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花……”
終於看清了捨身救下自己的人是誰,朝露心中涌起一陣撕裂般的劇痛,還沒來得及完全轉過身來,就聽到陰鈴花決絕一般的吶喊……“不要管我,快跑…去找主人,求你……”
朝露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眼睜睜看着陰鈴花嬌弱的身軀被利箭貫穿,曾幾何時明豔如花的容顏也成了一片死寂的蒼白。
“這件事情只有你才能做到,拜託了…”
漸漸被淚水模糊的視線中,陰鈴花微微笑着,染血的紅脣彎成一道絕美而殘忍的弧度,然而她這番請求卻是朝露無論如何也沒法拒絕的。
事已至此,朝露只有強忍悲痛的情緒,絕然轉身。
鈴花,我絕對不會讓你白白犧牲的…
下定決心,再不管身後的刀光劍影,拼勁|優|優|小|說|更|新|最|快||全力向着瑞王軍隊所在的方向狂奔而去……
也不知是因爲心情太過壓抑,還是跑得太急累到了,一到目的地她就全身虛脫地倒了下去,呼吸沉重,兩眼發黑,就連出現在眼前的人長什麼樣子都看不清了,耳旁充斥着各種各樣的噪音,讓她覺得十分難受。
“朝露姑娘?朝露姑娘?”
恍惚間似乎有個人在呼喊她的名字,費了老大力氣才勉強睜開了眼簾,仍是一片朦朧的視野中出現了瑞王候奕的臉龐,她試着張了張嘴,可口乾舌燥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別害怕,已經沒事了,”候奕一襲英挺的戎裝,帶着些許安撫性意味的笑容柔和了銀灰色戰甲稍顯冷硬的弧度,“我讓凌波陪你,留在營地好好休息吧。”
“不…”
見候奕要走,朝露猛然起身,拽住對方戰袍一角,央求道:“帶我一起,我還有事情沒有做完……”腦子裡一片混亂,這話也說得有些語無倫次,可她已經什麼都顧不上了,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儘快見到御非籬…
“那好吧,”僵持不下,候奕只得點頭答應,“打仗不比兒戲,你自己萬事小心。”
有了候奕的准許,朝露終於得以隨軍出征,這一面倒的局勢其實根本不用多做預想就知道瑞王軍必勝……攻城戰並未持續多久,等朝露快馬加鞭趕過來的時候,城門已然打開,守城的軍隊投降的投降,逃跑的逃跑,場面混亂不堪。
然而朝露才剛剛抵達皇宮正門,竟一擡頭就看見遠處一座宮殿的上空騰起大片黑煙,潛意識裡涌現出一股強烈的不安,她片刻也不敢停留地朝那着火點趕了過去。
早在她天亮前出皇宮的時候,這裡的宮人就跑得沒剩幾個了,現在更是空蕩蕩一片,散落了滿地的狼藉,再也不復往昔的繁華和奢靡,再加上前方火勢越燒越旺,這偌大的皇宮內院整個兒成了一幅窮途末路的悲愴之景。
遠遠聽到前方傳來的打鬥聲,朝露心臟猛地一跳,立即飛身下馬,狂奔了過去。
只見那被火焰包圍的大殿廣場上人影攢動,對招時引發的真氣波動帶起一片火花飛揚,好似天降紅雪,灼人眼目。
朝露定了定神,擡頭看去,發現左側對戰的兩人之中有一個是君無夜,另外一個是她不認識的黑袍青年,而廣場右側那個被辰曜、赫連不棄和御風弦三人齊心協力對付着的,正是御非籬…
目睹這番場面,朝露心中一陣糾痛,想過去組織,可十層內力高手的過招又哪裡容得下他人干預?只稍微擡腳向前跨了一步就感到一股極其霸道的威壓迎面衝來,尋常人根本無法抵禦。
“不行,我必須過去…”心知自己不能停留此處止步不前,朝露深吸了一口氣,閉着眼睛快跑了幾步。
哪知還不等她完全走近,就聽到御非籬帶着一絲譏誚的冷笑聲從前方傳來……“打了這麼久,你們幾個也差不多該到極限了吧?”
朝露猛然駐足,不明白御非籬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明明他纔是以寡敵衆不佔優勢的一方不是嗎?
偷偷趴在牆角,朝露震驚不已地觀察了一圈場上的形勢,這才發現辰曜他們和御非籬對招時只要有肢體接觸,就會被一種半透明的詭異氣流緊緊縛住,僵持過程中內力也會被隨之吸走…很顯然在自己到來之前他們就打了很久了,眼下御非籬神采奕奕,而其他三人內息空虛,氣喘吁吁,恐怕真如御非籬所言,快要達到極限了……
“住手…別打了……”不敢繼續想象,她忍無可忍地大叫了起來。
第一時間發現朝露所在方位的御風弦表情突變,連忙疾呼道:“危險,別過來…”其他幾人也紛紛面露驚訝,想不到朝露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此地。
只有御非籬笑容不改,目光別有深意地在朝露身上停留了幾秒,卻連一句話也沒說。
回想起陰鈴花最後的囑託,朝露不由得心情沉痛,難以控制情緒地捏緊了拳頭,目光灼灼地直視着御非籬,質問道:“你還要一錯再錯到什麼時候?今天這樣的場景真的是你夢寐以求想看到的嗎?別以爲這世上只有你最痛苦、最不幸…看看那些因爲戰爭流離失所的無辜老百姓,再看看一直以來陪在你身邊默默關心你的人…他們做錯了什麼?要知道,他們並沒有對不起你…”
一嗓子吼完,本以爲能稍微舒服些,沒想到心臟還是像被掏空了一樣,那麼的壓抑,那麼的不安。
“……你這是在對我說教麼?”一言不發地聽朝露說完,御非籬忍俊不禁地笑出聲來,可眼神中卻寒意繚繞,與那漫天火光形成鮮明的對比。
朝露呼吸一滯,喉嚨哽咽地答不出話來。
“繼續,”御非籬優雅微笑着,轉身向着朝露走了過來,“發揮你的口才,努力說服我吧~”
“……”
對方越是這般輕佻無謂的態度,朝露心裡越是難過,她曾一度以爲御非籬是這個世界上最懂她的人,即便後來得知了這一切都是故意做出來的假象,她也依然深陷其中,總覺得只要對方肯好好聽她說完,就總有挽回的機會…然而今時此刻,她只覺得眼前這個男人無比陌生,心中一片淒涼。
“朝露…”
眼看着御非籬越走越近,辰曜和御風弦兩人不約而同地飛撲了過來,可內力已經消耗殆盡的他們哪裡還是御非籬的對手?只是一瞬,就被同時震開,腳步踉蹌着跌倒在地上。
御非籬走到一半就停了下來,與朝露隔着一段距離,目光森冷地看着被內力震開的辰曜和御風弦,輕聲說道:“既然你們這麼沒有自覺,還不如……去死好了~”
話音一落,御非籬猛然轉身,強烈的殺意讓朝露神經緊繃,動作快於反應地跑了過去……如果可以重來,她不會連自己手中還握着匕首這件事情都拋諸了腦後,更加不會等到鮮血的溫度落到了臉上才迷迷糊糊地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
“不、不…我不是……”她呆呆地看着那沒入御非籬後背的匕首,不住搖頭否定着,“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你明明可以躲開的…”
哪怕造成今天這一切後果的罪魁禍首就是御非籬,她也從不曾想過要殺死對方啊…而且,以御非籬的武功,又怎會看不穿她剛纔直來直往的攻擊呢?
故意的,這絕對是故意的…
“怎麼,現在終於覺得解恨了嗎?”御非籬彷彿根本沒有痛覺一般轉了過來,帶着柔和笑意的薄脣邊滲透出幾縷觸目驚心的鮮紅,他握着朝露的手,將匕首一點一點地拔了出來。
那利器切割血肉的柔韌觸感讓朝露手心冷汗直冒,情不自禁地想要掙脫,可被御非籬緊緊握住根本動彈不得,只能任由鮮血如泉涌般飛濺在臉上,身上……流了這麼多血,就算是再內力的高深,也沒有辦法補救吧?
她不敢往下想了,賤到眼簾上的一顆血珠順着睫毛滑落下來,將眼前這幅本就殘忍的畫面染成一片虛幻的血紅,再被洶涌而出的眼淚稀釋,全然模糊……
“有什麼好哭的?”御非籬輕言笑語地問道,似乎對朝露此刻的情緒失控感到很是不解,“我認真地思考了一下,比起被其他人殺掉,還是由你來結束這一切比較符合我的心意呢~”
“混蛋,我從沒想過要殺你…”強壓下溢滿胸腔的悲憤之情,她歇斯底里般喊叫了起來,“你爲什麼不躲?你真是想死嗎,啊?…”
“……是啊。”
完全出人意料的,御非籬尤爲鄭重地回答出這兩個字,自始至終掛在臉上的笑意也慢慢消失不見了,“我想死在你手裡,不可以麼?”
聽到如此離譜的回答,朝露簡直快要崩潰了,什麼叫做想死在她手裡?她還沒同意呢,有這麼自作主張的嗎?…
“因爲……只有這樣,你纔會至死不渝地記住我啊~”御非籬微微俯身靠在她耳邊,用只有他們兩人才聽得到的極小的聲音如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