞅他這般皺了皺眉，低聲問道：“你們方纔說道慕青芙，他將慕青芙怎麼了？”
他在剛纔之前，一直以爲聖尊捉了慕青璃是用她來煉蠱的，白阡陌也並沒有細說，可是聽着兩方適才的談話，竟然說道什麼“魂魄”。
慕青璃一時間被他問住，張了張嘴小聲說道：“這事說來話長，要是我們能逃出去，我……我就一五一十的跟你說清楚，眼下只能告訴你他吸了慕青芙的魂魄來補全自己的，也就是說他身體中有一部分是慕青芙。”
墨鳳祈被這回答驚住，身體微微頓了下。
但他沒有過多的糾結於這話題，只是低聲說道：“好，要是我們這次逃得出去，你再慢慢與我說。”
慕青璃聽他這麼說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大哥，我是不知從而開口，怎麼你就當了真？
你說的這麼胸有成竹，也不知有幾分贏了聖尊的底氣。
“你們兩個到底說夠了沒有。”不遠處聖尊已經停下笑聲，冷冷的看着他倆，眼中竟然有些嗜血之意，“若是告別完了，就等着受死吧！”
說罷如虎狼之勢的朝着墨鳳祈衝來！
墨鳳祈將慕青璃推道一邊，對上了他！
兩人再次僵持不下，只是不同於方纔的勢均力敵，這下是墨鳳祈面色難看，隨着時間的流逝額頭緩緩流下汗水。
反觀聖尊那邊，倒是滿臉大笑，沒有絲毫吃力的意思。
“傳說中的墨鳳祈也不過如此，什麼狗屁戰神，以訛傳訛罷了，如今連你的妻子都保護不了，哈哈哈廢物！”
聖尊口中還不忘如此說着。
墨鳳祈神色冰冷，好在他心志堅定，並沒有因爲這個受到干擾，但行動間倒是越發的遲緩，顯然已經內裡不繼。
慕青璃急的要命，拿出之前墨鳳祈跟她的匕首抵在自己脖頸上怒聲道：“喂，你若是敢傷了他的性命，我寧可死了也不會讓你得我的魂魄！”慕青璃急的要命，拿出之前墨鳳祈跟她的匕首抵在自己脖頸上怒聲道：。“喂，你若是敢傷了他的性命，我寧可死了也不會讓你得我的魂魄！”
她聲音擲地有聲，硬是在風物滾動的內裡中傳入二人的耳中她聲音擲地有聲，硬是在風物滾動的內裡中傳入二人的耳中
墨鳳祈知道這是慕青璃在爲他創造機會，並沒有分神，聖尊也沒有往她那邊多看一眼。
“你要是敢死，敢讓本君一無所有，我就要將墨鳳祈挫骨揚灰，讓他用最最痛苦的方式死去！”聖尊咬牙切齒道，“不光是他，還有你身邊所有人，都要以死謝罪！全部都要死！”
他說罷朝慕青璃瞪來，目光中有攝人心魄的力量，讓慕青璃手中的匕首都無法握住，匡的一聲落在了地上。
墨鳳祈趁機一把鎖住他的喉嚨，手指鋒利如刀，卻被聖尊擋住。
慕青璃眼見如此，咬着牙撿起匕首再次抵在脖子上，這次卻有了血絲。
“你真要試試看我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