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用那人給自己做了十多年擋箭牌，最後他還被廢黜囚禁，後半生將會生不如死。
據說這會兒皇后長跪在皇帝宮門口請求皇帝收回成命，但那時不可能的，等待着她的也將會是無盡的痛苦。
這就是皇帝對她的懲罰。
墨鳳祈見太子神色黯然，就曉得他是猜到了故事的發展。
“先貴妃之死，我父王是知情人。”墨鳳祈垂下眼睫，沒有去看太子的震驚的眼神，“先貴妃死後，陛下就着令我父王查清楚事情的始末，當初所有的線索都指到皇后娘娘身上，證據確鑿。”
但是皇帝在知道這個消息後卻沉寂了，只因皇后孃家勢力太大，牽一髮而動全身。
皇帝將自己關在太和殿幾日，再出來時又成了那個睥睨天下的君王，只有他自己明白，仇恨只是被放在了心底的最深處滿滿發酵，等到它爆發的那一日。
逍王是知情者，因着皇帝的命令沒有對旁人提及此事，墨鳳祈卻是多少知道的。
太子微微退後半步，猛地轉向姜公公，聲音中滿是壓迫：“他說的可是真的？”
他從不記得母親長什麼樣子。
父皇雖然偏信他，表面上卻要做出一副厭惡的模樣，太子在看到別的皇子公主有母妃疼愛時，心裡會生出小小的羨慕，那些宮妃都是活生生的人，而他的母親只存在於冰冷的畫像上。
這也是爲什麼他會在本分之外幫慕青璃，除了不想剷除逍王府之外，他總對慕青璃的臉有着很執着的眷顧，因爲所有人都說她與先貴妃長得一模一樣。
姜公公遲疑的點了點頭。
太子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殿下，陛下當年娶皇后娘娘，也非源於真心。”墨鳳祈淡淡道，“最終的結果您也親眼目睹，所謂知己，一生得一人足矣，這是我對她的承諾。是以今日這聖旨，鳳祈是斷然不敢接的。”
姜公公厲呵道：“你大膽，竟敢妄議陛下和……”
“夠了！”太子語氣不善的打斷他，最後複雜的看了墨鳳祈一眼，一把抽過聖旨離開了。
姜公公雖有些不甘心，到底不敢得罪了這未來的儲君，恨恨瞪了墨鳳祈一眼後離開了。
四周再次恢復寂靜，好像一切都沒發生過。
墨鳳祈深吸一口氣，離開屋子走向慕青璃的居所，當重新回到陽光的一剎那，他的心纔有了輕微的觸動。
墨家幾代忠良，以保護皇權爲己任，從來都沒有想過會有這麼一天，在逍王屍骨未寒之際得了皇帝賜婚的詔書。
這哪裡是賜婚，分明是藉着賜婚之命打算打擊逍王府，若不是及時放出聖尊的消息，恐怕這聖旨上寫得便不會如此溫和了。
不知父王九泉之下會不會看見這一幕？
一抹疲憊染上墨鳳祈的眼角，正好身後有腳步聲，他臉上的疲憊之色便消失了去。
“世子，太子和姜公公已經走了。”安流風擡起頭掃了眼墨鳳祈的臉色，小心翼翼道，“他們倆走的時候臉色都不怎麼好看，尤其是姜公公……咱們用不用準備起來？”
這兩年朝廷的關係變幻複雜，曾經的盟友便敵人，曾經的敵人便盟友，也不知何時是個頭。
這些日子他也能感覺到氣氛的不同來，言下之意就是詢問墨鳳祈要不要佈置好兵力，隨時準備謀反……不對，應該說是起義。
“暫時不用輕舉妄動。”墨鳳祈搖了搖頭，壓低聲音道，“流風，你去地牢將那人帶出來，然後……”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除了安流風誰也聽不見說的什麼。
墨鳳祈說完這一段話，安流風瞭解的點了下頭：“我明白了世子，這就按照您說的去做。”
說罷正要離開，就聽見墨鳳祈大喝一聲：“誰！”
安流風嚇了一跳，也朝旁邊的草叢望去，之間茫茫然一個人影都看不見。
他心下正有些疑惑，就瞅見樹後緩緩走出個單薄的女子，目光像小鹿一樣不安：“世子……”
傅心瑤。
安流風心下驚奇，心道自己怎麼連個不會武功的女子都察覺不出來，莫不是這兩天疏於練武，武功已經退步到如此地步了？又或者是傅心瑤生來帶着疾病，呼吸比常人弱，所以感知不到。
就在他心裡繞過這些困惑之時，墨鳳祈已是冷淡開口：“傅姑娘。”
他聲音極冷，比往日的淡漠還要冷上幾分。
傅心瑤也察覺到了，頗爲難過的看着墨鳳祈，欲言又止。
安流風見狀就知道自己成了礙眼的人，當下打着呵呵就有離開：“那我先下去做事了，世子你和傅姑娘……”話音未落就感受到墨鳳祈殺人般的目光，安流風頓了下生生將話轉了回來，“……也各自去忙吧。”
說罷額上就流了一滴汗。
自己習慣性的給世子和世子妃創造獨處的機會，久而久之都忘了他家世子不喜歡女人的，剛纔說那話不是找抽麼？
墨鳳祈眉頭微皺，準備離開又被傅心瑤叫住。
“世子等等，小女有話要說。”
墨鳳祈並沒回頭，聲音也如臘月的冷風：“流風，傅姑娘有任何吩咐你帶其照辦。”
自從那次和這女人在一起被慕青璃撞見，他心底對傅心瑤也多了些警惕，絕不會再與她單獨處在一起。
傅心瑤卻不滿意這個結果，三步並做兩步追上前想拉墨鳳祈的袖子：“我要說的是關於逍王妃的！”
墨鳳祈向左一步避開她的手，還是沒理會。
每次都是這個藉口。
上次去靈堂找他，也是說有逍王妃的事兒要說，今日還是這藉口，他已經不想聽了。
傅心瑤見狀有些着急，提高音量道：“我說的是真的，世子您知道逍王妃的身世嗎？”
只一句話，墨鳳祈的身體猛地站在原地，整個脊背緊緊的繃着，彷彿壓抑着什麼。
傅心瑤嘴角勾起一個隱秘的笑容，知道自己這下是賭對了。
對於墨鳳祈來說，逍王妃和慕青璃都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但有關逍王妃前半生的事兒……他還真不一定知道。
傅心瑤趁熱打鐵的上前一步重新走到他身側，聲音中多謝些人畜無害的溫婉：“王妃離世前曾與我說過這段往事，當時她雖然沒有說讓我告訴你，但小女覺得您應該是有知情權的，畢竟……”
“說。”墨鳳祈不耐煩她這般沒完沒了，冷冷打斷。
有關母妃的身世，他知道的還真不多。
逍王妃的身世在外人眼中就是個謎團，誰都知道二十多年前逍王從一次出征中回來，身邊就帶了貌若天下的逍王妃，自從她到了逍王身邊就將他的心抓的死死的，不光是和後來的安國公夫人接觸婚約，一輩子連個妾室都沒立過。
可是除了先皇，大楚王室都沒人知道這逍王妃的來歷，足見神秘。
墨鳳祈小時候也問過逍王妃，不過那一次她臉上的笑容迅速黯淡，什麼都沒說，從此墨鳳祈就曉得這是他母親心中的一塊傷疤，再也沒有提過。
她的身份不重要啊，對於他來說，那就是他的母親，大楚逍王妃，這就足夠了。
不過時至今日，墨鳳祈還是想知道母妃是帶了怎樣的秘密離世，是否還有未了的心願。
傅心瑤脣角含笑，再次掃了一眼流風：“世子，此事着實關乎極大，您看咱們是否可以私下談？”
墨鳳祈給流風使了個眼色讓他下去，流風無奈告退。
院子裡一陣冷風吹過，在兩人中間打着旋兒，傅心瑤攏了攏披風，爲難的說道：“這裡風太大，要不我們去屋裡說？”
“說！”墨鳳祈又催了一遍，這下誰都聽得出語氣裡沒了耐心。
他不會跟傅心瑤去屋子裡，不會再讓她有任何機會，她利索的說了，他記着這份人情，不說，以他今日的手段也能調查出來。
其實墨鳳祈早就可能查詢逍王妃的身份了，他只是顧忌着母妃的心情沒有這麼做罷了。
傅心瑤軟硬兼施都沒作用，手指不受控制的握緊了，慢慢扯出一個僵硬的笑臉來：“世子，你就真的這麼討厭我？爲了不想娶我，連陛下的聖旨都要拒絕了麼？”
“傅姑娘消息靈通。”墨鳳祈眼中閃過一絲譏諷。
他很少這般帶着嘲諷的說話，讓傅心瑤心中越發不好受。
“我出門的時候剛好碰見姜公公和太子，他們瞧見我便說了幾句，我也是這般才知道的……世子何必將我想的這麼卑鄙？”傅心瑤神色黯然道，“就像如今，你從來不曾給過我靠近你的機會，也沒有真正的瞭解過我，想都沒想就拒絕了這份親事，你可想過這麼做對逍王府意味着什麼？”
她這話說得很聰明，從大義和孝道上來壓墨鳳祈，只是沒想到他對這個也不在乎。
“這就不牢傅姑娘費心。”墨鳳祈直直看向她，“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他也想知道，這女人心中究竟藏着什麼了不得的事兒，自從她去年來了逍王府，這半年多的時間裡王府雞飛狗跳，鬧得青璃不得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