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你就這麼不顧一切地想要離開我身邊?”
明明是這般溫柔動聽的聲音,卻讓朝露感到一股透心涼的冰寒。
她一點一點地回過頭去,被淚水模糊的視線中出現了那人熟悉的身影,還有和記憶中如出一轍的燦爛微笑……
“爲什麼……爲什麼會是你……”再三確認了眼前的景象並非幻覺之後,她魔怔了一般輕呢出聲。
聽到她的問話,御非籬嘴角彎成一道柔和的弧度,淡淡地說道:“爲什麼不可以是我呢?”
“我不相信………”朝露捂住眼睛,頭腦陷入極度的混亂,無論如何也不敢面對這樣的現實。
“其實,你本應該更加無憂無慮地生活在一廂情願的憧憬中,而我,亦可以繼續爲你延續這個美夢,但是……”御非籬俊美無暇的臉上掛着她十分熟悉的笑容,可掩藏在微笑底下的眼神,卻冷酷得教人害怕,“誰讓你按捺不住,非要糾結於一個所謂的真相的呢?”
“什麼真相?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朝露痛苦地抱住頭,拼命躲閃着,不去看眼前彷彿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似的御非籬。
御非籬輕聲一笑,語氣中透出幾許輕蔑,目光如冰地看向朝露,讓她更加不知所措起來,“你知不知道,我平生最厭惡的,就是自己的東西被他人觸碰…”言及此處,御非籬雙手捧住朝露的臉頰帶着粗魯的力道向上托起……“所以,讓我們兩個都忘卻那樣的事實不是很好麼?”
“我聽不懂……”她驚恐地搖着頭,下巴被御非籬捏得生疼。
“那兩個男人不是全部告訴你了麼?”御非籬微笑着眨了眨眼睛,可與神態上的平心靜氣截然相反,他捧着朝露臉頰的手掌卻毫不留情地加大了力道,“你相信他們,並且對我產生了懷疑。”
此言一出,朝露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是三年前,”御非籬聲音很輕,猶如夢魘一般滲透在幽幽夜色之中,“我還記得,那天是上元節……”在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御非籬自始至終都面帶着笑意,毫無溫度的笑意。
“你大概還不知道,那場所謂的街頭巧遇也不過是我特意安排的橋段罷了~”御非籬猛地一鬆手,讓朝露失去重心再次跪倒在地,“我當時就在想,這個女人還真是傻得離譜,居然對剛剛認識的人說什麼‘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這種不找邊際的瘋話……”
聽到御非籬毫不掩飾的嘲笑,朝露忽的一怔。
“但是很奇怪,”御非籬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簾,停頓了幾秒,“我竟然耐下性子聽你講完了那些瘋話,甚至……我覺得非常有意思~”
不等朝露反應過來,御非籬就眸光一寒,冷若冰霜地說道:“當然了,也只是侷限於有意思,僅此而已。”
這些傷人話語就像一把把利刃,直直戳進朝露的心臟,讓她疼得快要支撐不下去。
“從那以後,我突然發現自己喜歡上聽你說那些瘋言瘋語了,”御非籬笑容愉悅,用觀賞一隻名貴寵物一般居高臨下的目光打量着朝露,“所以,在過去三年裡,我一邊做着自己的事情,一邊在暗中觀察你的動向,”說到這裡,御非籬再次靠近朝露,黑漆漆的瞳孔彷彿能將人的靈魂也吸收進去,“而你亦不曾讓我失望,一次又一次地打亂我的佈局,然後自以爲是地拯救那些已經失去價值的蠢貨。”
“別說了…別說了…”朝露無法接受地捂住耳朵,不想面對變成這樣的御非籬。
誰知,她剛擡起手來就被御非籬狠狠扯開,無視她的恐懼和錯愕,御非籬臉上的笑容在頃刻間蕩然無存,“怎麼不聽了,我還沒有說完呢。”
徹底撕破微笑的假面具,御非籬的眼神有如千年不化的堅冰,“有多少次我都忍不住想要提醒你,多管閒事很容易把自己也搭進去的,懂麼?”
“……”朝露無言以對,御非籬描述的這些事情她腦子裡一點印象也沒有,但即便是這樣,她依然覺得很難過,很無助。
“你毫無自覺地身處我的計劃之中,就像其他那些棋子一樣,脆弱得令人發笑,”御非籬撫着額頭,真的哈哈大笑了起來,“我曾有如此之多的機會置你於死地,可每到那種時候,我又會控制不住地想,要是失去你這麼一個有意思的小玩物,以後的日子會不會變得更加枯燥無味呢?”
比之前所有話語加起來還要傷人一百倍的言論終於被御非籬說了出來,朝露整個人都懵住了,傻傻地坐在地上,如同行屍走肉。
“於是,我不止一次地對你手下留情,直到今天。”
御非籬微笑的時候可以極致溫柔,然而一旦收起笑容,卻也可以冷酷得讓人心驚膽寒。
“所以說,女人總是容易被甜蜜的假象哄騙,也願意相信那些看上去很美好,卻根本不切實際的東西~”御非籬輕聲嘆息着,冰涼的指尖停留在朝露臉頰上,描繪出她此刻悲傷而狼狽的輪廓,“我以前對你溫柔,你就願意留在我身邊……而現在,是不是覺得後悔了?”
“我沒有……”朝露艱難地張了張口,很多話憋在嗓子眼裡,可努力了很久卻只吐出來這三個字。
“知道我爲什麼從來不碰你麼?”御非籬揚脣一笑,飛速轉移了話題。
朝露愣了愣,不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因爲……”御非籬危險地眯起眼睛,目光寸寸森冷,“你很髒啊。”
“?…”
猝不及防收到這樣的評價,朝露差點以爲自己聽錯了,她茫茫然地仰着脖子,像溺水窒息的人一樣陷入深深的絕望之中。
“如果你像剛開始一樣乖乖地呆在我身邊,我或許可以試着淡忘這一點,”御非籬單手撐着下頷,看向朝露的眼神帶着直白的挑逗意味,“然而,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那幾個男人,讓我難得下定的決心,也跟着隨之破滅了。”
朝露心裡清楚,御非籬所指的一定是辰曜和君無夜,可是……且不論她失憶的事情是否屬實,但要說到招惹,也明明是他們先欺負自己的吧?…
“朝露,”一改之前冷淡的態度,御非籬看向她的眼神突然柔軟了下來,“不到萬不得已,我並不像如此待你。”
“你瘋了…”情急之下,朝露沒過腦子想就直接脫口而出,“你真的瘋了…快停止那些傷人傷己的行爲吧…否則……否則……”幾經猶豫之後,還是將一句“會自取滅亡”嚥了回去。
“否則如何?”
御非籬並不打算放過她,而是不依不饒地靠了過來,但是很快,他就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輕言慢語地說道:“放心吧,我沒你想象的這麼脆弱,這條命我還得留着呢~”
“……別讓我對你徹底死心。”勉強平復下心緒,朝露面無表情地擡起頭來,目光緊緊追隨着御非籬,不再逃避,也沒有任何猶豫。
然而,聽到她鼓起全部勇氣說出來的這句話,御非籬的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嘴角始終掛着那一抹涼薄的笑意。
“你笑什麼?…”朝露勃然大怒地喊叫起來,在接連受到這麼多的打擊之後,她已經沒有辦法保持理智了。
“笑你天真啊~”不同於情緒激動的朝露,御非籬從來都是一副悠然淡定的姿態,永遠不會將自己真正的心情外露……“你以爲,從這裡跑出去以後就會生活得比較好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朝露不知所措地呆住了。
御非籬輕描淡寫地看了朝露一眼,彷彿在訴說一件與他自身毫無關係的事情,“憑你現在的能力,身處戰亂之中連自保都做不到,又能去到哪裡呢?”
戰亂?……
這個本不應該出現的詞彙讓朝露心裡咯噔了一下,隨即不假思索地追問出聲:“怎麼會這樣?之前還好好的啊…”
“嗯~要打仗了哦……”說到這樣殘酷而不祥的話題,御非籬的語氣不僅沒有絲毫凝重,反而出人意料地輕快起來,“那些過慣了安逸日子的傢伙們,終於不安分起來了。”
不知道爲什麼,在聽到御非籬如同隔岸觀火一般輕飄飄的評論之後,朝露本就極度不安的心情越發恐慌了起來,剎那間,只覺得眼前這人好陌生,好可怕……
敏銳地察覺到朝露想要後退,御非籬微微一笑,一擡手就將她拽了回來……“乖,就像以前一樣不好嗎?”依然是記憶中那好聽的聲音,溫柔到極點的語氣,但是,卻帶着絕不容許反抗的霸道和強勢,給人窒息一般的壓迫感。
已經怕得失去抵抗能力的朝露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被御非籬攔腰抱了起來,然後聽到一句更讓她心驚肉跳的話。
“我一無所有,於是看到什麼我都想要。”
御非籬聲音很輕,但一字一句說得異常清晰,“我討厭隨波逐流的感覺,所以你也好,這天下也罷,我想要的時候,就必須牢牢抓住手裡,任何人也不得覬覦……”猛一停頓,眼神驟然冷卻……“但是,等我不想要了的時候,那也只能由我親手來摧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