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

鈴錢輕敲,絲竹齊奏,一陣仙樂悅人。

一個着羅績的垂髫少女,年約十三四,脆喉輕啓:“仙子在‘蒹葭宮’敬候貴賓!”

天心重施一禮,肅容道:“貧尼謹候吩咐!”

老姬柔和地道:“師太不必多禮了,請隨老身來吧!”

天心恭敬地跟在她身後,由衆女簇擁着,直向“蒹葭宮”而來,一路盡是雕棟畫欄,黃金爲地玉爲砌,珊瑚作飾珠作燈,說不盡一種富貴華麗的景象。

行至一座華殿,老姬將身立定道:“就是這裡了,小玉去告訴仙子一聲……”

小玉撲翅飛起,穿越殿上月洞窗門而入,天心擡頭一看,但見殿上有一方長願,隸革“蒹葭宮”三個大宇,俱用明珠珠嵌就!

憑是天心身在空門,六根清爭,已至富貴不能動的境界,也不禁咋舌驚歎此地氣派之大。

正思索測覽之際,忽聞吉金鑼,殿門大開,潔白無垢的玉地上,鋪着一溜大紅的地毯。

兩旁各站立一列官裝少女,或持長兩孔雀繃宮扇,或奉玉如意,或端金爐,香菸繞維,麝氣氤氳!

正中坐着一位麗人,風華絕代,姿容無雙。論年齡不過三十許,端的是眉似春山難畫,鬢賽停雲更濃……

天心瞧在眼中,心頭不免狐疑,管雙成六十年前即已名滿江湖,現在何以如此年輕,莫非是錯了……

正在猶疑間,小玉已代爲通報道:“‘峨媚’高尼天心,已過四關,循例請見仙子!”

仙子玉臂一舒,羅袖微飄道:“小鬼頭別嘵舌了,我自定下規律以來,能連闖四關的,師太尚是第一人,哪有前例可循,還不快爲師太設座!”

一言方畢,立即有人在右側設下一張錦墩。

仙子伸手肅容道:“師大請坐,梵淨山有幸,能接待師太如此高人!”

天心頂札就坐,想了一想道:“久聞梵淨山中,綽約多仙,傾思一訪,今日得見,果然是管青衣,董雙成一流的人物!”

她故意將兩個傳聞中的仙女名字說出來,其中冠姓嵌名,恰好有管雙成三宇,冀圖一試反應。

果然仙子聞言,臉色動了一下,半晌始道:“師太從何得知我昔酬日名?”

天心一聽她果然就是管雙成,心中又喜又疑,喜的是這一趟總算沒找錯,疑的是這仙子實在太不像!

因此仍是支吾地道:“仙子莫不是……”

仙子經點頭道:“我就是昔名‘禹二’,今號‘冷心’的管雙成!”

天心驚道:“仙子豈僅風月無邊,簡直就是青春永駐,六十年前轟動江湖,六一年後紅顏如故,貧尼豈僅仰慕,亦且……”

“冷心仙子”管雙成展容笑道:“師太大概吃驚了吧,其實也沒什麼了不起,不過這梵淨山麓產一種‘九天梅寶’,功能駐顏……”

天心恍然道:“九天梅寶’仙府珍果,難怪悠悠歲月。玉容不減……

管雙成笑着道:“梅室僅能保顏,卻不保命,人壽幾許,到時依然白骨黃土,我之所以自號仙子,也不過是安慰自己而已”

歇了一下又道:“而且此物最忌動心,必須面冷心死,方克肩效,少時我以數枚相贈,倒是頗爲恰當!”

天心聞言無語,小玉在珊瑚架上偏頭念道:“閱人多矣,誰得似長亭樹,樹若有情時,不會得青青若此……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無限月常圓……”

聲調悽婉,竟似美人遲暮,傷春悲秋!

天心等了一下才道:“多謝仙子盛意,貧尼出家人,需此無益,而且我雖是身在佛門,也難做到百事不在心,例如此次……”

管雙成插口道:“我正欲相問,師太知我名字,遠程而來,必不是遊方行腳,而且看師太之意,竟似特意來找我似的!”

天心道:“貧尼正是專程前來進渴仙子!”

管雙成奇道:“師太有何貴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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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心沉重地道:“有貧尼前來,乃爲武林萬千生靈乞命!”

管雙成不解地道:“我在此足不出山,難道會危害武林不成?”

天心搖頭道:“不是仙子自己!……”

管雙成沉聲道:“難道是我宮中有人在外惹了禍了嗎?”

天心道:“正是,仙子門下任共奔……”

管雙成奇道:“我們中並無此人!”

天心也呆了,想了一下又道:“他是個少年男子,大約有二十多歲,頗爲英俊……”

管雙尚未答話,小玉又搶道:“巡山侍者被罰離宮三年,師太說的也許是他!”

管雙成沉吟一下道:“嗯!有這可能師太因何知道他是我們中!”

天心道:“笛音卻敵,舉世無二,一調‘無猜曲’……”

管雙成急道:“那就是他了……這孽畜做了些什麼?”

天心只得把任共棄與杜素瓊大鬧“武當”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管雙成聽完了,不理會別的,卻間道:“這杜素瓊人品如何?”

天心不知她此問何意,只好說道:“貌擬天人,性若冰霜!”

管雙成頗感興趣地再追問道:“比我這門下諸女如何?”

天心朝周圍看了一下,感到頗難回答,半晌才道:“一時俊秀,難分瑜亮……”

管雙成卻笑着道:“師大別替她們留餘地了,我想杜素瓊必是比她們美多了。這小子眼光不錯,福氣也不錯!”

天心見管雙成竟有嘉許之意,不由得急了,忙道:“仙子,他們在外面這一盡情殺戮……”

管雙成不以爲然地道:“照你所說,杜素瓊身受極慘,那她現在所作所爲都是那些人所通,殺之實不爲過,巡山侍者更是見義勇爲

天心道:“報甚於施,實在有幹天和!”

管雙成道:“一樹桃花千朵紅,無債也該有利息,何況韋明遠在杜素瓊心中是何等地位,殺盡天下人也不足以償之!”

天心見她提出的歪理雖是不通,卻也無法辯得清楚,也許愈說下去,她更振振有詞,只得道:“仙子昔年歸隱之時,曾有不出江湖之誓!”

管雙成點頭道:“不錯,我發過那誓!而且我的確也沒有出去過!”

天心再追着道:“仙子亦有笛不履人間之約!”

管雙成怒聲道:“是的,那是對那三頭老蠢牛說的氣話,事後我就後悔了,而且那三個老傢伙也該死了,約盲自然也無效了!”

天心不知道約言究竟是如何訂的,無法辯解,只得問道:“仙子昔年如何立約?”

管雙成恨恨地道。“我說只要你們三個笨牛一死,我這笛子絕對不吹給別人聽,即使我將來有門徒傳人,也必受此約束……”

天心凜然道:“仙子是何等身份之人,豈能自食約言!”

管雙成道:“當然,難道那三個蠢牛的命真有這麼長?”

天心道:“雖不知道‘青城三者’未死,卻也不知道他們已死,現‘少林’滌塵大師已往青城相探,未得確訊之前,仙子有責約束……”

管雙成道:“好!我明天就下山找他們去,同時我也想去看看,那三頭蠢牛是否果然不死,我已想好治牛之法,倒可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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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心雖不知滌塵大師的收穫如何,但能令管雙成暫時踐約總是好事,假若三者確已仙去,只有饅饅再想法子了!

乃合掌恭身道:“阿彌陀佛.仙子此舉造無量功德!”

管雙成卻望着她不懷好意地一笑道:“師太且慢誇將,也許我這一天所造的殺孽還要更大呢!”

天心想起她昔年之作爲,不禁毛骨悚然,良久始道:“仙子六十年虞修,能保朱顏,雖仗靈藥之效,修爲之功亦不可沒,貧尼揣度仙子絕不會如此!”

管雙成曬然一笑道:“師太期我太高.也許你會失望的!”

天心啞然!

殺!殺!殺!

浩浩的中原武林掀蕩着一片血雨腥風。

當年參與圍攻韋明遠的各大門源幾乎傷屠殆盡,除“少林”及“峨嵋”無恙外,其餘各派莫不元氣大傷,甚至一蹶不振。

短短三個月內,杜素瓊與任共棄幾乎成了勾魂使者、奪命無常,他們行蹤飄忽,手下無情,令人防不勝防!

又是一個淒涼的月夜,依然在黃鶴樓下,由於天氣轉寒,酒樓歇業很早,江畔尤罕人跡!

杜素瓊悽然佇立在江畔,望江水東逝,呆呆的直是淌淚,風吹着她的衣襟,貶骨如刀,可縣她一動也不動。

有一條人影朝她而來,她恍若未覺!

那人走到她身邊,看她像尊化石似的,不禁搖頭嘆息!

“素瓊!回去吧,這裡風冷!”

杜素瓊聽聲音,已知道來人是誰,可是她仍然不理!

那人又柔和地道:“素瓊!這一個月來,你每天都在深夜忙立江邊,到天亮纔回去,我知道你在想念他,不過你也得爲自己想!”

杜素瓊恨恨地看他一眼,彷彿是怪他擾亂了她的回憶!

那人又道:“素瓊,你這樣會病倒的,何況……”

杜素瓊猛一回頭,厲聲道:“何況我又懷了孕是不是!”

那人被她的聲音嚇了一跳,望她微隆的腹部道:“是的!不過我不是關心孩子,我是關心你!”

杜素瓊冷冷地道:“謝謝你,不過你放心好了,孩子是你的,我一定會將他生下來交給你,只是你少干涉我的行動!”

那人急了道:“素瓊,你怎這樣說呢,我們是夫婦,孩子是我們兩個人的,你生下交給我是什麼意思?”

杜素瓊仍是寒着臉道:“沒什麼意思,你傳我武功,幫我報仇殺人,我替你生個孩子,咱們一清兩結,還能有什麼意思?”

那人發急道:“素瓊,你錯了,我要的不是這些……”

杜素瓊變臉作色道:“任共奔!你別不知足,我連人都給你了,你還要什麼?難道你還要我的命,可以呀,隨時隨地……”“峨嵋”無恙外,其餘各派莫不元氣大傷;甚至一蹶不振。

短短三個月內,杜素瓊與任共棄幾乎成了勾魂使者、奪命無常,他們行蹤飄忽,手下無情,令人防不勝防!

又是一個淒涼的月夜,依然在黃鶴樓下,由於天氣轉寒,酒樓歇業很早,江畔尤罕人跡!

杜素瓊悽然忙立在江畔,望江水東逝,呆呆的直是淌淚,風吹着她的衣襟,硬骨如刀,可是她一動也不動。

有一條人影朝她而來,她恍著未覺!

那人走到她身邊,看她像尊化石似的,不禁搖頭嘆息!

“素瓊!回去吧,這裡風冷!”

杜素瓊聽聲音,已知道來人是誰,可是她仍然不理!

那人又柔和地道:“素瓊!這一個月來,你每天都在深夜仁立江邊,到天亮纔回去,我知道你在想念他,不過你也得爲自己想!”

杜素瓊恨恨地看他一眼,彷彿是怪他擾亂了她的回憶!

那人又道:“素瓊,你這樣會病倒的,何況……”

杜素瓊猛一回頭,厲聲道:“何況我又懷了孕是不是!”

那人被她的聲音嚇了一跳,望她微隆的腹部道:“是的!不過我不是關心孩子,我是關心你!”

杜素瓊冷冷地道:“謝謝你,不過你放心好了,孩子是你的,我一定會將他生下來交給你,只是你少干涉我的行動!”

那人急了道:“素瓊,你怎這樣說呢,我們是夫婦,孩子是我們兩個人的,你生下交給我是什麼意思?”

杜素瓊仍是寒着臉道:“沒什麼意思,你傳我武功,幫我報仇殺人,我替你生個孩子,咱們一清兩結,還能有什麼意思?”

那人發急道:“素瓊,你錯了,我要的不是這些……”

杜素瓊變臉作色道:“任共棄!你別不知足,我連人都給你了,你還要什麼?難道你還要我的命,可以呀,隨時隨地……”

任共棄連忙搖手:“素瓊!你誤會了,我愛你惟恐不逞。如何敢要你的命,憑心而論,我們自從結識以來,我對你如何?”

杜素瓊無動於衷,冷冷地答道:“思深義重,殺身莫報!”

任共棄喜道:“素瓊,我們是夫婦了,還談什麼報不報呢,我只希望你能對我好一點,我就心滿意足!”

杜素瓊候然色變,厲聲道:“我任你予取予求,還有什麼不好……”

任共棄連忙辯解道:“不!不!素瓊!我不是說這些,我……我要你的心!”

杜素瓊漠然地用手朝江中一指道:“我的心在一年前就死在這兒了!”

任共棄無奈地望着江水長嘆,突然他氣上心頭,伸掌對江中拍去,掌風特強,激得浪花直濺!

杜素瓊心中大怒,好像那一掌是打在她身上,沉聲道:“怎麼,他人都死了,你還不讓他安靜!”

任共棄歉然地道:“素瓊!你別誤會,我哪裡對他呢,我只是恨這江水不該吞去了他,害得你這樣抑鬱不樂……”

杜素瓊的臉色才自如霽了下來!

任共棄卻對江水祈禱道:“韋兄!您英靈不遠,當知我對素瓊是一片真心,我曉得你們以前感情一定很好,我相信您也一定不願意素瓊這樣落落寡歡。韋兄!韋兄!您若真的死後有知,請您告訴我,怎樣才能使素瓊高興……”

語調懇摯,杜素瓊的臉上不由地流出一絲激動。

任共棄見終於感動了她,心中暫喜,乃更動情地道:“韋兄!她雖已與我結爲夫婦,可是她愛的仍然是你,若我能代您而死,爲了愛她,我也絕不猶疑,韋兄……”

杜素瓊珠淚盈睫,深覺負任共奔太深,激動地叫道:“共棄!你……”

正想投到他身邊的時候,突然蘆葦深處,有一個蒼老的喉嚨,以一種頗爲憤怒的口吻道:“我那韋老弟好端端的,誰在詛咒他死了!”

人隨身出,卻是“鐵扇賽諸葛”鬍子玉。

杜素瓊雖未見過他,卻認識他的形狀,忍不住飄身面前急道:“胡前輩!您的話當真?

我叫杜素瓊……”

鬍子玉卻不答她的話,眼光一瞟任共奔道:“這位當是天下聞名喪膽的任英雄了,老朽憾未能親見大展雄風,然今日得睹風彩,亦足挾慰平生!”

任共棄雖然恨這老頭兒來得不是時候,然鬍子玉說話很客氣,再者見杜素瓊對他很恭敬,遂也一抱拳道:“不敢,在下任共棄!多承前輩誇獎。”

杜素瓊迫不及待地問道:“前輩!聽你話中之意,好似我師兄並未身死……”

鬍子玉掀髯微笑道:“正是,江湖盛傳韋明遠落江身死,但是老朽於不久之前,親眼見過他,而且確信不會看錯!”

杜素瓊臉色大變,分不出是喜是憂,一時默然。

倒是任共棄頗爲關切地問:“前輩是在那兒見到他的?”

鬍子玉道:“在老朽居處雁蕩山中,不過這位老弟重現江湖,卻不以真面目示人,然他假扮‘幽靈’,豈能瞞過老夫之目!”

杜素瓊經過一番思索之後,臉色反轉平靜了,輕聲道:“請前輩講得詳細一點!”

鬍子玉眨着獨目笑道:“此話說來頗長,江邊風寒,你們年青人不在乎,我這付老骨頭卻挺不住,不如到老夫宿處再說吧!”

二人自不便持異議,好在鬍子玉所佳的旅舍不遠,三人展開腳程,只消片刻,便已到達。

許狂夫亦在屋中,大家相見寒碴已畢,鬍子玉遂將在雁蕩山見到“幽靈”之事說了一遍,當然略過許多不便之處。

杜素瓊心亂如麻,倒是沒有覺察。

任共棄心細如髮,聽出許多破綻,冷冷地道:“胡前輩之言,恐還有不盡不實之處吧?”

鬍子玉臉色一驚,對這年青人感覺之敏銳大是恐驚。不過他於世故,聞言哈哈一笑道:

“任英雄言自何出?”

任共棄冷冷一笑道:“胡前輩機智舉世皆知,言語中自無可擊之暇,不過我看這老英雄的神色,就知前輩必有隱瞞之處!”

原來許狂夫不善作僞,聽鬍子玉的敘述中只有三分實話,不自然地流露驚疑之色,如何瞞得過任共棄!

鬍子玉至知道又是拜弟臉上泄了底,大是尷尬,幸而他人奸似鬼,眼殊一轉,哈哈大笑道:“任英雄目光如炬,老朽確有未言之處,只是礙於杖姑娘,不便出口,既是二位動疑,老朽只有實說了!”

杜素瓊不知何事,但仍抑住激動道:“胡前輩但說不妨!”

鬍子玉道:“韋明遠來谷之時,尚有一位美貌姑娘同行,後來不知何故,悠悠離去,卻將那位姑娘撇下!”

他說的仍是鬼話,但因爲消息突幾,倒末令人看出破綻,杜任二人聞言,俱各大受震動,臉色不定。

良久,杜素瓊幽幽地問道:“那位姑娘此刻何在?”

鬍子玉裝出一付戚然的神色道:“那位姑娘必是愛韋明遠極深,自韋老弟定後,竟思戀成癡,我與許賢弟二人,念在與韋老弟一場交情,遂護送那位姑娘,天涯海角,到處探訪,爲的就是要找尋韋老弟的蹤跡!不期今日在江邊,得遇二位!”

他一見杜素瓊臉上微有痛苦之色,遂又繼續撩撥,裝出一付假表同情之態道:“我這位韋老弟什麼都好,就是太過多情,先有蕭姑娘,接着遇這美若天人的師妹,便不該……”

社素瓊大受刺激,搖搖似欲暈厥,任共奔趕忙將她扶住,厲聲道:“你別胡說八道,杜姑娘已是我的妻子。”

鬍子玉一伸舌頭,故作愕態道:“該死,該死,老朽不知道二位大喜,信口胡謅,杜姑娘請莫見怪,方纔之言,就當朽是放……”

社素瓊卻已恢復鎮定,含着淚珠道:“不要緊,老前輩與韋明遠關係深遠,我也不必諱言,我的確是愛我師兄的,他也清楚……”

說用手一指任共奔,任共棄無言低頭!

杜素瓊黯然地道:“我與師兄雖然幾番歷劫生死,情逾生死,互相卻未曾道及一個愛宇,他自然可以愛別人,尤其是現在……”

語音悽楚,竟無一絲怨意。

任共棄不解地道:“他墮江之後,你瘋狂地要替他復仇,現在知道他沒死,你反倒不在乎了,這道理我真不懂!”

杜素瓊嘴角一撇道:“你哪裡會懂,愛不是佔有,而是鋪一條幸福的路,讓被愛者平穩地過過,我既已嫁你,自然希望有人愛他!”

任共棄撞然點頭。

鬍子玉略感意外,許狂夫卻大爲感動。

良久,杜素瓊又緩緩地道,“那位姑娘在哪兒,我想見見她!”

鬍子玉不知她意欲何在,只得道:“就在隔壁屋中……”

杜素瓊轉身領先出門,口中喃喃地道:“他眼高於天,這位姑娘定是美麗不凡!”

其他兩人亦默然跟在她身旁向隔屋走去。

杜素瓊伸手推開屋門,一盞小小的油燈,照着神情癡呆的湘兒,雲鬢蓬鬆,憔悴堪憐,漠然地望着門外。

任共棄對着湘凡注視良久,突然神然大變,一個箭步,掠至鬍子玉身畔,握住他的手上脈門,厲聲喝道:“老賊!你敢給她吃了‘修羅散’,快把解藥拿出來!”

鬍子玉周身骨路如散,疼得冷汗直流,目光滿是驚疑地望着任共棄,口中“呵呵”地說不出話來。

許托夫因事起倉促,慌得不知如何是好,猛然回過頭來,伸手扣佐兩枚暗器,比着任共棄,大聲喝道:“決放開我四哥,否則別怪我……”

任共棄冷笑道:“你有膽子試試看,要是你那寶貝破針打在他身上,可別怨我借刀殺人,你自問能比那些被我殺死的人高明嗎?”

許狂夫投鼠忌器,再者也確是懾於任共棄笛挫“武當”,劍掃羣豪的威名,住手不敢妄動。

任共棄將手略鬆一點,依然厲吉道:“老賊!我出身梵淨山冷仙子門下,我思師昔日號稱‘禹二’,你應該有個耳聞,假若再不拿出來,我可要……”

杜素瓊莫明其所以,但她在韋明遠口中,對鬍子玉頗具好感,因屋及烏,故大聲地道:

“共棄,快鬆手,你怎可對胡前輩如此!”

任共棄恍若未聞,仍是鉗緊鬍子玉的手道:“老賊,你膽大包天,居然毒到我妹妹頭上來了!”

“你妹妹……”

任共棄微帶感傷地道:“是的,她是我嫡親的妹妹,我原來姓吳,早先頗不學好,纔不見容於祖父,但是我這妹妹卻極敬愛我

鬍子王亦感到事出意外,原本是打算要脅韋明遠的,卻未曾料及惹上這個魔星,事已如此,索性將心一橫道:“哈哈……她是你的妹妹,你既知‘修羅散’之名,當亦知它的厲害,今日我即使逃不出你的手,但是令妹……”

杜素瓊大惑不解地道:“胡前輩!你要害一個個姑娘做什麼?”

鬍子玉大聲道:“我要韋明遠抱恨終生!”

杜素瓊與任共棄俱吃了一驚,杜素瓊期期艾艾地道:“你……你不是與韋明遠很好嗎?”

鬍子玉咬牙厲聲道:“好!我的一條腿就是他爸爸的傑作,韋丹死了,很自然算在兒子身上,只恨我那三封柬帖被地識破了!”

杜素瓊恍然大悟道,“那麼我師兄功力減退三成也是你所爲的了?”

鬍子五毫不隱瞞地道:“正是!只可惜柬上的‘化功散’被吳止楚看穿了!”

杜索瓊:“吳止楚是誰?”

任共棄道:“是我祖父!人家稱他‘雲夢醫聖’,韋明遠必是墮落江中,爲他老人家救活,也因此結識我妹妹!”

杜索瓊此時不再客氣,遂也厲聲道:“鬍子玉!你真是人面獸心的惡賊,我師兄敬你若父,你卻暗中陷害他,若不是你使他功力減退,白沖天早巳伏屍黃山,我師兄又何至受人圍攻,被逼墮江,這以後的事故皆是因你而起,你的罪過實在百死莫贖!”

鬍子玉卻哈哈大笑道:“若非我這一來,你哪裡嫁得任共棄,韋明遠又哪裡得以認識這小姐兒,你們各得其所,我該是大功臣呢!”

杜素瓊想到自己與韋明遠何等美滿,弄得此刻情天難補,無一不是這老狐狸之愆。

怨滿心頭,出手如風,連括了他十幾個耳光!

鬍子玉雖是幾番受折,都還是硬掙掙的,幾曾如今日屏於婦人及孺子之手,氣憤填膺,不顧性命地大罵道:“杜素瓊,你是個淫婦,二三其德……”

杜素瓊氣得勞容失色,抽出寶劍就要殺他。

任共棄卻將她攔住道:“且慢!我先將他的解藥逼出來!”

杜素瓊憤然將劍歸鞘,任共棄道:“識相點拿出來吧,免得皮肉受苦!”

鬍子玉自信必死,乾脆閉目不理。

任共棄見他不肯講,獰笑了一聲,伸手連拍他身上各大要穴,然後再在關節上各點了一指,猛然鬆手!

鬍子玉晤然倒地,周身如受蟻咬,如遭刀割,如遇火灼,如經冰凍,癢、痛、熱、寒,紛來並至!

痛苦地在地上滾動,欲待自我,卻又柔軟無力,上齒緊咬下脣,鮮血直滴,獨目圓瞪,幾將奪眶而出。

許狂夫見狀,大是不忍,踏前一步,正想替他解救。

任共棄寒着臉道:“你若敢再進一步,我叫你嘗同樣的滋味!”

許狂夫略一停頓,任共棄又厲笑着道:“其實你也救不了他,這是我梵淨山的獨門‘分筋錯骨手法’,你若是胡亂動手,只有加速他的死亡!”

許狂夫不顧一切地衝上來道:“我寧可殺了他,也不願叫他受這種活罪!”

任共棄單掌一掄,勁道絕倫,又將他逼了回去道:“我偏不叫他死,你若是不忍心,就趕快叫他將解藥拿出來,我也許會網開一面,快點了結他!”

許狂夫幾次前衝,俱叫他的掌風劈回來,見鬍子玉在地上已是聲嘶力竭,痛苦之容未減,不禁熱淚直流。睜目大叫道:“胡四哥,不是我出賣你,我實在不忍見你如此痛苦,而且我也不贊成你對一個無辜的女孩子如此!”

鬍子玉雖已在半昏迷狀態,聞言猶自倔強地搖着頭,以示許狂夫不可以說出,許狂夫心如刀割,含淚道:“四哥,我這次不聽你的了。”

黯然啞聲道:“解藥在他的胸前暗袋內,紅色小丸,用黃油紙包着……”

任共棄立刻伸手取出、大把藥包,單將許狂夫所說的小包打開,一看無誤,劈開一九,嗅了半天,才道:“汲錯!許狂夫,你還算個朋友,看在你的份上,我就饒了他吧,想來這場教訓也夠他受的了!”

說替鬍子玉解了錯骨之法,鬍子玉歇得半晌,才慢慢地睜開眼睛,有氣無力地道:“賢弟!人生有死而已,你怎麼那麼泄氣。”

許狂夫彎腰下去扶着他,流淚道:“四哥!您這是何苦呢,那小姑娘跟你並無怨仇!”

鬍子五突然用力道:“她是韋明遠的愛人,她就該受罪!”

任共棄厲聲道:“她是我妹妹……”

鬍子玉亦惡聲道:“那她更該死!”

杜素瓊氣得“嗆啷”又拉出長劍道:“我生平未見過你這等惡毒之人,留你不得……”

銀光一閃,直奔他的心窩,許狂夫欲救不及,任共棄視若無睹,鬍子玉閉目受死,滿不在乎。

就在劍尖觸膚之際,窗外飛進一點黑光,恰好打在劍身上,力量奇大,長劍脫手,那黑光卻變成一枚鐵環墮地!

踞着飄進一條人影,丰神玉立。

杜素瓊不禁脫口呼出一聲:“師哥……你!你真的沒死!”

韋明遠將身立定,勉強地壓抑位自己的激動道:“瓊妹!我沒有死,是有人將我救活了……”任共棄見韋明遠突然出現,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呆了片刻,才上前一拱手道:“韋兄!小弟任共棄!”

韋明遠聞聲亦從失神中驚覺,抱拳道:“小弟早聞任兄大名,任兄爲小弟所做的許多事,小弟感激異常,久思前來一訪,皆因……”

底下的話實在難講,所以他只好就此打位,眼光溜到一旁的湘兒身上,不禁又呆住,張大了嘴……

任共棄有了一絲怒意道:“那是我妹妹,韋尼應該認識的!”

韋明遠驚道:“是令妹?任兄是他出走的哥哥……”

任共奔道:“是的,我原名是吳安道,可是我大慨不能安貧樂道,不見容於家祖,逐出家門,更名任共棄,原是取人所共棄之意!”

他敘述自己不名譽之事,毫不隱瞞,韋明遠倒覺得這個人頗爲可敬,任共棄又微怒地道:“韋尼將舍煉帶出來,原無可厚非,卻不該將她棄置於深山不顧,留交匪人,致蒙受其害!”

韋明遠一聽,真如文二金剛摸不頭,看到了坐在地上的鬍子五,才恍然大悟,大聲說道:“任見錯怪我了,小弟承令妹錯愛,感之拳拳,終以家仇在身,生死難氏且又因爲小弟……”

說着望了杜素瓊一眼,轉口道:“又因爲小弟急於離去,乃取得令祖同意,未曾向今妹告辭,匆匆而別。月前得通令祖,才知”任共奔插口問道:“我祖父已經發誓不出門了,難道他老人家……”

韋明遠道:“是的,令祖國爲令妹私自留字離家,破誓出門找尋,小弟這些日來,亦在爲尋覓令妹,今日偶得消息……”

任共棄恨恨地道:“我們又受這老賊騙了,我真該殺了他!”

韋明遠卻伸手攔住道:“此人奸詐陰險,殺他實在太便宜他了,請任兄看小弟之面,放過他今日,自有人會收拾他的。”

任共棄不便堅持,憤然罷手。

韋明遠聞聲亦從失神中驚覺,抱拳道:“小弟早聞任兄大名,任兄爲小弟所做的許多事,小弟感激異常,久思前來一訪,皆因……”

底下的話實在難講,所以他只好就此打位,眼光溜到一旁的湘兒身上;不禁又呆住,張大了嘴……

任共棄有了一絲怒意道:“那是我妹妹,韋兄應該認識的!”

韋明遠驚道:“是令妹?任見是他出走的哥哥……”

任共棄道:“是的,我原名是吳安道,可是我大概不能安貧樂道,不見容於家祖,逐出家門,更名任共棄,原是取人所共棄之意!”

他敘述自己不名譽之事,毫不隱瞞,韋明遠倒覺得這個人頗爲可敬,任共棄又微怒地道:“韋兄將會妹帶出來,原無可厚非,卻不該將她棄置於深山不顧,留交匪人,致蒙受其害!”

韋明遠一聽,真如文二金剛摸不頭,看到了坐在地上的鬍子五,才恍然大悟,大聲說道:“任兄錯怪我了,小弟承令妹錯愛,感之拳拳,終以家仇在身,生死難卜,且又因爲小弟……”

說着望了杜素瓊一眼,轉口道:“又因爲小弟急於離去,乃取得令祖同意,未曾向令妹告辭,匆匆而別。月前得遇令祖,才知……”

任共奔插口問道:“我祖父已經發誓不出門了,難道他老人家韋明遠道:“是的,令祖因爲令妹私自留字離家,破誓出門找尋,小弟這些日來,亦在爲尋覓令妹,今日偶得消息……”

任共棄恨恨地道:“我們又受這老賊騙了,我真該殺了他!”

韋明遠卻伸手攔住道:“此人奸詐陰險,殺他實在太便宜他了,請任已看小弟之面,放過他今日,自有人會收拾他的。”

任共棄不便堅持,憤然罷手。

韋明遠對許狂夫道:“我看他今日苦也吃夠了,你帶他走吧,白沖天也在到處找他呢,你們最好自己多保重一點!”

許狂夫望了他一眼,無言地扶起鬍子玉,正想離去,韋明遠突然又將他們攔住,鄭重地道:“鬍子玉,我已將‘駐額丹’服下,功力也恢復了,今日在這等情形之下,我也不向你要‘奪命黃蜂’了,異日相逢,你該多注意一點,你走吧!”

語畢讓開,目送許狂夫及鬍子玉出門而去。

韋明遠再回頭來,看見湘兒癡呆的樣子,驚問道:“湘兒怎麼了?”

任共棄道:“他中了鬍子玉‘修羅散’之毒,功力盡失,相當危險,幸好我已將解藥取到手了,只需依法解救便可!”

韋明遠問道:“不知用何法解救?”

任共棄道:“用溫水將藥丸化開眼下,然後用截經手法,阻止餘毒流竄,再拍她三十六處大穴,助藥力通行,再活脈……”

韋明遠道:“小弟不請醫道,恐弄巧成拙……”

任共棄道:“這自然是我來動手了,你們到隔室去坐一會吧!貴師兄妹劫後重逢,也許有許多話要說!”

杜素瓊無言垂頭面出,韋明遠亦跟在後面。

來至鬍子玉原先的房中,二人相顧默然,心中都覺有千言萬語,不知道該從哪兒說起。

良久,還是杜素瓊先開口道:“湘兒很愛你吧!”

韋明遠深深地嘆息道:“她涉世未深,很少有機會認識比我更值得愛的人……她對我表示過,我卻因爲你,沒有敢接受!”

杜素瓊黯然遭:“一個女孩子爲了你離家出走,必是用情很深,去愛她吧!別顧念我了,我已經嫁給他了,還有了孩子!”

韋明遠涕然淚下,悲聲道:“瓊妹!我知道你是爲了替我報仇,才那樣做的,你爲什麼要這樣做呢,我不值得你這樣委屈啊……”

杜素瓊悽然一笑道:“一個弱女子憑什麼與天下武林爲敵,除了以色身事人,我再也無別的抉擇餘地,幸好他還愛我!”

韋明遠接着問:“你愛他嗎?”

杜素瓊珠淚承睫,搖了搖頭,泣下如雨,悲吟道:“心無古井波能起,身有寒山骨可埋……”

韋明遠握住她的手,感動無狀,只是喃喃地道:“苦了你了,瓊妹,苦了你了……”

杜素瓊從身上摸出塊絹帕,將瞼上的啼痕揩淨,然後將手帕遞給韋明遠,苦笑道:“你留着做個紀念吧!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我已是涵中殘花,坑中枯骨,你當我死了吧。

韋明遠不去接手帕,卻一把攬住她的雙肩叫道:“不!瓊妹,你爲我犧牲這麼多,我怎麼能忘了你呢?我到死也不會忘記你的!瓊妹,我死也會記住你的……”

杜素瓊任他擁抱,閉目享受短暫的溫馨,她知道今宵別後,再有不會有機會了,從此蕭郎是路人……

二人都忘卻身在何處矣!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任共棄在何時來到他們身邊。

“放開我的妻子!”

語氣冰冷,毫無一絲感情!

韋明遠然而驚,推開了杜素瓊,歉然地望着他。

任共奔依然寒着臉道:“我知道你們曾是一對愛侶,我更知道素瓊之所以嫁我,完全爲了利用我的武功來替你報仇!”

韋明遠含疚地道:“任兄,一切我都知道,請你……”

任共棄擺手道:“我不是嫉妒你,我那樣做完全是爲了愛素瓊,出之於心甘情願,我現在只想告訴你一件事!”

韋明遠道:“什麼事?”

任共奔頗爲激動地道:“我替湘兒療毒,你知道她清醒後的第一句話是什麼?”

任共奔見二人都在注耳傾聽,乃嘆了一口氣道:“她一醒來就問我:‘哥哥,你看見韋大哥沒有’,我是她闊別多年的兄長,她不問我的近況,卻問起你……”

話到此處,他一變而爲激烈:“可見她愛你是如何之深,思你是如何之切。我問你,對於湘兒,你將有什麼打算?你將如何安排她?”

韋明遠萬感攢心,對這兩個女孩子,他都覺得負欠太多,竟不知何適何從,良久始道:

“我已經答應令祖,絕不負她!”

任共棄略有一絲喜色道:“你還算有點良心,那麼素瓊呢?”

韋明遠大是因難,無言可答!

杜素瓊卻毅然道:“我已經嫁你了,還問他幹什麼?”

任共棄卻正色道:“不!我必須要問清楚,設若他還要你,我寧可殺了湘兒,也免得她痛苦終身,含恨一世!”

杜素瓊大聲道:“我跟你,跟定了!你該放心了吧!”

任共棄道:“那你們以後不可再見面,我也是性情中人,知之甚穩,你們舊情未斷,長相頗見,勢必……”

韋明遠厲聲道:“你把我當作什麼人?”

任共棄冷靜地道:“我把你當作有血有肉的血性漢子,所以我纔會這樣做,爲的是大家好,否則你們置我與湘兒於何地!”

韋明遠考慮再三,才堅定地道:“好!我答應你,不過你該明白素瓊不是貨物,我也不是將她讓給你,我是認爲你的確愛她才這樣決定!”

任共棄將手一拱,恭敬地道:“韋兄,我感謝你,我會好好照應素瓊的,保證不讓她受半點委屈,湘兒在隔壁,你看看她去吧!”

韋明遠回頭望着杜素瓊道:“瓊妹,我只有這樣了,希望你能懂得我……”

語音哽咽症然,八至泣下。

杜素瓊亦黯然地道:“師哥!我懂得,湘兒是個好女孩子,你一心一意地愛她吧!一切都是命,都是數,大家認命吧……”

韋明遠將腳一頓,出門而去,才走幾步,即爲任共奔叫佐,韋明遠回頭停腳,沉聲道:

“任兄有何見教?”

任共棄想了一想道:“若你再見素瓊,你我二人,必定有一個當死,你帶着湘兒走吧!

我們生了孩子,不問男女,一定取名‘念遠’,以示對你紀念,我相信你不會忍心使‘念遠’成爲一個無父的孤兒吧!因爲我若殺死你,我必不會獨活!”

韋明遠不作任何答覆,推門抱起滿臉驚喜的湘兒,衝破夜空,飛馳向去!

春日明媚,處處鳥語花香,桃李爭膿,羣勞吐豔!杜素瓊的肚子已經隆起很高了,然而她無法定下來安靜地等待分娩,因爲每到一處,必有江湖人尋來報仇!

如影隨形,如魔附身,她的神情變得極爲暴躁.當然他們又殺死不少人,可是江湖入是殺不完的!

這一天,‘他們盪舟在西子湖上,任共棄對她更溫柔了,處處賠盡小心,卻換不到她一絲歡笑。

她的笑容被凍結在寒冬。

雙槳去如飛,劃破西湖水,任共棄笑指湖心道:“再過去就就‘三潭印月’了,這地方要晚上來纔有意思,每個波心一個月,三月聯輝,誠乃天下奇景……”

杜素瓊仍是不理他,呆呆地望湖水微遴,她的心神,早已飛馳在黃鶴樓頭,憶念江畔那一次生死浩劫……

驀然,有一掉小舟掠波而來,舟上坐着一個鬚眉皆自的老頭兒,蓑衣鬥籤,手持釣竿,口中作歌,歌道:

“想唱山歌口難開,

有人笑我太癡呆。

一錢銀子買我魚,

還須找他二錢來。

得了便宜君莫喜,

老夫愛釣不爲財。

我何嘗真癡,你何嘗真乖……”

一面唱,一面搖頭擺腦,彷彿其樂無窮。

任共棄對杜素瓊笑道:“這老頭兒望去瘋瘋傻傻,其實歌中卻別有深意!”

杜素瓊卻一皺眉頭道:“管他有沒有深意,你看他的船,竟是對準我們而來,那纔是別有深意呢!你留心點,今天我不想惹事。

任共棄心中一動,發現那老頭兒的船,果然有些蹊蹺,因爲他坐在船頭,無人操槳,船行若飛!。

越行越近,眼看只有二文距離,任共棄沉聲道:“素瓊!你注意了,恐怕又是冤魂纏身,這批人怎麼殺不盡的,你不想惹事,他卻偏要找上門來……”

一語方畢,老者的船已對準他們右舷撞來,任共棄大喝一聲,一掌朝外推去,擊得水花四濺!

奇怪的,是那葉小舟,卻不知如何竟轉到左邊去了!

老者在船上衝社素瓊毗牙直笑,搖着滿頭白髮唱道:

“娘子肚中藏西瓜,

分明身懷已六甲。

十月瓜熟蒂落後,

一胎養個胖娃娃。

但願老天做好事,

別像他爹,也別像他媽!”

杜素瓊又羞又氣,厲道:“這老狗滿口胡說,共棄!打他!”任共棄早已氣怒攻心,不用杜素瓊吩咐也不會放過他,聞言果然舉掌提氣,這次卻用上了柔勁,徐徐一揮!

這一掌望似平淡,其實勁道十足,遠勝於先前那一掌,而且掌發無形,令人捉摸不定,他是安心要毀這老者於掌下!

那老者成也古怪,忽地將舟一掉,竟自倒退而回,恰巧避過掌風,只是將水面擊得振盪而已。

老者驚叫道:“不好!這漢子聽老婆的話!怕老婆的人會發財我老漢潦倒一生,就是見不得財主,溜!趕快溜!”

說完鼓舟若飛,破浪向岸,直閃入一處桃林不見!

任共棄兩擊無功,又急又驚,舉槳猛劃幾下,那小舟幾乎掠波離水面而起,直朝岸邊衝去。

尚未及岸,社素瓊嬌匕一聲,身形縱起,直若一隻素白色的鳳凰,冉冉自天而降,落向岸上,美妙已極。

就在她將落未落之際,後面急速飛來一溜青影,遲發先至,點地無聲,回頭猛地輕輕捧佐杜素瓊。

杜素瓊俏牙一咬,變色道:“你作死了,這是汁麼地方,你也動手動腳!”

任共棄依然賠着笑臉,慢慢地將她放下,柔和地道:“素瓊!你身子重,不能跳高跳低了,你就是性子急!”

杜素瓊白了他一眼,回頭朝桃林中走去,鼻中哼道:“我不信就嬌貴成這樣子……”

任共奔趕忙又在後面追上來,着急地解勸道:“素瓊!這老頭子很滑溜,你可千萬不能出手,一切都交給我,你只要在旁邊看就行。素瓊,我求你聽我一次!”

杜素瓊不理他,三步並作兩步地竄進桃林,任共棄不敢怠慢,忙也跟着進來,口中猶自絮絮四四地懇求。

桃花似錦,幹樹萬枝,一片粉紅世界,蜂纏蝶戲,芳香醉人,可是滿林寂寂,那瘋老漢卻蹤影全無。

杜素瓊又氣又惱,發掌向四周亂擊,直振得桃樹亂額,蜂飛蝶額,落英續紛,恍若滿天紅雪。

桃林受擊之後,象是花海中起了一陣波濤,紅白翻飛,幻成一片奇麗耀目的顏色,杜素瓊只感一陣暈眩!

任共棄忙自後面將她一把抱住道:“素瓊!我們人圈套了,這是‘萬花筒’的佈置呢!

快安靜一下,讓我找到門路出去,你坐在地上閉目休息一下!”

杜素瓊不再倔強了,依言閉目坐下。

任共奔卻聚精會神,極目四望,口中不喃喃地念道:“西方太白庚金,北斗居七,七七四十九……哈哈!這也不過是太極圍的濫觴比我們梵淨山遜色多了……”

一把攙起坐在地上的杜素瓊道:“你跟我來吧,這機關已被我偵破了,記住逢白折一,便是生門,否則一輩子也在裡面打轉!”

杜素瓊由他攙膀子,七折八轉,果然轉了沒多久,前面已是出口,忍住脫口讚道:“看不出你還很淵博……”

任共棄得意地聳肩笑道:“我恩師胸羅萬有,學究天人,六十年前蜚聲武林,提到‘風月無邊’,幾乎無人不側目……”

杜素瓊猛地將膀子撤回,冷冷地道:“就你有好師父,也值得向我誇耀!”

任共棄碰了一鼻子灰,仍不掃興,陪笑臉道:“你別生氣!算我說錯話了,其實我師父當年名聲,還趕不上你今日在武林中的地位呢,提起‘天香玉女’誰還……”

杜素瓊作色道:“你少提天香玉女’這四個字,我聽了就煩!

說着竟流下淚來,任共棄只道是哪兒又得罪她了,杜素瓊卻是因名恩人,又想到替她取名的韋明遠了!

任共棄囁囁地道:“不提就不提,也值得爲這點小事傷心……

杜素瓊垂淚不理,他又嘆氣道:“隨你對我怎麼壞,我總是笑語相向,精誠所至,金石爲開,我相信總有一天,冰山下會進出火花來……”

說着已走出很遠,來至一個所在。

曲溪清泉,小橋人家,竹籬茅舍,瓜棚豆架,竟是一張江南農家的風光,在這撫媚的西子湖畔,尤饒風趣!

他們的腳步聲驚動了雞犬,喧鬧不已!

茅舍門“呀”然一聲推開,出來了好幾個人,其中居然有“少林滌全大師、“點蒼”掌門孫無害與斷臂的“崑崙”鍾二先生!

另外就是三個老者,一人在船上見過,其餘均不相識!

滌塵合什道:“二位好,人生聚散無常,我們又見面了!”

任共棄不予理會,杜素瓊卻還他一檢妊道:“大師好!大師佛門俠僧,杜素瓊敬慕異常,只可借每次相逢,俱爲極不愉快之時,實在遺憾……”

滌塵搖頭大息,日宣佛號。

杜素瓊手指鍾二先生道:“黃鶴樓下逞兇者,你是誰一漏網之人,不過韋明遠並未身死,我也不爲已甚,今天放過你吧!”

此言一出,衆人俱有驚容,滌塵道:“杜女俠此言屬實?”

杜素瓊坦然地道:“當然!難道我還會騙人不成!”

滌塵合掌唸佛道:“阿彌陀佛,韋大俠吉人天相,聞之頗令人雀躍,只是喪生在二位手中的許多人,豈非已大冤枉!”

任共棄寒聲道:“即使韋明遠未曾身故,他門認事不明,輕信讒言,誣良爲盜,也是罪有應得,死有餘辜!”

滌塵道:“施主之言,老納不敢贊同!”

任共棄道:“我只是告訴你道理,並非徵求你的同意,各大宗派我都光顧到了,獨缺‘少林’、‘峨媚’,乃是顧念你及天心師太對內人全之德!”

滌塵覺得無法再說下去,乃轉口問道:“施主是梵淨山管雙成門下?”

任共棄傲然道:“正是!大師問這作甚?”

滌塵用手一指三個老人道:“此乃‘青城三老’,昔日與今師曾有誓約,禁用苗曲對敵,施主在武當山破誓,三老特地下山主持公道!”

任共棄驚疑地望了三老一眼,突然仰天長笑道:“大師不但是忙人,而且還是能人,這三頭蠢牛居然沒死,你是從哪個墳墓堆將他們找出來的?”

“青城三老”貌似木油,每人俱是高齡過百,侄共奔如此口吻,實在太以不敬,三者自己不在乎,孫無害卻怒道:“無知狂妄小輩,對武林高年長者,怎可如此不敬,難道你那師父光傳武藝,不教你禮數不成!”

任共棄笑着道:“我思師日常就是這樣叫他們,做徒弟的當然也是這樣叫他們,他弟子學師,難道又有何不妥之處?”

孫無害怒聲道:“你師父跟你一樣地愚蠢!”

任共棄面現殺機,一言不發,突然一掌橫掃過去!

這一掌快逾電光火石,而且詭異之至,“青城三老”那等高人,都未能預防,孫無害躲避不及,被擊出二丈開外。

任共棄收掌冷笑道:“這敬你日出不遜之罪!”

“青城三老”的臉上都現出怒色,船上那老者首先道:“這小子不可救藥!”

其他二者亦道:“對!不可救藥,譬如莠草,不拔則後患無窮!”

任共棄驚奇地道:“你們三人誰癡?誰聾?誰啞?”

船上老者道:“老夫賈癡,這是賈啞,這是賈聾,一胎三生!”

任共棄仰天長笑道:“果然名符其實,原來都是西貝貨,你們不但者而不死,而且都是無膽匪類,我師父冤枉受你們哄騙六十載!

滌塵唸佛道:“阿彌陀佛,施主言重了,‘青城三老’武林奇人,他們所爲莫不悲天侗人,豈是我們凡夫俗子心胸所能企及……”

任共棄道:“他們不敢以真相對我恩師,便是行詐,我在武當山上弄笛,也算不得違誓,裝癡扮聾,不是無膽是什麼?”

賈癡笑道:“小子信口雌黃。不錯!我們是假癡、假聾、假啞,你師父纔是真癡、真聾、真啞,自己冥頑不覺,怎可怪得我們!”

任共棄道:“那你們爲何要裝成那付模樣?”

賈聾道:“當時我們不癡、不聾、不啞,你師父‘陽關三疊’可曾奈我們何,我們只想令你師父自讕陽春白雪,憤而避世,少造殺孽,以幹天和,爲天下利,也爲你師父計!”

任共棄想了一下道:“不然!‘陽關曲’並非至調,假若你們不是裝癡作聾,下一曲‘別賦’當非你們能堪,尤其是現在,她已練成了‘追遙遊’即使你們是頑石,也該點頭了!”

賈啞詫異道:“管雙成能到這種境界?”

任共棄夷然道:“以管窺天,以蠢測海,你們不過是癡長几歲,能有多大見識,我師父還在梵淨山,不信你們自己試去!”

賈癡大笑道:“好小子,支使我們上貴州去送命,留得你在中原無法無天,我老頭子百多歲了,能讓你耍狗熊!”

任共棄鄙夷道:“不敢去就算了,吹什麼法螺!”

賈聾豪情大發,呵呵道:“衝你小子這句話,我非領教那鬼老婆子一番,看看她一把破笛子上又練出什麼厲害花招,不過你也不準閒着!”

任共奔作色道:“你們要我怎地?”

賈癡道:“把你小子綁在這兒,每天痛打你一頓,治你無法無天之過,叫那女娃兒上一趟梵淨山,把你師父搬來!”

任共棄心知三老不易輕惹,想了一下道:“你們看看她,這樣子能趕路嗎!”

說用手一指杜素瓊,腹部凸圓,顯然已有七八個月的身孕,的確是趕不得長路了,三人不禁愕然。

賈啞想了一下又道:“那麼將她留下,你跑一趟也行!”

任共奔怒道:“放屁!你們強留我身懷重孕的妻子,還算什麼英雄,她要是出了一點事,你們誰負得起責任!”

孫無害已從地上爬起,身受重傷,慘白着臉道:“這種孽種,不留下也罷!”

他氣憤之下口不擇言,大失掌門人氣度。

滌塵搖頭道:“掌門人此言太過了,稚子何罪……”

任共棄滿臉狠毒地盯了孫無害一眼道:“衝你這句話,今後‘點蒼門’休想有一個噍類!”

孫無害受他目光所懾,混身不禁起慄……

賈癡輕咳一聲道:“小子,你今天已難逃公道,休要只顧發狠了!”

任共棄對三老望了一眼道:“我今日或許無幸,但願你們能放過她!”

杜素瓊大恚道:“共棄,你往日何等英雄,怎麼今日盡效婆婆媽媽之態!”

任共棄柔聲道:“素瓊!只要你安全無恙,我是沒關係的!”

賈癡笑着道:“你放心!有我們三個老傢伙在,尊夫人少不了一根汗毛,我們一大把年紀了,大概等不到你兒子報仇!”

任共棄對滌生一禮道:“我只好將內人交大師保護了,普天之下,我只信大師一人,況且大師以前曾經保護過她一次!”

滌坐兩次均被受命維護杜素瓊安全,不禁感慨系之,莊重地回了一禮,挺身自任,日宣佛號道:“阿彌陀佛,一切都在老袖身上,不過施主請放心,今日之會,大家並不想取你性命,只是……”

他雖知三老絕無殺任共棄之意,卻也不知該將他如何處置,固之底下的話,自然說不上來。

任共棄卻不在乎本身的遭遇,回頭望着三老道:“你們定知我不是束手就縛之人……”

賈聾長笑道:“好小子,你笛招上有多大成就?”

任共棄正色道:“那是我恩師與三位的比鬥,我怎敢學步,任共棄不才,願憑手中長劍,一領青城不傳之秘!”

賈癡喜動顏色道:“小子不錯,可借你投錯了門路,十年前若是能遇到我們,包你成爲一個萬人景仰的大俠!”

任共棄豪放地道:“大丈夫但求不朽,何在乎人之笑罵,流勞遺臭皆千古,惟冀不負少年頭。三位是一起來呢,還是單獨上?”

賈啞搖頭道:“少年不可無傲氣,但也不可有庚氣,你卻兩者都得其極,誠乃憾事,老夫先領教吧!”

任共棄撒劍道:“你用什麼?”

賈啞在地上信手拈起一枝竹杆道:“老夫向不動刃,今天爲了看得起你這小子,破例以竹代劍,我想你總不會認爲我倚老賣老吧!”

任共棄不答話,從容獻劍,然後手挽劍花,若風雷驟至,川洪透奔連人帶劍,化爲一股極大的力量攻去!

賈啞似乎沒有想到任共棄的劍招能精奇至此!手舞竹杆,掄出萬千條黃影,將他的來勢封住!

任共棄年紀雖輕,內力、心眼、步法、劍術,無一不臻上乘,出招收招之間,精奇絕倫,儼然大家風範!

旁觀諸人,雖不值他的行事也不能不爲之心折動容!

只有一個人漠然無視,那人卻是杜素瓊,這少女雖已變爲少婦,她的心境,竟似一個參悟的老僧,無事動心矣!

賈啞仍以他渾厚博大的氣度,從容揮舞,他的竹杆雖時與利刃相觸,然而因內力深厚,未曾損卻分毫!

激鬥至五十餘合,秋色平分,難論高下。

任共棄突然性起,凌空拔上十餘丈,轉身頭下腳上,振腕灑出七點劍,每一點罩向一處大穴,凌厲之至!

賈啞極目望去,以他百餘年的修行,仍看不出這七劍之中,哪一劍是先攻來的,不禁大爲驚異。

時機稍縱即逝,賈啞尚未決定如何應付,七劍同時攻至,他只是大喝一聲,舉掌朝外掄去!

強勁無儔的掌風,卻迫不開森森劍氣,寬大的袍袖上,爲劍尖劃開兩條小縫,寬有分餘,長短絲毫不爽。

任共棄卻被那一掌打得平飛出去,直至兩三丈外,方始落地,臉色蒼白,嘴角隱隱噙着一絲鮮血!

孫無害跌足道:“可惜!可借!老前輩若是再加兩成功力,則天下寧矣!”

賈啞寒着腦道:“劍中夾掌,老夫已經輸招,如何再能做那種卑劣之事!”

賈癡莊嚴地望了孫無害一眼道:“若今日武林,都是你這等之人,那小夥子殺得不算太過份,以前是非難定,我們不是受命做兇手來的!”

這幾句話義正辭嚴,若春秋誅筆,駱賓討檄,說得孫無害滿臉飛紅,羞愧難當,幾乎無地自容!

任共棄略息一下,即又傲然道:“兵刃已畢,尚有拳掌可較,哪一位下場指教我!”

賈癡頗爲憐借地道:“小子,你的確是塊好材料,若你能答應從此不妄殺一人,老夫等三人就此回山,不過問你的事!”

任共棄長笑道:“我但知人該殺則殺,何論妄不妄?牛羊豬兔,每日挨一刀,哪一個是罪該當死,你幹嘛盡是怪我!”

賈癡搖頭道:“小子,你臨死不悟,老夫成全你吧!”

任共棄咬牙不語,揮掌猛攻而上。

“青城三老”中,以賈癡功力最高,拳也最精,然而面對任共棄這等年輕高手,卻也不敢大意!

任共棄的拳式與劍招,走的都是偏激的路子,門得其最,卻無法盡其極,因此二十照面之後,即有不支之狀。

不過他是個倔強的人,猶自不借咬牙苦撐,掌掌用盡真力,硬碰硬接地拼鬥,又撐了十餘合……

他已力不從手,葛而虛幻一招,直撲賈癡門面,掌到化拍爲抓,十分惡毒,賈癡縱有玄功通神,卻也不敢讓他抓實,反手一搭,如向他的腕上。

孰料任共棄主力不在抓,腕讓他扣實,底下一腿猛掃,踢向賈癡願骨,招出突冗,確無可避。

砰地一腳踢實,賈癡只晃了一晃,任共棄卻大吼一聲,反彈出去,當堂跌倒在地,暈絕過去!

賈癡連忙走前一看,發現他的腿骨已折,穿肉而出,鮮血淋漓,狀頗可怖,不禁搖頭嘆息,憐惜地將他抱起來,向屋中走去。

其他人亦都默默地跟在身後進屋。

場中只留下漠然的杜素瓊,呆然木立,彷彿受傷的只是一個陌生不相識的人而不是她丈夫。

她走到溪邊,信手摺下一把桃花,丟在溪面,任它隨風而去。一陣微風吹來,落花好雨的灑下片片桃紅。

杜素瓊嬌情地轉入桃林,漸漸地,她的身子就看不見了——

第五十二章 雷霆一搏山河動 詭測數語情海濤第六十章 寄望殷殷第三十七章 國色無雙第三章 江湖風濤第十一章 恩難酬白骨淚可到黃泉第六十七章 有情僧是有情郎第七十五章 凌雲劍氣創厲魅第五十六章 古洞驚魅影 寒地發怪聲第七十三章 白骨悲紅粉 黃土埋孽梟第四十四章 拳擊山河動 掌震鬼神驚第十四章 欲把西湖比西子第六十七章 有情僧是有情郎第五章 幽靈谷之謎第四十三章 生死情天地 童言無忌時第五十三章 鏡裡朱額都變盡 有舊情可記第六十七章 有情僧是有情郎第二十八章 玉碎心碎 由此然長相絕第三十九章 天狼奇陣第四十五章 不到黃河不死心第二十八章 玉碎心碎 由此然長相絕第七十三章 白骨悲紅粉 黃土埋孽梟第十九章 李代桃僵第三十八章 遠路應悲春夢知 殘宵猶得珠淚斑第三十三章 谷中喋血第七十五章 凌雲劍氣創厲魅第四十六章 除惡務盡 殺人須徹第四十九章 生難偕白首 死願共連理第四十四章 拳擊山河動 掌震鬼神驚第三十二章 雪地佳土 風中暴客第七十六章 一別音容俱非非第七十五章 凌雲劍氣創厲魅第二十三章 聚散本無形 月明幾度第三十章 古佛拈花方一笑 癡人說夢已三生第十七章 悔不當初留春住第三十九章 天狼奇陣第七十六章 一別音容俱非非第六十九章 得鹿非真第四章 雪海雙兇第二十四章 俠士情深 遠洋訪天龍舊事第五十七章 往事不堪提第十五章 絕塵而去第四十四章 拳擊山河動 掌震鬼神驚第十章 波詭雲譎辯亦難第二十二章 黃泉路上鬼 紅塵世中人第二十一章 九疑雲又現 魂兮歸來第七十一章 生死歷劫第十九章 李代桃僵第四十二章 情到深處情無限 愛至切時愛萬能第三十八章 遠路應悲春夢知 殘宵猶得珠淚斑第七十七章 耿耿星河欲曙天第四十三章 生死情天地 童言無忌時第五十四章 妾心已化沾絮泥第三章 江湖風濤第六章 崆峒雙劍之死第二章 節中有節枝外有枝第四十六章 除惡務盡 殺人須徹第七十三章 白骨悲紅粉 黃土埋孽梟第六十一章 神功發生死之際第十一章 恩難酬白骨淚可到黃泉第六十七章 有情僧是有情郎第十三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第六十六章 見死非不救 全義惟捨生第十章 波詭雲譎辯亦難第七十四章 美目盼兮 幾度夕陽紅第二十五章 有多少舊恨 添一段新仇第二十一章 九疑雲又現 魂兮歸來第四十章 人生不滿百 而懷千古憂第五十七章 往事不堪提第五十二章 雷霆一搏山河動 詭測數語情海濤第四十三章 生死情天地 童言無忌時第六十三章 鑄錯無心 留塵間恨事第十九章 李代桃僵第九章 幽靈谷羣豪陳屍第九章 幽靈谷羣豪陳屍第四十二章 情到深處情無限 愛至切時愛萬能第二十三章 聚散本無形 月明幾度第五十章 雪地困龍男 豈容相輕侮第二十四章 俠士情深 遠洋訪天龍舊事第七十三章 白骨悲紅粉 黃土埋孽梟第三章 江湖風濤第五十八章 雷霆乍驚第四十六章 除惡務盡 殺人須徹第二十九章 憑虛御空有異獸 仗義誅邪賴神功第十九章 李代桃僵第十九章 李代桃僵第三十六章 殺氣之地作陣雲第七十六章 一別音容俱非非第四章 雪海雙兇第五十六章 古洞驚魅影 寒地發怪聲第四十六章 除惡務盡 殺人須徹第三十五章 四皓來雪山 雙劍下金陵第二十九章 憑虛御空有異獸 仗義誅邪賴神功第六十九章 得鹿非真第九章 幽靈谷羣豪陳屍第三十二章 雪地佳土 風中暴客第十九章 李代桃僵第二十四章 俠士情深 遠洋訪天龍舊事第四十六章 除惡務盡 殺人須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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