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不到黃河不死心

寅時三刻。

泰山丈人峰頂的濟濟羣雄都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韋明遠在座位上站了起來,立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每個人都極感興趣地望着他……

另有一部份人卻開始有些不安,這些人都是與韋明遠訂有約會的,他們雖然極力想與韋明遠展開一搏,卻又怕韋明遠一開始就找上自己!

太陽神爽朗朝四周一揖,然後從容地道:“各位朋友,今日之會原是在下與上官先生昆仲所訂之約,後來承幾位朋友擡愛,將所有的過節移至今日解決,韋某雖然很感激各位看得起,卻也有一份歉疚,因爲韋某隻有一個人,而天下欲殺我甘心者不勝枚舉,韋某縱有成全各位之心,也怕免不了要使一些人失望了……”

他的活至此略頓,那些與他作對的人也俱面面相覷。

韋明遠說的是實話,今日在場的人,與他結嫌者多至十幾個,孰先孰後,的確難決定,所以大家都沒有作聲。

戰隱亦在主位上站起來道:“在下倒有一個辦法,不知幫主可肯賞臉賜用否?”

韋明遠淡笑道:“首領但說無妨。”

戰隱舉目向四下一掃道:“三十年來武林,固然是英才輩出,但得如韋大俠者,尚無第二人,所以今日之會,與其說是解決私怨,不如說是爭名恰當些,因此在下提議……”

他的話還沒說完,韋明遠己舉手阻止道:“多謝首領美意,韋某不敢承認,掠美天下,亦無意爭名,或許對韋某約戰的朋友中,是有一部份如首領所云,但韋某所望解決者,僅爲一己之私怨。”

戰隱雙手一攤,作着無可奈何的樣子道:“那只有隨幫主的意思了,不過幫主的對手這麼多,將何適何從?”

韋明遠漠然道:“在下正爲此事難決。”

東方未明起立道:“兄弟有個提議,我們不妨以抽箋決定次序。”

韋明遠笑道:“這個方法倒不妨一行。”

杜素瓊立刻反對道:“不行!你又不是銅澆鐵鑄的,血肉之軀要輪流應付這麼多的人,就是不戰死,也會累死的。”

韋明遠毫不在意地道:“這些朋友的目的都在取我性命,因此不論我死在誰手上,他們的目的就達到了,所以我覺得抽箋不失爲佳策。”

鬍子玉在座上突然起立道:“幫主這話就錯了,有的人固然是爲名而圖一搏,但也有不少是真爲怨仇而來的,且不論目的何在,我們這批人目的都想親手解決,絕不假手他人。”

韋明遠微愕地道:“以你之見又待如何呢?”

鬍子玉含笑道:“今天幫主人單勢孤,老夫之意,是將這取決之權,交與幫主,由幫主自己決定選擇誰爲對手。”

四座一陣寂然,韋明遠笑着道:“這個方法似乎偏向韋某一點,但韋某既然以一對衆,只得受了。”

鬍子玉含笑地走出座位,臉上毫無表情地道:“幫主如果不反對老夫的意見,在老夫的心念中,幫主第一個找的人必定是我。”

韋明遠放聲大笑道:“胡老四!你說得一點也不錯,你我恩凌仇結近三十年,時間最爲久,怨嫌也最深,假若一定要我選擇對象,這第一的確非君莫屬。”

鬍子玉亦大笑道:“老夫深覺榮幸,幫主請開始吧。”

說完身形一飄,已輕輕地落在擂臺之上。

韋明遠猶在遲疑,杜素瓊已趨至身畔低聲道:“此人不除,永無寧日,你放過他很多次,教訓也受夠了,這次該作決定了。”

韋明遠沉思了一下,也飄身上了擂臺。

大龍諸人與杜素瓊因爲這一仗韋明遠可以穩操勝券,所以都放心坐下觀看。

鬍子玉站在韋明遠對面朝指大笑道:“小子!三十年前在幽靈谷口,我就有殺你之意,誰知你的命也真長,居然能拖得這麼久,令我的心願,直到今天才得一償。”

韋明遠聞言一愕道:“你有勝我的把握嗎?”

鬍子玉搖頭道:“沒有,而且我自知是個必敗之局。”

韋明遠不解地道:“那你的話是什麼意思呢?”

鬍子玉用手朝四下一指道:“這四周之人,每個人都對你存必殺之心,因此我認爲你今天死定了,而且這些人所以會對你仇視如此之深,無一非老夫牽引布置,是以我雖不能親手殺死你,無論你死在誰人手中,都與老夫親自下手無異。”

語畢不禁哈哈長笑,韋明遠倒被他笑得有點毛骨悚然,仔細一想他的話,竟是一點不錯,默然片刻,才莊容道:“胡老四!我到現在才真正地佩服你,少時動手時,我一定給你留點餘地。”

鬍子玉搖頭道:“謝謝!我不要寬容。”

韋明遠正容道:“我不是對你寬容,而是想給你留一口氣,親眼目睹我身死,免得你死不瞑目。”

鬍子玉反而愕然了,停了一下才道:“這倒要謝謝你了,不過老夫答應你,在你嚥氣後,老夫立刻自絕。”

韋明遠不答話,只是平靜地道:“行!咱們開始吧。”

鬍子玉從懷中掏出鐵扇,迎風展開,豪壯地笑道:“老夫仗着此扇成名,今日這最後一搏,還是由它來結束吧。”

韋明遠亦在腰間抽出鐵劍,肅容道:“韋某敬以家傳鐵劍奉陪。”

二人對作一禮,鬍子玉搶先出手,扇葉出擊,向他的肩頭拍下來。

韋明遠回手掣劍,迎着他的扇面上刺去,叮然一聲,火光直冒。

鬍子玉退後一步,韋明遠也感到腕上一震,不由高興地叫道:“胡老四!你的功力長進得大多了。”

鬍子玉亦將扇葉一合大笑道:“老夫除了心計之外,其他並非一無可取。”

語畢又是一招遞到,這次用的是刺點的功夫,韋明遠也不敢怠慢,全神貫注地用劍封出去,這次雙方都沒有動,但聞金鐵交鳴之聲刺耳。

臺下圍觀之人也不禁一齊動容,本來他們對鬍子玉的評價並不高,認爲他在武功上不堪一提,現在才覺得先前的估計都錯誤了。

聶無雙坐在慎修之旁低聲道:“想不到老狐狸功力竟精進如斯,幸虧是幫主,若是換了你我恐怕還要吃癟在他手中呢!”慎修也點點頭道:“人怕專心,業精於勤,他爲一腔仇念所驅,用盡心機不得其逞,所以回頭來在藝業上下功夫了,倒是我們近年來荒疏得多了。”

聶無雙點頭不語,臉上流出同意的神色。

這時臺上二人交手已近十餘合了。

鬍子玉扇多險招,式式新奇,手中益見穩練,反是韋明遠守多攻少,頗爲吃力,打得臺下人莫名其妙起來,

喬嬀在戰隱的耳畔低聲道:“你爸爸怎麼了,他得自峨嵋的精招很多,爲什麼不用呢?”

戰隱目注臺上,全神貫注,口中卻肅然地低聲答道:“這是我們家傳招式,爸爸大概是不願意用祖傳的鐵劍,使用別家招式。”

喬嬀輕哼一聲道:“鬍子玉的扇法得自白沖天的日月寶錄,光憑韋家劍法抵得了嗎?”

戰隱道:“在我手中是抵得過的,不知道爸爸如何?”

喬嬀笑道:“別以爲你能強過你老子,你比他差遠了。”

戰隱沒作聲,仍是目注臺上,口中卻喃喃地輕語道:“不!這招該反擊回去的,怎麼採守勢呢……對!月弄花影!唉!怎麼反用鐵鎖沉江,這不是把空隙露給人家了嗎。鬍子玉也傻,他怎麼不搶攻?在……”

他輕聲批評時,喬嬀一直微笑不語。

又過了一下,他默不作聲了。

喬嬀笑着輕輕地碰他的肩膀道:“你怎麼不響了?”

戰隱輕嘆道:“爸爸在家傳劍法的造詣上比我高明多了,他那招式用得比我透徹。”

喬嬀嗤笑地道:“所以你該警惕一下,雖然你一步登天,學了紫府秘籍上高深的功夫,在基礎上你還是太差,甚至連鬍子玉都不如。”

戰隱微帶愧意地道:“不錯,的確不如鬍子玉,若是換了我上去,無論在哪一邊,我都早敗了,念遠!韋氏劍法你都知道的,你的感覺如何?”

喬嬀低笑道:“敗的是你爸爸,受傷的是鬍子玉。”

戰隱回頭驚道:“你怎麼曉得的?”

喬嬀輕輕一笑道:“徒言無益,你看着就知道了。”

戰隱將信將疑再度注視臺上,這時兩人交手已至五十幾回合了。

鬍子玉越打越好,扇鳳獵獵中,或拍或點,着着精奇,韋明遠固守不動,每以平凡招式化開,而且總留下一分可以反攻的餘地。

四周看的人既不覺好,也說不出不好,心中並無激動,卻也捨不得不看。

第六十招上,鬍子玉出聲叫道:“韋明遠!你真不錯,當年韋丹要是有你這份造詣,胡某這條腿就斷得心甘情願,再也不會想到從你身上報復了。”

韋明遠肅然道:“當年你懂得我父親多少?你若不是得到白沖天遺下的功籍,你能支持到現在?”

鬍子玉大笑道:“別爲你那死鬼老子臉上貼金了,鐵劍飛環震中州真要將劍術練得如你此刻精純,也不會死在雪山海雙兇的手中了!”

韋明遠被他說得臉上一紅,手中略疏,鬍子玉的扇影乘隙而進,平敲至他的腰間,韋明遠的長劍遠遞,抽招不及,形將爲他擊中。鬍子玉獰聲大笑道:“韋丹一劍斷腿之仇,今天算是雪……”

只講到“雪”字上,韋明遠倏地轉身道:“不見得!”

身形只縮了一下,已將扇鋒閃過,長劍帶回來,利鋒反掃鬍子玉的背後,變招閃招,用得天衣無縫。

戰隱在座上不禁高聲喝彩道:“好!‘流雲過峽’繼以‘曲溪回峰’,韋氏劍法至於絕頂矣。”

韋明遠聞聲一笑,鬍子玉卻將鐵扇突展,背在身後,待劍鋒觸上時,猛力朝外一拔,長劍盪開時,他突地矮身,左腿橫掃出去,直蕩韋明遠的脛骨。

韋明遠臉色一變,長劍自然地抽回來,劍尖反捲,倒挑出去,在鬍子玉的鐵腳尚未掃實以前,韋明遠的身子已跨了開去。

鬍子玉一腿掃空,立刻哼了一聲,手中鐵扇拍地落下來,腰間血流如注。

四周之人一見分出勝負,不由籲出一口長氣,在他們的意料中,這陣打鬥應該早就結束了,卻想不到拖得如此久,更想不到以韋明遠天縱之才,勝一胡於玉要費這麼大的氣力。

峨嵋的明心師太輕唸了一句“阿彌陀佛”。

韋明遠的臉卻十分難看,“叮!”的一聲,將手中長劍彈爲兩截。

戰隱在座上亦是一聲長嘆,心中頗不好受。

喬嬀在旁輕聲道:“我說的如何?”

戰隱哼了一聲,然後沮喪地道:“你爲什麼不早告訴我,害得爸爸自斷鐵劍。”

喬嬀道:“藝有所專精,固守成規只會吃虧,你爸爸就是一個例子,這證明一套不成熟的功夫是應該淘汰了,因爲習之徒費人力。”

戰隱低頭不語,臺下其餘的人對韋明遠斷劍之舉深感詫異,不住地竊竊私語。

鬍子玉腰間血流如注,可是他卻變得十分興奮,高聲大笑道:“韋明遠!我終於把你韋家劍法擊敗了,韋丹!韋丹,你墓碑上那鐵劍兩字可以剝掉了,老夫斷腿之恨,也算雪消了。”

韋明遠神色不愉地道:“胡老四,韋某已自斷長劍,你可不許再辱及先父。”

鬍子玉已經流血過多,臉色十分蒼白,可是他仍軟弱地問道:“可以!那件事不提了,你最後傷我的那一劍是誰家的功夫?”

韋明遠沉着聲道:“是峨嵋派的‘降魔十八劍’之一。”

鬍子玉哼聲道:“曾經你太陽神赫赫的聲名,居然也會剽竊別家的功夫。”

韋明遠沉着臉不說話,臺下多人這才明白他勝招後彈斷鐵劍的原故,敢情他是在情急之餘,使出別家的招式了。

有些人嗡嗡不絕,好似在討論這件事的得當與否。

峨嵋掌門明心師太立刻在坐位上站起來朗聲道:“降魔劍式雖創自本派李英瓊祖師,但是失蹤多年,後來由韋大俠尋得,李祖師遺命指定僅傳與發現之人,韋大俠心照日月,將之賜還本門,因此降魔劍式只能稱是韋大俠的絕技,本派拜受其賜,銘感無限。”

韋明遠皺着眉頭對明心一揖道:“掌門人何必多此一舉呢?韋某已經自斷鐵劍認輸了。”

明心正容道:“不然,降魔劍招,本屬大俠所有,敝派受惠良多,何敢秘此微事,辱及大俠令名。”

韋明遠不安地道:“些許微名值幾何,可是如此一來,貴派勢必要將……”

明心坦然道:“敝派早先諸多顧慮,已是自欺欺人之舉,今日縱不爲大俠之事,只要谷飛一出面這些醜聞遲早會泄漏出來,立足武林,當事事坦陳,尤其是吾輩既以正門自許,更不應爲着一些虛名,作掩耳盜鈴之舉。”

韋明遠肅然一拱道:“師太鬆風水月心胸,韋某欽折無限!”

明心合十還禮道:“大俠不必客氣,此刻谷飛尚未露面,然貧尼料他一定會來,少時還盼大快能讓一場,由敝派先行清理門戶。”

韋明遠點點頭道:“此事大於一切,韋某不敢佔先,定遵掌門人之命。”

明心道謝着坐下,鬍子玉卻在地上哼聲道:“韋明遠!你真厲害,這次又沒扳倒你。”

韋明遠朗然道:“凡事無愧於心,天下就沒有可屈服的事,顧此耿耿在,陰險不能賊。

你應該多研究一下文山浩歌,在養氣上下點功夫。”

鬍子玉低頭不語,撕開衣襟,費力地爲自己裹傷。

木中客不耐煩地在底下叫道:“老胡!你快下來吧,把場子讓給別人。”

鬍子玉搖頭道:“不!我不下來,我要留在這兒眼睜睜地看着他死在我面前。”

韋明遠不作任何表示,木中客怒聲道:“那你滾到一邊去,看我來遂你的心願。”

說着便要上臺,韋明遠微笑道:“閣下雖然急於成名露臉,可是還不到你。”

木中客怒道:“混賬!你可是怕死?”

韋明遠哈哈大笑道:“韋某今日既然站在這臺上,可像是怕死的樣子?”

木中客叫道:“那你爲什麼不敢跟我一決?”

韋明遠坦然道:“韋某結怨之人甚多,他們的條件比你優,最後韋某若是命長,定然少不了與閣下一搏,此刻你還要等一下。”

木中客不甘地道:“你的命要是留不到那麼久呢?”

韋明遠笑道:“那閣下只怕要失望了,好在我們並無深仇大恨,閣下志在揚名,即便我死了,你依然可以找殺死我的人較量。”

木中客傲怒狂笑道:“除了你之外,我還沒想到其他可堪匹敵之人。””

這口氣太大了,立刻就觸怒了四周之人,大家涌起一片不滿聲。

木中客憤然四顧,似乎想找個人出出氣,戰隱突然在座中站了出來道:“你少發橫,方纔韋大快在提出方法時,你不表示意見,現在又想擾亂場子,現在你先坐回去好好地喝酒看熱鬧吧。”

木中客與戰隱對過一掌,那時已試出深淺,現在看他一派冷冰冰的樣子,不由在心底生出一股寒意,果真默默地退了回去。

此時鬍子玉已爬至一邊,戰隱朝臺上的韋明遠抱拳道:“幫主可要休息一下,由別人湊湊熱鬧!”

韋明遠微笑道:“不必了!今天的人都是衝我來的。”

戰隱笑道:“話是不錯,可是還有些朋友是衝着別人來的,他們的事也很重要。”

韋明遠愕然道:“誰?什麼事?”

戰隱用手一指西座道:“那邊少林的大師在等着與文故盟主一決,要報滌塵大師的仇呢。”

文抄候並未隨衆登山,此刻卻踞坐在一張座頭前,戰隱指着他時,他憤然地站起來,怒罵道:“小子!你別不乾不淨,揭掉你那層皮,你還不配對我這樣說話。”

戰隱由喬嬀那兒,已經知道文抄侯在長白山莊上所鬧的事,也知道自己的身份瞞不過他,遂故意地一笑道:“對不起!在下一時失口,叫錯了一個字,文前盟主!這該好了吧。

閣下進來時,少林的大師專心注意臺上,沒有看見,在下可不敢擔慢客之罪。”

說完又故意嘿嘿一陣乾笑。

少林寺的僧人們果然一個個都變色起立,文抄侯傲然不在意。

韋明遠在臺上感到頗爲難堪,滌境長老已合十作禮道:“幫主能否也賜敝派一個薄面?”

此話中之意,是暗指着韋明遠先前曾答應峨嵋先與谷飛清理門戶之事,韋明遠當然不能厚此薄彼,遂拱手道:“大師不必客氣!請!”

說完跳下臺來,滌境合十謝了一聲,率着身後四個老僧上了擂臺。

戰隱又對文抄侯道:“文前盟主!閣下不會臨陣脫逃吧。”

文抄侯大笑道:“我連韋明遠尚且不懼,何懼乎少林寺幾個禿驢。”

少林寺的老僧們個個修爲有素,聞言毫不動怒,只是在臺上凝立不語,滌境也淡淡一笑道:“敝派自知技藝淺,不足入文施主高明法眼,只是爲了敝師兄蒙施主超度,不得不煩請文施主一會。”

文抄侯傲然離座,慢慢地朝臺上走來,口中還鄙夷地道:“殺了一個老和尚,也值得你們大驚小怪,其實他歲數那麼大,我不殺他,他也活不了多久。”

滌境依然心平氣和地道:“死生有命,本是怨不得文施主,只是敞派屬武林一脈,敝師兄無故身遭涅盤,老衲等不得不表示一下。”

文抄侯做笑道:“很好!十幾年一場架沒打成,被杜山主勸開了,我到今天還耿耿於懷,既是有這機會,我們補證早年的一段舊緣吧。”

話聲中身子己飄上了擂臺,滌境身後四個老僧立刻各搶一方,將他圍在中間。

文抄侯環顧一眼,了無懼聲地笑道:“堂堂名門正派,講究羣毆的嗎?”

滌境淡淡地道:“少林此來不爲爭名,乃是替師兄了斷過節,幸遇文施主如此高手,只得以寺中精英相待。”

文抄侯哈哈大笑道:“幸會!幸會!文某很榮幸貴派看得起,只是我怕你們也追隨師兄去了,倒是麻煩事,此地只備棺材,卻未曾替各位高僧備下蓮花缸。”

戰隱在臺下接口笑道:“文前盟主不必擔心,在下未備蓮花缸,因爲無此必要。”

文抄侯笑着反間道:“閣下對少林技業如此信任?”

戰隱笑道:“少林絕藝天下聞,文前盟主也許不懼,不過此地另有一人,可以使你抱頭鼠竄,嚇得不敢傷人。”

說着用手又指着韋明遠的早先的座位附近。

聶無雙的臉上籠着一片秋霜,文抄侯自己也嚇怔了。

詭異莫測的神騎旅又要出一套噱頭,使臺上臺下都陷入一片寂靜。

韋明遠此刻還停在臺下不遠的地方,戰隱走過去賭笑道:“幫主先回座休息一下吧,這兒有好戲連場呢。”

韋明遠疑雲滿腹,睹得近臺四下無人,低聲問:“你在搗什麼鬼?”

戰隱低低地道:“爸爸!您別急,今天要對付的人太多,您何苦打車輪戰呢?厲害的對手都在後面,您歇歇不會錯。”

韋明遠道:“這意思我明白,不過你不該鼓動少林的人出場,他們對文抄侯會吃虧。”

戰隱道:“爸爸不要擔心,少林本身的達摩七式不弱,再加上聶姨姨絕不會吃虧的。”

韋明遠更糊塗了道:“你的岳母怎麼會與少林聯手,她與文抄候有什麼怨仇?”

戰隱神秘地笑道:“那仇可深着呢,聶姨姨婆家也姓文,一會兒您就明白了。”

說着二人已走近桌邊,聶無雙仍是滿臉寒霜地站在那兒,見戰隱過來了,立刻厲聲地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梅姑怎麼了?”

戰隱賠笑道:“梅姑的事等一下再談,您先解決這問題再說。” шшш ●тTkan ●c o

聶無雙臉上微有一絲紅色道:“你怎麼認識他的?”

戰隱道:“梅姑見過他,所以我才知道……”

聶無雙臉上又紅了一點道:“這孩子什麼事都混說。”

戰隱道:“您別急,那件事算不了什麼,另外還有更重要的事呢。”

聶無雙臉上一陣驟變,急聲問道:“什麼事?”

戰隱摸出一張小字條遞過道:“您看了就知道。”

聶無雙急速地打開紙條,見上面寫幾行小字道:“有巨蟹色爲淡青,青上有菊花紋,名日菊花青,性奇寒,惟味奇佳,食後切忌**,犯之者必死,症若傷寒,名醫難察……”

聶無雙看後臉色大變,顫着聲音道:“真有這回事?”

戰隱一聳肩膀道:“我怎麼知道呢?只有您自己才清楚。”

聶無雙臉上先是一紅,繼而變爲異常慘厲,雙手一按桌面,腳在地上一點,立刻就飛上了臺。

韋明遠等人猶在鼓中,戰隱卻含笑回到座上去了。

臺上文抄侯臉色忽青忽白,幾個老僧也莫名其妙,臺下其他人更糊塗了。

滌境見聶無雙登了臺,臉上又是那等神氣,不覺微異地道:“夫人有何見教,敝派無意勞動夫人助拳……”

聶無雙勉強控制着自己,稍一斂襖道:“大師請恕妾身無狀,妾身有極重大之事要問清楚。”

滌境猶在狐疑,文抄侯卻懾懦地道:“無雙……嫂嫂,想不到我們會在這兒重逢……”

聶無雙滿臉厲容大叫道:“住口!賊子!虧你還有臉叫我嫂嫂。”

文抄侯紅着臉道:“小弟自知昔年冒犯嫂嫂,故而飄泊天涯,至今不然一身,然而心中無時不在………

聶無雙大叫道:“不許說。”

文抄侯悵惆地道:“嫂嫂還爲那件事恨我麼?”

聶無雙慘聲道:“那件事我早就忘了……”

文抄侯微有喜色道:“那麼嫂嫂是原諒我了。”

聶無雙的眼中含着淚水,咬牙切齒,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文抄侯卻興奮地道:“只要嫂嫂原諒我,我立刻擺脫江湖生涯,我們再回到家園去,清靜地生活,而且……而且我發誓終生像個兄弟般的尊敬您……”

聶無雙氣極大聲道:“別在做夢了,那件事可以原諒你,然而另一件事卻不能原諒你。”

文抄侯奇道:“我還有什麼錯!就是那一件事已經逼得我天涯飄落,抱憾終生。”

聶無雙忍無可忍,劈面啐了他一口罵道:“你還要裝糊塗,狠心的狗賊,我真恨不得一口咬死你……”

文抄侯莫名其妙地道:“嫂嫂!到底是什麼事?你要這樣恨我。”

聶無雙氣極了,劈手將字條擲在他面前道:“你還要裝蒜,自己看看清楚。”

文抄侯在地上擡起紙條,看了一遍,失聲叫道:“這是怎麼回事?……這怎麼可能……”

聶無雙流着眼淚道:“你還要狡賴……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你哥哥待你何等友愛,父母早死,他把你像自己兒子一樣地撫育成人,你居然對他下這種毒手。”

文抄侯搶天大呼道:“天地良心,我對哥哥尊敬之極,哪裡會生害他之心,他在生之日,我心中對你縱然有千萬般愛慕,卻壓制住不敢表露,他死時我比誰都傷心,即使是後來對你透露過我的心念,也是哥哥在臨終前囑咐他怕你年青,難捱那日後寂寞的歲月……”

聶無雙憤急叫道:“放狗屁!螃蟹是你捉的,你哥哥是怎麼死的?司馬昭之心,人所共鑑,你還敢狡賴……你簡直不是人。”

文抄侯的眼中也流着淚叫道:“嫂嫂!隨你怎麼罵吧。反正我絕對沒有殺死哥哥,螃蟹是我捉來的,可是我絕對不知道其中有毒,而且哥哥以前也吃過。”

聶無雙厲聲道:“那時我們並未成婚……你該記得那字條的後兩句……”

文抄侯呆了片刻,才含着眼淚道:“隨你怎麼說吧,反正我絕對沒有那種存心……”

聶無雙道:“你能唆使任共棄殺祖,怎麼你不會殺兄,你們都是一丘之貉。”

文抄侯默然無言,臺下的人也都靜靜聽着,誰都想不到在這臺上會翻出這樣的一段公案,雖然細節還不明白,可是大致都算是懂了。

所有的眼光都不屑地望着文抄侯,令他十分難受。

因爲聶無雙的話提到任共棄,杜素瓊臉色微微一動。

喬嬀也是一動,目中閃過一瞬間的厲芒。

韋明遠則感慨的嘆了一聲。

文抄侯停了片刻,才含淚長嘆道:“今日我大概跳下黃河也洗不清了。”

聶無雙厲聲道:“你自己做的事,想賴都賴不掉。”

文抄侯黯然道:“嫂嫂想把我怎麼樣?”

聶無雙切齒恨道:“我要把你粉身碎骨,一報我殺夫之仇,也做你殺兄之罪……”

滌境在旁立刻道:“阿彌陀佛!夫人固然有不共戴天之仇,可是文施主已先與敝派有約。”

聶無雙望着他道:“大師難道忍心要我抱恨終身。”

滌境猶在考慮,文抄候突然道:“嫂嫂!你對我誤會已深,我已不想再多作辯白,你要取我的性命,我也不抵抗,可是請你先讓我跟這個禿驢把問題解決。”

聶無雙怒極不語,手腕擡處,一股漾檬白氣涌出,月魄神掌的功力提到十成。

文抄侯臉色一變,晃肩抽身避過,少林的幾個老僧怕他逃去,慌忙在前面將他的去路封住。

文抄侯睜目厲呼道:“賊禿!你們死在眼前,還敢如此發橫。”

手剛擡起來,背後又是勁風迫體,逼得他撤招退開,回頭皺眉道:“嫂嫂!你別急,等一下我一定將命交給你……”

聶無雙厲聲道:“不行!狗賊!我一刻都容你不得。”

話聲中左掌猛掃,迅速之至,文抄侯不敢還手,身形飄開兩步,剛將掌勁滑過,聶無雙突地一聲冷笑道:“這次看你往哪兒躲?”

身軀如影隨形而至,迎在他面前,兜胸又是一掌。

文抄侯腳下未定,掌勢來得甚疾,萬難躲開,急得他大叫道:“打不得。”

聶無雙充耳不聞,掌勢結結實實地印了上去。

“砰!”

聲響之後,文抄侯被擊得口吐鮮血,身軀直朝臺邊撞去,把守在那兒的一個老憎應手在他背上補一掌,將他又打了回來,踉蹌數步,倒在地下。

聶無雙站在那兒瞪着他,眼中怒火熾熱,彷彿嫌這一掌打得還不夠重。

文抄侯在地上翻動了一下,聲調微弱地道:“無雙……嫂嫂,我一命不足惜,可是你不該動手的,我一身俱是屍毒,中人無救,否則我絕不躲避……早讓你打上了……”

聶無雙微微一愕,舉起手來一望,齊腕處已變得烏黑。

文抄侯又微弱地說道:“嫂嫂!我心脈已碎,死無所撼,可是害你賠上一命,令我死不瞑目,不過……在我們都沒有死前,“我要告訴你一句話,我沒有存心害死哥哥,即使那蟹是哥哥真的死因,我也不知道……”

說到這兒,他又滿口鮮血直噴,身軀先還在抖動,沒有多久就靜止了。

聶無雙也沒有站多久,慢慢地向下滑去,等到她整個躺在地上時,那雙右手已化成黑水了。

站在臺邊打過文抄侯一掌的老僧,咕咚一聲摔下臺去。

在衆目睽睽之下,沒有多大工夫,臺上的聶無雙與文抄侯,臺下的那名老僧,都變成了一灘黑水與三具白骨。

滌境在臺上整個怔住了,口中喃喃直唸佛號。

韋明遠與杜素瓊連忙趕上臺來,卻也只能望着白骨垂淚興嘆。

戰隱也上了臺,低聲地道:

“這毒水有感染性,掌門人與山主注意不要捱上了。”

韋明遠怒聲道:“瞧你做的好事。”

戰隱微感意外地道:“我告訴她這件事完全是好意,怎麼會想到文抄侯毒得如此厲害,更怎麼會想到發生這樣後果呢!”

韋明遠一時無語,望着聶無雙的屍骨一拜,哽聲道:“聶師妹,雖然你是爲着報復殺夫之仇,可是害你死於非命,卻是我的罪過,我若不多事將你拉進天龍派,你怎會落如此下場。”

杜素瓊一握他的袖子道:“明遠!你該想開些。聶夫人求仁得仁,死得其所,她總算報了殺夫之仇,而且也爲世間除一大害,若不是她,今日少林派豈非要吃大虧了。”

滌鏡立刻肅容合十道:“山主之言不虛,今日若非聶夫人,敝寺不但報不了滌師兄之仇,恐怕老衲與另外三位師弟,也將化爲白骨黑水了,聶夫人恩同海深,老衲回寺之後,一定召集全寺弟子爲她誦經超度,使她的亡魂安息。”

戰隱接口道:“她的英靈已經得到安息了,此臺有待清洗,列位還是請回座吧。”

韋明遠含着眼淚,與杜素瓊傷感地回到座上。

滌鏡卻率着三個老僧,對聶無雙遺骨拜了一拜,才口喃佛號離去。

喬嬀已命神騎旅中執事人員將棺木擡到臺上,先以木棒扛起屍骨安放妥當,然後才擡着山泉,將木板的血水衝去。

臺下四座之人,一個個屏息觀着,沒有敢抽一口大氣。

泰山大會剛開始,即已驚人之事層出,再下去不知有多少兇險呢。兩具新棺被妥置在臺下,令人有怵目驚心之感,有許多人開始對放置在四處的空棺,微微感到不妥起來,山頂的空氣很新,可是人們的呼吸卻是沉重的。

一切都妥當後,戰隱站在臺上道:“韋大俠下一場挑誰?”

韋明遠感到很爲難,與他作對的一些人立刻緊張起來,尤其法印、東方未明、西門泰等幾個人。

錦衣盛裝的杜素瓊嫋嫋地站了起來微含笑容道:“首領!我有資格出場嗎?”

韋明遠一愕,戰隱已恭敬地道:“敝派只管佈置會場,其餘之事不敢多專。”

韋明遠急道:“這是我的事,瓊妹!你又何必要介入呢?”

杜素瓊含笑道:“我也有點重要事待清理呢,這些事你亦有分,然以我出面爲佳。”

韋明遠問道:“瓊妹要找誰?”

杜素瓊道:“天香教的。”

韋明遠不響了,杜素瓊輕輕的縱到臺上,朗聲朝東北角上道:“梵淨山杜素瓊有請吳教主一會。”

吳雲鳳在座上站了起來,面有難色,卓方道:“上去吧,必要時我會帶人支援你的。”

吳雲鳳低低地道:“你可一定要來啊,光憑功夫我恐怕比不過她。”

卓方道:“一定的!你放心好了,沒有了你,奼女迷魂就失去主宰,我們的計劃就成了泡影,不但我不願意,連神騎旅也不見得肯答應。”

吳雲鳳這才飄身上了擂臺。

這兩個女子相對而立,雖是年齡相仿,可是杜素瓊駐容有術,依然絕代容光,將徐娘半老的吳雲風比得黯然無光。

杜素瓊等她站定了,才雍容地道:“教主,我們都是故人了,相信你對我的用意很清楚。”

吳雲鳳恨聲道:“不錯!不過我絕不會解散天香教的。”

杜素瓊泰然地道:“不解散也行,我不想多事,你改個名稱就行,我雖然此刻身屬梵淨山,可是我先師天香娘子的名諱實在不容你冒犯。”

吳雲鳳嘿嘿冷笑道:“談何容易,天香二字又不是陳藝華一個人專用的,以她那種二三其德的品行,也不配使用那兩個字。”

慎修在臺下按捺不住,憤然地站起來,另一邊的碎心人卻呵呵大笑。

慎修在臺下指着罵道:“周正!你還笑得出來,你把我的父母都害苦了,就算我母親對你不好,可是她並無對不起你的事,一切都只能怪你父親,現在你聽見我母親受了侮辱,居然還有心腸笑,你簡直不是人。”

碎心人笑聲依舊,然已變爲十分刺耳,刻薄地道:“我當然要笑,有人罵陳藝華我就開心,天香娘子,這名字何等高雅,她實在不配,天香教中盡是蕩婦淫娃,那才配她,她要不忙,我一定把這姓吳的趕走,讓她榮膺教主大位。”

他的話很難聽,兩邊都罵到了,卓方與吳雲鳳臉上一變,隱忍住沒開口,慎修卻怒叫道:“老殺才,等一下我一定敲碎你滿口狗牙,使你好說些人話。”

碎心人獰笑道:“好呀!兒子罵老子,兒子打老子,這纔是你們俠義道的作風。”

慎修怒罵道:“老混賬!誰是你的兒子?”

碎心人指着他笑道:“你!無論如何,在名分上你是我的兒子,不管事實如何,你叫過我爸爸。”

慎修忍無可忍,幾乎要衝過去,卻被韋明遠拉住,輕聲功道:“師兄!忍耐一下,事情總會解決的,你跟他吵不出名目來。”

碎心人還要開口,戰隱已阻止道:“有事情在臺上解決,閣下是想擾亂場子,我第一個就對付你。”

碎心人本來就狐獨,他與姬子洛、陳藝華的往事大家都很清楚,對他固然很同情,可是他此刻的表現卻很令人反感。因之有不少人對他發出噓聲,而且戰隱的威嚴也鎮懾住他,使他噤住了口,悻悻地坐了下去。”

大家的注意力又回到臺上。

杜素瓊神光湛然地道:“既然你不肯改名宇,爲了替師門一盡心力,我只好要得罪了。”

吳雲鳳哈然地拔出腰間長劍道:“來吧!我們間本來就是死對頭,三十多年前不是我二哥攔着,我早宰了你,不是韋明遠來得巧,我也宰了你,總算你命長,居然混到梵淨山去了。”

提起往事,杜素瓊也不禁浮起怒意,慢慢地解下玉笛道:“當年殺死你大哥的並不是我,可是你卻像瘋狗似的亂咬人,二十多年前的舊賬,我也該向你算一算。”

她手上的玉笛發出耀眼的光芒,使許多人俱爲之一震,管雙城一曲斃青城三老的往事,立刻又浮現在大家心中,尤其東方未明,不自主地摸摸身邊魯班斧,心中涌上怯意,當年在無意中毀去了梵淨山的至寶,想不到她居然又找到了一枝,但不知這一枝是否與被毀的那一枝一樣具有神效。

吳雲鳳盯着杜素瓊手中的玉笛,露出了懷疑的神色。

杜素瓊將笛子輕輕一揮道:“你別怕!我還不屑以笛曲來對付你。”

吳雲鳳色厲內荏地叫道:“我纔不在乎呢。梵淨山的笛曲神功早隨那枝玉笛葬送在洞庭湖畔了,不知道你在哪兒弄了這麼一枝假貨來唬人。”

杜素瓊微笑道:“真假不勞操心,你若在臺上能躲過性命,總還有機會知道的。”

吳雲鳳狠狠地一劍刺過來,劍芒直拂前胸,杜素瓊信手一點,輕點道:“闊別二十多年,你只學會了許多不要臉的勾當,在真功夫上,你毫無長進?”

吳雲鳳的手心微微發麻,心中暗驚杜素瓊內力驚人,將牙一咬,劍尖化爲數點寒芒,又朝她身上罩去。

杜素瓊輕嘯一聲,笛影翻飛,只聞得叮叮一陣清響,不但將劍勢化開,反而攻回數招。

吳雲鳳抽劍轉身,躲過笛招,返身再攻上去。

社素瓊講她劍招沒進境是故意激她發怒的,實際上吳雲風的劍勢十分狠厲,所用的招式也比先前詭異多了,只不過杜素瓊深得管雙城的遺籍真傳,進境較她爲高而已。

二人在臺上打得十分熱鬧,金鐵交觸聲時聞,約摸二十幾臺之後,雙方都使開了手,只見光影不見人了。

座中的觀衆也都十分出神,峨嵋的明心與滌境座位相鄰,因爲他們都是佛門弟子,神騎旅爲他們準備的是素宴,爲了上菜方便,故而安排在一起,看了片刻,明心不禁點頭道:

“梵淨山的技業果真不凡,這一枝玉笛由杜山主使來,竟成一片五幕了。”

滌境亦道:“老衲亦有同感,當年任共棄仗着梵淨山的技業,獨闖武當,如入無人之境,斯時他的功夫,比之今日杜素瓊相雲甚遠,即使吳雲鳳,我們也自承不如。”

明心微笑不語,滌境又道:“老袖忘記貴派新得降魔劍招,在劍法上大有精進……”

明心連忙道:“大師太客氣了,降魔劍是韋大俠賜還的,雖是本派功夫,但因限於資賦,無法得其精髓,倒是貴派達摩七式,名傳遐邇,方纔無緣一睹,深感爲憾。”

滌境嘆道:“師太過講了,達摩七式雖爲本寺不傳之秘,但是論威力,並不一定能勝過那臺上的吳雲鳳,是以老衲才作那等說法。”

明心道:“吳雲鳳藝出點蒼,以搏雲快劍著稱,可是她使的招式很怪,彷彿不是中原路數?”

滌境嘆道:“不錯!吳雲風在西域不但習得素女心法,而且也將那邊的劍術學來了,只可惜詭異有餘渾厚不足……”

明心笑道:“大師已經看出缺點了,可是方纔不如之說,是大師的謙詞。”

滌境微紅着臉道:“貧袖不是謙虛,達摩七式對付她也許略勝一籌,但此式至少由三人同時施爲方足竟其全力,以衆勝寡,總非正道。”

明心知道他講的是實話,倒覺無詞以對,回目注視臺上,杜素瓊與吳雲鳳已經換了四十多招,打得有聲有色。

滌境也看着臺上,低聲道:“目前雖是平手,但不出十招,杜山主必可獲勝。”

明心點頭道:“大師見解透闢,貧尼亦有此感,”

話剛說完,兩個人的臉上都不禁一紅。

原來臺上突地飛起一溜白光,正是杜素瓊的玉笛被擊脫了,只有一招便定了勝負,而且負的是杜素瓊。

臺下一陣驚呼,杜素瓊一直佔上風,怎麼會落敗呢?

心急的人都站了起來,只有韋明遠、戰隱、喬嬀等少數的幾人安坐不動。

吳雲風也是莫名其妙,方纔杜素瓊奇招迭出,迫得她手忙腳亂,用盡平生力氣,硬封了出去,想不到會把她的玉笛磕飛了”

略呆了一呆,她覺得良機不可失,忍住虎口上的麻痛,挺劍作長鯨破浪,又朝杜素瓊的心窩刺下去。

杜素瓊連躲都不躲,坦然挺胸受劍,然而就在劍尖離胸尺許之際,吳雲鳳突地身軀一矮,撲地跪了下來,手中的長劍跟着低垂,刺進杜素瓊腳前的地板中。

旁觀之人先是一怔,繼而轟雷似的叫出一聲好來。

原來杜素瓊脫手的玉笛,並不向外飛落,空中一掉頭,彷彿是有靈性似的,又倒轉回來,點中吳雲鳳腿彎的穴道,使她跪了下來。

杜素瓊卻臉含微笑地伸手一招,將玉笛虛空抓回掌中。

吳雲鳳跪在地上又愧又怒,可是腿不聽話,就是站不起來。

杜素瓊伸着玉笛笑道:“吳雲鳳,憑你那點技業,還敢跟我放肆。”

吳雲風怒叫道:“杜素瓊,賤婢!你只會仗暗算傷人……”

杜素瓊一曬道:“這是虛空傳勁的上乘功夫你自己不懂,還有臉說是暗算,我是不願意傷你,否則你身後許多大穴,任何一處都可要你的命。”

吳雲鳳愧怒交加,厲聲道:“賤婢!你別假慈悲,你還不如殺了我痛快些。”

杜素瓊正色道:“我不想殺你,我露這一手功夫,是警告你知難而退……”

吳雲鳳大叫道:“你別做夢,殺了我也不會解散天香教,更不會改名字,而且以後我還要做得更絕些,凡是我幫中弟子,一律都稱爲天香娘子,大開方便之門,使天下人都可以在消魂之餘,對你那死鬼師父懷念不已。”

杜素瓊臉色一變,怒聲道:“你這樣執迷不悟,我只有殺你一途了。”

吳雲鳳將頭一挺,一臉倔強不馴之色,杜素瓊等了片刻,緩緩地舉起玉笛。

最急的是卓方了,他一直希望聯盟的神騎旅會出頭調解一下,可是戰隱與喬嬀都視若不見,吳雲鳳已危在頃刻,他只好抖手打出一顆冰魄神砂。

那一點烏光直撲杜素瓊的門面,杜素瓊信手揮笛,將它擋了開去。

卓方一聲呼嘯,帶着身後六個女子,同時飛上了臺。

謝一鳳首先解了吳雲鳳的穴道,將她扶了起來。

杜素瓊冷冷地望着卓方道:“你想幹什麼?”

卓方望了一下戰隱那邊,戰隱不作表示,喬嬀卻點點頭。

卓方得到了支持,立刻安了心,抗聲說道:“山主神功不凡,在下欽佩之至,不過敝派教主此時卻死不得。”

杜素瓊冷靜地道:“我不想殺她,是她自己找死。”

卓方道:“若是以武功論,敝教主是敗了,不過天香教不認輸。”

杜素瓊淡淡一笑道:“你們還有什麼寶貝都使出來吧,我總要令你們口服心服。”

卓方傲然一笑道:“山主大客氣了,敝教尚有一個不成氣候的小陣,請求一較。”

杜素瓊無可無不可地道:“可以!你們使出來吧。”

卓方道:“這個陣由我們八人同時施爲。”

杜素瓊笑道:“人多並沒有用,你再多加幾個也未嘗不可。”

卓方微笑道:“多謝山主大方,我們有八個人足夠了。”

說完回頭對吳雲風問道:“你怎麼樣?還撐得住嗎?”

吳雲鳳狠狠點頭道:“可以,你着手準奮吧。”

卓方一擺手,天香四鳳立刻各找方位站好,吳雲鳳與另兩個女子卻在中間成了鼎角之勢,卓方則退至一旁。

底下的人又提起精神,想看看他們擺出什麼厲害大陣。

戰隱突然在座上站起來發話道:“這是奼女迷魂大陣,厲害非凡,各位朋友若是自覺抵不住,最好現在服一顆醒神九,以免受了波及。”

各席上承侍的女婢立刻送上許多黃色的小丸,戰隱與喬嬀首先二人示範在口中吞了一顆。

卓方則莫名其妙地望着他,不知他爲什麼在緊要關頭泄底拆臺。

戰隱對他一笑道:“我們約好的事你們別忘了,我的目的與你的不同,現在在這泰山頂上的,都是當代精英,他們若有不測,我的事便沒有意義了。”

卓方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臉上現出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韋明遠卻莫名其妙地問戰隱道:“戰首領可以把話解釋得詳細一點嗎?”

戰隱笑道:“這有何不可,我與天香教聯盟時約好的,天香教志在毀滅天龍派,神騎旅卻想在中原多交一些朋友,奼女迷魂大陣的威力我嘗試過,當真不好受,所以我給各位朋友先打個招呼……”

韋明遠哈哈大笑道:“戰朋友爲何不說天香教志在殺我韋某人,神騎旅卻望成爲武林至尊,所以閣下今日才市恩於衆。”

戰隱頓了一頓,才勉強地笑道:“幫主之言不錯,就是不太好聽,人有大志總不可厚非吧。”

韋明遠哼了一聲,戰隱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卓方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十分難看。

衆人見戰隱說得很嚴重,紛紛取藥放在口中,一個個愁眉苦臉,怪樣百出。

皆因這藥苦到極點,而且入口即化,想吐都來不及,到得腹中,更是煩心欲嘔。

木中客也吃了一顆,不禁怒叫道:“這是什麼鬼東西?”

戰隱笑道:“苦蔘、蓮苗、黃蓮、犀膽,……俱是世上最苦之物,而且其性極涼。”

木中客怒道:“你給我們吃這種苦東西幹什麼?”

戰隱道:“涼者靜心,苦者禁慾,等一下你就知道好處了。”

木中客怒呸了一聲,其他人自是不敢做聲了。

藥丸送到韋明遠桌上,慎修吃了一顆,同時低聲對韋明遠道:“他的話很有道理,掌門人也吃一顆吧。”

韋明遠搖搖頭朗聲道:“今日若是別人的約會,我絕不逞強,但是天香教練陣之目的在我,我覺得應該給他們一個可以剋制我的機會。”

這句話正大光明,卓方的臉上在豬肝色中透出一絲敬意,作了一揖道:“閣下如此心胸,在下雖不幸爲敵,乃有榮焉。”

韋明遠淡淡一笑。

卓方已下令開始發動陣勢了,杜素瓊倒是不敢怠慢,將玉笛橫在胸前準備內心一起異兆之時,立刻吹奏笛曲以抗。

天香四鳳各自在身邊取出一件樂器來,吳雲鳳則木然不動,她對面的兩個女子亦是一動都不動,臉上的表情尤爲呆板。

謝一鳳手持碣鼓,輕輕地點了兩下,次鳳的檀板跟着敲起來,三鳳的胡茄聲悠悠,細鳳的月琴,錚錚悅耳,偌大的擂臺上立刻響起一片樂聲。

這些樂曲都很平淡無奇,不過聽起來比較動人而已,慢慢地樂聲開始引人了。

吳雲鳳一抖手,脫下身上的長衫,裡面只是薄薄的一層紗羅,隱約可見肌骨,她的面貌僅是中姿,可是身段極美,舉手投足間,風情萬種。

韋明遠淡淡地一皺眉頭,深覺無謂,杜素瓊卻不諱道:“說了半天,原來是這些不堪入目的把戲。”

吳雲鳳不理她,在臺上美妙地走動身子,雙手作很多柔和的揮動,忽而她動顏一笑,這一笑將她的蒼老之態盡掩去,使她變爲十分年青。

她身上的輕紗隨着舞姿飄起,忽隱忽現地露出一些肌骨,這些肌骨俱是女子身上最美妙動人之處,只是爲時甚短,剛給人一個印象時,立刻就被薄紗飄回掩住,透着薄紗,朦朧地給人無限回味。

杜素瓊自己雖是女子,卻也不禁對她的身段發出一種由衷的欣賞心情,因爲愛美原是人類的天性,所以薄紗往復之際,她與臺上許多男子一樣,希望能多看一點,不過吳雲風給所有人的印象都不是狠殞的,甚至於還有些壯嚴的成分。

舞姿隨着樂曲的抑揚而起伏,將所有人的心情也引得跟着緊張,鬆馳。

漸漸的,樂曲加速了,舞姿也變快,輕紗飛揚不已,令人目不暇接,她的每一個姿態都是異常優美。

杜素瓊只覺得這些美好的印象來得太快,快得無法體會,只是一個連一個地接受下來,可是每一個印象又深留腦中,驅之不去,翻騰不已。

舞到緊湊處,她突然一振腕,身上的輕紗一起飛去,露出一身潔白的肌膚,可是大家都沒有看清楚,因爲她移動得太快

每一個人都希望她能停下來,停下來讓人看清楚一點。

樂音頓歇,舞姿乍住。

吳雲鳳在一個非常美妙的姿勢上停住了,衆人一聲輕呼。

這形像太美了,她骨肉均勻的身材上彷彿散着一片光,一片神聖的光。

然後,像曳過長空的流星,剛給人一個耀目的光明,立刻就隱去。

臺上整個失去了她的蹤影,她突然地消失了。

大家都很失望,她微微顫動的**,修長潔白的玉腿,以及一切一切動人的美感,還停留在衆人的腦海裡。

輕微的樂聲又起,臺上響着一串銀鈴般的笑聲,笑聲中使人眼睛陡然一亮。

那兩個呆立不動的女子忽而用手在臉上一抹,面容整個地變了。

她們原來蒙着人皮的面具,所以表情很呆板,這一揭開之後,使人立刻發出一聲唉呀。

吳雲風給人的印象已經夠美了,可是這兩個女子比她美上千百倍,美得沒有詞語可以形容……

她們輕輕地伸個懶腰,彷彿是沉睡初醒,然後徐伸玉指。開解衣衫的羅帶。

大家的心幾乎要跳了出來,這兩個容顏美絕的女子,不知在羅衫下的身軀,會美到什麼程度。

羅衫漸漸解開,每個人的鼻子中都嗅到一陣醉人的氣息,那是處子的芬芳。

羅衣盡褪,妙相畢陳,兩個女子將手臂張開,作一個將要投懷送抱的姿態。

大部分人都張開了手臂,準備迎接她們……

那兩個女子真的撲過來了,雖然只有兩個人,可是在每一個人的臂中,都有軟玉溫香的兩個玉體。

耳畔一直有着銀鈴似的笑語,手觸處有不盡溫柔,是鐵石人也該溶化了。

可是神騎旅分給大家的一顆藥丸害死人,那苦澀的滋味一直在心頭翻涌,使人空自躁急,卻無法進一步享受懷中的溫柔

這中間惟有韋明遠一人是例外的,他依然正襟危坐,無數的色相都無法搖動他。

在他的感覺中,兩個女孩子也在他懷中,不過卻勾不動他的心而已。

杜素瓊跌坐在臺上,兩目緊閉,努力在抑制心中如潮的衝動,起初她也像其他人一般地激動,突然有縷細音傳進她的耳鼓,娘!一切都是幻境,您不要自亂方寸!

這聲音很細,可也很清楚,那是杜念遠的聲音,適時地提起她的警覺。

明知是幻境,卻驅不走身前熱烘烘的感覺,即使閉上眼睛,仍可以看見那兩個美麗絕倫的少女,嗅到那種動人的芬芳。

她想吹笛子,可是手卻軟得提不起來,只是憑着心頭一點靈明在在抗拒着。

樂聲再起時,兩個女子更活動了,一會貼頰呢吟,頰上立刻一片火燙,一會纖手輕搔,那手彷彿能透過衣衫,傳來那種令人心癢的感覺……

韋明遠也顯得有些動容了,因爲那四隻纖纖玉手,好似摸通過每一個地方,尤其是一些特別敏感的地方他覺得要阻止這四隻手很困難……

杜素瓊的兩頰火赤,透出一股嫣紅,抗拒的力量已減至薄弱的程度。

“咚!”

一聲鐘鳴,這是警迷的黃鐘大呂。

“咚!咚!咚!”

鐘聲不斷地響着。

每個人懷中的少女都失去了蹤影,他們雖醒覺過來,卻都已如醉如癡。

鐘聲響了十幾下,功力較深的人才恢復過來,向臺上望去。

臺上的景色已變了,杜素瓊已揮着玉笛起立,臉上一陣愧色。

天香四鳳與那兩個**卻軟在一旁。

一個相貌清瘦的道人,手持一具巨鍾,臉有憂色地站在一旁。

吳雲風仍是全身赤裸,仗劍怒眉而立。

卓方神色惶然,手中還扣着一把冰魄神砂。

杜素瓊對道人感激地一福道:“道長警鐘鳴得正是時候,再遲一步,我就敵不住了。”

道人卻面有憂色不語,眼睛緊盯着吳雲鳳。

吳雲鳳凝視片刻,才厲聲大叫道:“是你!”

道人黯然道:“不錯!是我,十年生死兩茫茫,我都想不到與你如此相見。”

吳雲鳳厲叫道:“你簡直是天下最大的混賬,把我在西域一扔十年,現在卻在我形將得手的時候,你跑出來搗蛋,你……我恨不得殺了你。”

說完就是一劍恨恨地刺來,道人用手中的巨鍾一擋,黯然地道:“妹妹!你冷靜點,先把衣服穿好再說。”

吳雲鳳披散着頭髮,形狀已如瘋狂,手中的長劍不住亂砍,口中哭叫道:“殺死你!殺死你!你根本不是我哥哥,你不姓吳,你是天下最該殺的人……”

道人一面用鍾擋住她的攻勢,一面急叫道:“妹妹……你慢一點,聽我說……”

吳雲鳳根本不理會,劍越砍越兇,也越殺越狠,道人沒辦法,只好奮起神力,“當!”

地一聲,將她的長劍盪開來,直朝臺下落去。

吳雲鳳空着手,仍是要找他拼命,道人忍無可忍,騰開左手,“拍!”他給了她一個嘴巴!打得她坐在地上……

卓方過去將她扶起來,詫聲問道:“這人是你的哥哥?”

吳雲鳳嘴角流着血,咬牙切齒地道:“不!我只有一個哥哥,他被蕭淚殺死了。這臭道士雖然也姓吳,可是他是個禽獸……”

道人悽然一嘆道:“妹妹!縱然你不認我是你哥哥,可是我卻無法不承認你是我妹妹。”

吳雲鳳跳着腳道:“放屁!你是我哥哥,爲什麼處處要幫着外人,二十幾年前我要殺這賤婢,是你擋着我,二十幾年後又壞我大事,你是什麼狗屁兄長。”

道人搖頭嘆道:“鳳妹!你還是那樣不講理,二十幾年前我攔着你,是因爲杜山主有着身孕,我們不該乘人之危,至於今天我破壞你的奼女迷魂大陣,是爲了不願見你這樣倒行逆施下去,我們吳家向有俠譽,卻被你一個人敗盡了……”

吳雲鳳繼續叫罵道:“放屁!什麼俠譽,棄兄仇於不顧,倒過來去幫助仇人……”

道人也現出了怒意,沉聲道:“我顧全手足之情,所以纔對你那樣客氣,你假若再蠻不講理,我立刻殺死你,免得你再敗壞門楣。”

吳雲鳳冷笑道:“你說得真好聽,你真要有手足之情,就該想想大哥是怎麼死的……’”

道人沉着臉道:“你別跟我講這些了,你變得今天這副樣子,當真是爲了兄仇嗎,大哥死在蕭循手上。與韋大俠、杜山主全無關係,你根本是爲了……”

吳雲鳳跳起來道:“我爲了什麼?”

道人肅容道:“爲了你一己的私情,你愛韋大俠,可是人家根本瞧不起你,因愛成恨,你不惜屈身匪人,組織邪教,以泄一己和憤,我已經出了家,本可以不管你,可是你這種醜態,實在替祖上丟臉,我不得不管你。”

吳雲鳳被道人揭穿了心中的隱密,立刻就像泄了氣的皮球,垂頭不語。

道人也望她一眼道:“今天我放過了你,我相信韋大俠與杜山主看在我的份上,也會放過你,假若你估惡不梭,異日相逢,我再也不會對你姑息了。”

他聲容雖厲,暗中卻棄滿了感情,言詞之間,也在韋明遠與杜素瓊前面,替她留下了退步,這種關切的情誼,使四周之人十分感動,連杜素瓊與韋明遠都不例外。

道人再望了她一眼,才慢慢地轉過身去準備離開。

吳雲風突然擡起了頭,望着他的背影叫道:“二哥!等一下。”

道人立刻停步回身,激動地道:“妹妹!你肯聽我的話了。”

吳雲鳳咬着嘴脣點點頭,道人興奮地道:“那你立刻脫離這些人,我們回家鄉去,永遠地擺脫江湖生涯。”

吳雲風低聲道:“我……我要穿上衣服。”

道人笑着點點頭,眼中淚光直閃,不過那是高興的眼淚,面前的吳雲風又變爲他寵愛喜悅,聰明淘氣的小妹妹了。

吳雲鳳低頭在地上拾起衣服,慢慢地披在身上。

卓方在旁十分驚奇難堪,卻又無可奈何。

突然吳雲鳳將手一揚,十數點烏光飛灑而出,一齊罩向道人身上。

道人碎不及防,而且也無可防處,只嗯了一聲,烏光全部透體而入,兩手一陣亂比,將手中的巨鍾丟了過來。吳雲風輕輕一閃,巨鍾砸在地上兩個**豔女身上,血花濺處,立刻香消玉殞。

道人撲地身倒,吳雲風卻厲聲笑道:“哈……我這一輩子都不受人管,你不過是我不識賬的哥哥,居然敢管起我來了,這就是你多管閒事的下場……哈……”

笑聲有如夜嫋厲嗚,令人毛骨悚然。

杜素瓊怒叱一聲,玉笛化作一縷白光,電掃而至——

第六章 崆峒雙劍之死第四十六章 除惡務盡 殺人須徹第三十八章 遠路應悲春夢知 殘宵猶得珠淚斑第三十四章 直道相思了無益 示免惆悵是清狂第三十一章 當君懷歸日 是妾斷腸時第十二章 無猜曲是斷腸聲第二十八章 玉碎心碎 由此然長相絕第六十八章 血肉橫飛第三十七章 國色無雙第四十一章 韶意惟寄三兩語 郎情盡在不言中第十七章 悔不當初留春住第二章 節中有節枝外有枝第四十二章 情到深處情無限 愛至切時愛萬能第六十二章 神秘古洞第七十一章 生死歷劫第十五章 絕塵而去第三十章 古佛拈花方一笑 癡人說夢已三生第四十一章 韶意惟寄三兩語 郎情盡在不言中第五十六章 古洞驚魅影 寒地發怪聲第六十一章 神功發生死之際第二十一章 九疑雲又現 魂兮歸來第一章 江湖夜雨十年燈第十二章 無猜曲是斷腸聲第六十五章 夢斷今宵孤舟遠 愁重江干新月明第十九章 李代桃僵第六十四章 絕室經唱第四十三章 生死情天地 童言無忌時第二十三章 聚散本無形 月明幾度第六十六章 見死非不救 全義惟捨生第六十章 寄望殷殷第六十二章 神秘古洞第四十九章 生難偕白首 死願共連理第五十九章 放歌中流 豪情乃英雄本色第七十章 蛇穴餘生第七十四章 美目盼兮 幾度夕陽紅第三十章 古佛拈花方一笑 癡人說夢已三生第三十七章 國色無雙第六十六章 見死非不救 全義惟捨生第六十章 寄望殷殷第三十八章 遠路應悲春夢知 殘宵猶得珠淚斑第六十七章 有情僧是有情郎第八章 初運神抓懲兇魔第四章 雪海雙兇第二十九章 憑虛御空有異獸 仗義誅邪賴神功第四十二章 情到深處情無限 愛至切時愛萬能第二十四章 俠士情深 遠洋訪天龍舊事第四十九章 生難偕白首 死願共連理第二十三章 聚散本無形 月明幾度第四十二章 情到深處情無限 愛至切時愛萬能第四十五章 不到黃河不死心第二十一章 九疑雲又現 魂兮歸來第二十七章 孰與倫比一豪傑 不分軒輊兩奇人第六十六章 見死非不救 全義惟捨生第五十二章 雷霆一搏山河動 詭測數語情海濤第二十二章 黃泉路上鬼 紅塵世中人第六章 崆峒雙劍之死第四十二章 情到深處情無限 愛至切時愛萬能第七十三章 白骨悲紅粉 黃土埋孽梟第七十七章 耿耿星河欲曙天第二十七章 孰與倫比一豪傑 不分軒輊兩奇人第七十五章 凌雲劍氣創厲魅第二章 節中有節枝外有枝第三十二章 雪地佳土 風中暴客第五十八章 雷霆乍驚第七十四章 美目盼兮 幾度夕陽紅第十七章 悔不當初留春住第六十四章 絕室經唱第四十八章 他生未卜此生休第十一章 恩難酬白骨淚可到黃泉第六十章 寄望殷殷第一章 江湖夜雨十年燈第三章 江湖風濤第五十七章 往事不堪提第三十九章 天狼奇陣第五十六章 古洞驚魅影 寒地發怪聲第十二章 無猜曲是斷腸聲第三十二章 雪地佳土 風中暴客第五十六章 古洞驚魅影 寒地發怪聲第十五章 絕塵而去第十四章 欲把西湖比西子第三十七章 國色無雙第二十八章 玉碎心碎 由此然長相絕第四十一章 韶意惟寄三兩語 郎情盡在不言中第十七章 悔不當初留春住第五十四章 妾心已化沾絮泥第四十章 人生不滿百 而懷千古憂第六十二章 神秘古洞第四十章 人生不滿百 而懷千古憂第二十四章 俠士情深 遠洋訪天龍舊事第二十一章 九疑雲又現 魂兮歸來第三十六章 殺氣之地作陣雲第六十二章 神秘古洞第三十二章 雪地佳土 風中暴客第七章 忍辱偷生卻爲何第十六章 不堪回首憶當年第六十章 寄望殷殷第三十八章 遠路應悲春夢知 殘宵猶得珠淚斑
第六章 崆峒雙劍之死第四十六章 除惡務盡 殺人須徹第三十八章 遠路應悲春夢知 殘宵猶得珠淚斑第三十四章 直道相思了無益 示免惆悵是清狂第三十一章 當君懷歸日 是妾斷腸時第十二章 無猜曲是斷腸聲第二十八章 玉碎心碎 由此然長相絕第六十八章 血肉橫飛第三十七章 國色無雙第四十一章 韶意惟寄三兩語 郎情盡在不言中第十七章 悔不當初留春住第二章 節中有節枝外有枝第四十二章 情到深處情無限 愛至切時愛萬能第六十二章 神秘古洞第七十一章 生死歷劫第十五章 絕塵而去第三十章 古佛拈花方一笑 癡人說夢已三生第四十一章 韶意惟寄三兩語 郎情盡在不言中第五十六章 古洞驚魅影 寒地發怪聲第六十一章 神功發生死之際第二十一章 九疑雲又現 魂兮歸來第一章 江湖夜雨十年燈第十二章 無猜曲是斷腸聲第六十五章 夢斷今宵孤舟遠 愁重江干新月明第十九章 李代桃僵第六十四章 絕室經唱第四十三章 生死情天地 童言無忌時第二十三章 聚散本無形 月明幾度第六十六章 見死非不救 全義惟捨生第六十章 寄望殷殷第六十二章 神秘古洞第四十九章 生難偕白首 死願共連理第五十九章 放歌中流 豪情乃英雄本色第七十章 蛇穴餘生第七十四章 美目盼兮 幾度夕陽紅第三十章 古佛拈花方一笑 癡人說夢已三生第三十七章 國色無雙第六十六章 見死非不救 全義惟捨生第六十章 寄望殷殷第三十八章 遠路應悲春夢知 殘宵猶得珠淚斑第六十七章 有情僧是有情郎第八章 初運神抓懲兇魔第四章 雪海雙兇第二十九章 憑虛御空有異獸 仗義誅邪賴神功第四十二章 情到深處情無限 愛至切時愛萬能第二十四章 俠士情深 遠洋訪天龍舊事第四十九章 生難偕白首 死願共連理第二十三章 聚散本無形 月明幾度第四十二章 情到深處情無限 愛至切時愛萬能第四十五章 不到黃河不死心第二十一章 九疑雲又現 魂兮歸來第二十七章 孰與倫比一豪傑 不分軒輊兩奇人第六十六章 見死非不救 全義惟捨生第五十二章 雷霆一搏山河動 詭測數語情海濤第二十二章 黃泉路上鬼 紅塵世中人第六章 崆峒雙劍之死第四十二章 情到深處情無限 愛至切時愛萬能第七十三章 白骨悲紅粉 黃土埋孽梟第七十七章 耿耿星河欲曙天第二十七章 孰與倫比一豪傑 不分軒輊兩奇人第七十五章 凌雲劍氣創厲魅第二章 節中有節枝外有枝第三十二章 雪地佳土 風中暴客第五十八章 雷霆乍驚第七十四章 美目盼兮 幾度夕陽紅第十七章 悔不當初留春住第六十四章 絕室經唱第四十八章 他生未卜此生休第十一章 恩難酬白骨淚可到黃泉第六十章 寄望殷殷第一章 江湖夜雨十年燈第三章 江湖風濤第五十七章 往事不堪提第三十九章 天狼奇陣第五十六章 古洞驚魅影 寒地發怪聲第十二章 無猜曲是斷腸聲第三十二章 雪地佳土 風中暴客第五十六章 古洞驚魅影 寒地發怪聲第十五章 絕塵而去第十四章 欲把西湖比西子第三十七章 國色無雙第二十八章 玉碎心碎 由此然長相絕第四十一章 韶意惟寄三兩語 郎情盡在不言中第十七章 悔不當初留春住第五十四章 妾心已化沾絮泥第四十章 人生不滿百 而懷千古憂第六十二章 神秘古洞第四十章 人生不滿百 而懷千古憂第二十四章 俠士情深 遠洋訪天龍舊事第二十一章 九疑雲又現 魂兮歸來第三十六章 殺氣之地作陣雲第六十二章 神秘古洞第三十二章 雪地佳土 風中暴客第七章 忍辱偷生卻爲何第十六章 不堪回首憶當年第六十章 寄望殷殷第三十八章 遠路應悲春夢知 殘宵猶得珠淚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