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蔣欣瑤走後,錢掌櫃仍恭敬立在的鋪子門口,遲遲不挪步。
小夥計望着遠去的馬車,撇撇嘴道:“掌櫃,這個月咱們鋪子生意做得好,四小姐還講您,便是全爺見着您,都誇一聲好呢。”
“混帳東西!”
錢掌櫃怒道:“你懂什麼?別說是我,就是全爺做得不好,四小姐照樣罵得。她纔是瑾珏閣真正的當家人。只盼小姐以後能多來幾回,能與小姐多聊幾句,不是什麼人都有這個福份的。就是她罵我,也罵得句句在理,你啊,學着些吧,還不快滾進去!”
這廂邊錢掌櫃正教育着小夥計,那廂邊顧氏也在數落着女兒。
欣瑤待母親說完,才笑眯眯的抱着她的胳膊,道:“母親怪我爲什麼今日對錢掌櫃這般嚴厲,我便說與母親聽一聽,聽完了,您再罵我不遲。”
蔣欣瑤收了笑,臉上凝重之色漸起。
“有道是,開店容易守店難。當初鋪子剛開張,生意差,沒人氣,一個月做不了幾擔買賣,這個時候,我若對錢掌櫃百般苛難,過不了幾日,他就會捲鋪蓋走人。如今鋪子生意越發的好了,我若再對錢掌櫃一味的恭維,誇獎,只怕他得意的連北都找不着,驕兵必敗,況且,鋪子確實有問題。”
顧氏今日穿桃紅色對襟襖子,斜斜綰了一支碧玉簪子,越發顯得年輕,嗔道:“都是你的理,我只是瞧着錢掌櫃臉色不大好看,於心不忍。”
欣瑤痞癩道:“母親,這是他的福份,我這幾句話,最少讓他今年的利錢多拿兩成,旁人求都求不來呢!”
顧氏嗔怒道:“你這皮孩子,一提銀錢就來勁,一提嫁人就躲着我。真真是拿你沒辦法,私底下給你說的那幾戶人家,沒一個看中的,你是想活活把你母親給氣死不成?”
欣瑤長嘆一聲。往後仰倒在車裡厚厚的絨毯上,形象全無,哭喪着臉道:“母親,我不活了,昨兒個李媽媽剛剛嘮叨過,今兒又換了您,等哪天我真的出了門子,您可別捨不得。”
顧氏嗔笑道:“求之不得,快嫁了去,省得天天在我跟前晃啊晃的。晃得我眼裡,心裡都在想未來女婿的模樣。”
欣瑤慘叫一聲,史無前例的敗下陣來。心道同已婚婦女談婚嫁,兩個字,找死!
……
車晃晃悠悠駛到怡園。已是午時。
李媽媽,春蘭打傘上前扶住各自的主子,早有眼尖的小廝迎上來引路。
欣瑤剛邁出幾步,便頓住了腳,俯身在李媽媽耳邊說了一句。
李媽媽點頭笑着從懷裡掏出一兩銀子道:“這位小哥,麻煩你給趕車的老張頭,老李頭找處地歇着。置幾個酒菜。”
小夥計雖不知來人是誰,卻是見過李媽媽幾回,都是燕管家親自接待,哪敢收銀子 ,忙不迭了恭着身去安排。
李媽媽衝小姐遞了個眼色,後者滿意的點了點頭。
得了消息的蔣全。燕鳴匆匆打着傘趕來,在欣瑤跟前齊齊站住,抱拳向二太太行禮。
顧氏提着裙角,笑道:“二位不必客氣,這雨雖不大。卻密,咱們進去說話。”
欣瑤卻道:“春蘭,李媽媽你們先陪太太進去,頭一回來,我想看看園子,母親先進屋喝口茶,暖暖身子,我一會就來。”
顧氏心知不能阻攔,只柔聲道:“下雨天,小心着了涼,轉轉就回,以後還有機會!”
欣瑤調皮的衝顧氏眨了眨眼睛,接過李媽媽遞來的傘,目送顧氏離去,提起裙角,邊走邊笑道:“那就有勞全爺和燕大管家陪我走一遭。”
蔣全,燕鳴退後一步,一左一右緊跟其後。
蔣全笑道:“難得小姐今日興致高,蔣全就陪小姐轉轉。說起來,小姐最該熟悉這個園子,還是小姐親手設計的。”
欣瑤緩緩而行道:“我的那些個想法,不過是紙上談兵罷了,不值一提。自打全爺去了南邊,有些日子沒有見全爺了,今日看來,氣色不錯,倒是讓我白擔心了一場。”
蔣全嘆道:“託小姐的福,整日裡忙着,累着,卻是開心,鶯歸,燕鳴把我照顧的甚好,氣色哪裡能壞得了!”
欣瑤笑道:“如此甚好,福伯身體可好?一年多沒見了,真是想他!”
蔣全笑道:“小姐,福伯要知道小姐這樣說,怕是要抹眼淚了。他如今是大掌櫃,後面幾個徒子徒孫侍候,氣派着呢,小姐不必擔心。他帶給小姐的東西,小姐可收着了?”
欣瑤道:“虧他還念着我愛吃莊子上的東西,眼巴巴的託你帶了來,我愛得不行,四位老師傅身子怎麼樣?”
“好着呢,又帶了十幾個徒弟,忙得連吃飯時間也沒有,這回走,硬是讓我坐着受了他們每人三個頭,磕給小姐你的。去年一年的利錢,就讓那幾個老傢伙樂瘋了,說這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多的銀子。上回小姐帶回去的圖紙,怕是有的讓他們忙活了。”
欣瑤欣慰道:“看着他們開心,我心裡就樂和!燕鳴,如今你是怡園的大管家了,說說看,可有什麼想法?”
燕鳴今年十七,身形修長,四肢健碩,正聚精會神的聽小姐與全爺說話,見小姐迴轉身看他,只覺得一陣蘭麝之香送來,渾身不由一顫,忙斂神道:“回……回小姐的話,我……我……”
欣瑤笑道:“全爺,怡園的大管家平日裡就是這樣招呼客人的?”
蔣全看着紅了臉,手足無措的燕鳴,哈哈大笑道:“許是久未見小姐,心下激動罷。燕鳴雖說年輕,行事卻周全,待人接物甚是妥當,怡園上上下下,裡裡外外都是他在操心,莊子上的事,也全是他在打理。連你小叔叔也盡誇他呢。說他小小年紀,如此沉穩。堪當大用。”
燕鳴忙道:“小姐,都是全爺在邊上提點我。”
欣瑤轉過身,看着滿園的陌頭春色,笑道:“也是你自個努力的結果。全爺這人,輕易不夸人,我沒看錯你!”
燕鳴忙恭身道:“小姐,我這條命是小姐給的,燕鳴與姐姐能有今天的日子,全仗着小姐!”
欣瑤搖頭道:“這種話,以後不必再說,我雖救了你們,若你們不爭氣,我也是不會用的。今日我進門來。小廝的一言一行很是妥貼,可見你下的功夫不少,只是有些細節處還需注意。”
欣瑤玉手輕輕一指。
“像這處木桌椅,就這樣淋在雨中,很是可惜。若是能在上面遮兩把大傘,客人坐在傘下,一壺熱茶,看這細雨裡的春水綠波,肅肅花絮,豈不妙哉!若再有一兩好友,幾色點心。暢談人生浮沉,即是枯風淒雨也別有一番滋味。”
燕鳴擡了擡傘,打量了一眼,點頭稱道:“小姐說的極是!”
欣瑤正色道:“做園子與做玉有異曲同工之處,玉器講究的是種好,水好。雕工好,園子講究的是景好,食好,招待好!再好的種,再好的水。若沒有好的雕工,在我眼裡,不過是塊廢料。同樣的,再好的景,再好的美食,若沒有暖人心的招待,也只不過是處園子。”
燕鳴恭身肅道:“小姐說的是!”
蔣全出聲道:“小姐,前邊是個煙樹亭,景緻最好,可要看上一看?”
欣瑤笑道:“全爺,不必了,母親怕是等得急,我可不敢惹她生氣。”
蔣全笑道:“小姐還有怕的人,當年在老宅,你可是連老爺也敢嬉弄的。”
“一物降一物啊。”
欣瑤深有感觸道:“全爺,煙樹亭景緻雖好,卻無生機,若是能請個琴師,每日中午,或晚間有客人時,焚香撫琴一曲,遠遠聽來,若即若離,似有似無,既增了雅性,又飽了耳福,何樂而不爲呢。不需多,每日只兩曲,足矣!”
蔣全讚道:“妙計,妙計,怪道小少爺說咱們園子裡總覺着少了些什麼,聽小姐這樣一說,可不就是少了琴聲嗎?”
燕鳴道:“小姐,您可別半年纔來一回,若您常來指點一番,咱們怡園的生意只怕更好!”
欣瑤轉過身,道:“凡事,不必做到極致,有些缺憾反倒是好,我半年來一回,夠了!咱們往回走吧!小叔叔呢,怎麼沒看到他的人?”
“回小姐,今日小少爺宴請燕公子他們,擺在千尋閣,這會怕是已經入席,小少爺說一會再來找你!”
蔣欣瑤想了想,道:“全爺,勞你走一趟,就說不必了,我呆會見見鶯歸,陪母親用些東西便走!也沒什麼大事!”
蔣全應聲道:“那小姐,咱們往回走吧!”
欣瑤款款行了幾步,似想到了什麼,突然頓足,轉身朝燕鳴擺擺手。
燕鳴會意,先行告退,須臾消失在雨中。
蔣全知道小姐有話要說,快行兩步走到小姐身側。
“全爺,老宅的後花園可還妥當?”
欣瑤問得含糊,蔣全聽得分明,肅聲道:“回小姐,着人日夜守着。蔣福每隔半月,回宅子打理一番。自老太太入京後,蘇州府餘下的人除了年節,極少到老宅祭拜,如今看來還算妥當。”
蔣欣瑤深深的籲出口氣,眉目間有了憂色。此事正如一座火山般立在她的身側,隨時有暴發的危險。
蔣全打量小姐神色,安慰道:“小姐別擔心,車到山前必有路,我看周老太太一時半會也……”
欣瑤深看他一眼,臉上愁眉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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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男主是誰,細心的朋友應該能看出些道道來,容包子再賣幾天關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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