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兩家攤牌

護衛隊營地的中央大廳內,幾個人互相瞪視着。

“真是稀客。”賈克卜冷冷地看着拉佩一行人。

“你的傷好些了嗎?”拉佩問道。

“想不到你會這麼關心我,真是受寵若驚。”賈克卜冷冷地說道。

“你胸口上那一下可不是我們留的,而且那個人原本沒打算對付你,你完全是自找的。”拉佩也不是好惹的,說起話來尖酸刻薄。

雖然拉佩打算暫時和賈克卜聯手,卻不意味着他們會和解,若賈克卜不給他面子,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在賈克卜的心口上刺一刀。

果然,賈克卜的臉頰肌肉微微抖動兩下。

這是賈克卜永遠的痛。平白無故招惹一個大師級人物,還是神職人員,而且是宗教裁判所出來的,更讓他鬱悶的是,那個人原本可以成爲他的盟友,至少是潛在的盟友。

這段日子賈克卜聽到不少風評,他原本以爲大家會看輕他,沒想到他的名聲不降反升,理由很簡單,他能夠從三位大師的聯手夾擊中逃生,特別是最後那一下,很多無辜者被波及,半座城市的玻璃和鏡子全都碎裂,這讓大家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強大。

原本沮喪的賈克卜聽到這些傳聞後,挫折感一下子消失大半。

當然,不好的評論也很多,幾乎所有人都在嘲笑賈克卜找死,平白無故結下一個大仇家,給對手送去一個盟友,半數以上的人認爲他的政治評分應該是負數,猜想他的大腦裡面全都是肌肉。

“你來這裡就是爲了嘲諷我?”

賈克卜臉色通紅,他的那些部下看到這番景象,偷偷讓人去叫牧師,因爲當初賈克卜聽到那些傳聞的時候,就吐過一次血。

“當然不是。”拉佩聳了聳肩,悠然地說道:“我是來和你攤牌的。”

“攤牌?”賈克卜明白拉佩說的是什麼,道:“市長告訴你了?”

“你有一件事非常可憐,你的政治敏感性爲零,眼光也同樣差勁。”拉佩毫不留情地嘲諷道,他當然知道那些對賈克卜的評論,事實上這都是他故意讓人散播的。

果然,賈克卜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緊接着又變得紫紅,好半天才恢復原來的模樣。

“我倒是想聽一下閣下爲什麼給出這樣的評價?”賈克卜儘可能讓語氣顯得平和許多。

拉佩注意到賈克卜腳下發出一聲輕響,那塊地板十之八九已經粉碎,只是被他強行維持原來的樣子,這一方面證明賈克卜的實力確實不簡單,另一方面也證明他被刺激得不輕。

“市長大人生性多疑,而且做事瞻前顧後,爲人搖擺不定,你拜訪他的方式又是那樣另類,再加上告訴他的消息也太驚人。你猜猜看,他會有什麼樣的反應?”拉佩笑着問道。

賈克卜沉默不語,好半天才冷冷地說道:“他不會有任何反應。”

“兩分二十五秒。”拉佩掏出一塊懷錶看了看。

賈克卜的臉色又瞬間變得鐵青,不由自主地握緊拳頭,他以前就不喜歡拉佩,現在更討厭。

“不說那個傢伙了,他差一點耽誤了大事,還好我的人注意到他的異常,然後我立刻趕過去,他一開始居然還不想說,我好不容易纔讓他開口。”拉佩把囂張跋扈表現得淋漓盡致。

這次賈克卜倒沒有憤怒,他更多的是心驚,說實話,他確實沒有想到,連市長家都已經被秘密警察滲透。

“你剛纔說,你是來攤牌的。”賈克卜看着拉佩,過了片刻才問道:“你不會懷疑我在幕後佈置這一切吧?”

“爲什麼不呢?”拉佩歪着頭看着賈克卜,道:“或許是你安排了這一切。或許你只是透露出一點意思,你手底下的人替你安排好一切。又或許是你手下的人提議這麼做,你假惺惺地拒絕,卻沒有明確地禁止他這麼做。”

拉佩一口氣說出三種可能。

賈克卜的臉色變了變,然後有些忌憚地掃了傑克一眼。

賈克卜沒辦法否認,因爲那是撒謊,而撒謊是沒辦法騙過傑克的。

從這一點上來看,賈克卜在政治方面確實不及格,根本不懂得言語的藝術,連最基本的撒謊都不會,而這正是一個政客必須擁有的能力。

“如果沒有人給那些海盜某種保證,他們怎麼敢進攻塔倫?要知道現在城裡有七位大師,他們有多少獲勝機率?”拉佩緊緊盯着賈克卜的眼睛。

“他們可以等,賓尼派的那位特使不可能一直待在塔倫,這裡不是他們的主攻目標,因爲塔倫太小也太擠。瓦克利手下的那個大刺客從來不會出手,海盜也不會對瓦克利的產業下手,因爲如果造成損失,還得加倍賠償。”賈克卜早就想過有人會這樣問,也早就有了對策。

“那還剩下四位大師,就算排除你,還有三位。”拉佩並不在意。

“他們只知道兩位,而他們那邊也恰好有兩位大師級人物,一般來說,兩邊的大師數量相等,就誰都不會出手。他們相信我會袖手旁觀,我也有足夠的理由。”賈克卜並沒有被嗆住。

這時,拉佩注意到賈克卜的眼中帶着一絲得色。

拉佩明白了,如此一來就會增加賈克卜的分量,事後塔倫就算遭受一些損失,大家也會想到有他在,塔倫就會有三位大師,就可以保證城市的安全,然後人們會試圖化解拉佩和賈克卜之間的仇怨。

“附近的海盜加起來有多少高階人物?”拉佩問道,這也是攤牌的一部分,他需要情報。

“有很多,差不多兩、三百人吧?”賈克卜難得表現出合作的態度,可惜他對海盜所知有限。

賈克卜的人不可能認識所有海盜,更不可能弄清楚每一個海盜的情況。

海盜中什麼人都有,扮豬吃老虎的人絕對不少,還有很多擁有雙重身份的海盜,譬如賈克卜的人就是。據拉佩所知,塔倫的緝私隊也經常扮成海盜,這類團體互相之間總是很警戒,沒人知道他們的底細。

不過這個大致的數字已經讓拉佩感到頭痛,在高階的數量上,塔倫這邊絕對處於下風。

據拉佩所知,護衛隊有二十幾人高階,警察系統也差不多,市政廳多一些,大概有三十幾人。烏迪內斯手底下有七人,黑幫老大瓦克利手底下有三人,不過他還有一個大刺客。原本緝私隊還有幾人高階,不過拉佩沒把他們算進來,他反倒要防備這些人暗中搞破壞。

“那麼多海盜,只有兩個大師級人物?”拉佩必須確認一下。

拉佩的腦子已經有了一個計劃,但這有一個前提,海盜那邊絕對不能突然間冒出一、兩個大師,賈克卜犯過的錯誤,他絕對不能犯。

“你認爲這個世界上有多少大師?”賈克卜不由得搖了搖頭,他很想說拉佩無知,但是想到拉佩身邊就有兩位大師,甚至有可能是三位,他就有些無語,因爲對方有無知的權力,道:“大師在任何地方都受歡迎,想要地位就可以得到地位,想要金錢就可以得到金錢,何必去做海盜?”

拉佩看了賈克卜一眼,說實話,賈克卜就是最好的反例,如果這話是真的,他爲什麼不離開塔倫,另外找一個投靠者?拉佩不相信賈克卜對塔倫有特殊的感情。

“那兩個人是怎麼回事?”拉佩繼續問道。

“那兩個人有點不同,其中一人是個瘋子,這傢伙做的壞事實在太多,一般的海盜只搶劫,除非對方反抗得很激烈,他們纔會殺人,這傢伙就不同,他從來不留活口,而且喜歡洗劫港口,他也曾經被招降,但是不久就又搶劫殺人,之後就沒有一個國家願意招納他。另外一個人就更有意思,他原本是比利摩爾的海軍軍官,不知道什麼原因和比利摩爾的國王結下深仇,他的一家都被那位國王所殺,之後他發誓要爲他的家人報仇。對於這個人,各國倒是願意招攬,但是他卻開出一個條件,招攬他的人必須幫他報仇,殺掉比利摩爾國王,誰敢答應這樣的條件?”

“有意思。”拉佩愈發有信心了,隨即說道:“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幫你抵禦海盜?”賈克卜打算開條件。

可惜賈克卜註定要失望。

“不。”拉佩一口回絕,緊接着又道:“我很清楚你在海盜中有影響力,所以我需要你幫個忙,儘可能多聚集一些海盜,數量越多越好,最好把緝私隊的人也拉進來。”

“你打算一網打盡?”賈克卜深深地看拉佩一眼,說實話,他不知道拉佩的自信是從哪裡來的,難道以爲手底下有幾個大師級的人物就天下無敵?

然而打仗可沒有那麼容易,千人以下的戰爭,大師級的實力或許還有些用,可人數一旦上千,有中階和高階的人物,再有魔法師配合,連大師也不敢隨意靠近。如果賈克卜真的發力,把周圍的海盜全都聚集起來,數量絕對上萬人。

“你打算坑我?打算拿這當作把柄?”賈克卜首先想到的就是這個可能。

“我要對付你的話,辦法多的是,有必要這麼麻煩嗎?”拉佩訕笑道:“我確實打算坑人,不過坑的不是你,而是那些海盜。”

“你很有自信,但我看不出自信的理由是什麼,除非……”說着,賈克卜想到一種可能,神情變得陰沉下來。

賈克卜想到的是秘密警察和賓尼派在背後做好了交易,如此一來,拉佩手底下就不只是三個大師,而是五個人,足夠逼他妥協,這樣就是六個,如果再想辦法把瓦克利手底下的那個大刺客弄進來的話,就是七位大師。

“不如這樣,我們做筆交易。”拉佩正式攤牌,道:“我知道你需要什麼,你要的是地位和認可,這些都沒問題。”

賈克卜突然大笑起來:“我看不出你有什麼資格說這話?”

“資格?”拉佩很輕鬆地聳了聳肩,道:“就憑我只用了半年的時間,從一個一文不名的小郵差變成欽差大臣,還擁有勳爵的頭銜,這個資格夠了嗎?”

賈克卜被噎住,拉佩的崛起是他親眼看到的,甚至是踩着他的腦袋一步步上位,他實在無話可說。

“我相信,你也意識到半年後這個國家會亂成一團,這就是機會。”拉佩說道。

“沒想到你也有自己的想法。”賈克卜眼睛一亮,他原本一直以爲拉佩是國王的走狗,是秘密警察的餘孽,沒想到拉佩也有野心。

“我當然有自己的想法,事實上我的老師威爾勳爵也有自己的想法,他的那些安排可不是爲了盡忠職守,最初他確實建議國王採用強硬手段,可惜國王沒有采納,隨着局勢一點點惡化,他早就在另謀他路,他準備得比你更早,可惜……”說到這裡,拉佩雙手一攤,一臉無奈。

“你接收了他的資源?”賈克卜有些明白,甚至有意無意地掃了傑克一眼。

“只是一小部分,誰都沒想到他會遇刺。”拉佩惋惜地搖了搖頭。

“爲什麼是塔倫?”賈克卜問道。

“因爲這裡得天獨厚。”拉佩淡淡地說道:“第一,這裡是港口,而且沒有受到市面不景氣的影響。第二,這是一座中型城市,人口有幾十萬,卻沒什麼顯赫的貴族,也就是本地勢力不強。第三,這裡的走私貿易發達,就算陸地被封鎖,也不會受影響。第四,這裡的勢力錯綜複雜,就算再多一個也沒關係,容易立足。第五,這樣一座中型城市居然有兩個大師級人物,其中一人用錢就能收買,另外一個政治力爲零,而且一心得到別人的認可。”

拉佩的最後一個理由讓賈克卜再一次臉色鐵青,他很想宰了拉佩,然後細細地剁成肉醬。

不過這幾個理由讓賈克卜無話可說,甚至包括最後那個理由。

賈克卜很清楚,如果比格·威爾向他拋出橄欖枝,他百分之百會接住,而以比格·威爾的手段,絕對可以讓他忠心不二。

看着馬車離開,賈克卜重新拉上窗簾。

此刻房間內全都是人,拉佩一到這裡,護衛隊的軍官們就全都被驚動。拉佩一走,他們就跑過來。

“那小子是來攤牌的。”賈克卜沒打算隱瞞,他對自己的手下一向信任。

這並不奇怪,大師級人物的手下都很忠誠,因爲他們根本沒辦法在長官面前撒謊。

賈克卜把剛纔和拉佩的交談複述一遍,他輕嘆一聲,道:“你們說,我的政治力真的這麼差?”

對於這一點,賈克卜一直耿耿於懷。

讓賈克卜吐血的是底下鴉雀無聲,他的那些手下全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一個人開口。

“我明白了。”賈克卜的額頭青筋亂跳。

“隊長,您用不着氣餒,這要看和誰比。”賈克卜的副官連忙安慰道。

但不安慰還好,這一安慰反倒更讓賈克卜難受,這簡直是打臉。

“說說看吧,對於那傢伙的來意,你們怎麼想?”賈克卜強忍着怒火問道,並在心中腹誹:這是不是政治力不夠的表現?

底下仍舊鴉雀無聲。

賈克卜愈發沒信心了,因爲他發現自己的手下好像也沒有特別有政治頭腦的人。

過了好半天,一個副官低聲說道:“這不正是咱們想要的嗎?他們已經知道海盜即將來襲,也已經有了準備,還來找您商量聯手的問題,我們也順便把自己從中撇清。”

雖然是廢話,賈克卜也不由得點了點頭,道:“是啊,至少初步的目的已經達到。”

緊接着賈克卜又問道:“對於那小子提出的交易,你們有什麼看法?”

底下又是一陣沉默。

這時賈克卜明白了,他需要一個有政治頭腦的參謀。

賈克卜以前認爲拳頭就代表一切,現在他知道錯了,光有拳頭不夠,這個世界上有一種人叫打手。拉佩的拳頭絕對沒他大,但是拉佩可以找打手,兩人不夠就三人,到時賈克卜比拳頭比不過,拼腦子更不是對手,只能被活活玩死。

賈克卜鬱悶不已,此時底下終於有人說出一些有用的東西。

“那小子和賓尼派之間的仇恨比我們更大,他和賓尼派都能和解,我們這邊的問題也應該不大吧?”

不過這個人話音剛落,另外一個軍官就揭開血淋淋的傷疤,道:“這怎麼能比?那小子和賓尼派之間是因爲刺殺事件結仇,一直是他追着賓尼派亂咬。我們就不同,別忘了我們曾經幾次想殺他,還有他身邊那個女人的哥哥,就是死在我們手裡,我不相信所謂的協議,那絕對比不上那個女人的抱怨。”

底下又變得鴉雀無聲。

與此同時,在馬車上,負責趕車的正是西爾維婭。

“你真的打算和他和解?”西爾維婭的口氣顯得異常冷淡。

“放心,我不會讓你忘記你哥哥的仇。”拉佩淡淡地說道:“我從來就不相信賈克卜,我和他走得再近,最後也會翻臉。”

聽到這番話,西爾維婭頓時放心。

“不過話說回來,我不會幫你報仇,如果你的目標是賈克卜,你可得努力一些。”拉佩不疾不徐地說道。

這同樣也是拉佩的心裡話,他和賈克卜不會爲友,但是如果沒必要的話,他也不想和賈克卜爲敵,之前賈克卜對他的那一連串追殺,全都隨着那一劍煙消雲散。

“我知道。”西爾維婭咬緊牙齒,她一向要強,當初跟着拉佩,一方面是爲了查明真相,另一方面是貪圖拉佩手裡的功法。

西爾維婭從來沒想過借拉佩的手報仇,報仇這種事必須親手去做。

正說話間,西爾維婭看到路邊有人招手。

等到馬車近了,這纔看清楚招手的人是漢德。

西爾維婭放慢速度,漢德跳上馬車,一把拉開車門,規規矩矩地坐在拉佩的對面,低聲說道:“您讓我做的事,我已經辦完,所有護衛隊在塔倫有家室的人的名單已經在我手裡,我也派人盯着他們的家人。緝私隊也一樣,緝私隊的成員在塔倫大多有女人,不過並不是他們的妻子,而是情人,孩子也有,不過只是一些私生子,您覺得有用嗎?”

“你讓盯着的人時刻做好準備,一旦我下令,就把那些女人和孩子抓起來,不管有沒有用,至少能夠讓他們有所忌憚,再說,就算他們無動於衷,那些海盜卻不會這樣認爲,肯定會對他們多加小心。”拉佩越來越心狠手辣,以前的他絕對不會做這種事。

突然拉佩又想到一件事,道:“炮臺也是護衛隊負責,你查一下有沒有名單上的人?”

“您打算用老婆、孩子脅迫他們爲您效力?”漢德問道。

拉佩冷哼一聲,道:“我是擔心他們出工不出力,炮打得震天響,卻一發都沒命中,甚至全都打在我們自己人頭上。所以到時候我會把他們的家人推到炮臺上,如果誰連開十炮,卻一發未中,那麼他和他的家人就可以一起去另外一個世界。”

此刻的拉佩顯得冷酷無情,不過這也沒辦法,一旦塔倫被攻破,死的就不是幾十個人,而是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如果沒有家人呢?”漢德問道。

“我不會讓沒有家人的傢伙操縱火炮,會換一個人上,在這種時候,我情願要一個聽話的炮手,而不是一個炮術精堪的傢伙。前者頂多做不好,後者卻有可能暗中搗亂。”拉佩道。

歸根結底,拉佩對護衛隊仍舊不放心,讓護衛隊的人上陣肉搏,或者站在戰場最前線開槍還行,但炮臺太重要,也太危險,沒有人質在手,他絕對不敢讓他們上。

“對了,你再跑一趟炮臺倉庫,把管倉庫的那些人全都抓起來,讓保羅親自負責那邊,他在警察廳的時候負責的是彈藥庫,對這東西很熟。”拉佩又想到另外一個關鍵的部門。

“如果那些人不肯呢?”漢德必須問清楚,這樣他纔可以做出相應的對策。

“隨便你處置,不過最好抓活的,事後逼問口供,看看是賈克卜的吩咐,還是另有隱情。”拉佩絲毫沒有猶豫,彈藥庫可不是開玩笑的,那是塔倫安全的保障。爲了保證不出事,就算冤枉一、兩個人又怎麼樣?

話音剛落,拉佩的心頭一陣狂跳,他似乎感知到什麼,頓時臉色一變,朝着趕車的西爾維婭大聲喝道:“調轉方向,我們去炮臺!”

塔倫的形狀有點像水壺,腹地很大,卻有一個相對小得多的入口,這個入口兩端是兩個尖銳的“犄角”,那就是炮臺所在的地方。西側的炮臺之下就是當初拉佩擒殺小穆雷第的海角,此刻拉佩趕往的也正是這個方向,那裡就是彈藥庫所在地。

這一路上沒人,原本看守炮臺的護衛隊成員此刻都被趕進兵營。

“廳長沒派人駐守在這裡嗎?”拉佩問道。

“我……我不太清楚。”漢德頭大了,他是負責情報的,這顯然是他的責任。

“有血腥味!”突然傑克厲聲喝道。

拉佩臉色大變,唰的一聲拔出十字劍,不過這一次十字劍是握在左手上,上面那些亂七八糟的裝飾也都不見了,恢復了原本的模樣。右手則戴着一副手套,手套很薄,緊貼着皮膚,看上去就像一層薄膜,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細麟片。

“你也來!”拉佩朝着漢德暴喝一聲,緊接着用手扔了一件東西過去。

漢德沒有看到任何東西飛過來,只是下意識地抓了一把,下一秒鐘,他的臉色變了,感覺手裡有東西。

“這是無形之槍,他原來的主人是一個頂級的刺客,你別辱沒了它。”拉佩說道。

原本拉佩想送給西爾維婭,可惜這件武器的特性和她不相符合,反倒很適合漢德這個賊頭。

“老闆,我會好好幹的。”漢德異常激動。

砰——砰——砰——

前方傳來一陣槍聲。

拉佩和傑克全都人影一閃,瞬間消失,西爾維婭緊隨其後追過去,只剩下漢德撒腿狂奔,但是怎麼都趕不上前面那三個人。

傑克最快,更快的是他的手,他雙手連揚,遠處頓時響起一連串慘叫聲。

轟——

一聲巨響從半山腰傳來。

“不好,倉庫被炸了。”拉佩臉色大變,他最擔心的就是這件事。

“放心,這樣的爆炸頂多也就一、兩桶火藥。”傑克聽得很明白,如果是彈藥庫爆炸,絕對不會只有這點動靜,但他的手也沒閒着,相移飛刀一把接着一把射出去。

槍聲越來越密集,很顯然剛纔的爆炸讓兩邊的人都急了,進攻的一方擔心塔倫的援兵到來,而守衛的一方則被逼到絕境。

槍聲變成刀、劍交擊的聲音,兩邊已經從槍戰變成短兵交接。

傑克剛纔不走大道,因爲通往炮臺的路是之字形,他乾脆踩着懸崖往上跑,轉眼的工夫就到了上面。

身爲一個盜賊,傑克可不會來一聲大喝,然後正大光明地和人動手,他選擇隱於暗處。

火藥庫依山而建,一大半在山體裡面,留在外面的是一排混凝土繞築的矮平房。此刻兩羣人正在這裡廝殺着,一方是警察和市政廳的直屬護衛。另外一方穿的衣服各有不同,但是全都蒙着臉。

突然,一大批蒙面人倒在地上——這當然是傑克的傑作。

下一秒鐘,一隻大木桶從混凝土房子裡面滾出來,那隻木桶上點着導火索。看到那隻木桶,很多人都拼命躲閃。

但傑克沒躲,他隨手一刀,導火索立刻被飛刀切斷,緊接着他又一抖手,身體四周頓時稀里嘩啦輕響,周圍跳出來二十幾把飛刀圍繞着他咻咻亂轉,然後眨眼間消失無蹤,與此同時,四面八方響起一陣陣慘叫聲。

拉佩也上來了,此刻十字劍在左手,劍和戒指無法發揮最大的效果,他的實力只相當於高階,不過他最擅長的就是羣戰。

無數鋼針朝着四面八方飛射,這些鋼針的力量非常恐怖,不比弩箭差多少,打在岩石上都能夠釘進去,更不用說打在身上。

鋼針上帶有劇毒,這也是此物可怕的地方,捱上一下就沒命,對高手當然沒用,但是對付嘍囉絕對一流。

彈藥庫這邊有傑克在,拉佩完全放心,他朝着炮臺衝去。

這裡是一片很大的平臺,最寬的地方有五十幾米,最窄的地方也有十幾米,每隔十米就有一座炮臺,而炮臺是全密封的,粗碩的炮管從裡面伸出來,此刻有一羣蒙面人正往炮管裡面塞火藥包。

拉佩右手連揮,毒針如同雨點般射出去。

拉佩出手毫不留情,大部分人都沒有躲過,派來做這種事的全都是炮灰,實力不會很強,不過也有人沒中招,其中兩個人朝着拉佩殺來,他們揮舞着手中的長劍,將射來的毒針全都打飛。

眨眼的工夫,兩個人衝到拉佩近前,他們幾乎同時出手。

這兩個人用的是劍,而且是和拉佩一樣的細刺劍,劍尖亂竄,化作點點繁星,朝着拉佩刺過來。

如果是在以前,拉佩只能以命對命,拼着中劍,也要先把對方刺死,他有狼人的生機和恢復能力,比對手佔便宜。但現在拉佩用不着這樣做,他閃身切進去,切入那兩柄劍的中間。

這很冒險,但是拉佩有自信,因爲他事先用了朦朧術,讓他的身體模糊不清,是一團亂七八糟的光影,那兩個人根本不知道他的真身在哪裡,所以只能用點刺,以無數點交織成面,封鎖很大一片區域,這招的缺點就是威力太弱,而且那點點繁星之中有很多空隙,拉佩切入的正是這些空隙之間。

發現刺空,那兩個人連忙手腕一轉,化刺爲削。

拉佩笑了,他等的就是這一刻,他撒手放開十字劍,閃電般握住削過來的那兩把劍,然後輕輕一推。

血光迸現,左邊那個劍客刺中右面那個劍客的脖頸,而右邊那個劍客刺中左邊那個劍客的面門。

此時,拉佩接住落下的十字劍,手腕一轉朝着背後刺去,因爲背後正有一個人想要偷襲拉佩。

兩個人幾乎同時發動,拉佩恰好轉身,那一劍被他順勢避開,而他的劍則穿透那偷襲者的胸腹。

與此同時,另外一個蒙面人也已經衝到近前,他用的是匕首,兩把匕首交叉胸前,既能夠防禦,又能夠進攻,而且他已經離拉佩很近,這樣的距離拉佩根本施展不開。

那個蒙面人露出猙獰的笑容,不過下一瞬間,他的笑容變成難以置信的驚詫,因爲一把很細、很薄,一米多長的透明劍刃刺穿他的脖頸,瞬間切斷他的生機。

劍刃來自於拉佩右手的食指頂端,是那枚十字戒指上發出的。

拉佩身體旋轉半圈,右手揮出,一片鋼針如同雨點般飛出去,他的暗器好像永遠都用不完似的。

隨後,又有好幾個蒙面人倒在地上。

拉佩如同死神般,肆意收割着生命。

到處都能夠聽到槍聲,那是練習打靶的槍聲,密集而又整齊。

塔倫突然間變成一座兵營,到處有人在訓練射擊,而這背後是各方勢力都在拉人,警察和秘密警察在拼命招募人手,警察部隊要擴建,原本停滯的水警隊和水警二隊也在迅速組建,甚至警察系統本身也在擴招。賓尼派不甘寂寞,把射擊俱樂部的招牌豎起來,只要不是白癡,全都猜得到這是什麼意思,另外兩個黨派有樣學樣,也紛紛豎起類似的牌子。

塔倫是小城市,從一頭到另一頭頂多半個小時就到,小也有小的好處,想要找練槍的地方很容易,城外隨便找一個地方,然後弄一些馬車來回拉人就行,用不着特意選在市中心。同樣也因爲城小,又到處是射擊場,什麼地方都能聽到槍聲。

在海邊,靠近炮臺的淺海區,一艘艘炮艇被組裝起來,拉佩沒有掩飾,明明白白告訴大家,這是用來防備海盜的。

對此,海盜倒也不在意,如果沒有這樣舉措,反倒會引起他們的懷疑。

對於這些炮艇,海盜並不太在意,當年他們就已經找到對策。

炮艇的速度太慢,與其說是戰艦,不如說是浮在水面的炮臺,裝備的還是口徑很小的火炮,威力太小,對付它們最好的辦法就是在船頭包鐵,拼着捱上幾炮,然後衝到近前,跳上去打接舷戰。

此刻,所有海盜都在等待,等賓尼帕特使的離去。

拉佩也在等,他在等準備工作完成。

這一等就等到三月底。

離開的這天終於到了,中午時分,一輛馬車從東面的路口出城,然後一直往東,駕車的是拉佩,不過此刻他扮成保鏢,也就是那位令人膽寒的聖靈劍客,傑克像以前一樣躺在馬車頂上。

“跟在後面的人真不少。”用不着回頭,傑克也知道後面跟着一長串尾巴。

“不可能都是海盜吧?”拉佩問道。

“肯定也有另外幾家的眼線。”傑克笑道。

“既然想跟着,就讓他們跟着好了。”拉佩並不在乎,反正那邊只要一動手,他就會得到信號,最多一個小時就能趕回塔倫。

“那也不能讓他們如此囂張。”傑克坐直身子。

“幹掉幾個也好。”拉佩同樣也不在意,以前他會擔心對方的報復,現在他不怕,如果對方敢報復,他就報復回來。

身邊有兩位大師,拉佩有這樣的底氣。

傑克已經從原來的地方消失,也就五、六分鐘,他又回來了,那些跟在後面的氣息果然少了很多。剩下的幾人則是喬裝打扮,躲在商隊裡面的眼線,傑克之所以沒動他們,一方面要留着他們給後面報信,讓海盜知道他們的行蹤,另一方面是不想驚動普通人。

“你打算什麼時候走?”拉佩問道。

“你一個人應付得過來嗎?”傑克反倒懷疑起拉佩的能力。

拉佩猶豫了一會兒,最後搖了搖頭。

“反正我那兩個朋友就在前面的小鎮等着,我陪你到那裡,介紹你和他們認識之後,我再回去。”傑克說道。

“他們也是盜賊?”拉佩問道。

“不是。”傑克搖了搖頭,道:“一個是騙子,扮作我。另外一個是殺手,扮作你。”

拉佩沒有繼續追問,他相信傑克的朋友絕對不會太差。

馬車緩緩而行,往東面前進。

而此刻在塔倫,很多人在忙碌着。

“快、快、快,到這裡簽名,十七歲以上,六十歲以下的男子都可以領一把火槍,這是免費的!再說一次,這是免費的!”大街小巷到處都有賓尼派的成員拎着鐵皮喇叭大聲叫嚷道。

“真是財大氣粗,這要多少錢啊?”

“你管他呢!白給東西就是好事。”

“別以爲是什麼好事,到時候他們會押着你上前線和海盜開戰。”

“海盜來了,你難道逃得了?”

“我找一個地方躲起來總可以吧?”

到處都是類似的談論,幾乎所有人都圍繞着兩點,一點是賓尼派有錢,居然免費發槍給全城的人。另外一點就是如果海盜真的打過來,他們應該怎麼辦?

現在的塔倫人已經沒有當年的血性,很多人一拿到槍,立刻就想要不要把槍賣掉換錢?

大多數人的選擇是留下,局勢越來越亂,可能會變得更亂,手裡有把火槍總是好的。但也有不少人抵擋不住誘惑,轉身就把槍賣了,可他們並不知道,每一把槍上都有編號,他們領槍的時候,名字和編號是對應的,更不知道那些從他們手裡收槍的人,回去後立刻把編號抄下來,和名單一一對應,確認每個人的身份。

在拉佩以往最喜歡的那家餐廳內,當初經常來的那幾個人此刻又聚攏在這裡,不過今天多了幾個人。

多出來的這幾位分別是市長貝爾福特子爵、上校賈克卜、黑道大後瓦克利、尤特人長老海因、水警二隊隊長伯納、大魔法師安德雷。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陌生人,他是代表賓尼派來的,這個人其實是比格·威爾。

沒人能夠想到當初被賓尼派買兇刺殺的國王特使,現在以賓尼派代表的身份出現在大家面前——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巨大的諷刺。

“現在人都到齊了。”拉佩不在,主持會議的人只可能是警察廳廳長安博爾·諾德,道:“爲了這次行動,我們都付出很多,不過付出最多的還是拉佩勳爵,先說一下他投入的金錢。”

說着,安博爾·諾德朝着海因點了點頭。

海因立刻站起來,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然後拿出一份清單說道:“衆所周知,武裝市民用的火槍都是拉佩勳爵提供的,總共是六萬五千三百二十五把,每把火槍的賣價是十五比紹,成本是九十七萬九千八百七十五比紹。”

不少人倒抽一口涼氣,大家都知道拉佩拿出不少錢,但具體數字並不清楚。所以一聽到這個數字,大部分人都嚇一跳,哪怕是貝爾福特子爵和烏迪內斯這樣見慣大場面的人,一時間也有些駭然。

“恕我冒昧,這麼大一筆投資真的是拉佩勳爵一個人出的?”賈克看了海因一眼,他的意思很明顯。

海因不得不再一次站起來,他嘆息一聲,說道:“我們原本想出這筆錢,反正在大家的眼裡,除了錢之外,我們尤特人再也沒有別的,可惜拉佩勳爵拒絕了。”

“爲什麼?”賈克卜問道。

市長貝爾福特子爵、黑道老大瓦克利等人同樣充滿疑問。

“理由很簡單,第一,他的錢多得花不完。第二,他認爲這次行動絕對有利可圖,身爲主要投資者,他至少能夠賺一倍。第三,他用這種方式表明了他的自信。第四,可以省掉很多節外生枝的事。”海因回答得非常簡練。

賈克卜想了想,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問道:“一、二、三條我能明白,第四條怎麼講?”

海因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道:“誰都知道尤特人有錢,但是我們手裡的錢並不都是自己的,想要掏出這麼大一筆錢,我們必須讓背後的那些人知道,這樣一來就有問題,如果把計劃和盤托出,就有可能泄漏消息。但不說出計劃,我們背後的那些人未必肯掏錢……”

“可以不告訴他們。”賈克卜插了一句。

海因看着賈克卜,好半天才搖了搖頭,道:“這可不行,信譽比金錢更重要,一旦自作主張壞了規矩,以後就沒人把錢存在我們這裡了。”

“我還有一個問題。”賈克卜可不是那麼容易放棄的人,道:“拉佩勳爵真的有那麼多錢嗎?”

海因長老沉默片刻,這才說道:“沒人知道拉佩勳爵有多少錢,從賬面上來看,他的資產是負數。”

底下頓時響起一片鬨然之聲。

等大家平靜下來,海因才繼續說道:“我可以告訴各位一件事,他的欠債再多,一旦想要借錢,也會有人搶着要借錢給他。”

“爲什麼?”賈克卜問道。

衆人豎起耳朵,這一次不但貝爾福特子爵和瓦克利感興趣,連安博爾·諾德、格拉羅斯、烏迪內斯等人也生出好奇心。

海因咳嗽一聲,慢條斯理地說道:“在半年前,拉佩勳爵向我們借兩萬五千比紹,然後他又找一個合夥人買下一片荒地,建起跑狗場,結果賺了一百三十幾萬比紹……”

“不是說只有六十六萬比紹嗎?”賈克卜立刻打斷海因的話。

“您有沒有聽說過血色之夜?他花了二十幾萬比紹,讓馬內人見識到錢的威力,而這二十幾萬只是他設局贏來的錢的一半,再加上拍賣跑狗場的六十六萬比紹,已經是一百十幾萬。跑狗場並不是他全部的資產,他還有周邊的土地和店鋪,這些加起來有十幾萬比紹。”海因解釋着這一百三十幾萬比紹是怎麼算出來的。

賈克卜說不出話來,他可以肯定海因沒有撒謊。

似乎覺得這還不夠,海因繼續說道:“一月底他向我們借了幾十萬比紹,很快馬內就出了一個大新聞——黑道大佬之一的西弗倒臺了,不久他就把錢還給我們。這一次他拿來一大批珠寶作爲抵押,從我們這裡借了一百幾十萬比紹,雖然行動還沒開始,不過我們估計至少能賺一倍以上,甚至有可能更多。”

底下鴉雀無聲,現在他們知道爲什麼以吝嗇出名的尤特人,會如此豪爽地借錢給一個人,如果他們也有這種賺錢的本事,尤特人肯定也會借錢給他們。

“你們借一百幾十萬比紹給他,不也要背後那些人同意嗎?”賈克卜酸溜溜地說道。

“這不一樣,如果爲了這次行動借錢,萬一行動失敗,所有的錢就收不回來。借給他就不同,就算行動失敗,他也能想辦法還上。”海因說道。

海因不喜歡賈克卜,緊接着說道:“事實上,我們總共籌措了三百多萬資金,如果計劃成功,我們還會籌措更多的資金,因爲我們相信拉佩勳爵會繼續借錢,借更多的錢,他的胃口總是越來越大。”

“我看你們是瘋了。”賈克卜嘲諷道。

“現在局勢不妙,資金放在別的地方不安全,又沒有收益,投在拉佩勳爵身上卻可以賺錢,而且塔倫靠海,一旦局勢進一步惡化,把這筆資金轉移到國外也容易得多,一舉多得,何樂而不爲?”海因笑道。

賈克卜徹底無話可說,其他人也感覺心裡很不舒服,被比下去的不只是賈克卜一人。

見氣氛變成如此壓抑,安博爾·諾德不得不站出來,他轉移話題,道:“別再說錢的來源了,反正誰都知道那傢伙會賺錢,說說咱們的計劃吧!按照我們的估計,有不少人會把槍賣掉,各位做好回收準備了嗎?”

安博爾·諾德看着瓦克利和烏迪內斯,這兩人掌控了塔倫黑道的九成,回收槍支的事只能由他們來做。

“沒問題,我已經關照過底下的人,不過……錢怎麼算?”瓦克利問道。

“我以每把槍一個比紹收。”海因說道。

“這不可能,那還不如賣給槍店,這樣的槍至少能賣九個比紹,這是成本價。”瓦克利搖頭道。

“如果能賣的話,你儘管賣。”海因看了安博爾·諾德一眼。

“在這個時候哪間槍店如果敢收贓,一旦被查出來,不但槍支會被全部沒收,還會課以鉅額罰款。”安博爾·諾德早就把後路堵死,道:“所以我很鼓勵你們把槍賣給槍店,這樣一來我們又可以得到一筆額外的收入。”

安博爾·諾德開場白說的就是“收割”,這可不是說說罷了,他們針對的不只是海盜。

聚攏在這裡的人,每一個人都代表一方勢力,而且都不是什麼好人,警察和秘密警察就不用多說。市長代表的市政當局被人罵得也不少。護衛隊的名聲臭不可聞。至於瓦克利和烏迪內斯,這兩人都是混黑道的。最後就是尤特人,這就更不用解釋,就算他們什麼都沒做,也沒人會給他們好臉色。

這樣的一羣人聚攏在一起,絕對不會是因爲正義和仁慈,只可能是利益。而從海盜身上,是得不到什麼利益的。

“所有槍支上面都有編號,每一個編號都對應有簽名,而且事先有協議,槍支是借給他們用,並不是歸他們所有,私自出售的話是要負法律責任,更不用說這些槍支若出現在海盜手裡,那是資敵,按照法律規定,資敵罪等同於叛國,最高可以處以死刑。不過人數這麼多,死刑顯然是不可能,那麼就只有財產充公,本人則判處苦役,期限從三年到十年。”安博爾·諾德開口法律,閉口法律,好像是守法的模範似的。

聽到這番話,貝爾福特子爵、賈克卜、瓦克利全都大吃一驚,他們知道拉佩有一個大計劃,也知道拉佩等人心狠手辣,卻沒想到手筆這麼大,而且心狠手辣到這種程度。

與此同時,貝爾福特子爵等人也終於明白拉佩爲什麼這麼會賺錢,他不但腦子夠好,膽子也夠大,心也夠黑,他不發達,誰發達?

“考慮到出售槍支的人大部分屬於社會底層,本身就沒什麼產業,就算把他們的財產全部充公,得到的收入也有限,我們得想辦法利用他們產生更多的財富,這件事由海因先生負責。”安博爾·諾德把髒活推給尤特人。

一時之間,貝爾福特子爵、賈克卜、瓦克利等人爲那些即將落入尤特人之手的可憐人感到惋惜,尤特人全都是能夠從石頭裡面榨出油來的好手,落到他們的手裡,絕對是最可怕的噩夢。

“也有一部分人並不缺錢,甚至原本就有槍,卻爲了佔便宜領槍,然後賣掉,這種人更加可惡,這樣的行爲絕對不能姑息,他們的財產必須充公,他們被捕之後留下的產業空洞就需要在場各位來添補。”安博爾·諾德把一塊看上去很肥,油水很足的肉拋出來。

“那是當然。”

“身爲一個塔倫人,投資故鄉責無旁貸。”

“我的手上正好有大筆的閒錢,有地方投資再好不過。”

衆人紛紛說道。

賈克卜沒開口,因爲他沒錢,他的錢都投在護衛隊上。比格·威爾同樣沒開口,他對此根本不在乎。

“這次抵禦海盜入侵也是一種錘鍊,我相信經過這次試練,塔倫人會變得更加堅強,更加勇敢,更加團結,如果能夠保持這種狀態,對塔倫非常有好處。”

安博爾·諾德看着代表賓尼派來的比格·威爾,大家都明白,這就是許諾給賓尼派塔倫分部的好處。

衆所周知,賓尼派在各地建立民兵組織,安博爾·諾德的意思很明顯,在塔倫,市政當局會瞎一隻眼,閉一隻眼。

“剛纔已經說了大家能夠得到的好處,現在咱們來談一下義務。”安博爾·諾德話鋒一轉,道:“這一次必須統一指揮,不允許各自爲戰。”

“統一指揮?”賈克卜冷笑一聲,道:“不會是借刀殺人,讓我們的人去送死吧?”

安博爾·諾德不知道要怎麼解釋,讓他鬱悶的是拉佩不在這裡。

正當安博爾·諾德爲難的時候,代表賓尼派過來的比格·威爾開口了:“傳聞果然沒錯,閣下的政治力是負數。”

賈克卜額頭上的青筋直跳,他怒視着比格·威爾,一字一頓地問道:“你可以解釋一下嗎?我洗耳恭聽。”

“如果要借刀殺人,最好的辦法是給你們一些船,那種武裝商船,讓你們守住入海口。”比格·威爾悠然說道。

武裝商船炮少,只能打接舷戰,而接舷戰最爲殘酷,護衛隊明面上只有五百人,就算把暗中擴招的那部分人算上,也只不過一千多人,根本不可能贏。

偏偏從道理上來說,拉佩下這樣的命令完全說得過去,甚至是最好的選擇,既能利用他們的戰力,又能保證護衛隊萬一和海盜有勾結,這邊也沒有任何損失。

賈克卜閉上嘴巴,他看了瓦克利一眼,在來之前他和瓦克利商量過,兩邊共進共退。

結果讓賈克卜很失望,瓦克利咳嗽一聲,說道:“既然拉佩勳爵投進這麼多錢,肯定希望計劃成功,而想讓計劃成功,肯定要大家通力合作,連我都知道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他不可能不懂。護衛隊的實力不弱,絕對能夠發揮很大的作用,如果被逼到那邊去,就太可惜了,像他這樣聰明的人肯定一清二楚。”

瓦克利這番話聽起來好像在替護衛隊說話,實際上是站在拉佩那邊。

到了這時候,賈克卜終於意識到自己被孤立了。

道理很簡單,拉佩是投資者,所有的錢都是他出的,而且大家也看到了利益,實實在在的利益,若想要得到這些利益,只需要出力就行。

如果賈克卜能夠提出另一個可行的方案,或許有人會支持他。可惜,他做不到。

“好吧,反正我只需要出力就行了。”賈克卜不得不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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